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餘斯燃釣魚,薑芽不上鉤

1.

立秋雖過,但秋老虎迅猛,午後驕陽似火。

薑芽咬了一口冰棍,愜意地眯了眯眼,開心地哼起了歌兒。

右側並排走著的飽飽咬了一口她的“小神童”,然後一臉八卦地湊到她跟前問:“你這幾天很開心?”

“嗯。”她含著冰棒,含糊回道。

“你最近和那個餘斯燃走得挺近。”

“他啊,以前就認識了,不過不是很熟。”她假裝漫不經心,想要糊弄過去。

飽飽正要再進一步詢問時,薑芽的手機鈴聲適時響了起來,她如蒙大赦,趁著接電話順便扔掉冰棒,趕緊逃離。

西杭大學籃球隊要和南州大學籃球隊打一場友誼聯賽,程桉在電話另一頭誠摯邀請薑芽前去觀看。

程桉作為西杭籃球隊的主力,長得還不錯,自然不缺姑娘呐喊助威。薑芽義正詞嚴地拒絕:“不去,看膩了。你又不缺我這一個啦啦隊員。”

“小爺我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一表人才,自然不缺啦啦隊員。但是,競爭對手的校友都來給我加油豈不是更有麵子,尤其還是美女。”

“前兩句駁回,也就最後一句說得像老實話。”薑芽嫌棄地評價道,但她也並不打算輕易答應,“可是,我走累了,口幹舌燥,不太想去。”

“一箱旺仔。”

“我的AD鈣奶好像喝完了。”

“再加一箱AD鈣奶。”

“成交!”

掛了電話,薑芽轉頭看向在一旁等待的飽飽,朝著她擠眉弄眼:“西杭和我們學校的籃球聯賽,去看嗎?”

飽飽小雞啄米似的狂點頭,隨後又想起什麽,一臉促狹:“你是不是又搜刮到你那發小什麽了?”

“什麽叫搜刮,那是他犒勞我的。”

“是是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

……

兩人嬉笑打鬧著,轉眼就到了西杭。

在去籃球場的路上,身後有人叫她名字,等她轉過身便看見臂彎裏掛著籃球服的尚嶸,他身邊站著的人是同樣拿著籃球服的餘斯燃。

“哎,薑芽,真的是你們啊。”尚嶸一臉驚訝。

薑芽衝著程桉那句誇讚決定給他撐場子,還特意回去化了淡妝,換上了新買的網紗半身裙,和平日裏樸素簡單的打扮確實有些不一樣。

“你們去打球?”

“啊,對,和西杭籃球隊。”尚嶸笑嘻嘻地回道。

餘斯燃站在一邊一聲不吭。

薑芽站在原地打量餘斯燃,據她所知,餘斯燃並沒有加入籃球隊。

“你也是?”她疑惑地看向餘斯燃,衝他抬了抬下巴。

餘斯燃依舊一言不發,尚嶸跳出來打圓場:“他是我搬來的外援!西杭籃球隊有個叫程什麽來著的小子,球打得挺猛。”

“程桉?”

“對,就是這小子!你認識?”

“我朋友,他球確實打得不錯。”薑芽一臉淡定。

說完,她瞄見餘斯燃眼裏閃過一絲不屑。

看樣子很有自信嘛,她倒要看看他籃球打得怎麽樣。

尚嶸他們要去換衣服,而她們直接去比賽場地。兩邊剛分道揚鑣,薑芽的手機就收到了餘斯燃發來的微信消息。

“等會兒比賽給我們加油。”

“不行,我已經答應了要給我朋友加油。”薑芽一字一字地回複。

“我這幾天為了你的嗝操碎了心,你連這點小要求都不能答應?”

薑芽從他的字裏行間感受到了一絲幽怨,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忍不住抖了抖,繼續劈裏啪啦敲字,回了一大段話:“剛剛問你一句話,你都不理人!現在這意思是說我小氣、不懂得知恩圖報?剛才幹啥去了?”

“你看著辦。”

這是軟的不行來硬的?她氣憤地發了一張拿著四十米大刀的表情包,退出了聊天界麵。

“你這是被誰惹毛了?”飽飽看她回完消息一臉要衝去跟人掐架的仗勢,一臉蒙。

“我問你一個問題,一個人是你很好的朋友,一個是知道你秘密的人,兩個人同時邀請你做同一件事,你會選擇答應哪一個?”薑芽一臉嚴肅地扳過她肩膀問道。

“當然是知道我秘密的人,狗命要緊。”飽飽不假思索地回答。

薑芽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所以餘斯燃有你的把柄。”飽飽打了個響指,若有所思地分析。

“不可能!”她立即反駁,心裏默默一陣咆哮,“喬暖暖同學,你今天眼睛過分毒辣!”

她打哈哈糊弄過去,拉著飽飽在前排最佳觀看點坐下,把三瓶礦泉水放在一邊。

兩隊的人在場地上熱身,程桉遙遙朝她招手,她正想招手,看見他身邊的隊友也跟著看了過來,手一頓,轉而得體地笑著點頭。

飽飽見狀,笑得前仰後翻,打趣道:“你這形象挽回得有點慢啊,哈哈哈,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忽然卡住。”

“知道什麽叫看破不說破嗎!”薑芽一掌呼了過去。

“明白!”飽飽立馬把手放在嘴巴前做拉拉鏈狀。

她滿意地點點頭,目光重新轉向場地裏,正巧看見剛係好鞋帶抬頭看向觀眾席的餘斯燃。

兩人目光交匯,薑芽撇撇嘴,別開臉。

幾分鍾後,球賽正式開始了,程桉和餘斯燃都作為首發人員出場。

薑芽糾結得要命,怎麽偏偏兩人就一同上場呢。她不太懂籃球,一般隻要看見有人進球了,就覺得這個人很厲害。所以在看見餘斯燃接過隊友的傳球一躍而起,籃球精準落入籃筐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地跟著其他觀眾激動得尖叫。

西杭籃球隊也毫不示弱,轉眼間程桉便搶到了球,並且帶著球連過了兩個人,一個起跳,籃球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最後完美落入球框。

空心三分球,觀眾席瞬間沸騰,尤其是一些女生在興奮地叫喊著,其中好幾個都在瘋狂叫著程桉的名字。薑芽看著她們,心想他真的不缺捧場的,於是她果斷轉向了給自己學校籃球隊加油的隊伍。

中場休息的時候,程桉過來找她顯擺,吸引了不少西杭女生的視線,尤其是坐她左邊的姑娘,就差把耳朵貼過來了。

“你是真的很厲害,你也是真的很受歡迎。”薑芽笑了笑,難得讚賞道。

一連用了兩個“是真的”讓程桉有點受寵若驚。不過他在場下都注意到了,這人哪裏是在給他加油,明明是在騙吃的。程桉惡作劇般揉了揉她的頭,說:“說好的給我加油呢?”

“你想啊,給你加油的人這麽多,就算我喊了,聲音也被蓋住了,而我們學校籃球隊呢,明顯來的人少,怎麽也得多點氣勢吧。所以,你懂的。”薑芽一本正經地解釋。

“我不懂。”程桉蹬鼻子上臉,繼續揉著她的頭發。

“你住手!”薑芽拿手朝著頭頂揮揮,“我發型都要被你搞亂了!”

“我不!又沒有人看。”

薑芽眼睛微眯,氣憤地朝著他的腿踹了一腳,臉上卻保持微笑:“我有的是人看。”

2.

短暫的休息後,比賽進入更加激烈的第二節。

薑芽一會兒迫於程桉的視線壓力,不得不跟著他的啦啦隊大軍大喊“加油”,一會兒又得穩住知道自己秘密的餘斯燃,在一片鴉雀無聲中帶頭叫好。於是,“腳踏兩隻船”的她成功地吸引了觀眾席上所有目光,她兩手一捂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飽飽默默跟著捂臉,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太丟臉了。”

薑芽透過手指縫瞥向四周,見大家的視線重新回到球場,瞬間舒了口氣:“天地良心,我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該喊加油啊!”

“所以一進球你就加油?”

薑芽理直氣壯地拍了拍大腿:“我這是在激勵他們進下一個球!你想啊,他們進了一個球肯定特高興,一高興就特容易得意忘形,我這一喊,他們就知道‘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須努力’,就會再接再厲進球。”

“那請問你為什麽兩邊都加油?”飽飽不死心地追問。

“一邊是兄弟,一邊是校友,哪邊都不能冷落啊。”

飽飽服氣地衝她豎了個大拇指。論編瞎話,還是薑芽最強。

比賽結束,兩邊竟然打了個平局,薑芽露出了老母親般欣慰的笑。

她揣上兩瓶礦泉水,飛快奔向程桉。為什麽這麽熱情、這麽迅速?因為犒勞完這位兄弟,還有一個“債主”正在等著她。

就在這時,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

她右腳的鞋帶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鬆開了,在她距程桉還有30厘米的地方,她的左腳踩上了右腳的鞋帶,整個人以一種極其滑稽的姿勢摔在了程桉以及他的隊友麵前。

更尷尬的是,她還穿著新買的仙女裙,於是她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有沒有走光。

程桉也被她的這一跤嚇得不輕,快步走過來扶起她。

薑芽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撿起地上的礦泉水遞給他,清了清嗓子強裝淡定:“給你的。”

程桉的一個隊友嗬嗬笑了兩聲湊過來,打趣道:“女朋友?太貼心了吧。”

“我是他姐。”她急忙解釋,說完,還怕他不相信又補充了一句,“我比他大兩個月!”

程桉冷哼一聲:“才兩個月。”

薑芽擰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肉:“大一天也是比你大。”

話音剛落,薑芽意識到自己手上還拿著一瓶水,這才記起來自己還有一尊“大佛”沒解決,急匆匆地留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一步”便朝自己學校籃球隊聚集地跑去。

西杭籃球隊一個穿著7號籃球服的男生拍了下程桉的肩膀,問:“學弟,你姐挺可愛啊,有男朋友嗎?”

程桉的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回了一句:“有。”

7號男生隨之歎了口氣:“那可惜了。”

“喏,你的水。”薑芽把水扔向餘斯燃,彎腰喘氣,隨後還拍了拍裙子上剛剛因為摔跤沾上的灰。

餘斯燃一把接住礦泉水,問:“有紙嗎?”

她從包裏拿出小包餐巾紙,丟給他。紙剛丟過去,便注意到他身後有一個女生,拿著一瓶水和一塊毛巾,落寞地走開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叫他回頭看那個女生:“是不是來給你送水和毛巾的?”

餘斯燃搖頭,淡淡地說:“不認識。”

“我們計算機係的女神喬薇啊,你竟然說不認識?”尚嶸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攬住餘斯燃的肩膀,一臉驕傲。

“很有名嗎?”餘斯燃扭頭看向他,雖然是問句,語調卻沒有一絲起伏。

“沒你有名。”尚嶸無語凝噎,良久才冒出一句。

說完,他歪頭朝薑芽吐槽:“你說他這人是不是有毒?還冰山美男、謙遜公子,那些女生怎麽就喜歡他這款呢?”

薑芽難得地和他達成共識,拚命地點頭表示認同,兩人還極有默契地當著餘斯燃的麵擊了個掌。

擊掌完畢,兩人忽覺後背發涼,一齊瞥見餘斯燃的冷眼旁觀。打不過就跑嘛,於是她隨便指了一個地方說:“我室友在等我,我要走了。”

尚嶸也求生欲極強地跟著說:“有人在叫我,我也要走了。”

兩人說完就要開溜,不過這次薑芽沒有那麽好運了,餘斯燃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毫不留情地揭穿:“你室友早走了。”

“啊?”薑芽望向觀眾席,果然,飽飽早已不在。

這個飽飽啊!竟然不等她!

薑芽開始思索新理由,餘光瞥見正向這邊走來的程桉,連忙用另一隻自由的手拚命地朝他揮了揮。

程桉看到了薑芽的暗示,抱著球就走了過來,還不忘跟餘斯燃打個招呼。餘斯燃看了看自己牽著薑芽的手,輕輕地鬆開了,然後將視線轉向了程桉。

兩個人看著都麵無表情、淡定自若的樣子,實際上交匯的目光裏都暗暗較著勁兒。

薑芽夾在兩人間,總覺得氣氛有點微妙,她咳了一聲,拉著程桉,和餘斯燃道別:“我們有事先走,拜拜。”

“薑芽。”餘斯燃叫住她。

“嗯?”她回頭,一臉疑惑。

“明天賞析課見。”

“啊,明天見。”

看著薑芽離開的背影,餘斯燃垂在兩側的手不由得緊緊握成拳頭,咬牙重複著“我們”兩個字。

好氣啊……

“他是誰?”出了籃球場,程桉終於問出了口。

“同學。”薑芽愣了一下,淡淡回複道。

程桉一直等著薑芽繼續說,結果薑芽好像並沒有說下去的意思。

“就沒了?”

薑芽一怔,仔細地想了想回道:“不然呢?”

她和餘斯燃目前可不就隻有同學關係嗎,比白紙還白的同學情。

一個提著一箱旺仔牛奶的女生從身邊經過,她瞬間重燃**,猛地一拍程桉的背:“走吧,旺仔和AD鈣奶安排上!”

程桉被她猛地一拍,差點咳出一口老血。

真暴力!

從小賣部買了兩箱奶出來後,程桉絲毫沒有要幫她提的苗頭。

吃人嘴軟,薑芽深吸了口氣,一手提起一箱,心裏默念道:“男兒當自強。”

沒走幾步,她便累得開始出汗,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停下不動了。

“程桉同學!你良心何在!”她一屁股坐在箱子上,控訴道。

“在這兒呢。”程桉指向心髒所在,一本正經地回答。

“我太可憐了,買不起旺仔喝,也買不起AD鈣奶喝。好不容易買到了,還提不回去。”薑芽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委屈巴巴地嘟囔著。說著一邊可憐兮兮地攤開手掌,揉揉勒紅了的手指,“我太命苦了,還遇見了一個沒良心的男生,我一個弱女子,提著千斤重的東西,他竟然還無動於衷,實在是太冷血了……”

程桉一頭黑線,把她從箱子上一把拽起來,提起兩箱奶默不作聲地往前走。

薑芽瞬間眉開眼笑,樂滋滋地跟在身後補充她的故事結局:“終於,這個冷血的男生被我的美貌和堅強打動,主動提過了東西。”

3.

陽光和煦,微風輕柔,小道兩邊的桂花樹散發出陣陣清香。

而此刻的薑芽卻無心享受微風,滿麵愁容地走在去教學樓的路上。

臨出發前,她興致盎然地拉著飽飽用卡牌測了自己的運勢。說好的今天是金牛座的幸運日呢?結果飽飽卻歎了口氣,接著又歎了口氣。

她打死也不肯信,因為昨天她還收到一封情書呢,這可是時隔五年之久她收到的第一封情書,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她的好運來了。

薑芽剛這麽想,手上提著的垃圾袋非常不給麵子地破了底,垃圾稀稀拉拉掉了一地……

看來今天的鑒賞課很危險啊。

不不不!她在路上自我安慰地設想了無數的可能,比如鑒賞課老師請假了改上自習,再比如沒有抽中她這組,又或者是抽中她的時候正好下課……

就在她幻想到第17種可能時,她已經走到了鑒賞課教室門口。

“唉!”她重重地歎了口氣,然後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進去,在後排找到一個角落坐下。

“準備得怎麽樣?”餘斯燃不知何時來的,坐在了她身後的位置上。

“還可以。不過還不一定會被抽中呢。”薑芽莫名有點心虛。

“上去了別緊張。”餘斯燃安慰道。

“我才不會緊張。”薑芽傲嬌地說,但越說越心虛。

“你就當他們不存在,眼睛盡量一直看著我。”

薑芽聞言,心裏默默地想:看你我更緊張。

緊張的點名環節如約而至,鑒賞課老師選擇了隨機叫號,她和餘斯燃是第11組。她的整個心都跟著吊到了嗓子眼,恨不得能從老師的唇形上預知她下一秒要報出口的數字。

“6組。”

薑芽瞬間鬆了一口氣。她一邊興致勃勃地看著別組的精彩表演,一邊開始擔憂下一組會是哪個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鑒賞課老師又一連叫了兩個組,都沒有他們,薑芽懸著的心開始慢慢放鬆下來。

“有沒有哪位同學自己想上來表演?”大概是看到同學沒有什麽**,老師突然問道。

薑芽聞言,整顆心算是徹底平穩下來。隻要她不主動舉手,他們就完全沒有要上台表演的可能性。

後排,餘斯燃忽然悄無聲息地舉起右手,然後手又很快地順勢滑下撐住下巴,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咱們歡迎餘斯燃同學上台。”鑒賞課老師笑著說。

台下瞬間掌聲雷動,鑒賞課老師更是眉眼彎彎,一臉笑意,顯然也是個顏控。

薑芽一臉震驚,不敢置信地捏了捏自己左手背上的肉,疼痛感清晰地從手背傳來。

“你舉手了?”薑芽對著餘斯燃做口型。

“走吧,搭檔。”顯然,餘斯燃並不打算直麵回答她的問題。

“我就知道……”薑芽決定在心裏畫圈圈詛咒他。

餘斯燃站在過道上等她,所有人都在看著這邊。她迎著眾人的視線,硬著頭皮站起來,低聲問了一句:“我能不上嗎?”

“顯然不能。”

薑芽腦袋一團亂麻,她已經快把台詞忘得一幹二淨了。兩人並排走向講台,她的右手和他的左手時不時不小心地碰撞到手背。

忽然,她感受到自己的小拇指被他的左手輕輕捏住,很快又被鬆開。耳邊響起他的低聲鼓勵:“你可以的。”

簡單的四個字仿佛有一股魔力,她握緊拳頭,暗戳戳給自己打氣:薑芽,你一定能行的!你是最胖的!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四周安靜,此刻腦海中隻有安妮公主和喬。

短短的5分鍾漫長得猶如過去一個世紀,薑芽說完最後一句台詞,整個台下響起一片掌聲,把她拉回了現實。

整個表演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薑芽整個身心鬆懈下來,如釋重負地笑了。

就連鑒賞課老師都滿意地誇讚道:“餘斯燃同學和薑芽同學的表演非常棒,接下來要表演的同學可就有壓力了。”

回座位的路上,餘斯燃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得意地說:“我就說盯著我看就不會緊張吧。”

“那是我厲害,你別瞎邀功。”表演完成了,氣勢也跟著上來了,薑芽不以為然地辯駁。

“還真是翻臉不認人。”

“我這叫闡述事實。”她理直氣壯地回道。

她總覺的,自己一和餘斯燃懟起來就特別容易奓毛,完全沒有了淑女形象,可偏偏就控製不住懟回去的那張嘴。

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於是她絲毫不收斂地補充道:“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今天的表演會進行得非常順利,男人永遠不要隨便質疑一個女人的第六感。”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弱,這種話一定不是她說的!

10分鍾後,下課鈴聲響起,她半弓著腰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把本子和書放進抽屜又拿出來,然後又放進去,如此循環往複著同一個動作。

餘斯燃從她身邊經過,留下輕飄飄的一句:“晚上見。”

薑芽一臉茫然,晚上見?

她可沒約他晚上見。

4.

薑芽剛打開寢室門,裏麵猝不及防伸出來一隻手,一把將她給拽了進去。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她一臉蒙地看向其餘兩人,隻見加減的麵前整整齊齊地擺了三把凳子,大米坐在她的正對麵,頗有一種三堂會審的架勢。

隨後,她被飽飽拉著在其中一個凳子坐下,剛坐下便瞧見加減向她投來的求救目光。

大米和飽飽對望一眼,飽飽點了點頭,大米清了清嗓子說:“好,人都到齊了。簡嘉同學,交代吧。”

“什麽情況?”薑芽雲裏霧裏。

大米言簡意賅地總結道:“簡嘉同學晚上要請我們吃飯,尚嶸付錢。”

“你竟然這麽快就跟尚嶸好上了!”她瞬間準確地聽出了這句話裏的貓膩,激動得拍掌。

“你知道他們倆有一腿?”飽飽驚訝地問。

薑芽立刻把上次她代替簡嘉去見網友的事迅速交代了一遍,隻不過把自己和餘斯燃的後續刪減了。

加減一臉弱小無助又可憐的表情控訴道:“我就說網上認識的,你們兩個偏偏不信。”

飽飽將八卦體質發揮到極致:“你就不怕網線的另一頭是個麵目驚人的‘摳腳大叔’?處於虛擬世界相識的你們是靠什麽吸引彼此?你怎麽這麽快就被他搞定了?你們現在什麽階段了?”

加減欲哭無淚,她做錯了什麽,偏偏要成為寢室第一個脫單的人?她在心裏的記仇小本本上記下飽飽同學的大名,開始講述她和尚嶸的網友之路。

果不其然,平淡的語調加上沒有絲毫波瀾起伏的劇情,飽飽的興趣頓時減了一大半。

大米鄭重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誠懇:“晚上我們會好好幫你把關的。”

薑芽在心裏默默心疼加減一秒。

加減提前向尚嶸打了招呼,晚上吃飯的時候,尚嶸一反常態沒有嬉皮笑臉,還客客氣氣地給她們又是挪椅子又是拿碗筷的。

“今天的和尚相當斯文啊。”大米打趣道。

“可不是,還有點不習慣。”飽飽附和。

尚嶸聽了也不爭,一臉正經地解釋:“嘉嘉不喜歡我油嘴滑舌。”

一臉正經的表情配上一絲嬌嗔的語調,甚是滑稽。

薑芽差點噴出口裏的飲料,她抿著嘴偷笑,感歎了一句:“戀愛的酸臭味啊。”

“羨慕啊?”

頭頂傳來一道聲音,薑芽一扭頭便看見了負手而立的餘斯燃,語氣驚訝:“你怎麽來了?”

餘斯燃在她身邊空位坐下,提醒她:“說好的晚上見,還能騙你不成。”

原來他一早就知道今晚尚嶸會請她們吃飯。

“今晚我請客,想吃什麽隨便點!”

尚嶸站在凳子上豪爽地衝她們揮了揮手,一副土豪撒金子的既視感,加減極其嫌棄地把他從凳子上給拽了下來。

她們四個女孩子是有多能吃?再說了,大排檔胡吃海吃又能花他多少錢?想到這裏,她們幾個同步嫌棄地看向尚嶸,尚嶸見狀立即借著去看燒菜的由頭開溜了。

幾個人視線又一齊轉向加減,加減無奈地攤手,一臉的無辜。

大米做代表發言總結道:“太草率了!太不靠譜了!還是不能讓尚嶸這麽輕易追到我們家加減。”

薑芽和飽飽小雞啄米似的拚命點頭。

當事人之一的加減放棄掙紮,覺得正好可以借此治治尚嶸的花花腸子。

作戰目標達到統一後,她們忽然意識到在場還有敵方隊友,又一致轉向餘斯燃,眼裏都透著威脅。

餘斯燃求生欲極強:“我沒意見,我什麽都沒聽見。”

見狀,她們滿意地點頭,開始湊到一起想法子。

討論完畢,加減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暈乎乎地問了一句:“我是不是站錯隊伍了?”

“沒有!”其餘三人異口同聲吼道。

餘斯燃偷偷地從桌子底下丟給薑芽一個紙團。薑芽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隻見他一臉的沒事人樣,就好像紙團不是他丟的。

有事不能說嗎,都多大的人了還弄傳字條這套!薑芽暗暗吐槽了一句“幼稚”,然後展開了紙團。

止嗝小妙招:1.吹氣球2.套袋呼吸3.掐按中指。

每個方法下麵還貼心地畫上了動作簡化圖,薑芽看到第三個圖時忍不住笑出了聲。大拇指按在中指上,傲嬌翹起的小拇指格外吸人眼球,整個動作異常妖嬈。

她盯著第三幅圖多看了一會兒,腦中自動腦補出餘斯燃一邊做這個動作一邊畫的樣子來,努力憋笑。

等她偷摸摸收起字條,打算象征性地感謝某人一下的時候,才發現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

大排檔帳篷外,尚嶸拉著餘斯燃神秘兮兮地密謀著什麽。

“是不是兄弟?嘉嘉室友是不是都準備好了怎麽為難我了?”

餘斯燃閉口不言,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隻是臉上一直帶笑。

尚嶸無法獲取情報,委屈地朝餘斯燃右肩輕輕打了一拳:“太過分了!”

“誰讓你平時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樣。”餘斯燃揉著自己的肩膀往後退了一步。

“你真不幫我?”尚嶸話鋒一轉,“唉,可惜了,本來還想幫某人拉近和薑芽的距離呢。也對,距離產生美。”

餘斯燃抬眼看他,甩下句“情報沒有,幫你沒問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尚嶸站在原地,一臉得意。

餘斯燃和尚嶸姍姍來遲,一個臉上麵無表情,一個笑得春風滿麵。

“你幹嗎去了?難不成去學手藝了?”加減偷偷湊近尚嶸,問道。

“牽紅線去了。”尚嶸悄聲告訴她,然後目光暗指對麵的兩人。

加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瞬間明白了,暗暗豎了個大拇指。

“畫得不錯。”薑芽見餘斯燃回來,輕聲誇讚。說完,還若無其事地俯身拿過一串烤串。

“那是。”餘斯燃完全不謙虛。

嘿?還嘚瑟起來了。

這時,大米看人都到齊了,便擠眉弄眼看向飽飽。飽飽立即領會,也學著大米看向薑芽,薑芽立刻點頭表示收到指示。

薑芽手上幹脆利落地刷著辣醬,一會兒撒些孜然粉,一會兒又撒些胡椒粉,動作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壞事了。

哪知剛弄完,便聽到飽飽在一旁低聲吐槽道:“也太小兒科了吧。”

“那你們來。”薑芽下不了狠手,心想著凡事得留個後路,萬一哪天她脫單了,她的對象還能少個對手。

她把烤串遞給餘斯燃,示意他想辦法讓尚嶸吃下。

餘斯燃接過烤串,然後手一鬆,烤串啪地掉在了地上。然後,他故作驚訝地“呀”了一聲,攤手表示自己是無辜的,烤串是自己掉下去的。

明明看見他鬆的手,居然還狡辯。

薑芽瞪了他一眼,下一秒又不解氣地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腳。

同一時間,坐在餘斯燃左側的尚嶸在桌底下向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5.

見這一招沒法整到尚嶸,大米站起來猛地一拍桌子,頗有氣勢地說:“一直吃東西多沒意思,我們來玩個遊戲。”

大米從包裏掏出了一副撲克牌,然後開始講解遊戲規則:“每人抽一張,數字小於10,尚嶸就要說一條自己會怎麽對加減好,數字大於等於10,他就可以指定我們任意一個人喝一杯酒。大家覺得怎麽樣?”

薑芽聞言,心裏開始默默計算,兩隻手在桌子底下偷偷勾手指頭。一副撲克牌共五十四張,從一到九,每個數四張,也就是說共有三十六張。這樣一看,對她們有利的牌數占比三分之二。

這很明顯是一場專為尚嶸同學設計的遊戲,眾人紛紛舉手同意,當然,尚嶸同學並沒有發言權。

尚嶸向餘斯燃投去求救的目光,餘斯燃在心裏權衡一下,越發覺得站在他一邊有害而無利,果斷選擇無視他。

尚嶸認命地抽了一張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翻開,是一張“J”。

“你喝。”他喜笑顏開,指向罪魁禍首大米。

大米不以為然,幹脆利落地倒滿了一杯,仰頭一口氣幹了。

而後幾把,尚嶸居然都贏了,薑芽嚴重懷疑老天爺同情尚嶸被群欺,讓他贏得那麽順利。而且,她更懷疑尚嶸對她有意見,4次機會明明可以讓每個人都罰喝一次,偏偏她被點了2次名!

就在她第3次被點名,準備凶惡地問尚嶸“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有意見你就大聲說出來,這麽變相灌我酒是男人嗎”的時候,餘斯燃奪過了她手上那杯啤酒。

“我替她喝。”

其餘幾個人瞬間一臉八卦,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流連——咦!有情況。

薑芽被他們盯得渾身不自在,沒出息地紅了臉。

“我來洗牌。”餘斯燃從大米那裏拿過撲克牌,迅速地洗了一遍牌。薑芽看得一臉迷茫,完全沒看出來有什麽門道。

“抽吧。”洗完後,餘斯燃衝著尚嶸說道。

尚嶸愁眉苦臉的,不情不願地抽了一張,然後慢吞吞地展開,是“3”。

更震驚的是,接下來他抽的每一張從來都沒有大於過10。

薑芽安慰了。

今夜的尚嶸同學相當悲慘,以32次“我會怎麽對簡嘉好”的表白結束這場孤軍奮戰的飯局。

薑芽一想到他最後拿來湊數的那句“我可以幫你紮辮子”,因為氣急說成了“我可以幫你砸鞭子”就笑到肚子疼。

回去的路上,她實在耐不住好奇,便跑到餘斯燃身邊問是如何讓尚嶸每次都摸到10以下的數字。

“想知道?”

薑芽急忙點頭,眼裏充滿了求知的渴望。

“偏不告訴你。”

薑芽被他那欠扁的語氣氣得牙癢癢,腦裏登時響起了:“我有許多的秘密,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她拚命克製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默默在心裏念道:“我是小仙女,小仙女不動手打人。”

餘斯燃看著她氣鼓鼓低頭不知道在念叨什麽的樣子,笑意更深:“其實沒有厲害的地方,就是……”

薑芽很記仇,非常記仇,她手一揮打斷了餘斯燃的話:“我不想知道了。”

說完,她跑到了飽飽的身邊,一把挽住飽飽的手,融入了她們吐槽“‘沙雕’男生如何擁有愛情”的隊伍。

第二天,薑芽頂著一雙熊貓眼去上自習,愣是被飽飽她們笑了好一陣。是的,因為某個神奇的魔術,她昨晚失眠了。

上完自習,薑芽得立刻趕去奶茶店代替大米做兼職。走在出校門的路上,她微眯著眼,迎著溫暖的陽光,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忙乎了一會兒,正值午飯時間,沒人再來店裏光顧,她百無聊賴撐著腦袋發呆,昏昏欲睡。

餘斯燃伸手在她麵前搖晃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有反應,糾結再三後用力拍了一下櫃台。

迷迷糊糊的薑芽受到驚嚇,噌地站了起來。

“服務員,來杯奶茶。”餘斯燃撐在台上,對著薑芽說。

薑芽看到是餘斯燃,心裏有一股氣在隱隱湧動。她告訴自己,第一次兼職絕不能太任性!於是,她露出八顆齒標準微笑問道:“請問,嗝……您要喝……嗝……哪款呢?”

怎麽回事!她急忙捂住嘴。

餘斯燃卻一臉欣喜,提醒她:“快!那紙團呢?”

薑芽茫然不解,拍著胸口順氣。

他既恨鐵不成鋼又無奈:“止嗝妙招啊!算了,反正我記得,下班了嗎?”

經他一提醒,她總算想起來了他指的是昨晚他丟給她的那個紙團。隻不過,那個紙團好像跟著褲子進了洗衣機。

“快……嗝……下班了。”薑芽艱難地回複道。

15分鍾後,薑芽跟著餘斯燃來到了學校食堂。

兩人在角落裏坐下,餘斯燃神秘兮兮地讓她在這兒等著,自己轉身離開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大概過了一分多鍾,他拿著塑料袋和氣球在她對麵坐下。

薑芽雙手撐著下巴,驚訝於他準備材料的速度。

“你……嗝……認真的嗎?”

“認真的。”他左手塑料袋,右手氣球,“先來哪個?”

薑芽皺著眉頭,在塑料袋和氣球之間來回打量。說實話,她覺得兩種方法看起來都不太靠譜……

餘斯燃看不下去了,直接把氣球丟給她。

她拿著氣球摸不著頭腦,問道:“嗝……怎麽操作?”

“你不是看過圖了嗎?”

她實在不想多說話:“忘了。”

餘斯燃沒轍,隻能給她比畫:“雙手捏住氣球口,憋氣用力吹。”

她半信半疑,雙手緊緊地捏住氣球口,調節好呼吸,深深地吹了一口氣。眼見著氣球慢慢鼓起來,她再接再厲又接著使勁吹了好幾口。

“噗——”

薑芽一下子用力過猛,氣球從嘴邊“刺啦”一聲飛了出去,完美地落在了對麵餘斯燃的手背上。

她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把氣球從他手背上撚起來。眼睛餘光瞥見餘斯燃的手背上似乎有一滴水光,她再看了眼氣球口上沾著的口水,尷尬地咳了一聲。

“你,閉嘴。”他咬牙切齒,看破不說破,“快點吹。”

薑芽不滿地暗罵:這麽凶幹什麽!不就一丟丟口水,至於嗎!

她對著氣球賭氣似的使勁吹,看著氣球越來越大,她越來勁。

“嘭!”

氣球在她嘴邊炸開,她瞬間被嚇蒙了,整個人都愣住。

餘斯燃在她麵前揮了揮手:“嚇傻了?”

“你閉嘴。”她還沒從剛剛的爆炸中完全緩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嘴角。

話剛說完,她驚喜地發現自己沒有打嗝了。

“不打嗝了!”

餘斯燃也跟著激動起來:“你快多說幾個字!”

“說什麽?”她因為這個方法的突然奏效,頓時激動得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背《詠鵝》!”

薑芽竟毫不猶豫地按著他說的背起了《詠鵝》,剛背完第一句“鵝鵝鵝,曲項向天歌”,她突然意識到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對啊!她為什麽要聽他的啊!

她氣呼呼地站起來,身子越過桌子,伸手想要揪住他的領子。結果發現他的衣服並沒有領子,於是,她隻能假裝無事發生收回手,轉而兩眼惡狠狠地盯著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餘斯燃一怔,隨後搖了搖頭。

“那你就是成心的!”

餘斯燃又搖了搖頭。

他的氣息掃在鼻尖,薑芽忽然覺得這個姿勢似乎不太文雅,重新坐回去,但是眼睛裏的火氣並沒有散開。

“我是蓄謀已久的。”過了一會兒,餘斯燃說道。

薑芽聽了,愣住了。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話,餘斯燃你還真是第一人啊!

說不過,也打不過,薑芽捏了捏拳頭,臉氣鼓鼓的,活脫脫一個包子模樣。

“怪可愛的。”餘斯燃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薑芽耳尖,一字不落聽了進去。

心裏好像跑進一隻小鹿,撲通撲通直跳。她迅速低著頭掰手指頭,假裝什麽也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