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顏值不夠,演技來湊

1.

上課沒多久,飽飽便在群裏哀號:“學習苦,學習累,學習使我流眼淚。”

而此時,薑芽已經乖巧地等著上她的“英文影視賞析”選修課,趁著距離上課還有一分鍾的空當回複飽飽:“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下一秒,接著發出第二句,“才怪。”

選擇選修課的時候,她目光迅速地掃射了一遍所有可供選擇的課程,毅然決然地選了“英文影視賞析”這一門。可以看電影,又可以提高英文,何樂而不為?

但其實,她更喜歡日劇和日漫,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讓程桉在她這兒的地位提高了一等。她的發小,別的本事沒有,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運動天賦和日語。

“同學,可以讓一讓嗎?”

熟悉的聲音伴著上課鈴聲從耳邊響起,薑芽抬頭看去,隻見右前方的女生起身走到過道上,讓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進去。再一看,那個男生就是她這幾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餘斯燃,她飛速低下了頭,恨不得鑽進桌洞裏。

“沒有看見我,沒有看見我……”薑芽低著頭默默祈禱,眼睛餘光卻瞥見他在自己前麵的空位坐下。

一次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說不通了吧,說出去別人都不信。

薑芽晃了晃腦袋,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前麵遲遲沒有動靜,應該是沒發現自己。她瞬間鬆了一口氣,放心地抬起頭,盯著他的後腦勺發了一會兒呆。正想扮鬼臉嘚瑟一番,一想到自己身邊還坐著人,她急忙打消了這個念頭。

於是,她貌似無意地拿起了筆,假裝無聊得隻能玩筆,開始鬼畫符,對著他的後腦勺一會兒畫個豬鼻子,一會兒又畫一個烏龜。

興致正起,就在她準備畫個全家福的時候,前方的後腦勺動了。餘斯燃突然轉過頭,嚇得薑芽手中的筆以一條拋物線飛了出去,徒留右手僵硬地停留在空中不知所措。

“嗝……”

糟了!薑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嘴,堵住了即將源源不斷從口中發出的打嗝聲。

“真巧啊,我們又見麵了,薑芽同學。”

她發誓,“真巧啊”三個字從此是她這輩子最討厭聽到的話。

餘斯燃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笑意,但是她篤定他見著自己打嗝是心裏正樂嗬著。畢竟,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知道她打嗝秘密的人,好巧不巧就有他。因為這個秘密給她取了好幾個莫名其妙的外號的,卻隻有他。

她真羨慕能夠理直氣壯說出“這個世界上知道我秘密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死人,另一種是將死之人”的人,可惜她不能,因為知道她秘密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而且都不太好得罪。

薑芽依舊緊緊捂著嘴,對餘斯燃的招呼不理不睬。見他回過頭去,她放心地鬆開了手,連舒了好幾口氣。

“對了,你帶筆了嗎?”餘斯燃再次轉頭看向她。

薑芽抿著嘴,一聲不吭地給他遞筆,內心暗暗腹誹了他幾百遍。

沒一會兒,他又回過頭來,她搶在前頭氣勢洶洶地問:“你又想要幹啥?”

餘斯燃也不說話,隻是把筆遞還給她。薑芽一看他遞過來的東西,正是之前飛出去的那支筆,隻能尷尬地接過來,礙於禮貌輕聲道了謝:“謝謝。”

“你說什麽?”

她見他一臉疑惑,一副沒聽清自己說了什麽的模樣,正要搖頭說什麽,轉眼間又瞥見他嘴角微微揚起。

她太熟悉餘斯燃這個表情了!

第一次見麵,他高高瘦瘦,穿著幹淨的白襯衫,長得頗有幾分她正在“磕”的韓劇男主角的影子。可惜的是看起來便是一副高冷冰山的樣子,就連說話時的語氣都是明顯的禮貌性客氣。

就在她用盡三十八般武藝終於成功和他成為朋友後,才發現這個男生完全是個兩麵派,起初的高冷形象也日漸坍塌。

對此,他極其淡定地甩鍋:“我可沒說過我高冷。”

薑芽真後悔當時沒把他那就差寫上“生人勿近”四個字的帥氣臉龐拍下來。

至於他憋笑時的表情,她更是不會看錯。她吃雞技術菜被他笑話,一緊張就打嗝被他笑話,就連摔個跤也要被他笑話;過去的一個暑假,他笑話她的次數,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有草稿紙嗎?”

“筆好像壞了。”

“有多餘的筆記本嗎?”

……

一堂課才過去二十分鍾,餘斯燃就回頭找了她五次,每次都有新的借口。

薑芽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以前沒帶課本被老師批評的場景來,並且將那位老師的話原封不動地送給了餘斯燃:“什麽都不帶,腦子怎麽不會忘帶!”

餘斯燃愣了一秒,回答:“那怪可怕的。”

沒有頭的餘斯燃?想想是挺可怕的。

她認同地點了點頭,點完頭才反應過來自己明明是為了指責他,結果卻掉進天馬行空的想象裏去了。

台上,選修課老師開始安排課後任務:“這樣,為了方便分組,你們就按座位,一列下去,兩兩一組。下課後,我會把小組作業發在群裏。”

周圍的人紛紛開始算自己坐在第幾排將要和誰一組,薑芽暫停和餘斯燃的抗爭,立刻投身數位置大軍,她得確認自己不會倒黴到和某人分到一組。

結果,倒黴的事還是發生了,好巧不巧,一列十二個人,她在第八個,餘斯燃在第七個。

就在她痛恨這氣人的“緣分”時,餘斯燃再次轉頭,語氣裏有幾分幸災樂禍:“好巧啊,薑芽同學,多多指教。”

又是該死的“好巧啊”!薑芽無力地趴在桌上,完全不想搭理他。

好不容易秉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心態熬到下課,她正要抱著書開溜,卻一下子被眼疾手快的餘斯燃給拽住了。

“我們討論一下選哪部影片作為課後作業?”餘斯燃一本正經地問,拽著她的手卻沒有鬆開。

“餘斯燃,你鬆手!我有急事!”她故作焦急的樣子,就不相信他不會鬆手。

“什麽急事?或許我能幫忙。”他絲毫沒有打算鬆開她的趨勢。

薑芽一時編不出什麽緊急的事來,最後心一橫,也不管什麽麵子,理直氣壯道:“知不知道人有三急!”

趁著餘斯燃被她的話驚住的空當,她趁機掙脫開,抱著書一溜煙兒地跑了。

2.

從教學樓回來後,薑芽的腦子裏就一直處於亂哄哄的狀態,滿腦子都充斥著餘斯燃最近的所作所為,難道這貨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和好?

寢室裏此時隻有她和加減,她坐在書桌前發呆,加減在她身後不停地來回走了好幾次。直到加減衝進廁所裏發出一聲哀號,薑芽這才意識到她的異常。

“怎麽了?”

“我拉肚子了!不敢相信這種天氣我竟然拉肚子了!”加減在廁所裏義憤填膺地咆哮。

薑芽哭笑不得:“根據以往經驗,你多光顧幾趟廁所就能好了。”

“所以我已經‘三顧茅廬’了!”

“也許還有第四次。”

加減聞言,欲哭無淚:“啊!可是好臭臭啊!”

薑芽忍俊不禁:“別說了!這是一段有味道的談話。”

就在加減悶聲和她的肚子進行頑強抗爭時,薑芽打算看部電影忘記煩惱事,她把耳機往耳朵裏一塞。正當寢室重新恢複安靜的時候,加減的一聲尖叫再次打破了這份平靜。

“豆豆,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加減弱弱的詢問聲從廁所傳來。

“什麽忙?”薑芽把耳機摘下。

加減斷斷續續地概括了她尖叫的原因。總而言之,就是她昨晚答應了要和一個網友見麵,而見麵時間是二十分鍾後,此刻拉肚子不便行動的她需要人代替前去赴約。

“你是不是了?”薑芽一下便發現了她言語中的漏洞,瞬間來了興趣。

加減聽出了她話裏的八卦味兒,決定放棄抵抗,坦白從寬:“看破不說破!”

“可是萬一對方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而是個‘摳腳大漢’或者猥瑣大叔呢?好可怕!你就不擔心我被抓走了嗎?”薑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豆豆,你最好了!就是朋友見個麵,他沒回消息,我放鴿子不太好。你見到了,就說我有事去不了就行了。”

薑芽答應了,然後掏出難得塗一次的口紅細細抹了起來。第一次見網友的經曆就這麽突然到來,還怪緊張的。

“我們的暗號是‘天王蓋地虎,小雞燉蘑菇;寶塔鎮河妖,蘑菇放辣椒’,你別忘了!”臨出門時,加減忽然認真交代她。

薑芽聞言,手上的鑰匙啪地掉在了地上。幾秒後才從她的暗號裏反應過來,捧腹大笑:“你們這是什麽‘沙雕’網友!”

5分鍾後,南州大學西門口。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分鍾,西門附近時不時有人進出,但沒有看見像是在等人的。薑芽特意站得離大門遠了一些,以便先發現對方,一邊觀察還一邊在微信上給加減匯報行動進程。

看著約定的時間到了,她收起手機,環顧四周,尋找可能是“木頭小和尚”(加減網友的網名)的人。下一秒,她吃驚地看到了保安室門口外站著的餘斯燃,看樣子也像是在等人。

不會這麽巧吧。剛一起上完選修課的兩人,又都在西門口等人?

等的是加減?應該不太可能……

薑芽決定往另一個角落挪一挪,結果餘斯燃竟然若有所察般地抬眸向她看來,兩個人視線相觸。

薑芽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轉過身背對著他那邊。距約定時間過去了兩分鍾,西門附近遲遲沒有見人停下腳步。

她忍不住回頭,下意識地看向餘斯燃所在的位置,卻沒想到再度對上他的目光。

餘斯燃走到她身邊停下,明知故問:“在等人?”

“不是。”她下意識地反駁,嘴硬地解釋,“我在看風景。”

南州大學西門口一向最是冷清,除了幾棵樹和門口的大馬路之外,一覽無遺,看的哪門子的風景。薑芽剛說完,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大概是太過尷尬,薑芽悄悄地一點一點地往旁邊挪,準備伺機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天王蓋地虎?”就在她在心裏暗罵加減網友放鴿子的時候,餘斯燃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過來。

薑芽整個人瞬間在風中淩亂,不敢置信地試探性回道:“小雞燉蘑菇。”

“寶塔鎮河妖。”

“蘑菇放辣椒。”

兩個目光對上,眼裏都帶著驚訝,幾乎是同時開口詢問對方:

“你是木頭小和尚?”

“你是加減等於一?”

奇怪的是,這個網名一讀出來竟有些耳熟。她琢磨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現。和尚,餘斯燃那個叫尚嶸的朋友外號可不就是“和尚”嘛。

原來如此,她被自己的機智折服了,得意地追問:“木頭小和尚是尚嶸吧?”

餘斯燃完全不給她得意的機會,回道:“加減等於一是你那個室友。”

一模一樣的語氣,擺明了是在和她作對。

“尚嶸自己怎麽不來?莫非是了?”薑芽想要找回氣勢,話說出口就後悔了。

薑芽心想,你是豬腦子嗎!你自己也是代替加減來的,這一下豈不是連帶罵了自己人!笨笨笨!笨死了!

此刻身處辦公室的尚嶸平白無故地打了個噴嚏,暗道大事不好,班導忽然叫他來辦公室一定沒好事。

若不是班導的突然召喚,現在他也許正在和自己的紅顏知己相談甚歡,而且也不至於又欠下餘斯燃一個人情。

“想好寫哪部電影了嗎?”

這話題轉得真夠生硬啊!她也不揭穿,順著他給的台階下:“沒有。”

“跟我去個地方。”

薑芽立馬拒絕:“不去。學習之外的任何要求免談。”

餘斯燃瞥了她一眼,眼裏仿佛在說“姑娘你想太多了”,嘴角邊卻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作業需要。”

她故作冷漠地“哦”了一聲,然後毫無反抗地跟在他身後,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家裝潢古老的小書店,最後進入一個灰暗的小房間。

房間本就不大,裏麵的東西盡入眼底。一麵雪白的牆壁,掛著投影的幕布,正對麵擺著一個沙發,而沙發後麵堆了些投影用的器材。

餘斯燃打開了房間的燈,整個房間籠罩在朦朧的燈光下,很有看老電影的氛圍。

“你怎麽發現的這個地方?”薑芽被這個地方驚喜到了,連聲音都變得雀躍起來。

餘斯燃神態自若,蹲下調試投影器材,聲音波瀾不驚:“尚嶸推薦的。”

熟悉的前奏聲音響起,她看向熒幕,果然是《羅馬假日》。不得不承認,她當初也考慮選擇這部電影作為作業的題材。

然而,薑芽突然想到了這個作業還有個要求,眉頭就忍不住皺了皺。作業的要求是在完成英文賞評的同時,對喜歡的場景進行演繹。

這就意味著,她要和餘斯燃演感情戲……

她朝著餘斯燃望了一眼,心裏有了一絲擔憂。

3.

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如果有的話,就到坎邊再想吧。

她長歎一口氣,放棄思想鬥爭,一股腦坐在沙發上。屏幕上的電影開始播放,薑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電影中。

餘斯燃調試好,確定沒問題後,便到沙發上坐下。薑芽察覺到身邊的動靜,偏了偏頭,兩人之間隻離了一個拳頭般大小的距離,心跳有點不自然地加快。她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屏幕,然後暗地裏開始偷偷往右邊挪動,直到離了他差不多三個拳頭的距離,才滿意地停了下來。

兩個人安靜地看著電影,狹小的房間裏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等到這部電影最經典的一幕如期到來,安妮公主眼裏含著淚光卻笑著轉頭,薑芽受到觸動,雙眼跟著起了水霧。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熟悉的片尾曲響起,薑芽在假裝整理劉海的同時偷偷用手擦掉眼淚。

再抬頭去看屏幕時,上麵正好彈出一個動態的恐怖圖片,一個唇紅齒白、皮膚慘白的女鬼,長長的舌頭露在外麵,做著恐怖的表情。薑芽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蹦了起來,剛想走,卻被什麽絆住,一下子重心不穩就要往後倒去。餘斯燃立即伸手拉住她,但因為用力過猛,把她整個人往自己的方向帶了過去。然後,薑芽摔進了他的懷裏。

她還處在剛剛受到的驚嚇中沒有平複過來,雙眼緊閉。一股涼風從耳根拂過,她更是動都不敢動彈。而始作俑者本人此刻也正緊張得不敢動,鼻尖充斥著茉莉味的發香,幾縷不安分的頭發拂在右臉頰上,癢癢的。

“餘斯燃,你是不是有病!”薑芽回過神來,看到眼前的餘斯燃,臉變得通紅。她立刻從“肉墊”上起來,右手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湊成一句完整的話,又覺得不解氣,衝著他的腳踹了一腳。

“嘶!”餘斯燃痛呼出聲,轉眼見她真的生氣了,立刻乖乖認錯,“我錯了。”

薑芽的心情本就七上八下的,因為他的道歉也不好再發作。於是她轉過身,語氣故作凶巴巴:“你再這樣,絕交!”

“遵命!所以,薑同學,可以通過一下微信好友嗎?”餘斯燃抬眼看向她,言辭誠懇地補充道,“以便約排練時間和交流進度。”

她背著身一臉糾結,最終還是妥協了:“我回去就通過。”

“現在吧。萬一你回去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幼稚。”薑芽掏出手機,通過了他那條好友申請,然後還拿手機在他麵前晃了晃,“這下可以了吧!”

“很可以!”餘斯燃看著薑芽耳朵上的紅暈,笑容掛在了臉上,“走,請你吃麻辣燙。”

“為什麽啊?”薑芽有點忘了被嚇的事情。

餘斯燃的臉轉向屏幕,薑芽也傻兮兮地轉過頭看。果不其然,薑芽同學再次被嚇到了。

薑芽氣呼呼地瞪著他,餘斯燃一個轉身把屏幕關上了。

“豆豆你是不是傻,我沒叫你往屏幕看。”

薑芽聽了這話,感覺餘斯燃是在嘲笑她,於是轉身往外走。還沒走出門,手腕卻被一個人拉住。餘斯燃快步趕上她,走到了她的前麵,拉著她走。

“你幹嗎?”薑芽開口問。

“帶你去吃麻辣燙。”

薑芽想要掙脫他拉著她的那隻手,可惜力氣真的太小了。她索性放棄掙紮,邊走邊嘟囔:“小氣鬼餘斯燃。”

餘斯燃聽到了她的吐槽,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問:“你不是喜歡吃的嗎?”

話一說完,兩個人都愣住了。

高考後的暑假,在兩個人相熟之後,她便經常在晚飯時間拉著他去梧桐鎮小吃街的一家王記麻辣燙。吹著涼爽的夜風,他們麵對麵坐在外邊的木桌旁,哧溜哧溜地吸粉絲。有時候,甚至還會無聊地進行各種無厘頭的比拚。

“行,那我多吃點。”她率先說話打破平靜。

南州大學外,“好姐妹麻辣燙”店內。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誰也不說話。麻辣燙還沒有做好,於是兩人又陷入一種莫名的尷尬之中。

手機傳來微信的提示音,薑芽掏出手機一看,是加減詢問結果的消息。

薑芽低頭打字,給加減回複:“你的網友竟然是尚嶸,巧的是,他也有事沒來,來的是他朋友。”

加減:“世界這麽小的嗎?完了!還好我們都沒去,不然得有多尷尬。”

薑芽看了一眼餘斯燃,又低頭回道:“世界是真的小。”

加減:“你回來吧,我們去吃飯。”

薑芽:“我已經在吃了。”

熱氣騰騰的麻辣燙上桌,她收起手機,正要開動,餘斯燃忽然開口問:“比一把?”

“不比。趕緊吃,吃完我們把作業解決了。”她不冷不淡地說,然後徑自低頭吃起來。

餘斯燃聞言,眼底劃過一絲落寞。

之後的整個排練,她都像變了個人似的,做什麽事都變得公事公辦,台詞也隻是冷冰冰地過了幾遍。

感情戲裏,真真假假,誰先動真,誰就輸了。

隻有薑芽自己知道,她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再動心。

4.

兩人把選擇的電影片段完整演練了一遍後,餘斯燃忽然問她:“萬一你被抽到上台表演,會緊張嗎?”

他問的正是她所擔心的,薑芽猶豫著開口:“會吧。”

餘斯燃突然俯身,兩眼認真地盯著她看,說:“那我幫你治好打嗝吧。”

兩個人的腦袋隻離了幾厘米的距離,薑芽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閃身避開,毅然決然地拒絕:“不要。”

餘斯燃嘴角邊勾起一抹笑,話裏帶了幾分威脅:“你不讓我幫你,我就讓全校知道你一緊張就打嗝。”

薑芽瞪他一眼,絲毫不認慫:“你敢說我就把你的跳舞視頻公布於眾!”她忽然記起上次在曳舞社偷拍到的他跳曳舞的視頻,氣勢一下子便上來了。

隻要他敢泄露出去一個字,她就讓全校女生看到她們眼裏的帥氣新生是多麽四肢不協調!

餘斯燃有點迷茫,顯然沒聽明白她口中的跳舞視頻是什麽。

她好心提醒道:“曳舞社麵試。”

隨後,他的臉色唰地變了,但很快又變得笑吟吟,說:“你敢發出去,我就把你的醜照貼滿學校。”說著,他還在她麵前搖了搖自己那根本沒有所謂醜照的手機。

薑芽不相信地質疑:“不可能!你哪兒來的醜照?”

“暑假不小心拍到的。”

她咬牙切齒,強忍著滿肚子的火氣和他打商量:“我刪視頻,你刪照片。”

“然後幫你治打嗝。”他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薑芽實在想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麽這麽熱衷於幫她治好打嗝的毛病。雖然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有利無害。

最後,這場幼稚的把柄比拚以二比一,餘斯燃勝利結束。

薑芽按照他的指揮在窗邊乖乖坐好,右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發呆。忽然,窗外冒出餘斯燃的腦袋,臉就貼在窗前,嚇得她整個身子一震。

“嗝……嗝……”

打嗝聲不負眾望地來了。

她連忙給自己灌了一口白開水,打算等餘斯燃進來後定要好好斥責他一番。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在大門方向瞧見他的身影。

她一邊拍著胸脯順氣緩解打嗝頻率,一邊猶豫著要不要出去找他。後麵突然伸出一隻手,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的打嗝聲戛然而止。

“果然有用!”餘斯燃得意揚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薑芽怒氣衝衝地回頭指著他罵道:“你……嗝,你是不是……嗝……有病!”

意料之外的打嗝聲響起,餘斯燃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手機裏剛搜到的辦法,嘴裏念叨著:“怎麽不管用啊。”

薑芽湊過去看,隻見他手機屏幕停留在百度頁麵,偌大的標題寫著“專治打嗝小竅門”。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還真以為他能想出什麽好點子呢。百度上的這些辦法她早就嚐試過,大多都沒什麽效果。

“沒用的,我都試過了。”她心累地趴回桌子上。

“那是你操作不規範。”餘斯燃理直氣壯。

聽他這話,她倒像是個機器了?

隨後,餘斯燃又端來一杯溫開水,遞給她,說:“屏住呼吸,連續喝七八口。”

薑芽接過水,一臉“你認真的嗎”的表情。等看到餘斯燃堅定地點頭,薑芽無奈地照做。行吧,到時候看他被打臉好了。

就在她終於喝下第七口溫開水後,餘斯燃坐不住了,兩眼緊緊盯著她看。薑芽瞥了他一眼,剛想說話,一開口,便打了一個揚長的飽嗝。

“你能不能想個靠譜的法子?”薑芽咬牙切齒地問。一下子喝了兩杯水,她現在隻想快點去上廁所。

餘斯燃聞言,一臉驚訝:“你不打嗝了?”

薑芽白了他一眼,氣得拳頭癢癢隻想揍人:“我現在一點都不緊張!”

說完,她就轉身去了廁所,留下智商掉線的餘斯燃坐在那兒繼續翻著手機懷疑人生。

薑芽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她收拾好自己走出廁所的那一刻,餘斯燃忽然從旁邊竄出來,大喊了一聲“嘿”。

她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整個肩膀都抖了一抖,氣得口不擇言:“餘斯燃!嗝,你有病,嗝,就趕緊去治!”因為突然的驚嚇造成緊張,以至於她又開始打嗝。

餘斯燃顯然沒想到自己的操作把她嚇得不輕,乖乖認錯:“我不是故意的。”

為什麽受到驚嚇的是她,他卻看起來一臉還挺委屈的樣子?

薑芽憤憤地控訴:“我看你是蓄謀已久的。”

“我是覺得突然驚嚇這個辦法還是值得多試試的,所以才……”

薑芽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你伺機報複!”

“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餘斯燃立刻反駁。

“你說我是小人?”她揮揮拳頭,話裏滿是威脅,“是不是想念我的‘九陰白骨爪’?”

“九陰白骨爪”是她自創的撓癢癢絕技,隻要打不過,這就是最有力的武器,屢試不爽。

想當初暑假那會兒,她剛入坑“吃雞”遊戲,技術菜總是被他明裏暗裏奚落,就是靠的“九陰白骨爪”賺回來的麵子。

想到這裏,她懊惱得想要一巴掌拍醒自己,自從在南州大學重新遇見餘斯燃,她就時不時回想起剛認識他的那段日子來。

她在心裏不停地告訴自己,她不是一個念舊的人。

但是,她忘記了,她是一個特別重感情的人。

餘斯燃聽到久違的“九陰白骨爪”五個字,一瞬間也失了神,看著她的眼神逐漸變得複雜起來,欲言又止。

薑芽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害怕他舊事重提,躲開他的目光,奪過話頭:“這個辦法就此終止,不要有第三次。”

她怎麽也琢磨不出來有氣勢的威脅,隻能補充:“再有第三次,絕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餘斯燃答應得也爽快:“好,那進入下一個方法,按天突穴。”

“什麽玩意?”她脫口而出。

餘斯燃解釋道:“天突穴相當於肺與自然相通的通道,清氣從這裏進入肺部,濁氣從這裏呼出體外。按壓天突穴能導氣,能夠緩解打嗝。”

薑芽聽得雲裏霧裏,總覺得這話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到過:“天突穴?這穴位在哪兒?”

餘斯燃指向自己胸骨窩上方的正中處,說:“按住兩分鍾,不許動。”

她按照他指的地方,用食指按住,問道:“是這樣嗎?”

話音剛落,食指便滑離了原來按著的位置,於是又急忙按回去。

餘斯燃正要點頭,看見她手指按在鎖骨位置,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幫她規範動作,抓著她的食指往右移了幾分距離。

薑芽也沒意識到這舉動有什麽不妥,乖乖地按在天突穴上,可還沒到一分鍾,食指便因為用力過久有些抽筋,忍不住偷偷在原地轉了轉。

“重來。”餘斯燃眼尖地捕捉到了她這一動作,冷冷地開口。

“我沒鬆,不用重來吧……”她撇撇嘴。

“不行。”

“我不。”她倔強地抗爭到底,再堅持十幾秒,時間就要到了。

接下來猝不及防的事情發生了,餘斯燃拍掉了她的右手,將自己的食指按在了她的天突穴上。

薑芽頓時傻愣在原地,沒有做出任何反抗,腦子一片空白,耳根發燙。

刹那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她甚至能聽見自己那一下又一下“怦怦”雀躍著的心跳聲。

5.

安靜的兩分鍾過去了。

餘斯燃鬆開按著天突穴的右手指,示意她說話。

薑芽猛地記起什麽事來,懊惱得直跺腳:“我們是不是傻!我沒打嗝,按這穴有什麽用!”

餘斯燃恍然大悟,眼神有點飄忽。為了自己的麵子,餘斯燃假裝鎮定,辯解道:“隻有你傻,我這是在演練。”

“哦,就你聰明。”薑芽朝著他翻了個白眼。

她深深覺得世界欠他一座奧斯卡金像獎,嚴重懷疑其她女生口中的高冷冰山說的是同校同名同姓的另一個餘斯燃,而非眼前這位。

可轉念一想,她記起他本人曾經對此解釋的“因人而異”,並且最後還把她也納入了兩麵派的隊伍當中。而且,更讓人氣憤的是,她竟從他冠冕堂皇的一大堆理由中找不到任何毛病,成功被扣上“兩麵派”的帽子。

他是這樣總結概括她的:薑芽,生人麵前靦腆乖巧,熟人麵前瘋癲歡脫。

薑芽同學無言以對,隻能微笑。

薑芽原以為她的治嗝之路就此告一段落,卻沒想到剛回到寢室,凳子還沒坐熱乎,手機就收到了餘斯燃的微信消息。

“下來。”

她立刻跑到陽台,往下一看,果真見他等在樓下,手上還提著一個保溫杯。經過的女生有幾個故意停下,偷偷打量,好奇他會在女生寢室樓下等誰。

薑芽從櫃子裏翻出一頂運動帽戴上,使勁把帽簷壓低,飛速下樓。到樓梯口的時候,她還探出腦袋左顧右盼巡查了好幾眼,趁著沒什麽人趕緊跑了過去。

“你來幹什麽?”她跑到他身邊,小聲問道。接著,她偏頭看向另一邊,假裝不認識他。

餘斯燃一眼洞悉了她的想法,也假裝無事發生,就是不理她。

薑芽見他沒反應,以為他沒認出自己,於是抬了抬帽簷,拽了一把他的衣服又立馬鬆開,仰著頭,說:“是我,快說你來幹什麽?”

一個女生提著購物袋朝從這邊走來,薑芽咬了咬牙,壓低帽簷,一把抓住餘斯燃的手臂開始跑。

“說吧,什麽事?”

她拉著他跑到離女生寢室樓幾十米外無人的草地才停下,累得扶著樹直喘氣。

餘斯燃氣定神閑地站在一邊,等她喘夠了,把手上的保溫杯遞給她。

薑芽接過保溫杯,一臉疑惑地打開,一股刺鼻的藥味撲麵而來。她眉頭一皺,看向裏麵黑乎乎說不出什麽顏色的藥,啪地又立馬蓋上了。

“這是什麽?”她嫌棄地把保溫杯遞還給他。

餘斯燃挑眉,語氣裏頗有幾分得意:“治打嗝的,快喝了。”

她不敢置信地再次打開保溫杯,總覺得自己抱著一杯“黑暗料理”,一臉懷疑:“你確定不是想毒死我嗎?”

“你還想不想治好打嗝?”

“想。可這……聞著就很苦!”

“良藥苦口。”

抵抗無效,她一臉視死如歸地捏住鼻子,仰頭喝了一口。複雜的味道充斥著口腔,太難喝了!她沒辦法咽下去,胃裏一陣惡心。終於,她還是沒忍住,把那一口藥吐了出來。

“這麽苦?”

薑芽氣不打一處來,把杯子湊到他跟前:“有本事你喝。”

隻是喝了一口,連說出的話都仿佛是帶著味道的。而且那味道莫名有一種午時茶顆粒和藿香正氣水這些藥的結合版,難喝到她說不出話來,她太想哭了。

餘斯燃聞著這味道同樣一臉嫌棄,蓋上保溫杯,猶豫著從口袋裏拿出了一顆大白兔糖,塞到了她手裏。

“大白兔!”薑芽仿佛看見了救星,連忙剝開糖紙,放進嘴裏。

甜味瞬間取代了苦味,她心滿意足地眯眼,連心情都跟著變好了。

“沒想到你也會買大白兔吃啊。我可記得,暑假我給你吃,你還一臉嫌棄呢。嗬,善變的男人。”

“我本來就不吃。”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來的路上特意去小超市為她買的。

“啊,我知道了,哪個小姑娘送的吧?”她恍然大悟,“真不知道為什麽你這麽受歡迎,看樣子那些小姑娘眼神都不太好啊”。說著說著,口裏的糖忽然沒了甜味。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餘斯燃剝開一顆直接塞進她嘴裏。

“還不讓人說實話了。”薑芽含著糖,含混不清地反駁。

他把保溫杯塞進她懷裏,沒再搭理她,然後從口袋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自顧看了起來。

薑芽好奇地湊過去看,隻見本子上寫著一些莫名其妙的“止嗝大法”。

1.喝水彎腰法;

2.驚嚇法;

……

還真是為了治好她的打嗝煞費苦心啊。

隻是,她怎麽覺得這些方法都有點眼熟呢……啊,這不就是百度的嗎!想當初她剛發現自己一緊張就會打嗝時,好長一段時間的百度搜索曆史列表全是“防打嗝辦法”“止嗝小訣竅”這些詞條。

她哭笑不得,心裏卻無端起了一點點微妙的漣漪。她要不要告訴他,這些辦法她都試過並且沒有任何成效呢?

她抬頭看向餘斯燃低頭思考的側臉,還有那雙認真的眼睛。

算了算了,說不定真的是她操作不規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