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周侗驚呆了半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響過後開始喃喃自語，也不知說些什麽，忽又哈哈大笑起來，繼而張牙舞爪，口中隻喊道：“十七年啦！十七年啦！存中兄啊！”竟有所感，仰麵而泣。

葉清歌和孫千千均暗道這人瘋了。

良久，周侗終於平息下來，緩緩道：“好一個方戶房中火共烘，因火生煙。好哇，小娃娃，你解了老朽十七年的困惑，老朽便點撥你一招...”

葉清歌道：“隻一招頂什麽用？”

周侗喝道：“小娃娃懂個屁，我雖教了五個徒弟，但傳授的均是普通拳腳槍棍的招式，便是那樣還能又當教頭又占山為王的，我要點撥你一招絕頂武功，隻這一招便能打得清玄屁滾尿流。”

葉清歌道：“不信。”

孫千千道：“老頭兒，你要教也等吃完飯再教。”

周侗大喜之下也顧不得什麽，點頭道：“成。”

孫千千道：“頭來。”

周侗正覺奇怪，就見葉清歌已將腦袋伸將過來。

孫千千從懷中摸出香來，卻在打鬥中早已折斷，她拿起兩截斷香輕輕一撮，已碾成一根，點燃插在葉清歌頭發上。

葉清歌不敢怠慢，忙翻身起了油鍋。

周侗奇道：“這是做什麽？”

孫千千道：“你活了這麽久連上香都不懂嗎？”

周侗訕訕道：“嘿，女娃娃，老朽不和你一般見識。”卻也不知道一顆腦袋有什麽好上香的，忽見葉清歌正向鍋裏放茄塊，便問道：“你要炸茄子？幹麽用葷油？”

葉清歌將茄塊放入後道：“炒素菜用葷油，炒葷菜用素油，這樣才是明君與賢臣的搭配之法呀。”

待茄子微黃後，葉清歌放入甜醬水幹煨，取出後放入少量米醋與麻油拌妥，盛在一邊。

葉清歌又取出兩隻芋頭，刀光團團閃過，芋頭已成碎塊，見旁邊還放著一隻砂罐，用那砂罐煲起了雞湯，讚道：“周前輩，你的家夥事兒倒是全，煎炒用鐵鍋，煨煮用砂罐，你是行家呀。”

周侗見那茄子色澤上等，香氣撲鼻，幾次欲取來吃，均被孫千千瞪回，此時聞言道：“那是當然，人生一世，可不能苦了自己。”

葉清歌待雞湯好後，將芋頭放入，又取出豆腐來，見豆腐新鮮，知是周侗今日采買的，便緊握刀柄，以刀尖輕劃，不多時豆腐便被剜成了一個個小圓球。

孫千千和周侗均想：“這人手倒巧，難得能將這鬆軟的豆腐剜成球。”

葉清歌將豆腐放入鍋中輕翻，稍加等候便放入甜醬，成羹後盛出，說道：“芋頭性柔，做羹時入葷入素均可，配以嫩雞煨湯，大有補氣養血之效，女俠用來補身子最好。”

孫千千和周侗在旁瞧得直饞涎欲垂，也不知葉清歌說些什麽，隻是連連催他快做，孫千千就連葉清歌頭上的香將熄了也沒注意。

葉清歌忙又取出一條豬皮肉，用竹筷穿好，取下大鍋在灶上翻滾烤炙，待油冒出發出滋滋聲後便取出旋切成塊，再佐以梅子醬放置一旁。

接連又做了五、六道菜，這才忙完，添旺柴火，取出碾茶掰下碎末，放入壺中燒，水快沸時便添加些許涼水點住，如此三滾三點，可達到色味俱佳的效果，這就叫做點茶，葉清歌煮來茶水以備給孫千千喝。

茶水煮好後，葉清歌這一轉身，眼珠子險些掉下去，自己做的那些菜已被孫千千和周侗二人吃掉一半有餘。

孫千千櫻桃小口竟撐得宛如桃子，也不懂得細嚼慢咽，食物進了嘴裏大多直滑了下去，沒做停留。

周侗更是咋舌不已，心道這小丫頭一餐吃光了老朽三天的飯，又想雲霄宮真是財大氣粗，能養得起這等飯量之人。

孫千千還極其護食，待見周侗的筷子伸來要夾自己喜歡吃的食物便警惕道：“我的。”

周侗見孫千千吃得十分香甜，倒激出食欲，頻頻夾筷來吃，隻覺每道菜各有千秋，不住地讚道：“好吃，養個這樣的廚子在身邊不賴。”

孫千千又警惕道：“我的。”

葉清歌坐下時盤中隻餘殘羹剩肴，勉強吃了個半飽。

孫千千吃飽了飯，力氣恢複了許多，傷處也不覺如何痛了，見葉清歌還將臉扒在盤子上吃，抬腳就踹：“茶來！”

葉清歌忙道：“望女俠收起雷霆之怒，休發虎狼之威，茶這就來。”

周侗看在眼裏，直搖頭歎道：“凡之兄，有孫如此，泉下安否？”

月華流照，素影分輝。

孫千千倚坐在岩石下把玩著手中短劍，瞧著一老一少在月下練武。

周侗道：“顧擅劍，林擅指，葉擅刀，周擅拳，昔年咱們四個各持所長，半斤八兩，誰也打不贏誰，老朽這拳法源自少林，剛猛摧堅，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要想短短幾天就突飛猛進那是決然不可能。不過你們葉家的斷魂刀隻一十五路，刀勢淩厲迅捷，並非大開大闔，易於速成，老朽與葉凡之鬥了不下百場，終究沒能分出個勝負，但這十五路刀法我卻了然如胸。據我所知，這刀法的心法和變招並未傳下來...”

葉清歌道：“正是，隻是不知我爺爺為什麽僅傳了刀式，並不傳心法？”

周侗沉吟良久道：“這其中緣故即便是你父親也所知甚少...你爺爺之所以這樣做，那是因為皇帝不許。”

葉清歌奇道：“我家的事關皇帝什麽事？”

周侗嗬嗬笑道：“因為你爺爺原本就是朝廷中人啊，本朝自太祖開朝以來，江湖上先後有‘翻星掌’王小皤、‘應天霸王’李順、‘鎮江南’陳進、‘鞭打八方’儂智高率眾起義，多者數十萬，少者數萬，最終均被朝廷鎮壓，朝廷也因此憂慮江湖之事，因你爺爺刀法輕功舉世無雙，便派他入江湖開創招隱堂，專門打探江湖之事，但又恐招隱堂勢大，朝廷不易掌控，便定下規矩，那就是隻準你爺爺傳下輕功，不準其傳刀法。”

葉清歌恍然大悟，罵道：“這皇帝老兒好沒道理，倘若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哪個能去造反？”

周侗道：“話雖如此，但是能做到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又談何容易？便聖如漢武唐宗，路上仍有凍死骨，朝代更迭，王者高居廟堂為手中江山自得，卻不知苦的隻有天下百姓，那也不必多說。”頓了頓又道：“老朽雖不知斷魂刀的心法，但與你爺爺過招不下數萬，也知其中變化，本待隻點撥你一招，但小娃娃做飯著實好吃，老朽心下高興，便點撥你三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