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距離阮寧離將胥子豪的畫像交給警察廳已經過去了一周,案件的調查卻依然沒有任何進展。警察將胥府上上下下全部排查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可以導致中毒的東西。阮寧離在街上遇到了之前在警察廳認識的人,打聽了一番,得知案件並沒有任何進展的時候,她也是愛莫能助。

胥大帥掌管平城,為平城百姓做了不少實事。在這戰亂年頭,讀書困難,但是胥大帥還是想盡辦法讓大家有更多的機會了解曆史,學習文化。對於窮苦人家的孩子來說,這真的是件大功德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居心叵測,竟然要那樣對待胥大帥。

終於找到了弟弟的蹤跡,阮寧離決定去廟裏燒幾炷香,感謝一下菩薩保佑。虞孟之見她在街邊買著香油、水果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找到你弟弟蹤跡的可是我,你身邊的活菩薩,怎麽就不見你對我畢恭畢敬的?”

阮寧離把買好的東西收到竹籃裏:“我怎麽沒有對你畢恭畢敬了?每天好吃好喝把您伺候著,你看看,你每日的吃食,可比菩薩的香油貴多了。”

平日去廟裏,都是阮寧離一個人,難免有種形單影隻的感覺,再加上當時弟弟遲遲沒有消息,對阮寧離來說,人生並沒有什麽希望,她反而經常陷入絕望的深淵當中。可是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卻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出現在她生活裏,還給她帶來了希望,她當然要去感謝一下菩薩。大概他就是冥冥之中注定要帶她脫離絕望的人。她雖然謝謝他,但是當著他的麵,這些話斷然是說不出口的。

他們才走到山腳下,就看到通往廟裏的山路上聚集了不少人。

“善男信女還真多啊!”虞孟之幽幽拋出這麽一句話,還轉頭看了阮寧離好久。

阮寧離沒有答複,隻是順著路往前走,遇到了恰好往回走的人,便打聽了一下前麵的事情。

“大爺,前麵是怎麽了?為什麽聚集了那麽多人?”

“前麵出人命了。一個女人,死在了山腳,今天早上才被上山去廟裏的人發現。哎呀,死得可真慘啊!”

本來這世道就不太平,到處打仗,沒有人可以安安穩穩生活,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在生活著,可是這平城裏,前段時間才發生三起凶殺案,這才多久,就又有新的案件發生,這讓平城的百姓做何感想?

他們再往前走的時候,偵察隊已經派人過來了,上山的路被封住了,偵察隊的小哥眼尖,在人群裏發現了阮寧離,便跟上司請示了一下,而後跑來請她過去給死者畫畫像。

公卿卿死了以後,顧隨因為抓捕犯人有功,已經從偵察隊隊長被提拔成了警察廳副廳長,新上任的隊長大概是從隊員那裏聽說了阮寧離畫畫技術高超,看阮寧離都是一臉崇拜。

這次出門,主要是去廟裏,阮寧離並沒有帶畫筆,因此畫筆還是偵查隊的隊長臨時派人去取過來的。

阮寧離看了一眼屍體,臉被人用利器劃花了,一般這樣做就是為了掩蓋死者身份,身上也有不少傷口,頭部也被重物擊打過,相比一看,致命的應該是頭部的重擊。雖然她無法完全複製出死者的臉,但是描摹出個大概還是可以的。

女子麵龐清秀,眉間還有一顆小小的痣,皮膚細膩,想來家庭條件一定不錯。阮寧離用目光丈量著她的眉間距離,推測出五官位置,深吸了一口氣,拿出畫紙默默勾勒著。

偵察隊的隊長看到畫紙的時候,明顯被眼前所見驚呆了,不過鑒於之前阮寧離的畫的畫像幫警察破了連環殺人案,他也不好說什麽,隻是默默拿了幾個大洋遞給阮寧離。

“大帥府的二小姐,竟然一大早就死在了郊外。”上山的路被封了以後,兩個人隻好往回走,虞孟之思考了一下,開口道“大帥府最近可真是不平靜。”

阮寧離聽了以後,點了點頭,前麵胥子豪才中毒身亡沒有幾天,現在大帥府的二小姐又陳屍野外,胥家此刻應該非常動**了吧!

兩個人走到城郊已經非常累了,就決定不回畫館直接回家了,一前一後往回走的時候,虞孟之先看到站在門外的胥少琛。

“大帥,你怎麽在這裏?”

“我去水墨館等了一會兒,沒有看到你們,便派人打聽了一下你們住的地方。”盡管眾多事情纏身,但大帥依舊保持著一貫的風範,今天他沒有戴帽子,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阮寧離在大帥的目光下,打開了家門。

進門剛坐下,阮寧離還沒有來得及去倒茶,大帥就先開口了:“阮姑娘,胥某這次過來,是有要事相求。”

阮寧離不傻,大帥嘴裏說的大事,估摸著就是小少爺跟二小姐的死因,上次她揭了榜,在虞孟之的幫助下找到了凶手,給平城解除了一場災難,可是,沒有虞孟之的幫助,案子她絕對破不了,這件事她沒有辦法輕易開口。

“對不起,大帥,這件事我恐怕愛莫能助。”與其接了以後發現自己根本做不來,還不如一開始就坦率地拒絕掉。

“大帥,是想要我們幫忙破案嗎?”

大帥點了點頭:“我兒子的死因還沒有明確,家中妹妹又意外身亡。這段時間,平城一直不太太平,我想早日把案子破了,讓百姓安心一點。另外一個就是,我夫人,剛承受了喪子之痛,胞妹又突然慘遭毒手,她心裏已經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了。”

“為大帥分憂解難,是我們平城百姓應該做的事情。”虞孟之說完,又補了一句。什麽時候他成平城百姓了?這馬屁拍得可真溜啊!

“大帥,你最近有留意到府中有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奇怪的事情?我平時在家的時間比較少,這事要問問家中用人跟夫人,他們應該比較清楚。不過這段時間,我吃飯的時候經常不見溪慈,聽我夫人說,她最近時常跑到外麵去。平日裏,她都是深居簡出,不太愛出門。”

大帥前一秒剛踏出阮寧離的家門,下一秒阮寧離就杏目圓睜,盯著虞孟之:“你又把這件事攬下來?這案子,你有頭緒嗎?我沒有,破不了的!”

“有我在,沒有什麽破不了的案子。”虞孟之一臉無賴地看著阮寧離,被她盯得有點窘迫。

“我就是一個畫畫的人,不會破案的。”

“我會呀!我能找到凶手,你能拿到錢,多好呀!”

聽著虞孟之這麽說,阮寧離突然間覺得這樣確實也挺好的。她一路走過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戰鬥,在爭取,從來沒有人站在她身邊。這一瞬間,有人願意站在她身邊,願意把他的東西分給她,她竟然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溫暖,就好像小時候,不管跟弟弟玩到什麽時候回家,家裏總有人在,總會亮著一盞燈一樣。

現在她有了這種感覺,有虞孟之在的地方,盡管吵吵鬧鬧,但是她總是很安心。

“行吧!但是錢都得歸我管。”

“你說了算,我都聽你的!”

說完,虞孟之就嘟囔著肚子餓了,滿世界找吃的去了。這個人就是這樣,一下子很正經,讓你覺得很可靠;下一秒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你總是猜不透他在想什麽。看著他的身影,阮寧離又有一點點低落。

大概是察覺到了背後的目光,虞孟之在屋子裏尋找了一圈以後,突然舉著兩塊綠豆餅笑嘻嘻地轉身:“你吃不吃?”

接了胥大帥的委托,阮寧離跟虞孟之開始了新一輪的調查。

“首先,我們得知道沈溪慈平日裏喜歡去什麽地方,平時的交際是怎樣的。”說完,阮寧離就看著虞孟之的臉不動。

“怎麽,這麽盯著我,喜歡上我了?還是說今天你終於意識到了我的帥氣?”虞孟之沒皮沒臉地往阮寧離身邊靠。

“我才沒有,不過,想要問到沈溪慈的情況,你去跟那天那個小丫鬟聊聊天就有答案了。”

“除開會利用我的美色,你還會做什麽?”

虞孟之在後院遇到正在洗衣服的小丫鬟時,小丫鬟臉上還露出了一絲嬌羞的表情。阮寧離作為一個局外人,倒是圍觀得特別開心。

“虞先生,你是來找我的呀?”

麵對熱情的小丫鬟,虞孟之應對得遊刃有餘,隨便在小姑娘耳朵邊說了幾句什麽,便惹得人家小姑娘一陣笑。

嘖嘖嘖,這人對別人就是這麽熱情。想到虞孟之對自己的態度,阮寧離簡直可以寫一本書來控訴他了。

“你知道你們溪慈小姐平日裏最喜歡做什麽嗎?”他們聊了一小會兒,話題還是轉移到案件上麵。

小丫鬟四周看了一下,小聲說:“溪慈小姐哦,以前都不愛出門的,每天都是宅在家裏。不過年初,她突然間愛上了出門,經常出去就是一整天。”

“哦!這是為什麽呢?”虞孟之順著小丫鬟的話問,一臉疑惑的表情。阮寧離在一旁搖搖頭,這個人,要是個騙子,估計不少無知少女都會被他這裝傻的樣子騙到。

“有人說,在外麵的電影院,遇到了溪慈小姐和管家。”說完這句話,小丫鬟又警惕地四處看了一下,“我們這裏的廚師小王啊,之前交了個女朋友,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就請了對方去看電影,上海大明星演的,他說就在電影院裏看到了溪慈小姐跟管家。”

沈溪慈跟管家?阮寧離對於聽到的這個消息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那兩個人能有什麽關係?不過,一般人家的管家確實年紀比較大,而胥府的管家戴著眼鏡,看上去就文質彬彬的,確實是城裏小姐們喜歡的類型。

“那管家,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比如說……”

“管家啊,好像挺正常的,不過他會說東瀛話。”

“東瀛話?”這一次驚訝的又是阮寧離,雖然聽說過不少年輕人前往東瀛留學,但是身邊會說東瀛話的人確實很少。

“對,之前有一次,府裏給太太慶生,有人送了一塊上等的和田玉雕成的嫦娥奔月玉雕,可是啊,有個下人不小心,端下去的時候,手抖把這玉雕給摔了,太太可不開心了。管家那個時候還罵了他,中間還說了一句我們聽不懂的話,聽別人說,管家說的就是東瀛話,不過之後我們就沒有聽管家說過了。”

“那你們知道管家的來曆嗎?”阮寧離覺得,要是能夠確定管家的來曆,對於破案也有幫助,至於管家會說東瀛話這一點,倒是從來沒有聽大帥提起過。

“管家是老管家的兒子,老管家早些年就跟他老婆分開了,兒子分給了老婆,後來兒子才找上門來的,說鄉下的媽媽已經死了。”

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小丫鬟突然安靜下來不說話了,阮寧離跟虞孟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就看到管家朝他們走了過來。

“兩位已經開始調查了嗎?”不知道為什麽,阮寧離總覺得管家的話裏有話。

“是呀,大帥的委托,怎麽可以怠慢呢?”虞孟之笑著回應道,“之後還得跟您了解一下府上的情況呢!”

“應該的應該的,不過現在我得出去一趟,為府上采購些生活用品,就先失陪了。”說完,管家看了小丫鬟一眼,轉身就走了。

“哎,小丫鬟,管家每個月都要去采購嗎?”虞孟之看著管家遠去的背影,嘴巴張了張,視線卻完全沒有移開。

“府上是每半個月統計一次需要的用品,由管家去采購。快到傍晚的時候,管家才會回來。”

“這個管家的行蹤,值得查證一下啊!”

兩人同時說完這句話,小丫鬟聽到就笑了:“虞先生,你跟阮小姐好有默契。”

“誰跟她這種粗俗的女人有默契了!你什麽時候休假?我帶你去吃杏花樓的糕點。”

小丫鬟一聽說有糕點吃,眼睛都亮了,不過阮寧離顧不上這些,那個來曆神秘的管家,難道真的有什麽故事?

“下次帶你去吃糕點,今天我先走了。”說完,虞孟之就拉著阮寧離出了門。因為走得急,虞孟之一直牽著阮寧離的手,走在街上,倒好像一個急匆匆趕路的小相公牽著家裏懶得動的小娘子。

“噓,別吵,管家剛出門,肯定沒有走多遠,我們跟著他,去看看他到底去了什麽地方。”虞孟之悄聲說著,果然,沒走出幾步就看到管家的身影。

阮寧離就任由虞孟之牽著自己,跟著人群尾隨著管家,一路上就看到他去了不少店鋪。他先是去壽衣店待了大半個時辰,胥府小少爺還有沈小姐的屍體尚未下葬,他去壽衣店也是理所應當。從壽衣店出來,他又去了一家鞋鋪,兩個人跟在他後麵,不免有些急躁。

“你說跟著他真的能發現什麽嗎?”阮寧離拉了一把盯著路邊冰糖葫蘆的虞孟之,他能把跟蹤別人這種事情做得好像出去逛街一樣,絲毫沒有緊張感。

“當然!”

虞孟之這種莫名的自信,她有的時候覺得挺討厭的,他好像掌握了一切,可是她卻一頭霧水,什麽都看不明白,就好像現在。

虞孟之大概是感受到了她情緒的變化,笑了一下:“按照小丫鬟的說法,管家每半個月都會消失一天。你看,沈溪慈剛出事,如果他真的有什麽貓膩,那他今天肯定會跟他身邊的人見麵談這件事的對策。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神秘,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我的過往全部告訴你。”

“誰要聽啊!”兩個人還在街上說說笑笑的時候,原本出入各種店鋪的管家突然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圍,發現沒有什麽異樣,以後走進了一家電影院。

“我們要跟著進去嗎?”

“不了,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出來好了。”說完,虞孟之又去電影院門口看了一下上映電影的時間,“現在是十一點,這一場結束的時間是十一點五十。關注一下這個點出來的人有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就可以了。”

說完,兩個人便去了電影院斜對麵的茶樓要了個座,二樓靠窗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電影院門口的情況。

“他會在那裏麵見什麽人呢?”

虞孟之一邊剝著瓜子,一邊慢悠悠地說:“隻能靠緣分了。”

之後兩個人不說話,隻是默默剝著瓜子,一邊看著門口的情況。

還沒有到十一點五十,他們就看到管家跟著另外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一前一後出來了。

“明明還沒有到電影結束的點……”虞孟之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們分開走了,我們要跟誰?”

“跟那個中年人吧!”

說完,兩個人匆匆留下茶錢,一路小跑跟在了中年人後麵。在遇到虞孟之以前,阮寧離生活得特別小心,凡事都很低調,盡量不給自己惹麻煩,卻沒有想到,所有的原則,在遇到虞孟之以後,全部化成了過眼雲煙。她想到自己跟著虞孟之在街上跟蹤別人,時不時還要躲起來,裝作在外逛街的情侶,便無奈地搖了搖頭,希望真的能有所收獲,早日破了大帥府的案子吧!

他們一路跟著中年人,就看到他最後走進了“東洋百貨”。兩個人對視一笑,看來這一趟還真的沒有白跑。

東洋百貨,是平城裏一家日貨店,專門售賣從日本運過來的商品,價格都比較高,阮寧離自然是沒有買過的。

“走,我們進去看看。”虞孟之拉著阮寧離就踏了進去。

店裏麵放著不少東西,阮寧離從來沒有見過這些,倒是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目光。她停在一排花花綠綠的包裝袋麵前,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就站在那裏看著。

“小姐,想買這個嗎?這是從日本運過來的牛奶糖,非常好吃。”

牛奶糖?還有這種東西?牛奶她是知道的,但是喝得少。糖果什麽的,在她的印象裏,並沒有出現過。之前她連吃飯都成問題,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這些。

“我就隨便看看。”

另外一邊擺著的就是一些胭脂水粉,阮寧離湊過去看了一眼,小小的腮紅放在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裏,打開來,裏麵還有一塊小鏡子。盡管她平時從不塗脂抹粉,但看到這些東西,她身為女孩子的本性被激發了出來,心裏喜歡得緊。

虞孟之把這些小動作都看在眼裏,他指著櫃台下麵那個手鐲,示意男子拿給他看:“我對那個小東西挺感興趣的。”

“這位先生好眼光,這是我們店新到的貨。跟中國的工藝不一樣,我們的手鐲在雕刻上比較簡約,適合年輕的小姐們佩戴。”

從中年男子手裏拿過手鐲的瞬間,虞孟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說起來,這個打開故城的方式,一直讓阮寧離覺得很特別,尤其是看到兩個男子舉止親密,她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

“別笑了,你待會兒就要跟管家見麵了。”

阮寧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了與中年人同款的臃腫西服。她很鬱悶,每一次都是她要變成故城裏的人:“下次能不能換你來?”

“不行。”

好好好,你的故城,你做主。

街道上人流如織,阮寧離推算了一下,現在她應該是去電影院跟管家會合吧!到了電影院,她先買了票進去,坐在了五排十座上。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坐在了五排八座的位置上,特意空開一個位置,是為了避嫌?來的人,正是胥府的管家。

“胥家的少爺已經死了,我們的籌碼已經沒有了。”

“籌碼?”阮寧離聽得一頭霧水。

“佐藤少佐囑咐我的任務,希望你更好地配合我完成。”

“任務?”

阮寧離也不知道管家說的到底是什麽,又擔心說錯什麽,隻好硬著頭皮說:“好。”

“不過,我沒有預料到沈溪慈會猜透我們的事情,無奈之下,我隻好解決了她。這段時間,我都不會跟你們聯係,等過了風頭再說。我要你給我帶的東西,你帶了沒有?”

阮寧離在西服的口袋裏摸了摸,摸到了一盒胭脂,趕緊掏出來,放在了管家手裏。

“把這個給胥夫人,讓她慢性中毒,這樣就不愁沒有新的籌碼了,佐藤少佐的期望也就可以達成了。”

從故城裏出來的瞬間,他們就大概明白了這件案子的走向。管家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才去胥府,而沈小姐,可能是無意間知道了這個秘密才被殺害的……

虞孟之趕緊握住手裏的手鐲,招呼阮寧離過來看,問她喜歡不喜歡。

中年人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之前時間短暫停滯過,隻是笑眯眯地誇手鐲好:“小姐很適合!現在還有先生陪著出來買東西,很難得了。”

“那就買了這個吧!”虞孟之把手鐲套在阮寧離的手上,“不用包了,直接戴著走了就可以了!”

“小姐你運氣好啊,遇到一個這麽大方的先生。”

麵對中年人的誇讚,阮寧離隻好尷尬地笑了笑。

鐲子戴在手上確實挺好看,阮寧離之前就隻想著省錢,根本沒有給自己置辦過什麽東西。看著東洋百貨裏麵琳琅滿目的商品,阮寧離猜突然覺得,是不是自己活得太粗糙了,再看看虞孟之,衣服在他身上也是極好看的。

“看來那個管家背後還有著別的身份啊!”

阮寧離原本一直在想著手鐲的事情,虞孟之怎麽突然間對自己這麽好,還是說,他覺得自己太不像個女人了,才給她送了一個手鐲,直到他在她麵前晃了好幾下,她才回過神來。

“嗯,是啊!管家拿走的那盒胭脂,應該是動了手腳的吧!”

“胥府上下,能夠再作為籌碼的人,應該就隻有……”

“胥夫人!”兩個人又同時把這個名字喊了出來,空氣裏有一絲尷尬,阮寧離嗔怒,“你不要老是學我講話!”

虞孟之也扭頭:“你才不要搶我的話。”

隻是,為什麽管家要先後殺了胥大帥身邊的人呢?難道他跟胥大帥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讓胥大帥家破人亡方能解恨?

“最近事情可真多啊!”虞孟之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

“你每天無所事事,哪裏有什麽事情?”終於逮到了可以羞辱他的機會,阮寧離毫不嘴軟。

“要幫你破案,還要幫你找回弟弟,還要幫你的畫館拉客,我也是很辛苦的,不如你幫我按一下肩膀什麽的?”

“我還可以幫你捶一下。”說完,阮寧離就一拳頭捶在虞孟之的背上。

“痛痛痛……最毒婦人心啊,你真是!一點都不會憐香惜玉。”虞孟之假裝吃痛,眼角卻笑出幾條褶子來。

“走,今天帶你去一個神秘的地方。”

“又去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虞孟之一臉天機不可泄露的神秘感,看得阮寧離一愣一愣的。

“去幫你找回你弟弟。”

聽到要找回弟弟,阮寧離整個人就溫和了許多。

“不是還沒有親口聽答案嗎?今天就差不多是讓他主動承認他是你弟弟的時候了。”虞孟之接著道。

“你想到方法了?”聽到他這麽說,阮寧離突然間對他有了幾分崇拜。

“並沒有!”虞孟之毫無底氣地回答道。

“那你說得這麽起勁。”

“你知道什麽叫情景重現嗎?”天色有點暗了,冷風吹了起來,虞孟之的聲音傳到耳朵裏,也是涼涼的。

“你要重現什麽?”

“我決定找幾個壯漢,趁著阮寧生不注意,把他給擄走。我跟你說過,人的記憶是不會撒謊的吧。如果他是刻意不提及你們的關係,隻要我們重現一下當時的場景,他潛意識裏關於你們小時候的記憶就會重新跳出來。”說完,他自己就嘿嘿嘿地笑了。阮寧離覺得,他很有可能隻是覺得這樣好玩。

虞孟之帶著阮寧離繞到了一條小巷子裏麵,巷子兩旁坐著不少人,一個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阮寧離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兄弟,有個活接不接?”虞孟之指著其中一個大塊頭。

“隻要你給得起錢,不管是什麽活,我們都接!”

“晚上七點鍾,烏衣巷會有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子從浩軒茶社裏出來,你們把他給綁了,但不能讓他受傷。”說完,虞孟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袋子丟給了大塊頭。

大塊頭掂量了一下,滿意地笑了,隨即起身吆喝了一聲:“浩軒茶社,有人跟我一起嗎?錢不少!”

聽到錢不少,立馬有人站了起來,跟著大塊頭往烏衣巷走了。阮寧離還一頭霧水:“你怎麽知道他晚上七點鍾一定會從浩軒茶社出來呢?”

虞孟之聽到以後,湊到阮寧離耳邊小聲說:“我派人約了他七點鍾在茶館門口見!”

阮寧離心想,還好,她跟虞孟之無冤無仇,不然,還不知道他會用什麽奇奇怪怪的方法對付自己。

等他們走到烏衣巷的時候,已經快到七點了,他們倆躲在柱子後麵觀察著情況。

到了七點,阮寧生果然出現在了茶社門口,四下張望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麽蹤影,便來回走了幾趟。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幾個大漢一擁而上,麻布袋往他頭上一套,架著他就要走。

大概真的是小時候被擄走的事情留下了陰影,就算長大成人也會後怕,阮寧生一直在喊著些什麽。

“阿離,救我!阿離,救我!”

“想必小時候,他也這樣呼喚過你吧?”虞孟之拍了拍阮寧離的肩膀。

阮寧離沒有說話,她人生中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那一次沒有好好看住阿生,讓他被別人擄走。

“阿生,我來救你了,你別怕!”說完,阮寧離就從柱子後麵衝了出去。

趁著阮寧離還沒有摘下套在阮寧生頭上的袋子,虞孟之趕緊把那些壯漢遣散了,又塞給他們一把大洋讓他們閉嘴不提此事!

阮寧生坐在地上好久才緩過來,慢慢摘下袋子,就看到哭成淚人一樣的阮寧離。

“阿離,這一次你來救我了!”

時隔多年,姐弟倆終於重逢,都哭成了淚人。虞孟之站在一旁,看著也覺得感動,人跟人的感情羈絆,真是讓人沉迷啊!

回去的路上,阮寧離似乎特別開心,平時對虞孟之都是愛理不理,此刻倒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你還是挺聰明的啊,能想出那樣的辦法。”

“哎,沒有想到真的找回了弟弟!”

“我得去廟裏拜拜菩薩,我媽這麽多年的心願終於達成了。”

“阿生說,之前的家人對他很好,所以一開始才不願意承認我們的關係。這也沒有辦法,而且,挺好的,至少這麽多年,他沒有受什麽苦。跟著我,他還不一定能活下去。”

虞孟之就在一旁慢慢走著,靜靜聽著她說,時不時報以微笑:“小時候,阿生可懂事啦!別人家的小朋友都有糖葫蘆吃,我們都很饞,可是他不哭也不鬧。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好對不起他,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

“傻瓜,你自己當時不也是個小孩嗎?一家人在一起就很開心了,比什麽都重要。”

阮寧離聽了以後,覺得挺有道理,使勁點了點頭:“那你呢,你有家人嗎?好像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我是神仙,哪裏來的家人。”

話是這麽說,阮寧離卻在他的眼神裏捕捉到了一抹一閃而過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