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是我想要保護的人

“這是魏行止住的地方。”

趙敏敏一睜開眼睛,腦子裏就劃過這樣一個想法。

這窮奢極欲的裝潢、這kingsize的大床、這性冷淡色係的床單無一不在提醒她這不是她那月租七百塊的小單間,這是她把雪媚娘賣了都住不起的總統套房。

趙敏敏坐在**擁著被子,第一反應居然是揭開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嗯,很好,衣服很完整,除了皺了一點,沒有什麽大問題,看來現在的她跟當初一樣,激不起魏行止半點興趣。

這真是讓人很惆悵的一件事情。

她在床沿邊找了半天的鞋,還是沒找到,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可能昨晚是魏行止把她抱到**來的,畢竟她這麽多年並沒有夢遊的習慣。

最後,她幹脆赤腳下了床。

她推開門走到客廳,就看見魏行止蓋著一條深灰色的毯子睡在沙發上。好在總統套房大氣得很,連沙發估計都有兩米多長,放下一個魏行止還是綽綽有餘的,但魏行止常年養尊處優,讀書的時候趙敏敏就喜歡打趣地叫他“少爺”,最後還發展成了全班人偷偷叫的一個綽號。魏大少爺隻怕是平生第一次睡沙發,就算這沙發長度足以容納下他,他依然睡得不安穩,眉頭緊鎖著,牙關緊咬,細碎的劉海耷拉下來,遮住他的眉眼,平添了幾分脆弱,看著就是個被噩夢纏身的小孩兒。

他又睡不好了。

趙敏敏心想。以前他就有這毛病,那時候趙敏敏見他白天總一副睡不醒的樣子,還老是上課睡覺,還問他晚上幹嗎去了,他一開始總不說,被她問得煩了,才淡淡告訴她他睡不著,後來她為他想了很多辦法,香薰蠟燭、搖籃曲、催眠,連跳大神兒都用上了,也沒半點作用,卻沒想到失眠這毛病跟了他這麽久,到現在都沒治愈。

她蹲下身,看著他因夢魘而不安的俊逸麵孔,心頭軟得一塌糊塗。

她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像哄小孩兒睡覺那般輕輕唱道:“乖寶寶,睡覺覺,睡著了好長高高。”

她哄了一遍又一遍,神奇的是,魏行止真的放鬆了下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牙關也不再緊咬了。她輕柔地擦去他額頭上的汗,包裏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把她嚇得不輕,手忙腳亂摁掉那個電話之後,抬頭見魏行止並沒有被吵醒,不由得鬆了口氣。

她走出套間,輕輕關上門,掏出手機一看,未接通話上顯示著“大哥來電”。

當然,別誤會,此“大哥”非彼“大哥”,她並不是非法亂入了什麽地下販毒賣**洗黑錢的黑幫組織。

“大哥”是柏鬆南。

說起趙敏敏和柏鬆南的關係,那又是一段冗長的過往史了。

趙敏敏和柏鬆南不打不相識,當然,她沒打,是魏行止打的,但不妨礙她在柏大佬麵前混了個臉熟。

他們真正打交道是在一個晚上。那天,下晚自習後,趙敏敏履行約定帶魏行止去嚐遍龍陽美食,自然隻有她一個人把這當約定,魏行止根本不願意去,被她生拉硬拽地拖去了一家燒烤攤,因為她想看魏行止啪啪打臉,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真香”。

趙敏敏拖著心不甘情不願的魏行止坐在一家據說是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字號燒烤攤前,就這麽和來吃夜宵的柏鬆南來了場狹路相逢。

趙敏敏手中的筷子,就那麽戲劇化地掉在了麵前那盤烤得噴香的鐵板茄子上。

魏行止長得招眼,日理萬機閱人無數的柏大佬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倆,痞笑道:“喲,這不巧了嗎?”

他隔著燒烤架嫋嫋升起的熱煙伸出手指對他們一比道:“你倆在這兒給我等著。”然後就走開不知道是不是去喊弟兄們去了。

趙敏敏快要哭出來了,抓著魏行止的袖子道:“我們快走吧,他去找幫手了。”

魏行止坐在原地不動如山,嫌棄地把自己盤子裏的烤腰子夾到她盤子裏,懶洋洋道:“走什麽?不是你要來吃的?”

趙敏敏苦著一張臉道:“吃重要還是命重要啊?”

魏行止把筷子放在她手心,說一不二地命令道:“吃你的。”

趙敏敏隻得捏著筷子顫抖著腿吃了好幾串烤腰子壓壓驚。

不一會兒,柏鬆南便去而複返,身後沒有跟著一幫小弟,手裏也沒有那鋼管匕首之類的武器。

就是肩上……扛了一輛粉色女性自行車。

趙敏敏:“……”

他扛著自行車放在趙敏敏身邊,激起塵土萬千,自來熟地坐在他們這一桌,朗聲問道:“這是你的車吧?”

趙敏敏僵笑著點了點頭。

“那你趕緊把它領走吧,這破爛放我家裏好多天了,搞得好幾個女的都跟老子鬧脾氣。”

趙敏敏被雷得外焦裏嫩,一時都忽略了他話裏那個“幾個”帶來的關鍵信息。

“那……您和您女朋友還好嗎?”她試探著問道。

柏鬆南撇嘴道:“早分了。”

“啊?那……那怎麽辦?要不我還您一個?”

魏行止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柏鬆南倒是渾不在意,揮一揮手瀟灑道:“沒事兒,妹子千千萬,吹了就再談。”

趙敏敏咽了咽唾沫,恭維道:“精……精辟。”

柏鬆南一笑,突然對魏行止道:“小老弟,你這吃東西的方式不對啊,鐵板茄子就是要配這蒜吃的啊,你幹嗎把蒜都扒拉出來?”

魏行止嘴角一扯:“我樂意。”

趙敏敏要被魏行止嚇死,忙拉住魏行止的手,見柏鬆南一個勁兒地盯著盤中那隻烤雞腿,顫顫巍巍地拿起雞腿遞到他眼前:“哥……您……您吃不?”

柏鬆南衝趙敏敏讚賞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一顆有些稚氣的虎牙。

後來,趙敏敏無比後悔說了那句話,因為,誰知道有些校霸看著威風凜凜,人模狗樣的,竟然是個大胃王呢?

那一頓夜宵,趙敏敏隻吃到了幾串腰花。

後來,趙敏敏又相繼碰到了柏鬆南幾次,分別是串串店、涼麵攤、包子鋪、泡菜店……

兩人之間有這麽深厚的緣分,柏鬆南幹脆認了趙敏敏做妹子,趙敏敏從一開始的怕他,恨不得繞著他走,漸漸地了解到他不過是個頑劣的大男孩,其實內心很善良,也很樂意叫他哥。

後來,趙敏敏搬到人生地不熟的Z城,窮得每天隻能就著開水啃饅頭,機緣巧合又碰到了柏鬆南。柏鬆南那時候開了家火鍋店,事業做得風生水起,一直接濟她,兩人做了好久的飯搭子,可以說趙敏敏從讀書時候的一百多斤瘦到現如今不到八十斤,這其中有著柏鬆南的一份汗馬功勞。

趙敏敏走進電梯,翻出他的號碼撥過去。

“喂?哥,什麽事兒?”

“你沒在家啊?我在這兒敲半天門,沒人啊。”

“我在外麵呢,你去我家幹什麽?”

“店裏運了些蝦過來,我這不給你送過來嘛,這還是活的,新鮮著呢。”

“那我告訴你密碼,你先進去,我還得等會兒到。”

柏鬆南聽得眉頭皺起,訓斥道:“不行,你怎麽能隨隨便便把家門密碼告訴一個男人呢?你這防範意識怎麽這麽淺?”

趙敏敏道:“沒事兒,哥,你在我眼裏不算男人。”

柏鬆南:我謝謝你哦。

等趙敏敏趕回家,一進門,柏鬆南頓時驚呼一聲:“你的頭發怎麽綠了?”

他像探索新大陸一樣看了她的頭發好一會兒,半晌後才歎道:“你這是多想不開,你這頭發也就比我的長了那麽一點兒吧。”

她沒理他,走進客廳,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白色泡沫水箱擺在她那空間本來就不大的小房子裏。

她抹了把汗,崩潰道:“不是吧,哥,這麽多,我怎麽吃得完?”

柏鬆南正坐在沙發上擼雪媚娘,聞言抬頭道:“就這麽點兩三天就吃完了,怎麽會吃不完?”

大胃王最根深蒂固的錯覺就是,以為別人跟他一樣能吃。

趙敏敏無可奈何。

“再說,都說讓你換個房子了,這麽巴掌大點的地兒,我們雪媚娘跑都跑不開,你現在又不是沒這個錢。”

趙敏敏從冰箱裏拿出一塊吐司,邊吃邊說:“再說吧。”

柏鬆南翻了個白眼,數落道:“你這拖延症簡直沒法治了。”

趙敏敏聳了聳肩。

“哎,我問你,你昨晚上在哪兒睡的?這麽大清早的都不在家。”

趙敏敏咬著吐司在看昨天魏行止發給她的圖稿,聞言心不在焉地隨口答道:“魏行止那裏。”

柏鬆南徹底安靜下來,趙敏敏這才發現不對勁,立即張口想挽回,卻被柏鬆南給打斷了。

“你倆這是……睡了?”

趙敏敏臊紅了一張臉,斬釘截鐵道:“沒有!”

“這不合理呀。”

“這怎麽就不合理了?”

柏鬆南咂咂嘴,給她分析:“這孤男寡女夜深人靜共處一室的,你倆又郎有情妾有意的,不就是一堆烈火幹柴嗎?”

趙敏敏:您這成語用得挺溜。

“你哪裏看出他對我有情……不是……誰說我對他有意啊?”

“那會兒他不是還保護你嗎?要不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哪個大老爺們兒撐得沒事兒幹天天跟女人屁股後頭跑啊?”

趙敏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有嗎?那他為什麽要保護我?”

撇去兩人後來關係越來越好那段不談,魏行止有一段時間是成天跟在她身後,連他們還不是很熟的時候甚至跟著她去了趟二手書店,但那真的不是因為他性子孤僻不合群隻有她一個朋友的原因嗎?

柏鬆南疑惑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那時候那一頭五顏六色的小老弟,哎喲,我忘了他叫啥了,彩毛是吧?”

“人家叫六毛。”趙敏敏提醒道。

“哦,對,那個六毛天天在外頭放話說要整死魏行止,先拿他的馬子開刀,那時候他還以為魏行止的女朋友是你呢。”

趙敏敏還真不知道有這檔子事,接著問道:“然後呢?”

“然後魏行止就約著六毛出來幹架啊,那小老弟不厚道,說是單挑,卻帶了怕有一個排的人來,我路過那兒,就順手幫了一把,一群繡花枕頭,都不夠我倆揍的……後來好像又約了幾次架吧,直到六毛那小子進了監獄,這事兒才算完了。”

手中的雪媚娘搖著腦袋亂晃,想要掙脫掉柏鬆南的桎梏,柏鬆南手一鬆,它就跑進了趙敏敏的懷裏,蹭來蹭去求撫摸。趙敏敏有些出神,隻敷衍地摸了摸它的頭,惹得雪媚娘喉間發出不滿的咕噥聲。

柏鬆南繼續說道:“不過這事兒你居然都不知道,魏行止這哥們兒也做得出,為了你幹了好幾架都不說,要是老子,破了層皮都得跟我女人說,老子為她風裏來雨裏去的,不求她為老子洗衣做飯,起碼得心裏有個數吧。”

趙敏敏手一抖:“他……受傷了?”

柏鬆南的臉上空白了一瞬:“呃……這倒沒有,我說過嘛,這小子的身手挺好,就那些臭蟲,頂多煩人了點兒,要傷他的話還欠點兒道行。”

趙敏敏久懸的心才總算落回了肚子裏,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擰巴:“就憑這個,你怎麽就斷定他……喜歡我了?說不定……說不定他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難道你路上要是見到了一個被惡霸追趕的妹子你不會去救嗎?”

柏鬆南誠實道:“那要看妹子的胸大不大。”

趙敏敏:“……”

“可那時候畢竟是因為他惹上了六毛那幫人,才牽連到我身上的,說的不好聽點,我被六毛他們盯上全賴他,他當然要負責保護我。”

她又有點兒氣憤地瞪著柏鬆南:“而且他才不是像你這麽膚淺的人,隻知道看妹子的胸!”

柏鬆南手一攤,流裏流氣地笑道:“相信我,好妹妹,大多數男人都喜歡大胸妹。”

他伸出一根食指抵著趙敏敏的額頭,稍一用力,趙敏敏就猝不及防地往後倒去,抱著雪媚娘栽倒在沙發裏。

“剩下那一小部分男人,也不會喜歡你這種風一吹就倒的豆芽菜。”

氣得趙敏敏順手就拿了個抱枕扔他。

柏鬆南輕輕鬆鬆就接住了這個抱枕,笑出一口白牙。

趙敏敏從沙發裏坐起來,靠著沙發,仰頭看著天花板道:“也是,所以你說錯了,像魏行止那樣的人,怎麽會喜歡我?”

柏鬆南也沒發現剛剛自己否定了自己,見趙敏敏說得這麽篤定,便問道:“他為什麽不會喜歡你?”

趙敏敏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時候……長得醜。”

柏鬆南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像自己遺忘了什麽關鍵的東西,又說不上來,回憶起趙敏敏高中時候那矬樣兒,圓臉蛋兒,大象腿,人長得不高,還留了一頭及腰的長發,黑沉沉的一大把,不笑的時候像個靈媒一樣,他看了都瘮得慌。

他自己也不知道魏行止怎麽會看上她,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隻得答道:“你說得對。”

趙敏敏:“你走!”

她自己說自己長得醜是一回事,別人說就是另一回事,我自己說沒問題,但你要說我長得醜我就想打人。

趙敏敏又推又搡地將柏鬆南趕出了家門。

“那個蝦你開了蓋子要蓋上啊,不然會爬出來的,趕緊做了,趁著新鮮的時候。”

回答他的是一扇差點碰到他鼻子的門,關門聲震天響。

他站在原地,突然回過味來,想起了自己遺漏的那一點,眼神,魏行止的眼神。

那時候常常見趙敏敏帶著魏行止去吃夜宵,魏行止想必是不喜歡吃那些油膩辛辣的燒烤串串,不像趙敏敏見了吃的眼裏就隻有美食,周圍全是些小攤老板炒飯穿串,忙得熱火朝天紅光滿麵,下了晚自習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聚集過來填飽自己的肚子,吵吵嚷嚷。他沒東西可看,視線輕飄飄地繞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在了身旁的趙敏敏身上。

那眼神,要讓柏鬆南形容的話,怎麽說呢?就跟摻了蜜的水一樣,眾生於我皆草木,唯你一人是青山的那種,反正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所以他才一直以為魏行止是喜歡趙敏敏的。但他一直以來感情細胞也不是那麽豐富,常被罵作“鋼鐵直男”“情商喂了狗”,也不好再去說這些話誤人子弟,隻得摸了摸鼻子走了。

算了,指不定是他想多了。

送走柏鬆南後,趙敏敏拿出了筆記本電腦,準備更幾千字《貴人》。《貴人》是她手上正在連載的一篇長篇小說,由於是刑偵題材,涉及大量有關刑偵司法、犯罪心理的專業知識,她查了好多書籍也看得一知半解,頭疼得要命。

她和秦樂就是這麽熟起來的。

趙敏敏和秦樂雖然是高中同學,但秦樂那時候特立獨行,跟班上同學少有來往,更不會跟趙敏敏這種常年駐紮最後一排的學渣有什麽交集,說白了就是清高,眼高於頂看不起他們這些成日混日子不好好學習的人。趙敏敏高中畢業後和班上同學斷了聯係,隻那麽一個蘇婉兒還聯係得上她,聽說她在這件事上犯了難,便指點她說秦樂現在成了律師,可以去問問秦樂。

好不容易弄到了秦樂的微信,趙敏敏還清楚地記得她們見麵的第一天,秦樂穿著一身深藍色西裝,坐星巴克裏端著咖啡,一臉欠揍地說:“我其實挺後悔的,後悔那時候隻顧著學習,沒有好好跟你們玩一下。”

趙敏敏聽到這裏還在客氣地笑著,卻隻見秦樂輕輕啜飲了一小口咖啡,不無遺憾地道:“就算我現在名校畢業,又考了研究生,畢業一出來就拿了世界五百強的offer,每天坐在地價金貴的寫字樓裏工作又怎樣,我錯過了我的青春。”

趙敏敏:“……”

她記得她當初好像是一杯咖啡就那麽潑了過去。

趙敏敏寫起文來不知窗外事,等她敲完最後一個字發到網站上,腰酸背痛地站起來時,才發現已經下午兩點了。

她早上就吃了塊吐司,那吐司還是上次伍佳琪過來買的,也不知壞沒壞。她打開冰箱一瞧,裏麵空****的,就隻有幾掰蒜和幾顆蔥,一看就是個不會過日子的人,也不知道柏鬆南怎麽就斷定她會做小龍蝦了。

趙敏敏打開蓋子看了看那些蝦,本來想做一頓飯的想法瞬間沒了,她在原地歎了又歎,最終當機立斷:“還是出去吃吧。”

換了身舒服的穿著,她就趿拉著拖鞋去了小區門口的便利店。

趙敏敏是個懶癌重症患者,家裏的廚房就是個擺設,最多煮個麵,一年到頭很少有開火的時候,太遠她又懶得去,大多時候她都混跡在便利店,這裏就是她二十四小時的溫馨港灣。

她泡了桶日式豚骨麵,坐在便利店就開始吃。

她邊吃邊刷手機。

她是個典型的靈感型作者,這樣的作者往往相當極端,有靈感的時候文思泉湧,**,每天更新一萬字把你砸得暈頭轉向,沒有靈感的時候顆粒無收,一滴水都擠不出來。她這篇文卡了快半個月,卡得她痛苦萬分每天都在頭禿的邊緣瘋狂試探,今天才終於來了點兒靈感,爆了字數,她的那些讀者歡天喜地得像在過年。

“媽呀呀呀呀呀!我不眠不吃守著兒半個多月,終於等到刀總你更文了呀!”

“孩兒們,挖煤的回來了!”

“好精彩啊啊啊,這章斷得也太銷魂了吧?”

“不就是地雷嘛,拿去。”

“終於等到你更文,老子反手就是一個……麽麽噠。”

“今天的糧吃得好撐啊,有一萬字了吧?”

“明天還有更新嗎?哭唧唧。”

“求求刀總不要虐我們恒寶,嚶嚶嚶!”

“跪求刀大不要再讓我們站錯CP了呀,還記得看《天璣》的時候被你支配的恐懼。”

趙敏敏刷到這裏的時候笑了笑,回了一句“看我心情”。

那些守在她專欄裏的“24孝”讀者馬上回複了,清一色的“糟老頭子”。

趙敏敏抱著手機笑出豬叫。

在這眾多評論裏,有那麽一條不和諧的評論。

“總感覺刀大今天這章的風格變了,好多感情戲,好……甜啊,刀大是遇見前女友了嗎?”

這條評論一出,馬上就引起了底下許多跟風附和。趙敏敏輕嗤一聲,剛準備要和她這些小可愛好好掰扯掰扯,手機就響了,看也沒看地接起電話。

“喂。”

“敏敏,是你嗎?敏敏,你總算接我電話了。”

趙敏敏拿開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看來是徐淮南又換了個號,他這一陣子也不知道發了什麽瘋,一天七八百遍地給她打電話,她被他煩得很了,拉黑了他,他便拿些陌生號碼給她打電話,到後來她幹脆看見不認識的號碼就不接了,剛剛一個沒注意,竟然叫她給接起了這個前男友的電話。

她皺了皺眉,正想掛斷,徐淮南卻像料到了她會有這般動作。

“別!敏敏,求你別掛!”

趙敏敏遲疑了一下。

“敏敏,求你了,我真的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敏敏,好敏敏,我真的愛你,你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說到後麵,他便帶上了嘶啞的哭腔。

畢竟也是曾經動過心的人,趙敏敏和他談的時候也是帶上了十二萬分的真心去談的,此時聽見他的哽咽聲,心也不由得軟了幾分。

腸子打了一個又一個結,她最終隻吐出一句:“淮南,算了吧。”

那邊徐淮南激動道:“算了?什麽算了?誰要跟你算了?敏敏,你別跟我算了,沒了你我真的會死的。”

這就是孩子話了,這個世界上,誰離了誰還不能活呢?

趙敏敏歎出口氣:“淮南,我不能容忍出軌的。”

“我沒有我沒有!都說了我沒有!你怎麽不聽人說話的呢,我真的什麽也沒做,隻鬥了場……”

“都一樣,”趙敏敏麵無表情地打斷他,“不管你是真的是跟別的女人睡了,還是隻蓋著被子純聊天,對我來說都一樣,淮南。”

麵前吃了一半的泡麵已經涼了,湯麵漂浮著一層油花,看著惡心得很,趙敏敏將泡麵桶推遠了些。她坐在高腳椅上,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落地窗外的景色,嘴裏說出來的話卻很殘忍。

“你別看我的名字像趙敏,我的性格一點也不像趙敏,反而更像周芷若。我心眼兒小得很,隻容得下一個人,對男朋友的要求也是這樣,隻能愛我一個人,不能是更愛我,也不能是最愛我,隻能是隻愛我。

“你說你沒做什麽,我信,你說你隻鬥了地主,我也信。但你的初衷,真的隻是摟著個女的去豪華酒店開房鬥地主嗎?你別說我信不信,我覺得你自己都不信。”

電話那頭的徐淮南說不出話來。

趙敏敏拿出一包煙和打火機,忽然又想到在便利店裏抽煙好像有一點沒公德心,便出了便利店,點燃了煙,蹲在人家大門口吞雲吐霧了起來。

“所以,淮南,別再來糾纏我,周芷若會因為心裏那點子不得勁就毀了殷離的臉,我是守法公民,做不來這種違法亂紀的事,但你別來招惹我,我倆好聚好散,就這樣。”

話音剛落,她就幹淨利落地掐斷了通話,順手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她吸了口手中夾著的香煙,煙霧燎燒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抽完了一根煙,趙敏敏從地上站起來,準備回家,起身起得急了些,眼前一黑,差點摔著,她按了按太陽穴,頂著毒日頭回了家。

出了電梯,她低頭去按大門密碼,突然,身後一道黑影襲來,她還沒來得及轉身,脖子就被一把冰涼的水果刀給抵住了。

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男人的聲音:“賤人,你讓我好等啊。”

樓道裏悶熱,身後的男人似乎是等了她一會兒,身上傳來一股飯菜的餿味,讓她想吐。男人的手扣著趙敏敏的左肩,她右側脖頸又被刀抵著,動彈不得,她也不敢動,從來都沒有經曆這種事,腦子都蒙了,心髒毫無章法地狂跳起來。

她強作鎮定地問:“你是誰?”

男人帶著她轉了個身,正對著電梯。

電梯外麵光滑如鏡,從隱約映著的人像裏,趙敏敏認出了身後的人是誰。

是她的房東。

鏡子裏的男人衝趙敏敏露出個猙獰的笑容,手中的刀慢慢向上滑到了她的右臉。那把刀就像一條冰冷的毒蛇,在她的臉上比來比去,似乎是在挑怎樣下刀才比較順手。

趙敏敏的身體控製不住地狂抖起來。

“怕?”男人一笑,“你當初舉報我的時候怎麽不怕呢?”

說到這裏,他臉上的笑意一收,眼泛凶光,滿臉的惡意遮都遮不住:“你這個臭婊子!”

趙敏敏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了。之前她剛搬來這個小區,有一次回家時,看到小區裏一個男人突然褲子一脫,不管不顧地就在花壇邊撒起尿來,她看到時腦子裏刷過一連串粗口,恨不得將自己的一雙眼珠子摳出來好好洗一洗。跑進家門後,她連忙找房東說要舉報那個男的,誰知道房東理都不理,還質問她說這種小事都找他是把他當齊天大聖還是保姆,讓她走路上小心點,別哪天太陽星星砸下來砸死她。

趙敏敏看了,發了滿屏的“嗬嗬”過去,然後就找到了租房平台舉報了房東。

其實,房東並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隻是一個小中介公司的普通職員,趙敏敏這麽一鬧,扣了他一個月的工資,還被頂頭上司臭罵了一頓。

錢都是小事,房東家裏還經營著一家燒烤城,並不差這點小錢,關鍵是麵子,那些天天來他家燒烤城吃夜宵的三教九流聽說了他這事兒,紛紛笑他被一個女人拿捏住了,還出謀劃策說要給那不識好歹的女人一個教訓,把她綁了扔**好好教育教育。一眾不務正業成日隻知道瞎晃**的市井潑皮滿腦子黃色廢料,越說越猥瑣,話題直衝著下半身而去,房東蹺著二郎腿坐在塑料椅子裏,悶了口小酒,心想是要給那女人一點顏色瞧瞧。

是以有了今天這麽一出。

“你說,你這小臉這麽滑,要是劃傷一刀,會怎樣?”

趙敏敏牙關都在打戰:“你想清楚了,你這一刀下去,等著你的就是牢獄生涯。”

完了完了,她一定是跟秦樂在一起待久了,現在不應該痛哭流涕跟別人求饒說爸爸我錯了嗎?還在這兒一身正氣地給別人普法,是要找死嗎?

果然,男人被她一激,冷笑一聲,眼看著就要知法犯法,那吹毛斷發的刀子離她的臉隻差了幾毫米,她背後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就在這命懸一線的時刻,電梯門開了。

電梯裏的魏行止一臉愕然地看著這一幕。

他隻花了兩秒就反應過來,對著男人背後一喊:“警官,就是他!”

人在精神極為緊張的那一刻,往往非常容易被旁人一句話分走心神,就算那一句話是多麽不符合邏輯。

房東心裏明明清楚警察不可能會從他身後突然冒出來,但他做賊心虛,又多多少少被趙敏敏之前那句“牢獄生涯”弄得有些神經敏感,此時魏行止這麽一喊,他也就疑神疑鬼地往後一看。

背後是空無一人的消防通道。

就在這時,他拿著刀的手一痛,手中扣著的趙敏敏馬上掙脫了他的挾製。

房東的手被魏行止反手捏著,都這樣了還不鬆手,魏行止便一拳揮向他露出來的空門。隻可惜房東從小在家裏的燒烤場子裏泡著,浸**多年,給他養出一身好膘,魏行止一拳打下去像打在了棉花上,隻引來房東的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痛極之下的怒意,讓他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一股子力氣,被魏行止牢牢捏著的手突然在空中一劃,那鋒利的刀刃險些割破魏行止的喉嚨。

樓道昏暗,趙敏敏隻感覺眼前寒光一閃,她一聲尖叫卡在嗓子裏,叫都叫不出來。

好在魏行止反應快,身子朝後一仰,並沒有叫他得逞,順著他甩刀鋒的弧度扯著他的胳膊巧妙一繞,就把窮凶極惡的男人擺成了個揮刀自刎的姿勢。魏行止朝他小腿一踢,他就被迫跪了下去。

魏行止抬頭衝趙敏敏吩咐道:“報警。”

地上跪著的房東不甘心地吼道:“你是誰啊?”

魏行止繳了他手上的刀,隨手耍了個漂亮的刀花,又將刀貼在他臉上來來回回地比畫,淡淡道:“你爸爸。”

三個人最終去了派出所“喝茶”。

房東被銬著坐在椅子上,說明了來龍去脈:“……事情就是這樣,這女的屁事多,害老子……害我丟盡了麵子,我就是想給她個教訓,沒……啊!”

他還沒說完,就被身旁的魏行止一腳踢翻了凳子,摔在了地上。

魏行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漂亮的臉上滿是戾氣,威脅道:“不會說人話就別套張人皮在這兒丟人現眼!”

“你們看到了沒啊!打人了啊!有人在派出所都敢當著警察的麵兒打人,還有沒有點王法啦!你們都不攔的啊!”

魏行止還要去踢他,被趙敏敏一把拉住了手,魏行止隻好一臉不豫地坐了下來。

坐著的警察們這是頭一次看到這種欺負了人家小姑娘還裝無辜的奇葩,魏行止那一腳簡直踹得“深入人心”,因此在場的警察,或坐或立,沒有一個去製止的。

還是一個資曆比較深的老警察清了清嗓子,說道:“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那你們看是公了還是私了?”

魏行止毫不猶豫地道:“公了。”

那老警察一噎,把魏行止和趙敏敏叫到了一個角落裏。

“是這樣的。你們看,這小子說他就是想嚇唬嚇唬這位女士,沒想真傷害她,這種主觀意願呢,是最難說清的事,畢竟沒辦法查證。而且這位女士也沒受傷,你們要是真的選擇公了的話怕是有些吃力不討好。”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你們也知道,法律程序煩瑣,一審二審一套流程走下來,估計要花費不少時間。”

魏行止不為所動:“我耗得起。”

“打官司的費用也比較高昂。”

魏行止不屑一顧:“我有錢。”

老警察:“……”

趙敏敏:“……”

“算了吧。”

“你說什麽?”魏行止低頭一臉驚疑地看著趙敏敏。

“我說算了。”

魏行止難以置信,隔空一指坐在不遠處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房東:“他差點傷到你。”

“這不是沒傷到嗎?”趙敏敏耐心告罄,眉頭也皺了起來,“這位警察叔叔不說了嘛,打官司,費時費力氣,還不見得能讓他吃苦頭,太麻煩了,我還不如私了。”

魏行止被她這副不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的樣子氣個半死:“你麻煩什麽?律師我幫你請,你什麽都不用管。”

“法庭得我去上吧,檢察院取證什麽的得來問我吧,麻煩死了。”

“我……”

他還想再說,卻被趙敏敏一句“哎呀哎呀,我說了算”給打斷了。

老警察和氣地問:“決定了是吧,私了?”

趙敏敏點了點頭。

“那你們協商一下。”

誰知趙敏敏剛走到被銬著的房東身邊,就聽見他輕蔑地笑了一聲,還小聲說了句“狗拿耗子”。

趙敏敏冷笑一聲,一伸腿,就把他連人帶椅地踢翻在地。

房東沒料到一直安安靜靜像隻小白兔的趙敏敏突然來這麽一出,坐在地上叱罵道:“你他媽……”

趙敏敏不同他廢話,對他比了個中指:“孫子,老子不把你告到牢底坐穿,姑奶奶這顆腦袋割下來給你當凳子坐。”

老警察不明白了,隻好問道:“趙小姐,您這是要……”

趙敏敏擲地有聲,說一不二道:“公了,這官司我打定了。”

房東的一張胖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派出所離趙敏敏家不遠,兩人就一路走回去。

魏行止見趙敏敏似乎有些瑟縮,手一直在哆嗦,以為她被嚇到了還回不過神,牽過她的手想要去背她,卻被她一手甩開了。

“怎麽了?嚇著了?”

趙敏敏捏緊了手心不說話,可這也沒什麽用,她的肩膀也在發抖。

魏行止嘲諷道:“出息,之前不是挺會跟我能的嗎?”

他有些好笑地低低罵了句“慣會窩裏橫”,又去拉趙敏敏的胳膊,卻被趙敏敏避瘟疫似的再次甩開。

趙敏敏滿臉冷漠:“我窩裏橫幹你什麽事?你亂插什麽一杠子?我的事輪得到你來管?”

這話委實不客氣,聽得魏行止眉心緊皺:“怎麽,刀子都劃到你臉上了,你也要我當沒看見嗎?”

“別說在臉上,就是它抵著我大動脈,又幹你什麽事?”

魏行止簡直要氣笑了,也沒想到趙敏敏竟然厭惡他到這種地步,寧願被人刀紮脖子也不願意被他救,她就這麽不願意跟他有一絲一毫的牽扯,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因為打不通她的電話就緊趕慢趕來她家找她簡直像個傻子一樣,上趕著讓人羞辱,他這一輩子就沒幹過這樣的事,一時又痛又氣,心髒就像被她狠狠地紮了一刀一樣,呼吸之間都帶著痛徹心扉的冷意。

他深呼一口氣,剛說出一個“你”,剩餘的話就被趙敏敏突如其來的眼淚給卡在了嗓子裏。

最危險的時刻她都沒有哭,卻在這劫後餘生的當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蹲下身,雙手掩麵,濃厚的哭腔從手後模糊地傳來:“幹你什麽事?我是死是活幹你什麽事?嗚嗚嗚,我是你什麽人,犯得著你拚上身家性命去救我嗎?”

她哭得傷心,到最後忘詞了,隻得一句“幹你什麽事”翻來倒去地反複說。

魏行止學她蹲下身,雙手抬起她埋在臂彎裏的臉,眼淚鼻涕齊流的,髒兮兮得像隻花貓。

他歎出口氣,無奈地捏緊袖口幫她揩了幹淨。

“髒死了。”他嘴上嫌棄,手上動作倒是越發輕柔,“你怕什麽,又不是沒看過我打架,膿包一個,能傷到我?”

不說還好,一說趙敏敏眼淚又來了:“他拿著刀呢,嗚嗚嗚,那刀離你的喉嚨隻差一根頭發絲的距離了,嗚嗚嗚,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

“別哭了,你的眼睛是水龍頭嗎?”

趙敏敏:“嗚嗚嗚……”

魏行止也懶得擦了,轉過身把趙敏敏背到背上,惡狠狠地威脅道:“不許哭了,這件衣服貴得很,你要是把我領口又弄濕了,我就把你賣到越南去抵債。”

每日掙紮在脫貧邊緣的趙敏敏立馬被嚇得眼淚止住了,抽抽搭搭地問:“去……去越南……給老外當媳婦兒嗎?”

魏行止冷哼一聲:“你想得美,把你賣過去給我采玉挖礦,每天隻準吃一頓,活兒幹不滿就拿蘸了鹽水的鞭子抽你。”

他說得興起,趙敏敏的重點卻偏到了十萬八千裏:“不想德美,我想劉德美幹什麽?”

魏行止一噎,哈哈大笑起來。

趙敏敏靠在他肩上,他愉悅的笑聲就在趙敏敏的耳邊響起,像千千萬萬把小鉤子,鉤得她心癢癢。

“你怎麽會突然出現?”

“我一醒來,你不在了,打你電話又打不通,就隻好來找你。”

打不通?應該是之前徐淮南打電話打到她怕了,隻要看到陌生的號碼一律不接,就這麽錯過他打的電話了,趙敏敏心想。

“我看到你在便利店裏吃泡麵。”還有吸煙,他在心裏補充道。

在他看來,手裏夾著一根香煙蹲便利店門口時不時吸一口的趙敏敏實在太孤寂了,不能看,多看一眼心髒就痛。

“然後呢?”

“然後看你上了樓,接下來就有點靈異了。”他笑了笑,像是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就想跟上去看看。”

誰知道,電梯門一開就看到了那讓他心髒幾乎驟停的一幕。

“還好跟上去了。”他有些慶幸。

“謝謝你,不管怎樣,謝謝你,魏行止。”趙敏敏說道。

“想要保護的人。”

“什麽?”

“你不是問我你是我什麽人嗎?”

魏行止背著她等紅綠燈,此時正好是下班時間,馬路旁有許多拿著公文包神色疲憊的正裝男女。他們這副樣子很快招來旁人的注視,還有些鄙視在太陽底下公然秀恩愛的人,甚至還小聲和身邊的人吐槽了幾句。魏行止統統視若無睹,指示燈亮起,他背著趙敏敏走上人行道。

“對我來說,你是我想要保護的人。

“你所有的閑事我都想管的人。

“我願意為之畫那些不堪入目的同人圖的人。

“我牽腸掛肚了五年的人。

“一想起來就恨不得千刀萬剮的人。

“我喜歡的人。”

趙敏敏鼻頭一酸:“魏行止,你……”

她在他背上的好處之一就是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魏行止看不見趙敏敏的臉,但想象中應該是尷尬又抗拒的樣子,趙敏敏也看不見他眼底真誠的神色,以及睫毛微抖泄露出來的緊張。

趙敏敏沒說話,生生被嚇得止住的眼淚最終還是打濕了他的襯衣領口。

一路無言,魏行止背趙敏敏上了樓,把她放了下來,她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麽和我一起回來了?”

魏行止示意她開門,答道:“幫你拿行李。”

趙敏敏正低頭開門,聞言震驚地問:“拿行李做什麽?”

“不然呢?你還想住這倒黴房子嗎?”

那倒是不想的,但是她本來想去隨便找家酒店住的,隻是還沒等她說話,魏行止就進了門,她跟了進去,卻被杵在原地的他堵在了家門口。

“怎麽了?”她從他高大的身子後探出頭一看,瞬間傻眼了。

她算是明白蝦為什麽又叫“蝦爬子”了。

她家那小小的客廳裏,爬了滿地通紅的小龍蝦,簡直是小龍蝦的末日狂歡,密密麻麻的,整得人密集恐懼症都犯了。

柏鬆南那句“一定要把蓋子蓋上”還回**在耳邊,趙敏敏慘叫一聲:“媚娘!”

雪媚娘像是也聽到了自家主人的深情呼喚,叫喚了一聲“喵”。

趙敏敏走進去一看,她家雪媚娘龜縮在她買的貓爬架裏,天可憐見的,憑它那十二斤的臃腫身材,居然不可思議地團成了一個毛球窩進了貓爬架的一個小洞裏。雪媚娘一張胖臉堵在洞口,趙敏敏竟然從它那張貓臉上看出了幾分委屈巴巴。

她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把它刨出來抱在懷裏,它嗚咽了一聲。

魏行止看了半天,終於從它雪白的毛發和依稀熟悉的五官看出了這是他曾經喂養了許久的小貓,半驚半疑地問:“這是……雪媚娘?”

歲月是把殺豬刀,曾經圓潤的少女瘦得不剩二兩肉,而那隻瘦得皮包骨的小白貓現在變成了一顆雪球,走路時肚皮都蹭著地板。

魏行止猶豫半天,終於還是問:“怎麽……胖成了這副熊樣兒?”

趙敏敏:“……”

懷中的雪媚娘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一個勁兒地掙紮,就它老人家這體型還掙紮,趙敏敏險些抱不住它,魏行止順手接過。

趙敏敏提醒道:“小心,它脾氣不好,會撓……”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向傲嬌的雪媚娘窩在魏行止的懷裏一臉饜足,喉嚨裏還發出舒服的咕噥聲。

趙敏敏:“……”

果然有奶便是娘,也不枉魏行止那時候買進口貓糧好吃好喝地伺候了雪媚娘這麽久,它一顆核桃仁兒大的貓腦子,居然還記得魏行止這個散發著皇家純種貓糧味道的冤大頭。

在魏行止的催促下,趙敏敏收拾好了行裝,兩人又一起把小龍蝦都撿回了泡沫箱子裏,帶上這箱小龍蝦,以及雪媚娘的貓砂貓盆一類雞零狗碎的東西,上了魏行止停在小區門口的車。

“是去住酒店。”

“不是你的酒店。”

魏行止根本不理她。

她隻好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我去伍佳琪那裏。”

他發動車子,依然不說話。

“我去秦樂那裏,秦樂你知道吧?那時候我們班第一名。”

“趙敏敏。”

“啊?”

“你行行好,把安全帶係上,聽我的安排。”他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說,“你乖一點,省心一點,不要讓我擔心得睡都睡不著,好不好?”

趙敏敏拿這樣的他最沒辦法,隻得聽話地係上了安全帶,不敢再置喙了。

半晌後,她吞吞吐吐道:“我這不是……不是不想讓你睡沙發嘛。”

魏行止朗聲一笑:“你放心,沙發是你的,不搶你的。”

趙敏敏抱著貓沒話說了。

當然,魏行止是不會讓她睡沙發的,她依舊睡上了那張大床。床很柔軟,她卻像烙煎餅一樣在**翻來覆去睡不著,赤著腳走下床,輕輕打開門偷偷一看,魏行止果然沒有睡,正坐在沙發裏拿著一本書在看,看書的封皮應該是她寫的《天璣》,雪媚娘就臥在他身邊,尾巴動來動去,他就時不時地為它順一順毛,一人一貓,很是和諧。

以前魏行止還表現得很討厭雪媚娘的樣子,從不讓它近身,隻不過倒是沒想過丟棄它。趙敏敏一直記著他說自己很快就會拋棄雪媚娘的話,所以就算是日子過得再艱難的時候都沒想過把雪媚娘賣了換錢。雪媚娘的胃口被養刁了,鬧絕食,她也沒拋棄它,而是自己都吃著糠咽菜還盡量給雪媚娘買品質還算好的貓糧。

現在他倒是不抗拒雪媚娘近他的身了,趙敏敏越發好奇這幾年他都經曆了什麽,改變了這麽多。她拿起床頭櫃上自己的手機,撥通了秦樂的電話。

“喂?”

“是我,明天見個麵吧,我有點事情要問你。”

電話掛斷,趙敏敏像力竭了一樣,往**倒頭一躺,大床良好的彈性很快將她彈了一彈。

她仰躺著,床頭小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她將手臂橫在眼前,自言自語地說:“最後一次機會,我就當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