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流星啊,如果你真能實現願望,你讓陸執原諒我好不好?

1.

許小詩麵對著全身鏡,轉了一圈又一圈,然後問兩個舍友:“怎麽樣?”

這條裙子是之前柴茜送她的成年禮物,風格偏性感。

低胸,後背是鏤空的蕾絲設計,長到膝蓋處,把許小詩一身白皮襯得十分可人。

柴茜是穿衣打扮這方麵的行家,她從鞋櫃裏拎出一雙綁帶高跟鞋給許小詩:“快把你那雙辣眼睛的豆豆鞋給我換下來。”

許小詩踩上高跟鞋,感覺自己氣場有“兩米八”。

柴茜很滿意:“妥了!要是男校的那幫爺們不心動,我柴茜的名字倒過來寫。”

齊阮很合時宜地拍拍手,滿臉讚同:“不過,小詩,這樣真的好嗎?”

柴茜一手攬著許小詩,一手攬著齊阮,語重心長地說:“陸執都能劈腿,我們小詩怎麽就不能出牆了?”

齊阮被洗腦成功:“你說得也有道理。”

與此同時,醫學院某個宿舍。

張子楓從遊戲裏退出來,看了眼手機,來勁了:“哎哎哎,我朋友辦了個聯誼活動,問我們去不去呢?”

許默立即響應道:“哪個係和哪個係聯?”

張子楓晃了晃手機:“心理係和隔壁男校,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學校心理係的妹子最多了……哎?執哥?”

張子楓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手心,手機已經被陸執拿走了。

男校那邊的組織人做了個登記信息的係統,要去的可以留名。陸執點進去,名字很多,他一拉到底,最後將視線定格在底部的“許小詩”三個字上,目光立即陰沉了下來。

他突然變臉,張子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執哥?”

許默也湊過去看了一眼,大概明白了,於是一巴掌拍在張子楓臉上:“傻子,別喊了,陸執心情差著呢!”

不管窗外風雲多變幻,聯誼活動仍然在這周六準時開始。

許小詩到達飯店時,下意識地朝附近看了一圈,飯店內人不多:“不是說臨床係的今天要來這邊聚餐嗎?茜茜,你的消息不會不準確吧?”

參加聯誼活動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四十來個,七八張桌子拚成一桌,這會兒喝了點酒,都興奮得聊起天來。

“怎麽可能。”柴茜剛說完,餘光就瞄到店門口擁入的一大幫人,興奮道,“來人了,來人了!”

許小詩正坐在大桌旁邊一個空著的兩人位桌旁,一雙眼睛X光似的掃描過這些進來的人,看了個遍,也沒看到陸執。

正出神間,自己對麵坐下一個穿著白色短袖的男生。

男生有些靦腆,臉頰還是緋色的,看樣子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身後好幾個人在給他打氣。

“你好,我叫宋燃,我……”他“我”了半天,沒有下文,越著急越不知道該怎麽說,急得一雙圓圓的鹿眼又濕又潤,看起來十分可愛。

許小詩把手邊一罐別人給她的椰奶遞過去:“我叫許小詩,你慢慢說,不著急。”

宋燃慢慢平靜下來,拿著椰奶拉開拉環又推給了許小詩,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喝。”

柴茜喝了點酒,笑眯眯地把手搭在齊阮肩上,衝宋燃喊:“喂,小可愛,我們小詩喜歡喝優益C,你給她一罐椰奶是什麽意思?”

宋燃騰地站起來,兩頰坨紅:“對不起!我去給你拿!”

許小詩算是見到比自己還容易臉紅的人了,她摸出手機,想窺伺一下陸執的朋友圈,對麵的椅子又被拉開。

“這麽快就……”她放下手機抬起頭,後麵“回來了”三個字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她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不可置信道,“陸執?”

陸執臉上布滿了陰霾,一雙眼深不見底。他嘴角拉出個弧度,明明在笑,卻感覺不到分毫喜悅。

他說:“許小詩,是我太慣著你了?”

什麽啊,就像柴茜說的那樣,隻準他劈腿,不準我出牆?

許小詩也怒了:“你什麽意思?你可沒權利管我的私生活的!”

陸執冷笑了下:“我沒權利?你爸媽可是把你交給我管的,你忘了?”

許小詩積壓了好幾天的情緒終於找到了發泄口,她像個點燃了的爆竹,大聲道:“對!我忘了!我們說白了就是個鄰居關係,所以你也別管我了,我們各過各的吧!”

“鄰居關係?”陸執冷靜地複述了一遍,感覺心口上像是被人開了一槍。他心裏波浪翻湧,一顆心仿佛被踩踏得稀爛,麵上卻帶笑,笑意森森不達眼底,看起來理智又殘忍。

陸執眼底蒙上一層看不懂的情緒,許小詩心底發怵,努力強撐著不讓自己低頭認輸:“你去追你的幸福吧,以後都不用管我了!”她想,我也不會纏著你了。

“不管你?好啊。”陸執冷哼一聲。

他微垂著眼瞼,麵無表情地起身往門口走,頭也沒回。

柴茜和齊阮看呆了,像兩根立在那裏的木樁一樣,動也不動。

齊阮盯著陸執離開的背影,首先反應過來:“小詩,咱們的目的不是讓他吃醋嗎,怎麽就弄成這樣了?”

許小詩沒說話,齊阮這才發現許小詩咬著下唇,眼睛裏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

2.

許小詩和陸執冷戰了。

重陽過後,C城持續36℃的高溫終於降到了27℃,早晚溫差大,怕冷的學生已經穿上了薄外套。

前幾天關於獵戶座流星雨要降臨的新聞刷得沸沸揚揚,報名去雲霄山看流星雨的學生不少。柴茜和齊阮拉著明顯興致缺缺的許小詩買了帳篷和一些用品,跟著大部隊一起去了雲霄山。

雲霄山是C城很有名的一處景點,山不太高卻秀美異常,山頂煙籠流雲,遊客絡繹不絕。

兩三條纜車隧道直達峰頂和山腰,許小詩等人坐在纜車裏看風景,飛鳥掠過,還能聽見它們翅膀撲棱的聲音。

齊阮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身邊一直沒說話的許小詩,給柴茜使了個眼色:“聽說今天因為有流星雨,景點全天開放呢。”

柴茜立即附和,拍了下手掌:“是啊,我連願望都想好了……”

眼見自己拋出的梗許小詩沒有接,柴茜不甚尷尬地問:“小詩,你怎麽不問問我想許什麽願?”

許小詩目空一切,來回把玩著手機。

她已經半個月沒收到陸執的消息了,但是要她主動給陸執發消息,她又拉不下這個臉。

上回把話說得那麽死,估計陸執也不想看到她了。想來也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那麽說也太傷人心了。

半晌,許小詩歎了口氣:“哎,你們說,對著流星雨許願真的會靈嗎?”

柴茜立即說:“當然啊!你想想,電視裏人家看了一顆流星,許的願都能實現,咱們看的可是高速流星群,這顆不靈換一顆,總有一顆滿足你!”

許小詩捧著臉拍了拍,心裏總算騰起了一點希望。

纜車在山腰處停下,許小詩等人打算從山腰步行至峰頂,順便看看沿途風景。

天色慢慢地黑了下去,越來越多的星星冒出了頭,一閃一閃的,十分漂亮。

許小詩平時不愛運動,這下爬山爬得精疲力竭,她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大石塊上喘氣:“不行了,休息會兒!”

柴茜一點形象也不要了,坐在地上擦汗:“上來前吃的東西都消化完了,又餓又渴。”

齊阮很貼心地從包裏摸出幾包餅幹:“墊墊肚子吧。”

許小詩剛俯下身抻長了手臂要去接,餘光瞥見齊阮身後的草叢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她定睛一看,一條體背棕褐色、背部正中還有一條黃色縱紋的蛇已經露出了一半的身子,不停吐著信子。

許小詩頭皮發麻,整個人都頓了一下,後背冷汗直冒,她終於失聲大喊:“阮阮,有蛇!”

齊阮什麽也沒看見,跳起來跟著大喊:“什麽啊啊啊……別嚇我!”

柴茜看到了那條爬行的烏梢蛇,頭皮都要炸了,指著那邊大驚失色:“蛇!蛇!”

現場一片混亂,齊阮和柴茜抱在一起,許小詩被她們的喊叫聲嚇得從石頭上跳了下來,落地腿發軟,腳一歪就摔了下去。

那條烏梢蛇已經沒影了,齊阮跟柴茜心有餘悸。

許小詩剛想站起來,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腳踝處傳來,疼得她又倒了回去:“嘶……”

“小詩?”齊阮手腳發軟地走過去。

“腳崴了。”許小詩沒什麽力氣地說。

柴茜拉開她的運動褲褲腳,看到紅腫起來的腳踝,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們上山隻帶了簡易帳篷和薄毯,再多也隻有半瓶花露水和幾包零食,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附近沒有人,其他人都去了山頂,求救基本無門。

齊阮突然福至心靈:“要不給陸執打個電話吧?”

許小詩靠著石頭:“他會來才怪。”

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陸執這個人,可記仇了。再說了,他們之前才鬧了不愉快,現在又巴巴地去找他,這不是自打臉嗎。

“不行,你這腳不能拖……”柴茜搜遍許小詩全身,“你手機呢?”

齊阮從她背後把她剛藏起來的手機摸了出來:“這裏。”

許小詩隻能認命:“那你們別用我的打,多尷尬啊……”

柴茜白她一眼,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用我的。”

電話撥過去,響了二十來秒,被對方掛斷。

許小詩無語望天。

齊阮又換了自己的手機,仍然是通了,但沒人接。

齊阮跟柴茜對視了一眼,拿許小詩的打了過去,嘟聲再一次響起。

許小詩百無聊賴:“沒用的,他不會……”

這時,電話接通了。

3.

陸執從學校趕過來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他在半山腰找到了氣喘籲籲正互相攙扶著下山的三個難姐難妹。三人在暖色路燈的照射下,全都灰頭土臉的,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許小詩被架在中間,明明渾身發熱,臉卻是慘白的。

陸執的目光在許小詩臉上轉了一圈,被許小詩刻意避開,最後他視線停在許小詩腫得像饅頭一樣的腳踝處。

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把人攬進自己懷裏,動作輕柔語氣卻刻薄:“許小詩你可真有能耐。”

柴茜和齊阮十分識趣:“那什麽,既然陸執來了,那我們就先上山了……小詩再見!”

等走出一段,齊阮回頭看了一眼,真誠地說:“我覺得陸執很在意小詩。”

柴茜敲她腦袋:“廢話,他倆一起長大,怎麽可能不在意?”

“我不是說這種在意,就是那種……”齊阮也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她就是覺得如果許小詩和陸執以後不在一起,那就沒有什麽相處能被叫愛情了。

陸執半跪在許小詩麵前,把紅花油塗滿了手心,又將手心蓋在她的腳踝上,不輕不重地揉開。

誰也沒說話,深夜的山間蟬鳴聲聲,流水潺潺。

許小詩握著陸執給她的小手電照著腳踝,白色光線下她的腳踝看起來更加恐怖,又紅又紫的。

原本一直四處亂瞄的視線最終還是轉回了陸執臉上,他薄唇緊抿,一言不發,平時總是輕佻笑著沒個正經樣子,現在嚴肅得她甚至不敢開口說話,連想調節氣氛都做不到,心裏不免有些懊惱。她想許小詩啊許小詩,做人怎麽能這麽呢?

胡思亂想間,陸執已經把東西收拾好站了起來,轉身背對著她。

許小詩不知怎麽心裏突然湧上慌亂,怕他會把她仍在這黑漆漆的山裏就這麽走了,連忙抓住了他的右手,嗓音染上哭腔,又軟又可憐:“陸執……”

吵架的時候她沒哭,崴腳的時候她沒哭,可現在陸執真的不願意理她了,她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陸執卻根本沒回頭,在她麵前半蹲下,語調仍然冷漠,咬牙一字一頓道:“上來。”

許小詩擦擦眼淚,趴到他背上。

陸執背著她起身的時候明顯晃**了一下,手臂也脫力似的下滑,差點把她給抖下去。

許小詩立即環緊了他的肩膀,緊張地問:“是不是我真的胖了很多?”

陸執沒說話,他眼前發黑,感覺腳下像是有個巨大漩渦,而自己正站在漩渦中心,不斷被拉扯,什麽都看不清,隻能感受到一波強過一波的眩暈感。

許小詩動也不敢動,一手攀著他,一手抓著手電筒,把一束白光照在他腳下。

陸執咬咬牙,將背上的人往上一托,一步一步,盡量讓自己走得穩當一點。

走了一段,許小詩開始心疼陸執了。

晚上下山本來就困難,何況陸執還背著她。

許小詩拍拍他的肩:“陸執,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陸執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閉嘴!”

沒一會兒,許小詩就感覺到陸執後背濕透了。她稍微側過臉,看到陸執額頭上的汗細細密密,心疼得厲害,於是小心地從運動衣口袋裏摸出紙巾,伸手給他擦汗:“陸執,休息一下吧?”

陸執不答,閉了閉眼,胸悶感不降反增,雙腿如灌鉛般沉重。

他不敢往別的地方看,隻能死死盯著地麵,不停告訴自己:這是實心的。

好不容易到了山腳,平坦的草地飄來花草幽香,陸執狂亂的心跳才逐漸放慢速度。

夜空忽然一亮,接著越來越多的光線劃過。

許小詩仰著頭,閃爍著星星的夜空裏無數流星像銀色的絲帶一樣劃過,一瞬即逝,流星也終於在這刹那間迸發出了積蓄一生的絢麗。

許小詩雙手合在一起,閉著眼睛虔誠地許願:流星啊,如果你真能實現願望,你讓陸執原諒我好不好?

陸執找了條長椅,把許小詩放下,自己扶著椅背狠狠喘了幾口氣,緩解那股變弱的不適感。

許小詩從包裏摸出瓶優益C:“陸執……”

她喊了個名字就愣了。陸執臉色慘白,嘴唇也發白。

許小詩急了,抓住陸執的手:“陸執,你別嚇我啊,你怎麽了?”

好一會兒,陸執才吐出一口濁氣,又恢複了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目光也淡得像深秋潭水。

他臉色仍然慘白不好看,一語不發地打車,然後帶著許小詩去了附近醫院。

等醫生處理完她的腳傷,他又一語不發地帶她回了學校。

許小詩也不是沒想過緩解氣氛,可是陸執要麽讓她閉嘴,要麽幹脆保持沉默,她一個人的獨角戲根本唱不下去。

因為今晚流星雨的緣故,女寢並沒有關門禁,宿管大媽看了眼“柔弱”的許小詩,又看了眼陸執,擺擺手:“給你十分鍾,十分鍾就下來。”

陸執把人送到宿舍安置好,開了空調,又將藥按照順序擺好,整個過程都沉默無言。

他正想走,許小詩悶悶的聲音傳來:“對不起。”

他足下一頓,許小詩聲如蚊蚋:“我錯了。”

她盯著門口那道影子:“你別不管我……”

立了半晌,陸執像是妥協似的歎了口氣,淡淡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