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孫千千本欲一頭撞死,但見葉清歌暈倒,自己若死了,這廢物也難逃毒手,當下說道:“你是想為離愁穀的人報仇?”

道士笑道:“無量——天尊,他們死活與貧道也沒什麽關係,隻是你這可人兒和《天下郡守圖》貧道是要定了。”

孫千千搖頭道:“說了多少次,我沒拿到圖,劉雲夢那裏並沒有,而且我若拿到了怎會不帶在身上?”

道士大笑道:“孫施主,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成名的殺手,把貧道當三歲小孩子耍來著?有人看到你們騎的那劣馬上掛著一個畫軸,你還要狡辯?”

孫千千道:“那畫上是一個醜極的老頭兒,可不是什麽別的圖。”

那畫軸原是葉清歌的祖師爺伊尹的畫像,伊尹若泉下得知有人說他是醜極的老頭兒,隻怕要氣得衝棺而起。

道士歎道:“你不承認那也沒法子,貧道可要失禮了。”

孫千千將全身力氣運至右掌,要待道士靠近時奮力一拚,口裏淡淡道:“好,你來。”

正在此時,忽聽崖底傳上一聲長笑“哈—”,聲音蒼涼勁透,宛如龍吟虎嘯,山穀回**,夜中尤為震撼。

孫千千和道士二人均是一震,什麽人能將聲音從崖底傳將上來?

幾個眨眼的功夫,又是一聲長笑“哈—”,聲音近了許多,似是已到了山腰。

孫千千暗道:“即使輕功再高又怎能瞬間便上了半山?”

正想間,第三聲長笑“哈—”已來,聲音剛落,孫千千和道士中間就多了一個人。

那人是個老者,身著玄緞衫,腳蹬踏雲靴,生得濃眉大目,方麵高顴,腰圓背厚,滿頭雪絲雜亂,一部銀髯散布前心,蒼茫夜色下顯得威風凜凜。

老者聲若洪鍾:“家裏來了幾個小朋友,老朽可也沒有什麽好招待的,隻是你們不請自來,老朽可不大樂意。”

孫千千和道士均暗自戒備,想道:“竟然是他!”

道士聲音有些不穩:“無...無無無,啊,老前輩,這裏是您家?”

老者不悅道:“不是我家難道是你家?清玄小道士,十多年沒見,你倒是長得跟朵花兒是的,吃什麽長成這樣的?說來聽聽,老朽學習學習。”

孫千千暗叫不好,這老怪物竟和這叫清玄的道士是一路的。

清玄苦笑道:“倒也沒吃什麽,就是吃素而已。”

老者怒道:“我吃了一輩子葷腥,臨進棺材了你叫我改吃素來?”

清玄忙搖頭道:“不不,晚輩沒這個意思,前輩愛吃啥就吃啥,就是吃人那也請便。”

老者冷笑道:“清玄呐,你嘴裏吃的是素,可是心中無善無道,滿腦邪**奸盜,算什麽玄門弟子?”

孫千千見老者頗為正義,微感放心,聽得他們一說吃,口水忍不住就要溢出來。

清玄大恐,忙道:“那個,晚輩,哈,無量天尊,晚輩再也不敢了。”

老者見清玄一副受了驚的小雞模樣,倒也不便自降身份去收拾他,說道:“你自己跳下崖去罷。”

孫千千正感奇怪,誰知清玄二話不說,走到崖邊縱身就跳了下去。

饒是孫千千冷漠嗜殺,也不禁啊了一聲。

老者道:“女娃娃,摔他不死,你可不用擔心。”

孫千千大怒道:“誰擔心了?你個老不死的!”

老者聞言反而大笑道:“近來你的名頭響徹江湖,各大州府均張貼緝文拿你,誰知竟是這麽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嗯,倒比畫兒上俊多啦,難怪清玄小兒對你垂涎。”

孫千千冷冷道:“沒事的話請你滾開。”

老者道:“怪了,這是我家,可不是你家。”

孫千千道:“這山寫你名字了?”

老者不語,走到岩石旁,伸手一揭,一塊一尺見方的岩片便被打開,裏麵平整的岩麵上刻著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陝西鐵臂大俠周侗”。

老者道:“寫我名字了。”

孫千千說不出話了,在人畜身上刻字原是她的拿手好戲,但是在岩石上刻字來證明是自己的東西卻還做不到。

周侗忽瞥見葉清歌躺倒在地,道:“咦,這還有個溜門的小賊。”上前提起葉清歌使勁地搖,嘴裏道:“小子,醒來,回你自家睡去。”

孫千千大怒道:“老不死的,你放開他,那是我的東西,隻有我能動他!”

葉清歌被一陣搖晃給弄醒了,睜眼就瞧見一個白發白須的老頭兒正蹲在自己的麵前起勁地搖,不禁怔住了。

原來山上是個年輕的道士,現在變成一個老頭兒,葉清歌見狀歎道:“唉,歲月如梭,我這一昏究竟昏了多少年...”轉頭看見孫千千還倚坐在岩石下,大喜道:“千千,你沒事!你...還這樣年輕...”說著竟嗚咽起來,起身就奔到孫千千身旁張臂就抱,被孫千千一掌打翻在地。

葉清歌弄明白情況後忙謝周侗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敢問前輩台甫?”

孫千千遙指了下那七個字,葉清歌道:“啊,原來是周侗老前輩,久仰。”

周侗問道:“你久仰什麽?”

葉清歌並不識得周侗,胡謅道:“久仰老前輩懲奸除惡,嫉惡如仇,且愛護小輩,對於到家的小輩往往盛情款待,不往外攆...”

孫千千打斷道:“南顧林,北葉舟,這‘舟’便是指周侗。”

葉清歌沒聽懂,問道:“什麽?”

周侗得意道:“那是天下間武功最高的四人,南顧林是指南麵巴陵雲霄宮宮主顧橫秋之兄顧橫江、神霄派掌教林靈素,北葉舟便是指招隱堂葉凡之以及老朽,不過顧橫江和葉凡之都死掉了,現今隻剩下南林北舟了,唉。”言語之間不盡蕭索。

緩了一緩周侗又道:“適才那清玄小道便是林靈素得意弟子,不過聽說已入了離愁穀,你們兩個小娃娃要小心,這清玄和他師父一樣,陰狠險毒,善於隱忍,他多半還守在山下。”

葉清歌心道:“我爺爺原來這樣威風,怎地到我父親這裏便完蛋了?”

孫千千道:“我隻須三天便可養好傷,到時便不怕他。”

周侗道:“你這女娃不知深淺,你恢複又能怎樣?你打得過他麽?”

孫千千冷冷道:“我不會打架,隻會殺人。”

周侗嘿聲道:“看來我真的老了,搞不清小娃娃們的想法,罷,我回屋睡覺了,你們自己在外麵養傷吧。”

葉清歌和孫千千均想:“回什麽屋,哪有屋,這老頭兒傻掉了。”

周侗說完起身,就見他圍著岩石轉了一圈,每轉到一麵便在岩石上拍一拍,轉回葉清歌身旁,雙臂張開,摳住岩石,隻聽他大喝一聲:“起!”

但聽一陣轟隆聲響,岩石竟上下一分為二,像打開盒子的蓋子一樣將上層岩石搬了下來。

葉孫二人大吃一驚,這岩石何止千斤?老頭兒卻豪不費力的就搬開了。

待葉清歌起身向岩石內裏看去時,更吃一驚,就見岩石內是空的,被切割得方方正正,中間一層薄岩將空間一分為二,右麵有藤床有被褥,有桌有椅。

而左麵卻是他最愛的灶台鍋碗瓢盆,菜刀菜案,甚至還有果蔬禽肉。

再見人影一晃,周侗已跳入方岩屋中,鑽進藤床蓋好被子,沒多時便響起了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