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孫千千坐在下麵看不到，說道：“廢物，叫我看看什麽樣子。”
葉清歌想起自己被捆在城牆上，彼時想看城外卻被孫千千一把提起掛了出去，甚是粗魯，本想如法炮製，又見孫千千俏臉微嗔，哪裏還舍得，忙輕輕抱起孫千千，將她微微舉起，高過岩屋。
孫千千一眼就看到了做飯的物件，大叫道：“我餓了，我要吃飯！”
葉清歌將孫千千放下來悄聲道：“小聲些，等那老兒睡死了，我進去偷著做來給你吃。”
孫千千嗬斥道：“幹麽要等他睡死？你現在就進去做。”
周侗忽在裏麵怒道：“你們兩個小娃娃好沒禮貌，哪個要睡死？”
葉清歌暗道，說不得，待會偷偷溜進去便了。
過了一陣，裏麵沒了聲音，葉清歌輕身躍進岩屋，躡手躡腳尋摸一圈，瞄準菜籃劈手拎過，正要尋柴火就見周侗已跳進這屋，向菜籃奪去，葉清歌腳下一轉，輕輕躲過。
周侗叫道：“啊，我早瞧你這束帶眼熟，這一步豈不是八門步？葉道玄是你什麽人？”
葉清歌腳下不停，在這方方正正的小屋內蹦來竄去，嘴裏說道：“那是我父親。”
周侗道：“對了，雪雁初飛，孤鴻瑤影，舞歌雙行，你是葉清歌。”又歎道：“凡之兄仙遊後，葉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竟幹起偷雞摸狗的勾當來，招隱堂休矣。”
葉清歌道：“你說錯了，招隱堂在我父親手裏就已休矣。”
周侗忽道：“聽說葉家十子自幼聰慧，我便考你一考，答得上來此間酒肉隨你吃個夠，如何？”
葉清歌道：“你要考什麽，說來聽聽。”
此時卻聽孫千千在外麵叫道：“廢物，我也要進去。”
葉清歌一凜，忙縱出將孫千千抱入內。
孫千千冷冷道：“嗬，沒想到你這廢物竟是葉家的人。”
葉清歌歎道：“葉家的廢物可不止我一個。”
孫千千道：“葉清歌，好傻的名字。”
葉清歌道：“是是，女俠的名字最為聰穎。”
周侗待二人坐定便道：“十七年前，西夏集結兵力，擬擾陝西，朝廷任龍圖閣沈括為陝西路經略使以鎮西夏，其時老朽也在軍中，一日老朽和沈括登此山觀西夏軍勢，那時此岩下生有一株將枯的槐樹，沈括便考較老朽，出了一上聯，並道如若老朽解不出下聯，便一生在此居住，什麽時候解出了，什麽時候便可搬走，這本是玩笑話，但老朽著實解不出下聯，便履行諾言，伐樹開岩，在這住了下來，如今沈括業已不在，但若有人解出此聯，老朽也能自由了。”
葉清歌和孫千千對視一眼，均想這人竟一諾千金，一句玩笑話竟遵守了十七年，同時也覺此人迂腐至極。
葉清歌道：“不知這上聯是什麽？”
周侗道：“因岩下將枯的槐樹而擬的上聯，聽好了，那便是‘山石岩前木古枯，此木為柴。’”
葉清歌默念了一遍，又伸手在地上比劃了一陣，仔細看了兩遍，吃驚不小，這聯沒法對！
山和石是個岩字，山石岩三字又單成一詞；木頭時間長了，自然就枯了，木和古又是一個枯字；而這木頭當然可以用來做柴，而此和木放在一起又是個柴字。
這本是個拆字的對聯，硬湊的話倒也能將就湊上，隻是其中妙處就在於其時二人在岩下，合情合景，而且木字又是五行之一，可謂是極難對出。
孫千千在旁瞧得焦急，肚子又餓得難受，罵道：“你個廢物，對不對得出來？”
這一罵直唬得葉清歌大汗淋漓，良久，葉清歌搖頭道：“我對不出。”
周侗頓顯失望之色，喃喃道：“存中兄，你到底是難倒老朽了。”又搖搖頭道：“嘿，沈存中天資聰穎，乃不世之材，博學善文，於天文、方誌、律曆、醫藥、卜算無所不通，皆有所論著，便是繪製地圖、音樂書畫、興修水利、改造渾儀甚至膽水煉銅都易如反掌，天下敬仰，若非如此，他的兒子沈隨風又怎能創離愁穀招攬天下英雄？嗬，存中兄出的上聯又豈是你這小娃娃對得出的？你是我老友之後，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吧，老朽隻是試你一試。”
葉清歌沒能對出下聯，終感失落，又想那沒見麵的媳婦兒原來是沈括的女兒，倒是出身名門。
他可不知在茶棚裏見過的那少女便是沈從雲。
孫千千卻催促道：“廢物，做飯。”
葉清歌無奈，在灶台內燃著木柴，便收拾碗碟，葉清見那碗碟極為講究，讚道：“美食不如美器，這碗盤均是汝窯燒製，骨硬釉厚，觀之細膩溫澤，入手滑潤如脂，當真是宜碗者碗，宜盤者盤，參錯期間，方覺生色。”
周侗見葉清歌是個識貨的，不禁洋洋得意。
孫千千卻道：“吃飯就是吃飯，要碗碟好看又有什麽用？”
葉清歌不語，取出數根茄子，手持案上菜刀，橫切數刀，刀法嫻熟，就聽唰唰幾聲，茄子已整根去皮，又滾切數刀，茄子已切做小塊，葉清歌本待將柴火燒旺，好用沸水將茄子內的苦汁泡去，於是蹲下身子撥弄柴火，卻激起一陣濃煙，嗆得周侗和孫千千紛紛掩鼻。
葉清歌忽然呆若木雞，望著柴火怔怔出神。
孫千千道：“你發什麽愣，想死麽？”
葉清歌忽地起身，大喜叫道：“有了！”
這一喊將孫千千和周侗二人嚇了一跳。
周侗問道：“什麽有了？”
葉清歌道：“我想出下聯了！”
周侗道：“哦？”神態寫滿了不信。
葉清歌道：“上聯是——山石岩前木古枯，此木為柴。”
周侗道：“不錯。”
葉清歌道：“我對的是——方戶房中火共烘，因火生煙。”
周侗念叨了兩遍，大驚失色。
此岩屋內四麵圍方，自然是方戶房，而方和戶為一房字；三人在岩屋中生火，正是火共烘，火和共又為一烘字；起火自然生煙，因和火又是一煙字。而且木和火又同為五行之一，可以說不僅合情合景，又對得極巧極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