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唯星辰與你最美

1.

微風習習,幾片樹葉在她眼前緩緩飄落。薑芽半眯著眼,伸出手接住一片葉子,細細撫摸著它的紋路。

什麽叫夢想很美滿,現實很骨感?她在腦海裏構想了無數個美好的畫麵,可這些最終也就隻能停留在想象上麵。就好比你要去的本是一個藍天白雲、晴空萬裏的地方,可睜開眼看到的隻有漫天的黃沙。

也許他真的隻是把自己當作好朋友吧。薑芽歎了口氣,去社團和其他人會合。

今天下午是曳舞社組織的敬老院愛心活動,要去幫忙打掃衛生,順便表演節目給老人們看,逗他們開心開心。這個敬老院裏的老人們大多數是因為子女工作繁忙,沒有時間照顧。

薑芽收拾好心情,提著水果籃跟在學姐身後走進敬老院。院子裏,老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些在下象棋,一些在打撲克,溫馨融洽,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冷清。

負責人接過社員們帶來的東西,然後分派任務。薑芽被分到表演節目,老人們搬著小木凳圍成一個大圈,她和另外幾個社員在院子中央跳曳舞。

許是對曳舞感到新鮮,再加上充滿**的音樂的感染,幾個老人坐不住了,紛紛起身加入。有幾個因為腳步跟不上幹脆扭起了秧歌,甚至有兩個奶奶在旁邊直接跳起了廣場舞。

薑芽幾個人瞬間被這幾個爺爺奶奶逗笑了,整個隊伍被帶著跑偏了,一個個跟著跳起了廣場舞,音樂也貼心地切換成了鳳凰傳奇的《最炫民族風》。

忽然,負責人火急火燎地跑過來,關掉音樂,焦急地問:“你們有沒有看見許繡椿?”

薑芽幾個人不清楚狀況一臉茫然,老人們紛紛搖頭表示沒有看見。薑芽輕輕拽了拽身邊奶奶的衣袖小聲詢問:“奶奶,這是怎麽了?”

奶奶歎了口氣,給她解釋:“這個許奶奶有輕微的阿爾茲海默症,有時候很清醒,有時候又糊裏糊塗的,這回不知道又躲哪兒去了。”

負責人急得原地打轉:“這次經常躲過的地方都找過了……還能躲到哪裏去呢。”

薑芽主動提出幫忙,其他幾個人也紛紛附議加入,隻留下幾個打掃衛生的人。

“江姨,許奶奶她之前一般都躲在哪些地方啊?”薑芽邊走邊問負責人。

“有時候蹲在床後頭,有時候就一聲不吭站在門後麵……躲過最遠的地方也就隻有廚房和庫房了。”

薑芽聽完負責人說的幾個地方,了然於心,莞爾一笑,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您放心好了,我大概能猜到江奶奶躲在哪兒了。”

薑芽發現,許奶奶躲的這幾個地方都離她的房間很近,一下子便聯想到了小時候奶奶陪自己捉迷藏時,教過自己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在腦海裏構造出這幾個地點的大概位置特征,以房間為圓心點,50米為半徑擴散開,然後迅速確定了幾個許奶奶可能會躲藏的地點。

10分鍾後,她一臉沮喪地站在走廊上。她把猜想的所有可能性大的地方都找過了,結果都一一落空。果然,人不能太自信了。

“找到許奶奶了!”負責人激動地過來通知她。

薑芽鬆了口氣:“在哪兒找到的?”

“她自己回的房間。”

“我可以去看看許奶奶嗎?”

薑芽跟著負責人來到許奶奶的房間,隻見床頭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微弓著腰,戴著金絲邊的老花鏡,低頭認真地在刺繡。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才看清了許奶奶正在繡一隻金絲鳥。雖然她不懂刺繡,但看得出來,許奶奶的手法十分熟練,一定是這方麵的行家。

許奶奶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停下手上的活,抬頭看過來。

薑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對不起,許奶奶,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許奶奶搖了搖頭,反而很熱情地招呼她過去坐,偏著頭和藹地問她:“對刺繡感興趣嗎?”

薑芽點了點頭,然後又急忙搖了搖頭,紅著臉解釋:“其實我對刺繡沒有太多的了解。”

許奶奶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有沒有興趣學學?”

薑芽點點頭。許奶奶看起來和她奶奶年紀相仿,說話溫聲細語,像極了古時候舉止端莊的大家閨秀。她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見著許奶奶,自然而然很有親切感。

她學東西一向很認真,坐在一邊安靜乖巧地聽許奶奶給她講各種繡法。

“許姨,你孫子打電話來了。”負責人江姨拿著手機走了進來。

許奶奶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麽還打電話給他了?”

薑芽正坐在小木椅上給許奶奶削蘋果,聽到她們的對話好奇地抬頭。

許奶奶朝她揚了揚手機,笑著說:“我孫子,和你一樣大,可帥了。”說完,又擠眉弄眼地問她,“豆豆,有沒有交男朋友呀?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孫子?”

雖然隻和許奶奶相處了一個多小時,她卻深深感受到了這個老人的可愛,她吐了吐舌頭:“您快接吧!”

“燃燃啊,怎麽想到給奶奶打電話了?”許奶奶笑著打電話,待聽到自家孫子要開始教育,便把手機離遠了些。

手機裏傳來他孫子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話:“您說我為什麽打電話?當然是想您了!您平時多和其他爺爺奶奶一起玩,不要一整天坐在房間裏刺繡,您不要休息眼睛還要休息呢……”

他半字沒有提許奶奶今天發病躲起來的事情,反而說了一大通廢話。薑芽卻明白,這是屬於他們的默契。

“人呢?您是不是嫌我囉唆把手機蓋著了?”許奶奶尷尬地笑了笑,把手機重新放到耳邊。

“餘斯燃?”這聲音聽著越來越覺得耳熟,她試探性地叫了聲他的名字。

另一邊沉默了幾秒,然後猶豫著反問:“薑芽?”

許奶奶更驚訝了,臉上滿是欣喜地問他們:“你們認識啊!認識好,認識好。”

薑芽愣了愣,沒想到會這麽巧,許奶奶竟然是餘斯燃的奶奶。她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家裏人,想到這裏,心裏忽然有些難過。原來,她對他也沒有多了解啊。

後麵的電話時間,突然變成了許奶奶化身媒婆變相牽紅線的主場。薑芽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興致,隻能時不時笑著配合一下。

許奶奶擺明了要撮合他們,餘斯燃在那邊開玩笑似的說:“也要人家姑娘同意啊。”

她聽著,心裏五味雜陳。

2.

許奶奶和餘斯燃通話結束後,薑芽看了眼自己手機,果真如他掛電話前抱怨的那樣,有好幾個來自他的未接電話,還有幾條剛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你怎麽不接我電話?”

“你別聽尚嶸那小子胡說,我沒有相親。”

“我爸這邊出了點狀況,走得急忘了告訴你。我一記起來就給你打電話了,你不理我。”

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帶著點委屈巴巴的感覺,薑芽想象著他一邊委屈嘟著嘴一邊給她發消息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之前生的悶氣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許奶奶看她低著頭對著手機偷笑,腦袋湊過來,眼睛精明,半開玩笑著說:“和燃燃鬧別扭了?”

薑芽下意識地問出口:“您怎麽看出來的?”

“這臭小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從來隻有對自己喜歡的人才會囉囉唆唆的。剛剛那個電話你也聽見了,沒完沒了的,跟個小老頭似的。他對他爸倒是一個字都懶得說。”

她忽然記起,他當初匆匆忙忙從梧桐鎮離開好像也是因為他爸爸。

想到這裏,她猶豫著問道:“許奶奶,餘斯燃是不是和他爸爸關係……”

許奶奶歎了口氣,欲言又止,然後兩眼又忽然亮了,抓過她的手,拍了拍手背:“要是有機會的話,幫我勸勸燃燃吧。看得出來,他挺聽你的話的。”

要是換作別人對她說這句話,她一定會立刻跳起來反駁回去:“你哪隻眼睛看出來的他聽我的話?”

如果對方說兩隻眼睛都看見了,那她一定會回一句:“那你的兩隻眼睛都有點瞎。”

而且,餘斯燃囉唆這一點可以認同,聽話這一點還是算了吧。

然而,等到她聽了許奶奶的一番話,她才了解到餘斯燃和他爸爸之間的隔閡的由來。

在餘斯燃6歲的時候,他媽媽因為難產離開了,一同離開的還有肚子裏那尚未見過這個世界的妹妹。可是,他的爸爸卻因為工作趕不回來,連見最後一麵都沒有趕上。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直紮在他的心裏。他忘不了他媽媽滿頭大汗緊緊抓著他手的樣子,隻要一想起來,他就沒辦法原諒他爸爸。

薑芽沉默了片刻,久久不知道說些什麽。原來他們的內心深處都有一扇上鎖的小門,裏麵有無法提及和不想提起的事,相比釋懷更寧願讓它永遠塵封。

離開敬老院前,許奶奶送給她一幅已經完成的繡品,並且千叮嚀萬囑咐,下次一定要和餘斯燃一起來看她。她說,她很喜歡薑芽,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最清醒的一天,也是最開心的一天。

薑芽聽著,心裏有些酸酸的,眼淚在眼眶裏偷偷打轉。她趁著低頭拿東西的時候,偷偷地擦幹淨眼淚,走之前抱了抱許奶奶,許諾一定會再來看她。

5天後。

薑芽在食堂門口碰見了和尚嶸一起來吃飯的餘斯燃,沒想到他回來了竟然不告訴自己,薑芽心裏有點小賭氣,便假裝沒看見他們。

尚嶸見狀,拉住加減偷偷問:“薑芽怎麽了?”

加減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等看到尚嶸身後的餘斯燃,才意有所指地朝餘斯燃抬了抬下巴:“問問他唄。”

餘斯燃卻異常淡定,沒有搭話,走進食堂。

薑芽低頭悶聲吃飯,在心裏不停告誡自己:“不要看他,不要看他……”加減她們也極有眼力見兒,誰也沒提起餘斯燃,而是故意嬉鬧著搶對方的菜吃。

手機在包裏連著振動了好幾次,她放下筷子,拿出手機,屏幕上彈出消息提示:“幾天沒見,你怎麽變小氣了?”

竟然說她小氣!她抬頭朝餘斯燃的方向瞪了一眼,正好迎麵碰上他抬頭看向自己這一邊,觸電般又急忙低下了頭。

“你生氣是不是因為我沒告訴你我回來的事?”

“我沒告訴你我回來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不要這麽容易生氣,會長皺紋的!”

餘斯燃的消息接二連三地發進來,薑芽馬上合攏了因為生氣嘟著的嘴。一共十句話,隻有兩句看起來比較正經。她思索了一會兒,回了一句看起來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你知道我是誰嗎?”

餘斯燃發來三個問號。

她點開相冊,找到最近剛收獲的表情包發了過去。表情包是大耳朵圖圖裏的牛爺爺,配字:俺是你牛爺爺呀。

對方發來一串省略號。

“少惹你牛爺爺生氣,你牛爺爺的牛脾氣無人可敵。”她得意揚揚地發完,便把手機塞回了包裏。

離開的時候,尚嶸追上來攔住她:“都是我的錯,你千萬別怪餘斯燃,相親這事是我瞎編的。”

薑芽哭笑不得,看了一眼他斜後方的餘斯燃,收回視線:“跟你沒關係,你要是被威脅了,你就眨眨眼。”

尚嶸趕緊眨了眨眼。

餘斯燃走過來,示意尚嶸可以走了。薑芽站在一邊,不吭聲,等他開口。

“氣消了?”他傾身,湊到她跟前,漆黑如墨的眼睛緊緊盯著她看。

薑芽不自在地把腦袋微微偏向一側,往後退了一步,強裝鎮定,轉移話題:“吃飽了。”

“那需要散散步消食嗎?”

薑芽果斷搖了搖頭,幾秒後又點了點頭。她想到了許奶奶說的話,也許她可以趁這個機會完成許奶奶的願望,幫助緩和餘斯燃和他爸爸的關係。

“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不生氣了。”

餘斯燃聞言,瞥了她一眼,仿佛知道了什麽,轉身作勢要走:“那你還是生氣著吧。”

薑芽完全沒料想到還有這操作,跳到他麵前攔住他的去路:“你這人怎麽得寸進尺呢!”

“我怎麽知道你不會趁機給我挖坑呢。”

“絕對不是坑!而且對你有利無害!”她拍胸口向他保證道,說完又覺得懊惱。幾分鍾前,明明她才是主動的一方,這會兒怎麽就淪落到了被動的一方?

算了,看在許奶奶的麵子上,她就暫且忍這一回吧。

餘斯燃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一挑眉:“說吧,什麽事情。”

5分鍾後,兩個本要散步消食的人,並排坐在了學校運動場的草地上。

薑芽直入主題:“聽許奶奶說,你和你爸爸關係……”

話還沒說完,餘斯燃騰地起身就要走。

薑芽立刻拽住他的衣服,拖住了他,語氣難得的強勢:“你別躲!給我坐下來!”

餘斯燃不情不願,一屁股重新坐了下來,嘴裏嘟囔著:“她怎麽把這個告訴你了?你們才認識多久……”

聽到這話,她更來氣,兩手氣勢洶洶地拍了下地,嚴肅指責:“你還好意思說!你是不是就沒把我當朋友,什麽都沒跟我說!”

他欲言又止,嘴巴張了張,最後什麽也沒說。

“沒話講了吧!沒話說就乖乖聽我講。”她故作老成地勸說著,“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如果我爸爸還在的話,我寧願和他吵吵。”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她多想和他們說說話,哪怕是吵吵架也好,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餘斯燃聽她語氣有些低落,湊過去看,故意半開玩笑的語氣轉移話題:“你沒有哭鼻子吧?”

“怎麽會,早就習慣了。”她拔下一根草,在小拇指上繞來繞去,“聽許奶奶說,叔叔經常晚上一個人躲在書房裏看你媽媽的照片,邊看邊抹眼淚。你就多站在他的角度,體諒點,不要再跟他吵了。”

“歲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你要珍惜愛你的人。”她抬頭看向他,眼神認真且堅定。

“行吧,看在你的麵子上,以後和他說話我就少頂嘴幾句吧。”餘斯燃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著打趣她,“自己看起來還跟小孩一樣,教育起別人來倒是一套套的。”

煽情的氛圍被他驟然打破,她把手上的草丟了過去,一字一字強調:“餘斯燃,我跟你一樣大!”

“是是是,一樣大。”餘斯燃舉手投降,話音一轉,“可無論是身高還是心智,你還是比較像小孩子。”

這人怎麽不懂得感恩呢!她迅速起身,掄起拳頭追了上去:“你有本事別躲!”

3.

“這場怎麽就滿了!換一家換一家!”

薑芽一推門走進寢室,就看到她們三個人圍坐在中間,小腦袋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麽。

“你回來得正好!我們商量著去看電影,去不去?”加減拉著她坐下,手在淘票票界麵劃了又劃。

“什麽電影?”她湊過去看了眼屏幕,大致瞄了一眼最近會上映的電影,指了指《昨日青空》,“看這部吧!”

最後,四人達成一致,10月26號一起去看《昨日青空》。加減正要付錢,薑芽忽然抓住她的手,遲疑不決,醞釀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忽然記起來,我那天有約了,你們三個去看吧。”

加減幾個人麵麵相覷,然後心照不宣地一致“噫”了一聲,尾音刻意拉得老長。

她保證,她不是重色輕友的人,見色忘義絕對是臨時起意。她隻不過是看在餘斯燃答應自己會和父親緩和關係這件事的麵子上,才想到要請他看電影的。絕對不是因為今天上午看的那本雜誌上寫的那句“和喜歡的人一起看電影可以有效升華感情”,絕對不是!

好不容易從舍友的魔爪中逃出來,她坐在桌前思索了片刻後,給餘斯燃發消息:“你26號晚上有時間嗎?多買了一張電影票,去的話請‘扣1’。”

結果餘斯燃的消息沒等來,反倒收到了程桉的消息。

上一周聽說他被派去參加省聯賽集訓了。程桉這人一訓練起來便像變了個人似的,兩耳不聞窗外事,於是她便也沒去打擾他。

“你程哥在一眾人中脫穎而出,成功在省聯賽占有一席之地,還不速速來抱大腿!”

薑芽看他終於用對了成語,甚是欣慰,難得配合地回複道:“程哥真威武!”

這回反倒是程桉不習慣了,回複過來的話連打了三個感歎號:“你不對勁啊!!!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今天心情好。”薑芽回複。

“今晚我請客,你隨便吃。聽到這個消息,你的心情是不是更好了?”

薑芽聽到他說請客,頓時看出來了他對這次比賽信心滿滿,笑著回複道:“等你贏了,我狠狠宰你一頓!”

就在這時,餘斯燃的回複彈了出來:“1。”

薑芽回了一個“OK”的表情包過去。

“秒回,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複啊?”餘斯燃還在後麵配了一個壞笑的表情。

薑芽撇了撇嘴,現在男生都這麽自戀的嗎?她故意把他的消息晾在一邊,5分鍾後才回複他:“你想太多!”

她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口是心非,盡管對這次看電影表示得很不在意,但每隔5分鍾給程桉發的一條衣服淘寶鏈接把她對這件事的上心暴露得徹徹底底。

程桉也發現了苗頭,問她:“你這是要去參加選美?”

薑芽一邊刷著淘寶店鋪,一邊在分屏給他回消息:“你覺得我穿哪件會好看?”

“我覺得挺難。”

她將剛看中的一件背帶裙加入購物車,瞥了一眼他的回複,冷哼了一聲,回了一句:“說明你眼光不怎麽樣,有人喜歡就行!”

“難道你是要去約會?”

薑芽刷店鋪的手一頓,忽然記起那回從西杭看過籃球賽回來的晚上,飽飽神神秘秘爬到她**對她說的話。

她說,程桉喜歡她。

當時她怎麽也不肯相信,始終覺得程桉對自己隻是友情,要麽,四舍五入也算個親情吧,絕對不可能有別的心思。可直到那次一起回梧桐鎮,他在她提到自己有喜歡的人時突然的沉默和低落,讓她開始不確定了。

可是,既然程桉沒有要挑明的意思,她便也要裝作沒有察覺。或許他隻是習慣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就誤以為是喜歡呢?也許隻要讓他知道她有喜歡的人了,說不定突然就能想明白了,薑芽隻能這樣寬慰自己。

不管怎麽樣,程桉在她心裏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薑芽懊惱地拍了下腦門,糾結了半天才回複:“等有好消息了第一時間通知你!”

程桉隻回了一個“好”字。她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隨意找了個借口結束了這場聊天。

時間不緊不慢地走著,一晃就到了10月26號。

薑芽左手一件背帶褲,右手一件背帶裙,對著鏡子比畫了半天,怎麽也沒辦法決定。加減她們已經出發去電影院了,她為了防止偶遇,特意選了另一家電影院。

此時,寢室裏就隻剩下她一個人,她也沒辦法去詢問自己的軍師。

半個小時後,患有深度選擇困難症的她在連試了五套衣服後終於做出了決定。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完美。”

她順手拿出手機,當她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的那一刻,整個人都震驚了,距離電影開場時間隻剩5分鍾。

除非上天在這時候賜給她一雙風火輪或者一片筋鬥雲,否則她是不可能準時到達影院的。她正納悶餘斯燃怎麽不打電話來問自己,才發現手機按了靜音,而且因為這個靜音還錯過了五個未接電話。

糟糕。

她抱著一絲僥幸心理立即打了滴滴快車,從床頭扯過挎包,鎖好寢室門,飛速衝下了樓。

半個小時後,她氣喘籲籲地站在了紅星影院的取票處,看見了低著頭看手機的餘斯燃。

“我絕對不是想要放你鴿子,實在是因為某些原因耽擱了。”她一邊喘氣一邊解釋。

“你怎麽不回我消息?”餘斯燃揮了揮手機,問她。

“我……靜音了。”薑芽垂眼,想著電影已經放了很久,也沒辦法接著看,於是提議道,“要不我們幹些別的吧?”

抬眼的瞬間正巧瞥見了牆上新貼的偌大的海報,標題“鬼屋——有膽你就來”,她靈機一動,指向海報:“要不我們去鬼屋玩吧?”

餘斯燃用質疑的眼神看向她:“你確定嗎?”

薑芽被他一質疑,自詡看鬼片從來不會說害怕的她頓時不樂意了,不屑地表示:“等進了鬼屋,我罩著你。”

事實證明,話說得太滿,打臉來得越快。

進入鬼屋後,餘斯燃便如進去前她安排的那般,聽話地走在她後頭。斜前方時不時閃爍著的一雙綠眼睛,和左右兩邊忽然冒出的一張慘白色的臉,讓薑芽不自覺地開始眯縫著眼,不敢完全睜開。

突然腳踝一涼,好像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繞上了她的腳。她嚇得猛踢了好幾下腳,直到冰涼感消失,才徹底鬆了口氣。身後傳來他低聲的笑,她憤憤地轉頭:“你走前麵。”

餘斯燃明知故問:“不是說好了你罩著我嗎?”

薑芽理直氣壯地解釋道:“我近視眼,看不清路。”

餘斯燃笑意更甚,卻也沒為難她,伸手將她牽到身後,語氣含笑:“那你可得跟住了,膽小鬼。”

他的臉在黑暗裏明明滅滅,看不清表情,手上的溫度卻是真實傳遞過來的。她小聲辯解道:“誰膽小,反正我不膽小。”

話音剛落,一個人頭倒掛著出現在麵前,長頭發從兩邊垂到了地上,還吐出了鮮紅的長舌頭,薑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於是被嚇了一大跳,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緊閉著眼。

後麵剩下的大半條路,她全程閉眼睜眼來回切換,不停給自己打氣。嫌牽著手看起來還是不夠安全,於是改抓著他的胳膊。隻要一看見恐怖嚇人的東西,便立即牢牢拽緊他。

一絲涼意從背後席卷而來,好像有一隻手慢慢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朝餘斯燃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他,雙手順勢環住了他的腰,腦袋深深埋在他的懷裏不敢離開。

4.

從鬼屋出來後,薑芽第一件事便是找借口去上廁所,沒等餘斯燃反應過來,就一溜煙地消失在他麵前。

她看向鏡子,鏡子裏的自己麵色暗淡,嘴唇發白,一副生了場大病的樣子。

她伸手接了一捧水洗了個涼水臉,又從包裏掏出口紅仔細補了下嘴唇,整個氣色瞬間好了不少。

腦海裏浮現出在鬼屋裏因為她害怕而和餘斯燃親密接觸的場景,兩頰不禁緋紅。她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趁機占他便宜的!今天之前,她從來沒覺得自己膽子小,除了一些長相可怕的蟲類,她好像還沒有發現自己害怕過什麽。

她真的不想承認自己剛剛在鬼屋裏的一舉一動是因為害怕,可如果不是害怕的話,倒就真成了故意占他的便宜。

“唉?”薑芽捂住自己的嘴,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剛剛在鬼屋裏,明明很緊張,她卻沒有打嗝!想到這裏,她迫不及待地跑去找餘斯燃,想要告訴他這個新發現。

“你有沒有發現我今天有什麽不一樣!”她跑到餘斯燃麵前,拉著他的胳膊。

在她充滿期待的眼神下,他緩緩說道:“膽小?”

薑芽咬咬牙,決定看在心情好的分上不同他計較,指了指嘴巴,給他指向性的提示:“不是,再猜!”

“口紅?變好看了?”

“我沒打嗝了!”她激動地抓著他胳膊狂甩,來回甩了個三四下才勉強平複下興奮。

餘斯燃雖然也欣喜,卻很理智地問出了一個很要緊的問題:“怎麽突然就好了?會不會是你沒緊張所以也就沒打嗝了?”

“我在裏麵快緊張死了好嗎!”說完,薑芽才發現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膽小,幹脆破罐子破摔,“真的太奇特了,緊張成那樣都沒打嗝!”

“你在裏麵沒說話,難道嗝咽回去了?”

她憤恨地瞪了他一眼。這難道不是一件普天同慶的事情嗎,他話裏話間怎麽就像在告訴她“嗝不是不打,隻是時候未到”“打嗝隻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我知道了!”

她正想幫他糾正一下他的腦回路,突然見他激動地一拍掌。

“你知道什麽了?”她屏氣凝神,等他能說出什麽新發現來。

餘斯燃認真地總結道:“你不打嗝了,是因為我。”

薑芽聞言差點咳出一口老血來,她真想一口“鹽汽水”噴醒他:“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你這麽自戀?”

餘斯燃睨她一眼,認真提問:“我這麽帥,身材這麽好,不能給你安全感嗎?”

薑芽自動過濾他前麵的自誇,忽然覺得“安全感”三個字好像有點聯係。

“其實你打嗝這個問題,我認真想過很多次。我覺得,這不是怪毛病,而是你骨子裏缺乏自信的一種體現。”餘斯燃拉著她找地方坐下,突然正經分析,“你說你隻要上台當著許多人麵說話就容易緊張,一緊張就會打嗝,可你回憶一下上次社團表演,你不僅沒有打嗝,反而表現得非常好。因為這是你喜歡和所熱愛的事情,所以你有自信。”

“同理可得,這次的鬼屋,因為我在身邊,你內心裏確信不會有危險,緊張隻是因為突然出現的恐怖東西而作出的生理反應。”

薑芽聽得半懂:“你的意思是,隻要我相信自己,就不會突然打嗝了?”

餘斯燃沒有回答她,而是突然說要去上廁所。

“行吧,你去吧!”薑芽甩手讓他走,自己卻坐在長凳上把他剛剛說的一番話反複思索,越來越覺得他的分析很靠譜。她把之前發生過的因為緊張打嗝的情況單獨拎出來,好像都能跟他說的對上號。

“嘿!”思考中的她猛地被人拍了下肩膀。

她騰地站起來,扭頭看見是餘斯燃,莫名鬆了口氣,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幼稚!”

“沒打嗝吧,事實證明我說的是對的。”他得意地宣布,語氣傲嬌,“我這不叫自戀,叫自信。”

他忽然跳出來嚇自己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分析是對的?

“你很好,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或許你擔心別人可能會笑話自己的時候,其實根本沒有人在關注你。”

“那……”薑芽剛想說點什麽,猛地被餘斯燃打斷了。

“我們明天去梧桐鎮吧。”

薑芽呆愣住,兩眼寫滿了疑惑:“嗯?怎麽忽然去梧桐鎮?”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一臉神秘,吊足了她的胃口,“去了絕對不會後悔。”

“去就去!”

兩個人都是行動派,當晚就收拾好了東西。第二天一早就在學校東門會合了。

薑芽正準備給奶奶打個電話,說自己要過去住一晚。餘斯燃伸手攔住了她:“我們去別的民宿住。”

放著免費的地方不住?

“為什麽?”她收起手機,脫口而出。

“沒有為什麽。”餘斯燃伸手拿過她手裏的包,走在了薑芽的前麵。

“你是不是怕我奶奶多想,以為我倆在談戀愛?”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朝著他跑去,笑得一臉燦爛。

他腳步一頓,回頭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怎麽看都是你占我便宜,我有什麽可害怕的?”

她聽了,活動了下手腕,向餘斯燃伸出了拳頭。餘斯燃見狀,立馬加快了腳上的速度。

“你有本事別跑!”她氣勢洶洶地向他吼道,小跑著追上去。

餘斯燃聞言,跑得更快了。

步行去車站原本要花20分鍾,因為這場追逐,兩個人僅用8分鍾後就到了。

薑芽站在車站外上氣不接下氣,完全沒力氣報仇雪恨,餘斯燃倒是氣定神閑,站在一旁,呼吸平穩,和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5.

中午11點40分,兩個人抵達梧桐鎮。

餘斯燃定的民宿離她家的民宿隔了好幾條街,薑芽嚴重懷疑他是故意避開的,可又想不出是為什麽。

她喝兩口果汁,便抬頭看他一眼,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奇怪。

薑芽的直覺是準的。她本以為餘斯燃叫她來梧桐鎮怎麽也會到處去逛逛玩玩,結果吃過午飯去敲他的門,沒人應,打電話沒人接,發消息也沒有回。整整一個下午,她都沒有見著他的人影。

“耍她嗎?”薑芽小聲嘀咕。

於是,她一個人無聊地趴在**,看了3部電影,晚飯時間才慢悠悠地出去覓食。

下午六點半,天已經開始漸漸昏暗,她吃飽喝足,悠閑地走在回民宿的路上。

在快到民宿的時候,她見到了一整個下午都沒見著人影的餘斯燃,他的身邊還停著一輛淺藍色的自行車。

因為心裏覺得餘斯燃是在耍她玩,薑芽無視他,冷漠地從他麵前徑直走過。

餘斯燃跟上去,拉住她:“帶你去個地方。”

薑芽不吱聲,還在氣頭上。

餘斯燃繼續**她:“有驚喜哦。”

“哦,沒興趣。”她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餘斯燃這才意識到她在生氣,於是伸手把她拉到身邊,半推著到了自行車旁:“大哥請上寶座。”

她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後座上。她倒要看看他要耍什麽花樣。

餘斯燃載著她穿過了一條又一條街,她坐在後座吹著風昏昏欲睡,最後實在忍不住問道:“你說的驚喜就是騎車兜風?”

“你閉上眼睛,馬上就到了。”

什麽地方弄得這麽神秘?她閉上眼,隔一會兒便偷偷地睜眼偷看,越看越覺得這條路有些眼熟。

幾分鍾後,自行車停下,她睜開眼,看著眼前熟悉的星星基地,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你說的驚喜?”她咬牙切齒地問道。

偏偏餘斯燃還用著一種邀人一起喝茶的語氣對她說:“上去坐坐。”

薑芽悶頭跟在他身後上去,氣得完全不想講話,甚至想踹他一腳。

兩個人並肩盤腿坐在屋頂上,薑芽抬頭看星星,不吭聲,等著他開口。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笑話?有個記者去南極采訪一群企鵝,他問第一隻企鵝:‘你每天都幹什麽?’企鵝說:‘吃飯,睡覺,打豆豆!’接著又問第二隻企鵝,那隻企鵝還是說:‘吃飯,睡覺,打豆豆!’假如我是下一隻企鵝,你猜我回答什麽?”餘斯燃開口說了一大串話,最後把問題拋向了薑芽。

這麽老的笑話他怎麽講得出來?

薑芽覺得有點好笑,於是附和道:“吃飯,睡覺,打豆豆。”

“錯!”

“那你說是什麽?”

“吃飯,睡覺,喜歡豆豆。”餘斯燃把頭轉向薑芽,一臉認真。

她正想說他無聊,突然猛地意識到他剛剛的回答好像有些不對勁:“你剛剛說什麽?”

她的頭也轉了過來,眼睛和他對視。

餘斯燃一字一字地重複道:“吃飯,睡覺,喜歡豆豆。”

“咳……”薑芽把視線移開,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說人話!”

“薑芽。”他起身,蹲在她麵前,伸手輕輕扶在她肩膀上,與她保持直視,“我喜歡你。”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右手偷偷捏了捏左手背上的肉,清晰的疼痛感傳來,告訴她一切都是真實的。

“薑芽,做我女朋友吧。”餘斯燃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可是,剛點完頭她就後悔了,答應得這麽快豈不是顯得她太心急。

薑芽在心裏懊惱著,餘斯燃卻突然傾身湊過來。

啊,這麽快的嗎?

薑芽緊張得閉上了眼,呼吸近在咫尺,可想象中要發生的事並沒有到來。

餘斯燃伸手從她嘴角邊撚過一粒細小的白色的東西:“你是要留著晚上當夜宵嗎?”

察覺到薑芽的小情緒,餘斯燃再次湊到她麵前:“你是不是以為我要親你?”

“我可不可以後悔答應做你女朋友?”她這次絕對不會上當了!她狠狠地瞪著他。

“有點晚了。”他笑著搖了搖頭,然後,俯身在她唇上留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

她把頭轉向一邊,臉燙得厲害。此時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下一秒該做出什麽反應才會顯得比較自然。

“喝醉了?”他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

薑芽轉回頭,微眯著眼,憑什麽他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她卻沒出息地耳朵發熱,臉頰發燙?這麽被動才不是她呢!

於是,她伸手抓住他的衣領,用力一扯。也不知是她用力過猛,還是他蹲著沒有防備,他整個人撲倒在她身上。

薑芽不知道突然哪裏來的膽子,閉著眼迅速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同樣的蜻蜓點水,觸感溫軟。

“這叫以牙還牙!”她用手撐著餘斯燃,強裝鎮定,解釋道。

“嘭”的一聲巨響,煙花騰空而起,在夜空中綻開,猶如一朵朵繁花。

屋頂上不知什麽時候繞了一圈彩燈,此刻也亮了起來,在夜幕中閃閃發光。

薑芽看著有點晃了神。原來一下午消失,就是為了準備這些。怎麽辦,她覺得餘斯燃幼稚卻又可愛,她好像更喜歡他一點了。

她既緊張又興奮,心髒怦怦地上下雀躍著。原來,自己喜歡著的人也喜歡著自己是這種感覺。手上的酸澀感傳來,她才意識到她和餘斯燃的姿勢有點微妙。

“咳……”薑芽假裝淡定地說,“我手有點酸了。”

餘斯燃察覺到,立刻撐著地坐起來。

視線轉向天空中的煙花,他的表情很淡然,但耳根的紅暈早已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