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確認過眼神,是躲不開的人

1.

“啦啦啦,種太陽,啦啦啦,種太陽,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種太陽……”

大夥兒稀稀拉拉地坐在陰涼的草地上有說有笑,同前幾日此起彼伏的幽怨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教官早說啊!如果能知道提早學完可以這樣休息,我瘸著腿都同意訓練!”加減一臉滿足地平躺在草地上,舉著手機對著天空一連拍了好幾張。

沒錯,他們從“訓練兩小時,休息五分鍾”完美轉變成了“休息兩小時,訓練五分鍾”,教官也因此擺脫了“魔鬼”的名號。

其他方陣都在為最後的正式演練加緊訓練,而他們每日隻需要從頭到尾走一遍便可以解散休息,在教官的“要低調”囑托下一哄而散。

時間走得很快,一群人每天都吐槽著“太累了”“曬黑了”“腰酸腿酸”,卻都在軍訓結束那一刻紅了雙眼,連一向不苟言笑的教官說話都變得哽咽起來。

有人提議合唱首歌紀念一下,思來想去便提議唱《不說再見》。

教官一個帽子丟了過去:“唱什麽《不說再見》,都給我唱《打靶歸來》!”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後來不知道誰提議的玩“兩人三足”綁腿遊戲。薑芽本想著坐在一邊看大家玩,結果不知不覺被人群推去了抓鬮處,隻能硬著頭皮抽了一個紙團。

“3。”她展開紙團,猶豫著要不要去找隊友。

一連問了身邊的幾個同學,都沒有3號。就在她打算等著對方來找自己的時候,發現餘斯燃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邊。

“薑同學,你抽到幾?”

她沒看到餘斯燃參加這個遊戲,於是理直氣壯地回他:“反正不跟你一隊。”

餘斯燃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一臉無辜地說:“哦?是嗎?”說完,兩根手指夾著字條在她眼前晃了晃。

薑芽看著眼前字條上黑色記號筆寫著的偌大的“3”字,瞬間崩潰。這打臉來得太快,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把手上的紙團丟掉。

餘斯燃顯然沒有想到這個“操作”,先是一蒙,在聽到組織者在詢問3號隊伍的時候,飛速拉起她的手拖去了遊戲現場。

直到別人幫他們綁好腿,薑芽才從剛剛的生拉硬拽中反應過來。

“你幹嗎!”薑芽裝作凶悍的樣子瞪餘斯燃。

“想贏嗎?”餘斯燃偏過頭,看向她。

薑芽頭一轉,把後腦勺對著他,賭氣地回應:“不想。”

“我們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你不配合配合?”

“你才是螞蚱。”

“開始!”口哨聲響起。

餘斯燃拉了拉她的袖子:“走了,螞蚱。”

薑芽顯然忘了此時兩人腳綁在了一起,隻顧著往前走,險些沒站穩就要摔倒,好在被餘斯燃及時伸出的手穩穩托住。

她如觸電般倏地站直,隻感覺被他手扶過的地方隱隱發燙,仿佛被火燎過了似的。

“扶住了,別鬆手。”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感覺到自己整個人被他帶得往上一提,右腳虛踩在了他的左腳上。

這是什麽操作?薑芽一臉震驚地低頭。

餘斯燃沒在意,提著薑芽大步走著,察覺到薑芽的震驚,忍不住笑了笑。

“帶你飛啊。”

耳邊傳來他鎮定自若的聲音,薑芽幾乎是下意識地罵回去:“飛你個大頭鬼啊。”

“女孩子要注意形象。”餘斯燃也不生氣,笑著說道。

薑芽一頭黑線,朝著餘斯燃瞥了兩眼:“那請問如此受女生歡迎的餘同學,你不要形象的嗎?你這競走姿勢,就不覺得在後麵看,你可能是一隻一邊左搖右擺一邊拚命逃命的唐老鴨?”

說完,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形象比喻。卻不料,餘同學同樣被她的形象比喻“驚豔”到,並且成功地摔倒了。

在摔倒的那一刻,餘同學極其講義氣地把她往自己身上拉了一把。因為腳上繩子的限製,薑芽半趴在了他的身上。然後,兩個人以一種無比尷尬的姿勢在草地上靜止了一分鍾。薑芽的腦海裏甚至冒出了非常不合時宜的想法:按照套路,這個時候是不是該在胸口畫圈圈?

薑芽微微轉頭看向餘斯燃,餘斯燃此時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算了算了。

最後薑芽的理智還是戰勝了套路,迅速撐著地從他的身上爬了起來,可是兩人腿上的繩子卡住了她,她沒穩住,又重新摔在了他身上。

“嘶……”餘斯燃被她突然撞擊,低聲悶哼了一句。

她實在沒辦法,一咬牙,直接往旁邊一躺,手捂住臉,和他並排躺在草地上。

餘斯燃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悄悄側過臉,看向她。隻見她兩隻手捂在臉上,紋絲不動的認真勁兒,就好像小姑娘剛剛偷吻了喜歡的男孩,現在正在害羞著。

讓人忍不住想……欺負欺負。

“喂,起來了,別睡了。”他推了推她的肩膀,兩手撐地坐起來。

薑芽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趁著餘斯燃沒注意,瞪了他一眼:“快把繩子解開,螞蚱兄弟。”

“自己解。”餘斯燃雙手環住,眼睛直直看向前方。

她氣鼓鼓地低頭去解開兩人腳的繩子,一邊嘴裏嘟囔著:“螞蚱個鬼。”

氣定神閑的某人看著低著頭暴力解繩子的薑芽,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然後摸了摸她的頭。正巧此時,薑芽解開了繩子,她把繩子往邊上扯丟,然後起身狠狠地瞪向餘斯燃:“別摸我的頭!長不高,不知道嗎!”

餘斯燃正被瞪得莫名其妙,聞言撲哧笑了。

“你以為摸你家狗狗呢!”

說完,薑芽就跑了,留給餘斯燃一個瀟灑的背影。

跑著跑著,薑芽感覺不對勁了,她停止腳步,生氣地往鐵絲網門上一踹:“我跑什麽啊,我又沒做虧心事。”

自“兩人三足”遊戲後,薑芽便一直拉著室友說話,非常刻意地躲著餘斯燃。餘斯燃坐在一邊一直看著薑芽,原本是想問清楚她為什麽總躲著自己,卻一直沒機會問出口。

回去後,他躺在**,望著天花板,思緒不由得回到了高考後的暑假——那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雖然後來他走得匆忙,但是也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可是為什麽直到現在她都沒有給他打過呢?好不容易又遇到了,她還總是躲著他。

這都什麽事兒啊!

餘斯燃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始終沒想明白。但心裏已經暗暗決定,下次一定要去問個明白。

2.

為了慶祝軍訓的圓滿結束,以及她們的皮膚回白之日即將開始,飽飽提議去吃烤串,不撐不歸的那種。

傍晚的風有點涼,但是小吃一條街卻熱鬧得不得了。

正當他們四個人手挽著手去了飽飽開學前成功踩點的燒烤店“變態雞翅”時,程桉的消息彈了出來。

“薑小芽!躺雞嗎?”

薑芽放下手上的烤串,直接回了一個“不”。

程桉,她的發小。雖說不是在一個院裏一起長大的,但是兩個人自小學便一直同班,直到後來高中文理分科,兩人一個學了理科,一個學了文科,這才分開了。

據說還在讀小學的時候,班上不是程桉第一便是薑芽第一,所以程桉同學一旦和第一失之交臂,便會死皮賴臉地跟著薑芽回家一起做作業,目的是想要看看她課後是不是背著他在偷偷學習。

兩家人看著這倆小孩總是一起認真學習,為了一道題急紅臉也樂嗬,自然而然,兩人的關係就變得親近起來,成了別人口中的“青梅竹馬”。

隻不過上了初中後,程桉的男孩子本性展現,成績遠遠落在了薑芽之後,於是兩人從一起學習變成了薑芽給他補習。

薑芽現在想起這個就後悔,當初就應該在程桉成績落後不配和她一起學習時狠狠地嫌棄他,這樣她就不用還和他維係著“塑料兄弟情”。

高考後的暑假,程桉帶她入了《絕地求生》的遊戲坑,企圖通過遊戲占些不厚道的小便宜。好在她那會兒在民宿認識了餘斯燃,反而揚眉吐氣了一番,並且趁機占了不少便宜。

餘斯燃……

怎麽突然就想到他了!薑芽懊惱地折斷了烤串的木棍子,覺得不解氣,折了又折。

“豆豆,快嚐嚐這個臭豆腐!”加減一臉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表情,激動地給她遞了一塊臭豆腐。

她接過來,正要咬上一口嚐嚐,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和尚,點這麽多,你是豬嗎?”

“南州大學是隻有巴掌大嗎?”她急忙低頭,小聲嘀咕著。

“嗯?”加減以為薑芽在跟她說話,啃著雞腿就轉頭看她,“豆豆你在跟我說話嗎?”

“沒有,沒有。”薑芽拚命搖頭。

而此時,尚嶸已經非常自來熟地跳過來打招呼了:“哈嘍,真巧,這不是上次幫我們挑‘鞋墊’的美女嘛!”

薑芽隻覺得頭皮發涼。

“緣分啊,人多熱鬧,不如拚桌一起啊?”

她正糾結著要不要出聲拒絕,大米豪爽的一聲“好啊”在耳邊響起。這下,她的心徹底涼了……

兩張四人桌並在一起,她磨磨蹭蹭地等幾個男生落座了,然後又有意無意地把大米安排在了靠著男生的那個座位,才放心地在大米左邊坐下。

既沒有坐在一起,又沒有麵對麵有視線交集的可能性,她非常滿意。

“你們怎麽回事,一個個規規矩矩的!又不是安排相親,來來來,夾著坐!”尚嶸絲毫不見外地開始重新安排,“兩邊的對換一下就成了!”

薑芽假裝沒聽見,兀自摳著手上的筷子。結果,要和她換位置的男生主動過來了,她也不好裝完耳聾再裝眼瞎,隻能硬著頭皮坐到了那個男生的位置,也就是餘斯燃的右邊。

“別光顧著埋頭吃,大家都自我介紹,認識一下。我叫尚嶸,你們也可以叫我‘和尚’,平時就喜歡打打球。同學,你叫什麽?”尚嶸歪頭看向他左邊正默默咬著雞鎖骨的簡嘉。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作妖”,薑芽真心覺得尚嶸適合混古代。

輪到她的時候,薑芽心裏暗暗地想,我們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吃串嗎?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上的臭豆腐,言簡意賅直接報名字:“我叫薑芽,你們好。”

說完,她立刻推了推身邊的大米,暗示她接話,餘光捕捉到了餘斯燃那抹不易察覺的笑。

餘斯燃從紙盒抽出一張紙巾,然後默默移到了她麵前,什麽話也沒說。

她會意,手忙腳亂顧不上生氣,拿著紙巾胡亂在嘴邊擦了擦。哪知剛擦完,左邊的某人又拿手撞了撞她的手肘,麵前又多了一張紙巾。

沒擦掉?於是她這次特別細心地沿著嘴邊又擦了一遍,心想著總該沒了吧。結果這次旁邊的人看不下去了,竟直接伸手過來拿紙巾幫她擦,擦的地方是下巴。

薑芽摸了摸下巴,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伸手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飲料,結果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還有他。

“咳……”薑芽嗆了一口,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們……”

“舉手之勞。”餘斯燃打斷了薑芽的話,把手上的紙巾團丟進了垃圾桶,雲淡風輕地說。

大家聽了,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然而他們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們。

這明顯是發現八卦的眼神啊!

她把視線轉向身邊的人,寬慰著自己“我不是個記仇的人”。突然,一個惡作劇的想法湧上了心頭。薑芽偷偷把辣椒粉往盤子裏的臭豆腐串上撒,還順便悄悄地把辣椒醬往自己這邊移了移。

趁著餘斯燃在附和尚嶸,她急忙把辣椒醬在臭豆腐串上塗勻,又細心地用筷子把上麵明顯的辣椒夾走,最後滿意地看著自己完成的“作品”。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薑芽時不時瞄一眼左邊的餘斯燃,時刻準備著把她特製的臭豆腐串和他盤子裏的臭豆腐串調換。

就在她好不容易抓著機會準備來個“狸貓換太子”的時候,斜對麵的尚嶸朝她擠眉弄眼了一番。她也顧不上對方會不會打小報告,飛速地交換了兩根臭豆腐串。

“快嚐嚐這個臭豆腐,味道太絕了!”尚嶸忽然傾身,拿起餘斯燃麵前盤子裏那串臭豆腐就要往他嘴裏塞。

餘斯燃見狀立馬往後一閃,尚嶸也不放棄,整個身子都快要壓上桌子,嘴上還委屈地說著:“快吃,我手都伸酸了!”

尚嶸鬧這麽一出,其餘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餘斯燃拗不過,隻能黑著臉咬下了一塊,然後嫌棄地把他往回推。

與此同時,辣味和鹹味相雜的奇怪味道迅速侵襲了他的口腔。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還未咽下的豆腐吐了出來,薑芽“貼心”地開了一瓶易拉罐可樂遞了過去。

一大口汽水入肚,緊接著便是一聲出乎意料的響嗝。薑芽聞聲,在一旁憋笑憋得辛苦,偏偏還強裝著一副“發生了什麽都和我沒關係”的模樣。

餘斯燃瞥了她一眼,見她努力憋著不笑出聲來的辛苦勁兒,再聯想到方才尚嶸對她的擠眉弄眼,瞬間明白了這事兒的始作俑者。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想起了和薑芽的第一次見麵。

那是在梧桐鎮的民宿裏,薑芽聚精會神地在院子裏打遊戲,因為他突然的出聲提醒受到驚嚇,然後緊張得一直打嗝。一聲聲接連不斷的打嗝聲像極了讀“鵝鵝鵝”,於是他捉弄心一起,搶著在她的自我介紹前叫她“鵝鵝鵝”。

當時的薑芽也不服輸,直接挑釁回來:“易燃易爆炸的燃?不見得有多斯文呢。”

那時,她咬牙切齒的樣子,明明沒有多硬氣的回懟愣是被她講出了幾分氣勢。

餘斯燃笑了笑,還真是個記仇的姑娘。

3.

“餘斯燃,你趕緊送人家薑芽同學回寢室,我看她有些醉了,可別摔了。”

被點名的薑芽一臉蒙,她也就喝了一瓶啤酒,在出去的時候不小心被凳子絆了一腳差點摔倒,怎麽就成喝醉了走不了路?再說了,當她的三個室友是空氣嗎,怎麽也輪不到餘斯燃來送她。

“我沒醉,我們自己回去就好,這麽多人呢。”她微微一笑,立刻攔截了餘斯燃的接話。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兩邊好不容易準備散夥打道回府,尚嶸忽然彎腰撿起了什麽東西,又叫住了她們。

“撿到一張KTV優惠券,滿200減50!兄弟們,KTV走起?”尚嶸朝他們抖了抖手上的一張卡片。

薑芽聞言,一頭黑線。她準備攔住重點關注對象——大米。

隻聽大米一聲吼:“行啊!兄弟們走起!”

薑芽攔住大米的手停滯在空中。一陣風吹來,她覺得自己耳邊出現了“烏鴉的叫聲”。

慘,太慘了。

“姐妹,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快和別人稱兄道弟啊!”她欲哭無淚地看向大米。

顯然大米沒有看到她眼中要傳達的意圖,反而一把摟過她的肩膀說:“走,我們去開開嗓子!”

薑芽算是徹底服了尚嶸,明明前幾秒她才從他走過的路上走過,怎麽就沒見什麽優惠券?這明顯有詐!

此時佩服尚嶸的不止她一人,還有一直走在尚嶸身邊的餘斯燃。他清清楚楚地目睹了尚嶸從口袋裏掏出優惠券,然後丟在地上再故作驚訝地撿起來的操作,動作銜接堪稱流暢。

至於為什麽不拆穿他的小把戲?餘斯燃看了一眼被室友摟著肩膀帶著往前走且一臉愁容的薑芽,仔細想想,去唱歌挺好的。

KTV包廂內。

尚嶸和大米在上麵合唱周華健的《朋友》,薑芽坐在沙發角落玩指甲,並且時不時偷偷觀察餘斯燃的動向,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又被安排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繼另外幾個人合唱了幾首舒緩的歌後,薑芽已經犯起了瞌睡。就在她昏昏欲睡的關頭,猝不及防地被點名,裝睡都逃不掉。

“薑芽,就剩你和餘斯燃沒唱了!快來合唱,軍訓的時候就知道你唱歌不錯。”

還沒等她說出拒絕的話,就被幾個人擁到了屏幕前,而餘斯燃已經相當配合地站在了她身邊。

看著播放列表中的歌名,《有點甜》《隻對你有感覺》《私奔到月球》……她隻覺得腦殼痛。

這是挖坑給她跳?

餘斯燃見她遲遲沒有選歌,扭頭問:“選不出來?那我可選了。”問完也不等她回答,直接按下了《隻對你有感覺》這首的播放鍵,還頗有興致地點評,“歌名也不錯。”

薑芽恨不得飛他一個大白眼,嘴上輕聲吐槽著:“鬼才會對你有感覺。”

結果,沒過幾分鍾她就被打臉了。

餘斯燃唱著“微笑再美再甜,不是你的都不特別”,轉頭認真又深情地看向她。他的眼睛很清澈,帶著點真誠……薑芽不知道怎麽,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他隻不過認真看著她,她的心便如小鹿亂撞般亂跳個不停,實在太沒出息了。

她避開他的目光,緊盯著屏幕上的歌詞,手指摳著話筒轉移注意力,一句“眼淚再苦再鹹,有你安慰又是晴天”唱得磕磕絆絆。

餘斯燃絲毫沒打算放過她,依舊互動似的對著她那邊唱。薑芽也不妥協,隻看屏幕,對他充耳不聞。台下的人看戲看得熱鬧。

“學校傳言餘斯燃高冷,對女生也止於禮貌,這是什麽情況?難道是看上我家豆豆了?”加減一臉八卦地問大米。

大米轉頭問尚嶸:“兄弟,你覺得呢?”

尚嶸饒有興趣地湊過去加入八卦陣營:“根據我對餘斯燃的了解,很有可能!”

包廂那邊在八卦,包廂這邊被八卦的男女主角此時正在偷偷互懟。

餘斯燃趁她唱歌的空當,輕聲問:“你怎麽不跟我互動?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薑芽趁他唱的空當回答:“對你沒感覺。”回答完之後感覺不大對勁,可又立刻到了自己唱的部分,隻能作罷。

果不其然,餘斯燃就愛抓她的小辮:“我沒問你對我有沒有感覺,你別瞎想。”

“想你個大頭鬼!”薑芽一激動也控製不住自己說了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最後兩人合唱的那句“我隻對你有感覺”,她故意沒有出聲,嘴巴隨意嘟囔了兩句假裝在唱。

餘斯燃又不知道突然抽了什麽風,一個勁兒含情脈脈地盯著她看,她被他盯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心裏一緊張,又不小心打起嗝來。

她立即推開他,跑了出去,闖進廁所,對著鏡子連著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緩過來。

鏡子裏的姑娘臉頰微微泛紅,眉頭上幾縷發絲俏皮地翹起。薑芽一臉震驚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完全不敢相信因為餘斯燃的幾眼,自己竟如此緊張慌亂,耳根的溫度也在悄然上升。

“薑芽,你緊張什麽!看就看!你長這麽好看,怕什麽!”她指著鏡中的自己,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豪言壯語為自己壯膽。然後,用手指蘸了些水輕輕捏著耳垂降溫。

好不容易收拾好,一出門,她就看見了倚在牆上的餘斯燃。她假裝沒有看見,目不斜視地從他麵前走過。結果身後長手一拽,她一下沒站穩便被他帶著踉蹌往後退。

最後,兩人以一種電視劇的經典橋段才會出現的姿勢,木頭人般僵持了好幾秒。薑芽被餘斯燃半抱著困在了牆壁和他之間,大氣都不敢喘。

兩個人靜到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嗝……”薑芽的打嗝聲很沒有情調地破壞了這個氛圍,兩人回過神來,觸電般光速分開。

薑芽一直打嗝不停,急匆匆就要走。餘斯燃在身後叫她:“薑芽,我從梧桐鎮走後,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薑芽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明明就是他留的假電話號碼,倒埋怨起她來了。

她鼻頭泛酸,委屈得想哭。正打算回頭好好罵他一頓,他的一句“我們不是朋友嗎”輕飄飄地傳了過來。

誰想和你做朋友啊!

她咬咬牙,頭也沒回地大步離去。

4.

程桉曾經這樣形容過她:“你有沒有發現,有時候你就像一頭倔牛,還是頭愛在心裏跟自己較勁的倔牛。”

那個時候她嗤之以鼻,打死也不肯承認。可現在,心裏的兩個“小人”此刻正因為昨日和餘斯燃的矛盾而劍拔弩張,你來我往地爭得激烈,她跟著皺起的眉頭將她出賣得一幹二淨。

“唉,我是不是真的太別扭了?”

另一個聲音又立馬跳出來回答:“我不是,我沒有。”

突然響起來的鈴聲打斷了薑芽激烈的內心鬥爭,她瞬間鬆了一口氣,將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後。

“忙什麽呢?出來玩!”

薑芽下意識地回答:“忙著拉牛。”

大概安靜了五秒,電話另一頭的程桉便反應過來她口中的“牛”是什麽,毫不掩飾地笑出聲來,她這才後知後覺到自己說了什麽。

“不去。”

她正要掛斷電話,程桉急忙補救說:“慢著,不許掛!我帶你去吃我們學校後街的章魚小丸子。”

薑芽不屑地哼了一聲:“我有腳,自己也能去。”

程桉所在的學校就在南州大學旁邊,兩個學校不過一條路之隔。

“我請你吃好吃的。”程桉立馬補充道。

“我是吃貨嗎?”她撇撇嘴,實在想不明白他費盡心思讓她出去玩是想耍什麽花樣。

“我是!我是吃貨!”飽飽一個箭步溜到了她身邊,兩眼冒光,如同嗷嗷待哺的餓狼。

“你不是才吃完嗎?”她眼神瞥向飽飽桌上還未扔掉的炸雞包裝盒,質疑道。

飽飽搖搖頭,言辭誠懇:“馬上就會消化了。而且,有白吃的不吃多可惜。”

程桉聽到她們這邊的對話,抓準機會插話:“說得好,同學。白吃不吃,薑芽,你是不是傻?”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薑芽一字一字地朝著程桉說出來。

這種被程桉坑的事例太多了。

9歲那年,程桉用一根冰糖葫蘆把她騙到了客廳,然後藏起了她高他一分的語文試卷;12歲那年,程桉以銅鑼燒為誘餌,把不小心打碎花瓶的鍋完美地甩給了她;16歲那年,他說他發現了一個世外桃源,最後把她帶到了一片油菜地……

有這些先例,她哪敢再相信他毫無原因的熱情相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唉,要不是奶奶,我才不請你吃東西。”程桉假意歎了口氣。

“果然啊!你放心,奶奶那邊我不會說你壞話的,不勞程哥破費了。”薑芽心裏暗暗佩服自己準確的預感。

“這是什麽話!我程桉是這麽小氣的人嗎?”

薑芽絲毫不帶猶豫地反問道:“哦,是嗎?那請問是誰打小就不肯承認自己差一點,一分也要解釋得麵紅耳赤直到別人點頭認同才肯罷休?”

“不說了,別人催我了,12點西大籃球場見。”

耳朵邊響起電話掛斷的嘟嘟聲,薑芽早已習以為常,隻是拍了拍飽飽的肩膀,狡黠一笑:“到時候記得狠狠宰他一頓,畢竟白吃。”

西杭大學籃球場。

薑芽本著人道主義在路上順手給他帶了一瓶水,然後坐在跑道邊的樓梯上等程桉。

吃貨飽飽聲稱怕被他倆爭鋒相對的“火焰”波及,破天荒地抵住了美食的**,委婉地拒絕了這頓免費的午餐。

要不是她知道飽飽是真有事,她差點都要覺得她是程桉派來的間諜。

程桉在操場上衝她招了招手,然後扭頭繼續和隊友說話,完全沒有要過來的意思。薑芽咬咬牙,拿起礦泉水朝他走去。

因為有旁人在場,她努力麵帶微笑迎上去。一見著別人走了,臉色立變,將手上的礦泉水瓶朝程桉砸了過去。程桉一把接住,扭開瓶蓋喝了一大口,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我就知道我們家豆豆還是有良心的。”

“你真的這麽覺得嗎?”薑芽抬起頭,笑著看向程桉,右腳蠢蠢欲動。

程桉點頭,接著發出一聲巨大的慘叫。

薑芽若無其事地收回“作案工具”,滿意地看向自己在程桉鞋子上留下的“美麗符號”。

程桉咬牙切齒:“我的新鞋!薑芽,你完了!”

薑芽見狀,急忙開溜。奈何運動細胞再給力也比不過體育專業的程桉,沒一會兒便被抓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程哥,我錯了。”她假意認輸求放過,結果他根本不上當,依舊將她兩隻手反剪,緊緊拽住手腕。

“嘶。”她一邊假裝疼得直哼哼就是不叫他鬆手,一邊偷偷擠眼淚。

程桉一臉不相信:“別裝了。”

薑芽依舊不吭聲,專注擠眼淚。

程桉見她一直沒有出聲,急忙鬆了手,上前瞧她。

一滴眼淚適時流了出來,薑芽心裏樂滋滋地佩服著自己,臉上卻依舊保持著平靜。

見著程桉慌了,她趁熱打鐵:“絕交。”

“絕交?”程桉不敢相信地重複了一遍,“多大的人了,幼稚不幼稚?”

薑芽轉過身,背對著他,作勢要走。

程桉連忙服軟:“是我錯了,我請客賠罪。”

“海底撈。”

“行。”

薑芽甚至能聽見身後程桉氣得牙咯咯作響,完全不同情地伸出指頭點數:“火鍋、關東煮、雞鎖骨、肯德基新套餐、奶茶……”為了防止暴露,聲音特意夾雜了一絲委屈的感覺。

“可以可以。”程桉急忙打斷,一股腦兒地應下來,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總能搪塞過去。

“一言為定!”薑芽回頭,一臉得意,滿眼笑意,“騙人是土狗!”

“你……”程桉氣得語無倫次。

幾分鍾前,另一個籃筐架下,尚嶸正在等西大的朋友打球,球賽的賭注是一個漂亮學姐的微信號,餘斯燃被他拉來當救兵。

“哎,那是不是薑芽?”尚嶸拍了下餘斯燃的肩膀,手指向另一邊的籃筐。

餘斯燃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巧看見薑芽被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摸頭,臉色不自覺地沉了幾分。

尚嶸看著餘斯燃的臉色,試探性地煽了煽風:“那男生莫非是她男朋友?看樣子長得不錯。”

餘斯燃收回視線,語氣冷漠:“好看?就你這眼神能看清眼睛還是鼻子?”

尚嶸敏捷地嗅到了一絲火藥味,不再吭聲,默默等朋友。餘斯燃偷偷看向薑芽所在的方向,隻見她和那個男生你追我趕正嬉鬧得開心,垂在兩側的手不禁攥成了拳頭。

他看著兩人並肩離開的背影,拳頭又攥緊了幾分。

“還打球嗎?”尚嶸一喊,拉回了他的思緒。

餘斯燃接過球,冷冷地說:“打!”

尚嶸愣是從他這一個字裏聽出了凶狠的火藥味兒來。

事實證明,他沒有聽錯。

這場球賽最後以餘斯燃臨陣倒戈,尚嶸被完虐收場。

5.

薑芽寢室一行人以“網癮少女”大米為首,在南州大學西門口外的網咖坐成一排,美其名曰“上課前最後的狂歡”。

“你們誰菜?老實交代,不然等著挨揍。”大米的目光冷颼颼地在其餘三人身上轉了一圈。

加減悄悄用腳碰了碰薑芽的腳,小聲說道:“大米玩遊戲這麽嚴肅認真的嗎?”

薑芽斬釘截鐵地點頭。兩天前她親眼目睹過大米在各個遊戲中的斐然戰績,更感受到她玩遊戲時的那份**與認真。

加減心虛,想舉手又不想舉手,但看到大米眼裏那道淩厲的光,隻能可憐兮兮地舉起了小手。

大米滿意地點頭:“這才乖嘛,等下乖乖跟在姐姐後麵不要亂走。”

“其實,我技術也不怎麽好,但是!不算菜!”飽飽見狀,急忙補充道。

薑芽默默舉手附議:“我也……”

三個人齊刷刷地看著大米的笑容從臉上消失,然後不約而同地立即轉頭看向自己的電腦。

“咦,我怎麽還沒開機?”

“咦,我頁麵怎麽卡住了?”

“咦,這個時間點網吧的人不怎麽多啊。”

大米看著默契無比在同步轉移話題的三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可以申請撤回帶你們來嗎?”

“不可以。”三人異口同聲。

這是薑芽第一次見大米玩遊戲時眼裏含著的不是**,而是怒火,好在她暑假入坑吃雞被某人教得技術還不錯,於是默默地跑過去幫忙扶起被打倒的飽飽。

“飽飽!你不是說你技術還行嗎?”大米剛扶起加減,轉頭就發現剛被扶起的飽飽被人一槍爆頭。

“莫生氣,莫生氣!人生就像一場戲……”飽飽縮了縮脖子,心虛地說道。

加減見狀,同樣心虛得很,趴在草地上補血後就再也沒有起來。薑芽小心翼翼地從另一邊繞道去了敵方後側,瞄準目標連開了好幾槍。看到對方變成盒子,正要興奮地告訴大米,結果,不知道被躲著的哪個人一槍爆頭也變成了盒子。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飽飽湊過頭來,有理有據地分析道。

大米聞言瞪了她一眼,飽飽默默閉上了嘴,做了一個給嘴拉上拉鏈的動作。

“啊啊啊啊!”加減忽然大叫,操控著人物在草地上左跳跳又跳跳。

隻見她自己本人也左搖右擺著,仿佛身臨其中,薑芽見狀忍不住笑出了聲,旁邊的飽飽更是笑得喘不過氣來。

“加減,你也太可愛了吧。”

絕對不是誇張,昨天她路過加減身後,停下來看了幾分鍾她玩微信小程序新出的遊戲“歡樂球球”,然後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身體全程跟著小球左右搖擺。

對此,簡嘉同學的回應是:“我也控製不住我自己。”

她們笑得正歡樂,對麵突然探出一個腦袋,看到她們後,驚喜地衝她們打招呼:“是你們啊!”

“真巧。”薑芽怎麽也沒想到在網吧也能碰見尚嶸,好在餘斯燃不在,她瞬間鬆了一口氣。

於是自來熟的尚嶸加入了她們的隊伍,菜鳥加減主動申請旁觀。

遊戲打到一半,尚嶸接了一個電話,薑芽隱隱約約聽出了對方可能是餘斯燃。

尚嶸把手機夾在肩膀上,手還在操作遊戲:“碰見薑芽她們了。嗯,那你過來找我吧。”

薑芽聞言,操縱著人物的手一頓。

他們這是一天見一麵的節奏?這個世界太小了吧!兩人剛鬧掰,這個時候見麵多尷尬。是該假裝陌生還是客氣寒暄,她心裏糾結得要命,有苦說不出。不行不行,還是找個借口趕緊溜吧。

“薑芽,你斜後方有塊石頭看見沒?幹掉那個草衣。”

尚嶸的突然指揮打斷了她腦袋裏蹦出的亂七八糟的想法,她隻得把這些拋到腦後,將注意力重新投入到遊戲中。結果打死對方後一激動,本就忘性大的她徹底忘記了要溜走的計劃。

一直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她才記了起來。

完了。

“竹染絲雨。餘斯燃,豬?”餘斯燃站在身後,低頭輕聲在她耳邊念了一遍她的ID,“我覺得還是之前的好聽,你覺得呢?”

糟了!薑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遊戲ID“吃飯睡覺不許打豆豆”早已改了。那個時候她正在氣頭,於是把ID改成了現在這個,之後一直沒有再上遊戲。

他說著“你覺得呢”四個字時語氣明顯上挑,隱隱有些挑釁的意味。薑芽默默地把腦袋往右移了幾分,然後解釋:“哈,好巧,我怎麽就沒發現呢。”

說起來,吃雞算是兩個人的紅線了。這個想法冷不丁地冒出來的時候,一下子又被她打了回去,心裏暗罵著什麽破比喻。

“你不是在北門那邊嗎?怎麽這麽快就到了?”尚嶸瞧見這邊的動靜,這才發現餘斯燃已經到了。

“腿長。”

“趕著來揍我的嗎?”薑芽一不小心把心聲說了出來。

顯然站在身後的餘斯燃聽見了,嘴角笑意更深。

遊戲一結束,薑芽立馬起身,拿著手機假裝在回電話:“很急嗎?好,我馬上就過去。”

“我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玩。”不等她們回應,她立即逃之夭夭。

網咖裏,飽飽看著她急匆匆跑開的身影,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豆豆,你手機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