第24章 二十四
葉清歌道：“好小氣，合著我忙活半天隻夠三招學費。”
周侗雙腳分踏，氣定神閑，說道：“那都是天大的好事啦，老朽有個清河縣來的徒弟在山下跪了一個月，膝蓋差點跪沒了，我才舍得傳一套鴛鴦腿。進招罷，將你拿手的耍一耍。”
葉清歌心道這老兒忒刁鑽，那徒弟膝蓋都跪沒了還練個屁的腿法，總不能將好好的一條腿當雙節棍使吧。
葉清歌哪有什麽拿手的，隻得把十五路斷魂刀一刀刀劈出，中間連貫不上的便拿出自己悟出的全牛刀勁力亂糅進去，使得不倫不類。
周侗是世間高人，打眼一看，就瞧出其中弊端，當下止住葉清歌，根據葉清歌身法及使力習慣，又見葉清歌慣使菜刀，便將十五刀拆分，取其精髓，融為三刀。
一刀魂飛天外，專抹脖子，抹刀之後可變化為纏頭刀，專繞敵人頭頸。
一刀魂牽夢繞，紮刀起勢，由紮刀變化橫掃刀，專攻敵人上半身。
一刀陰魂不散，又下向上撩，力達刀刃前部，轉撩刀為斬刀，可攻敵人下盤。
周侗一來武學造詣頗深，足以當得開宗立派的宗師；二來對斷魂刀頗熟，因此改進刀法便得心應手。
葉清歌本是極聰明之人，三刀一學便會。打那一夜起，數日來便不斷與周侗喂招，增進熟練度。
孫千千又指點葉清歌納氣之法，葉清歌又揉進菜刀的滾、直、推、拉、鋸等手勁，再經周侗修正點撥，葉清歌終將三刀融會貫通，這也不過是五日內之事，孫千千的傷勢也已大好。
這一日光布山頂，風動浮雲，孫千千見葉清歌練刀練得起勁，手持短劍躍近葉清歌，說道：“廢物，咱倆比劃比劃。”
葉清歌道：“不成，傷了你怎麽辦？”
孫千千冷冷道：“憑你麽？”劍光一閃，直貫葉清歌咽喉。
葉清歌嚇了一跳道：“你來真的！”橫刀推出，二人便鬥在一處。
菜刀黑光爍爍，短劍白光閃閃，不多時黑白兩團光合在一處，將二人身形籠罩。
周侗耳聽叮當之聲，約是過了三十招後，黑光頓斂，一陣哎呦大叫聲響，葉清歌已被踹飛出來。
孫千千手持短劍顯出身形，嚓的一聲，收劍入鞘道：“做飯去。”說著縱身一躍，進了岩屋。
葉清歌茫然道：“這...”
周侗卻喜道：“你能在手下容情的情況下和女娃娃過了三十招，當真不易。”
葉清歌臉一紅，自己沒像孫千千那樣下死手倒被周侗瞧了出來，進而又失望道：“隻怕我全力以赴也隻能過五十招。”
他這幾日來三刀練得愈發精熟，隻道縱使贏不了孫千千也能打個平手，誰知竟連五十招都撐不過。
周侗笑道：“懸賞六萬五千貫，你當是擺設麽？這女娃娃也就十七八歲罷？顧橫江在這個年紀也隻懸賞五萬貫而已。”
葉清歌道：“可是這樣子能打得過那個清玄麽？”
周侗道：“這女娃娃可不傻，你當這幾日來她隻閑瞧麽？她在用我傳的刀法印證她的劍法，適才與你過招的那些劍術，可又精進不少，清玄當真未必是她的對手，而且，她練得是殺人的劍法。”
周侗見葉清歌麵現神傷，便問道：“你是因為打她不過而難過？”
葉清歌躊躇道：“那倒不是，我隻是覺得，自己在意的...人，應該由自己去保護。”
周侗眼神內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他道：“江湖愁腸，人來人往，有幾個是真心，有幾個又是假意，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不過都是來去匆匆，太在意的話便會導致長伴你的隻有殘陽素月和腰間菜刀。”
三人吃過午飯後坐在岩屋外飲茶，葉清歌忽問道：“清玄嘴裏說的《天下郡守圖》究竟是什麽東西？”
周侗看了一眼正猛灌茶水的孫千千道：“這個女娃娃應該清楚。”
孫千千放下茶碗卻道：“不知道，師父隻是叫我去殺幾個仇家，順帶找圖，真正去找圖的該是小千萍。”
周侗道：“這可說來話長了，那是熙寧九年...”
沈括奉旨繪製《天下郡守圖》，隻因細節過於繁瑣，地勢地形多有不明，因此一時間難以完成。
四年之後，沈括調往陝西路任經略使抵禦西夏，此圖的繪製便一度擱淺。
又二年，也就是元豐五年，沈括築永樂城抵擋西夏，結果西夏勾結羌族，令羌族出兵八萬襲擊綏德，而宋將種諤卻以保延州為名拒絕出兵相助，沈括不得已便舍棄永樂城，救援綏德，導致永樂城大敗，大宋損兵折將，死傷一萬有餘，數千宋兵被俘，天下震驚。
永樂之敗原因雖多，但沈括畢竟為一路帥臣，戰後便以“應對不當”之罪被貶至隨州，行動也受到限製。
此時沈括便專心繪製《天下郡守圖》。
又六年，至元祐三年，《天下郡守圖》曆時十二年終於完成，上麵不僅詳細繪有大宋各郡縣地勢地形，便是邊關守將的優劣，各路兵力多寡也記錄在上，此圖如落入番邦手中，那麽入侵中原便易如反掌。
沈括便將其進呈至汴京以期重獲重用，誰知哲宗皇帝僅賜絹百匹，允許他在秀州境內自由活動，並無其他加封。
心灰意冷之下，沈括便在潤州隱居。
沈括雖才智無雙，卻有些心胸狹隘，曾嫉妒蘇軾的才氣，以蘇軾一句“恨到九泉無曲處，世間唯有蟄龍知”便告發他有不臣之心，陷害蘇軾，引發烏台詩案，牽連無數，這期間雖有政見不合之因，但其氣度狹小可見一斑。
因此沈括在隱居時常鬱鬱寡歡，越想越覺氣悶，隻覺十二年的心血付之東流，眼見自己時日無多，心下著實氣不過，便請了五位江湖上的朋友入宮去盜《天下郡守圖》。
周侗道：“這五位朋友究竟是誰，江湖上卻誰也不知。直到近來，卻有人在江湖上放出消息，說昔年這五人便是巴陵顧橫江、興元劉雲夢、夔州杜宴之以及...”
孫千千本沒注意聽，一會梳梳頭發一會挑挑指甲，聽到此處卻是一凜，忙掏出小簿子翻了幾翻，接口道：“江陵許子兆和武陵陳希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