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生,總是在不斷地向有錢的大佬低頭

兩人約著去了北門的華億網咖。褚悠到時,單北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他穿了身黑衣黑褲,還提著袋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在夜色裏長身玉立,養眼得很。

旁邊還圍著兩個女生在跟他說著什麽,他隻盯著遠處,理也沒理她們。

看到褚悠時,他眼前一亮,對身旁的兩個女生說:“我等的人來了。不好意思。”說完就向褚悠跑去。

褚悠老遠就看見了他被兩個妹子圍著,她問道:“那兩個妹子幹啥呢?”

單北楊隻說:“沒什麽。她們閑得慌。”

褚悠大笑。

“找你要微信是吧?”

單北楊隻得點點頭。

褚悠認真評價道:“那短發妹子還挺漂亮的。”

腿也好看,又直又細。

單北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還沒你好看。”

這個從來都對妹子目不斜視,看過了轉頭就忘的純情少年,自從對褚悠芳心暗許之後,碰到室友說的好看妹子也會看上那麽一眼,然後在心底悄悄地比較,結果總是那麽一句“還沒褚悠好看”。

褚悠領會不了戀愛中的人那層自帶柔光濾鏡的眼神,她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你瞎啊?”

單北楊:“……”

兩人走到網咖吧台,出示證件開卡,褚悠一錯眼,竟看到了單北楊的出生日期。

“你2001年的?”那豈不是才十八歲?

“嗯,今年年底馬上滿十九了。”

“你不是大二嗎?”

單北楊解釋道:“我上學上得早。”

褚悠點點頭,內心悲傷成河,她今年夏天剛滿二十二歲,竟然比他大了快四歲。

善哉善哉,以後可千萬不要對他有什麽要不得的想法。

單北楊開了個包廂,包廂裏就他們兩個。單北楊將他帶來的小毯子鋪在褚悠腿上,還買了一大包零食。

褚悠發現,他甚至還買了兩杯奶茶,裏麵放了很多珍珠和椰果,是她喜歡的味道。

薯片是她喜歡的黃瓜味,百醇是她喜歡的紅酒味,蛋糕是她喜歡的紅絲絨慕斯,就連辣條也買了她喜歡的親嘴燒。

褚悠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出來了,單北楊太好了,她不配得到他的好。

那邊單北楊卻毫無知覺,問她:“學姐,你會打端遊版‘絕地求生’嗎?”

褚悠:“不會……”

一刻鍾後,單北楊放棄了教褚悠玩“絕地求生”。

事實證明,連個手遊都玩不好的人就不要來染指端遊了,褚悠在遊戲這方麵手腳笨拙得很,單北楊斟酌著開口:“要不我們還是玩手遊?”

褚悠:“好……這兒Wi-Fi密碼多少……我流量不多。”

單北楊:“……”

片刻後,兩人連上了Wi-Fi,開著一小時七塊的至尊VIP小黑房,吹著冷氣打起了手遊,實在是網咖的一股清流。

你的隊友流水的蜜桃用kar98k擊中頭部擊倒了我負責剛。

褚悠:“什麽玩意兒?等等等等,先別補她。”

褚悠快速地跑到那個在地上爬來爬去的人附近,她打開全部語音。

“哎呀,這是管姣是吧?”

地上的人裝死。

“管姣,管姣,是你嗎?是你嗎?”

躺在地上的管姣:“是我,別喊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褚悠仰天長笑:“你也有今天!”

“哎喲,你這是幹啥?”

地上的管姣開始往地上扔頭扔甲扔急救包,渾身上下脫得隻剩一條褲衩。

“東西都給你們,放過我。”管姣毫無尊嚴地說。

褚悠一邊不客氣地收下了她的上供,一邊問自家表妹:“你怎麽來微信區啦?”

“我找揍,不行嗎?”管姣麵無表情地說。

褚悠拿起手中的槍抵著管姣的頭,一副土匪樣兒。

“來來來,說出苟妹他們在哪兒,我就饒了你。”

管姣利落地將隊友賣了個幹淨。

褚悠得到答案,收起手中的槍,拿起身後的平底鍋,幾鍋下去,結束了管姣這悲慘的一生。

我信你個鬼啊,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單北楊:不知怎麽,這個揮鍋的身法貌似很是熟悉。

地上的人慘叫一聲,悲憤地化作了個空空如也的盒子。

管姣咬牙切齒道:“這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走,我們去取扶哥苟妹的狗命。”

單北楊看著她興奮的側臉,好脾氣地附和:“好。”

這一把兩人毫無懸念地吃了雞,尤其是褚悠在單北楊的為虎作倀之下,成功收割了曾經共患難的隊友的人頭。她高興得很,單北楊耳邊都是她猖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這把實在太爽了!”

單北楊見她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心中喜歡極了,一時隻想她要是一輩子都能這麽笑就好了。

“尤其是我那把平底鍋,哎,你不知道之前我就被人用AWM一槍狙倒,然後那人用平底鍋打死了我。你說他是不是傻?”

她的死法千奇百怪,但那人既然都狙倒了她,不繼續補一槍,反而用平底鍋來淩辱她。

他堅定地讚同道:“確實很傻。”說完還補充道,“下次再見到他我讓你捶他。”

褚悠吸了口奶茶,咀嚼著珍珠口齒不清地道:“那必須的,我要捶爆他的頭,我現在還記得他的名字,叫‘跟爸爸跳傘剛槍’。”

單北楊猛地抬頭,顫抖著問:“誰?”

褚悠吞下口中的珍珠,一字一句地說道:“跟爸爸跳傘剛槍。”

對麵的“單·跟爸爸跳傘剛槍本人·北楊”,石化了……

“我覺得他可能也是有苦衷。”

褚悠杏眼圓睜:“什麽鬼,你剛不還說捶他的嗎?”

單北楊一時了,隻得囁嚅道:“那……那捶吧……捶吧。”

他膽戰心驚,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隻好提議道:“學姐,有點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褚悠剛剛收了幾顆人頭,心裏也不再那麽鬱悶,於是答應了。

兩人收拾好東西,出了網咖。

晚上九點多的校園人還是挺多的,有出來散步的大爺大媽,也有濃情蜜意地約會的情侶,還有鬧鬧哄哄剛從外麵團建聚會回來的一行男男女女。

眾生百態,各有各的熱鬧人生。

褚悠和單北楊兩人並排走在林蔭道上。她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

單北楊側頭偷偷看了她幾眼,知道她其實今晚有些不開心。

晚上她室友的話語順著耳機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他聽得不是十分清楚,但也感受到那語氣裏的不客氣。

褚悠馬上退了遊戲,他再聽不見什麽。

他怕她會偷偷難過,心都揪起來了,隻想要馬上看到她,於是他約褚悠去了網咖。

褚悠平時嬉皮笑臉,招貓逗狗,十句話裏七句話是開玩笑,叫人瞧不見她的真心。

唯有四下寂靜,夜色寥寥之時,她會露出點兒情緒來。

正如前不久她帶著點兒寂寥的笑意同他描述她的童年,這會兒又安安靜靜,讓單北楊瞧出點兒她臉上的落寞。

他遲疑著開口:“學姐,你和你室友是有什麽事嗎?”

褚悠瞟他一眼,沒說話。

就在單北楊以為她不會說的時候,她卻突然開口了:“我哪兒知道呀?”語氣裏還有些委屈和苦惱,“我一開學見她她就這樣,不冷不熱的,像是我得罪過她一樣,我都不認識她好吧。”

單北楊瞬間心疼了,說道:“那你別理她。”

“我是沒理她,就是不知道她今晚又發什麽瘋。”說完,她看向單北楊認真聆聽的樣子,有些忍不住地向他吐槽了一番,“她還喜歡吃蒜,我最討厭蒜的味道了。”

背後不語人長短,褚悠說完就有些後悔,便打住不說了。

唯獨單北楊卻將從小的家教涵養拋到了腦後,他震驚說道:“那你怎麽忍得了她?”

他觀察褚悠入微,對褚悠的喜好掌握得十分清楚。喜歡甜品,吃飯時卻偏好鹹辣,不嗜酸甜,尤其討厭蒜。

有這麽一個室友,想必平時宿舍生活很不愉快。

“要不你搬出來住?我直播賺了很多錢,可以……”

“打住!打住!”褚悠忙製止他,免得他又說出什麽買房之類的話,“我住宿舍挺好的,她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影響不了我。”

單北楊見她堅持,隻好放棄。

“你很好,不要為她不開心,是她不好,凶你,還吃蒜。”他側過頭認真說道。

這番話實在有些偏心了,褚悠也不是完全沒錯,她看了看旁邊的單北楊。

夜色裏單北楊的神色十分溫柔,初見他時褚悠隻覺得是個眉眼佚麗的少年,本應該是那種目下無塵的天之驕子,可褚悠越與他相處,越發現他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他坐公交車會給別人讓座,從來不講髒話,就連被人告白時,也是有禮貌地拒絕,絕不傷女孩子的自尊。

現在這麽一番偏心得不能再偏的話一說出來,褚悠的心不知怎麽的,有些不受克製地動了一動。

她十歲之前,也算是被嬌寵著長大,其實是有些公主病。

她一直希望有一個人能毫無條件不問理由地站在她這邊,她其實也曾向好友抱怨過室友,但他們會指出褚悠的不是,褚悠表麵虛心接受,其實心底卻有些難過。

就不能隻站在我這邊嗎?為什麽要替別人說話?

單北楊的話毫無道理,卻莫名地安慰到了她,她幾乎想要潸然淚下地將一肚子委屈都倒給他聽了。

褚悠心知這樣不好,同單北楊匆匆告別,丟槍卸甲地跑了。

來電鈴聲響起,褚悠看了一眼,就掛斷了。

艾沐正在同手中的蟹腿奮鬥,看到褚悠這一番動作,好奇道:“他怎麽你了?今兒這都三回了,你幹嗎不接他電話?”

褚悠心裏煩得很,正需一個人傾訴。

她夾了塊年糕在嘴裏,邊吃邊說道:“他沒怎麽我,我就是覺得不該和他走那麽近,平白耽誤人家,像吊著他似的。”

艾沐聞言差點兒笑出來。

“嘿,姐們兒,你都和他近了那麽久了,敢情今天才醒悟啊?”她放下手中的蟹腿,一本正經地說,“人家現在是越陷越深了,這會兒你覺得不能吊著他,那你早前幹啥去了?”

褚悠被她教育得惱羞成怒,隻能梗著脖子反駁她:“我能怎麽辦,他以各種理由出現。他是我‘老板’的外甥,平時去找‘老板’,他就在辦公室,那我遇見了不能當不認識吧,我倆有時又一起直播,上次運動會真的是偶然來著。我能怎麽辦嘛。”

一番話說得毫無底氣。

她要是真的意誌堅定,她就不應該和他見麵,甚至更不應該和單北楊一起打遊戲。兩個人連一點交集都不要有。

艾沐當褚悠閨蜜十幾年,自然知道褚悠其實內心也不相信自己的那些辯白。

她一針見血地指出道:“得了吧,你就是覺得和他在一起舒服,貪圖享受。”

“我不是!”褚悠迅速否定。

“你就是!”艾沐向天翻了個白眼。

“依我看,你就從了人家吧。”

“不行!”褚悠看向窗外,放在桌上的手指無意地伸了伸,她以一種自己都沒發現的失落語氣道,“你不知道,他小我四歲。”

艾沐無語,她恨鐵不成鋼道:“軸!”

她說話向來無所顧忌,戳破了褚悠那層薄弱的自欺欺人。

單北楊溫柔體貼,對她實在很好,她確實是很享受,但她又不給人機會。嘴上說著不想吊著人家,實際上做的就是這樣的事,實在是又當又立,婊氣衝天。

那晚突如其來的動心讓她亂了陣腳,有了危機感,從此單北楊打電話來再也不接,微信也很少回,她後知後覺地想要遠離單北楊。

現在艾沐說話如此不留情麵,她又忍不住地想要是單北楊就不會這麽訓她。

她驚覺自己又在想單北楊,立刻在心裏刮了自己一大耳刮子,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麵前的肉蟹煲上去。

另一邊,課堂上,單北楊無神地看著手機,臉上盡是失落。

旁邊的胡來看不過去,問他:“怎麽了?”

單北楊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深吸一口氣說道:“褚悠她……不接電話,微信也不怎麽回。”

他已經很多天沒見過褚悠,也聯係不上她。他就像一個在家長麵前被訓斥的孩子,卻不知道犯了什麽錯,每天都如履薄冰,惶恐不安的感覺與對褚悠的思念讓他幾乎要發瘋。

胡來也不明白怎麽褚悠突然就玩失聯,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針。

他正想勸單北楊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餘光之中卻看見一根瑩白的手指頭從後方伸出,戳了戳單北楊的後肩。

單北楊頭都沒回,有些不耐煩地說:“我不拍戲。”

他一身的好修養快要被後座那個鍥而不舍的女生給消耗殆盡了。這個女生跟了他一個禮拜,起初他還以為她像從前那些女生一樣,來找他要聯係方式,誰知這個妹子腦回路清奇,是來找他拍電影的。

他一再拒絕,這個妹子卻極其地有毅力,跟了他一禮拜,就連他去洗手間也不放過他,勤勤懇懇地等他辦完事兒,然後繼續纏著他。

“同學,你要不再考慮一下,我的微電影主角裏褚悠可是一員力將。”

周幼幼縹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單北楊終於震驚回頭。

坐在後方的周幼幼一臉的曖昧神色,她就像電影裏那些誘人犯罪的反派頭子。

她正色道:“同學,正式介紹一下,我是《金枝》微電影的導演兼編劇,褚悠是我們微電影的製片、監製和……領銜主演……還有那個……嗯……副導演。怎樣,同學,有沒有興趣當個男主角?”

“什麽玩意兒?”褚悠把手機從耳邊移到眼前,看見確實是正在通話中,她乍一聽到電話那頭離譜的論調,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我說,褚悠悠啊,我們社現在要拍一個微電影,你作為我們攝影社的骨幹人員……”

“我剛入社沒多久。”褚悠麵無表情地打斷。

“哎呀,你要有野心一點嘛,我說你是骨幹,你就是!”

褚悠:你開心就好。

“所以,我們光榮地宣布你成為我們微電影的副導演、監製,還有製片。”

周幼幼興高采烈地問:“怎樣,你感不感動?驚不驚喜?”

褚悠: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拒絕的衝動。

那邊社長安闌不高興地說道:“不是說好我當製片嗎,我可是投資人!”

褚悠:誰愛當誰當去好嗎?

那頭周幼幼熟練地安撫道:“沒事兒,總化妝師還是你的。乖,我們要有大局意識。喂?褚悠悠呀,你在聽不?”

褚悠被這一連串的職位砸昏了頭,此時回過神道:“那啥?我覺得我還是不……”

“對啦!”周幼幼打斷她,“我們這次要去外省拍攝,拍攝地點是青城。”

然後,她又貌似不經意地補充道:“公費去喲。”

剛才還在朋友圈轉發了抽取免費青城旅遊機會鏈接的褚悠:“我去!”

人生,總是在不斷地向有錢的大佬低頭,不就是當個製片、監製,還有副導演嘛。

褚悠提著大包小包、拖家帶口地站在秋日清晨的寒風中,突然萌生出一股想要將周幼幼殺人滅口的衝動。

周幼幼親親熱熱地拉著她的袖口,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十分天真無辜。

“這就是我們微電影的男主啦!”

站在旁邊的單北楊不似從前一見到她就露出個風光霽月的笑容,甚至有些拘謹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學姐。”

周幼幼有些驚訝地說:“哎呀,原來你們認識的嗎?”

假!你還能再假點兒嗎?

周幼幼的作風褚悠入社時也曾聽聞過。這人長得人模狗樣,一張娃娃臉和一副嬌小身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高中的小妹妹,是個天然無公害的樣子。

褚悠當初,就是吃了她這張臉的虧。

這姑娘是個戲癡,大學在家裏人的逼迫下念了個數學專業,卻依然賊心不死地創了個攝影社。見著合她心意的人就逮著人來給她拍戲,並且極其有毅力,不達目的不罷休。

單北楊怎麽入了她的法眼褚悠不知道,但單北楊這個網癮少年,居然還出遠門拍電影。他上這條賊船沒有她一點兒的原因,褚悠不信。這會兒居然還裝著不知道她和單北楊認識。

哼!

褚悠在心底輕嗤。

“我幫你放行李。”

單北楊不由分說地拿過褚悠手中的行李,褚悠阻止不及,手中那大包小包已經被單北楊接過,她隻看見他彎腰去放行李的背影。

“哎呀,來都來啦,可別又回去吧,走走走!我們上車!”

身後的艾沐搭著褚悠的肩將她推上了車。她國慶無聊,本想出去旅遊,聽說褚悠要去青城,便也跟著來了,還帶了她男朋友向天和單身狗林澤。

一上車,褚悠本想和艾沐坐一起,卻被她認識十幾年的親親閨蜜嫌棄趕走了。

“欸,你別坐這兒,我要和我親愛的坐。”

褚悠:有男朋友了不起哦。

褚悠憤然起身,打算暫時原諒周幼幼,勉為其難和她湊一塊得了,卻發現周幼幼已經和一個眼生的妹子坐一塊兒了。

褚悠:“……”

還是找林澤吧,單身狗就是要惺惺相惜,互相取暖。

一回頭,她才看見林澤居然和社長安闌坐一起了,兩人還愉快地交談著。

“你叫林澤?莫若臨水澤,靜觀一水波瀾。我叫安瀾,我倆名字還有點兒關聯呢。”

褚悠:沒文化就不要掉書袋!

褚悠縱觀全車,發現單北楊的那個室友胡來居然都來了,她看來看去,竟然隻有單北楊身邊有個空位,他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還把窗邊的位置留給了她。

褚悠:“……”

湊合著坐吧,還能走咋的。

就這樣,中巴車載著這一車拍戲的拍戲,湊熱鬧的湊熱鬧,占便宜的占便宜的心思各異的一群人出發了。

“學姐。”單北楊正拿著本書看,褚悠坐下時,他頭也沒抬地打了聲招呼。

“嗯。”褚悠應了聲。

兩人之後再沒交談。

明明之前還是可以一起玩鬧打笑的朋友,現在這般疏離,不免有些尷尬,褚悠隻好拿出手機玩遊戲,以轉移注意力。

她最近有些膨脹,選擇了單排,一下飛機就跳了個偏僻的地方,撿了兩把還算好的槍,再配個二級頭一級甲,一路擦著安全區的邊進,看見林子就紮進去,看見空投就跑,總算有驚無險地苟進了決賽圈。

“你趴這兒沒用,都沒個掩體,別人可以輕易地打中你。”單北楊看見褚悠趴草叢裏動也不動,隻好指點道。

隻是他話音剛落,褚悠身上就挨了一槍,血條快速掉了一大半。

“快!站起來,蛇皮走位到那棵樹後去!他人在那個石頭後麵。”

褚悠聽他的話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準備跑,可還沒等到跑到掩體後,她就被別人給打死了。

褚悠:“……”

單北楊:“……”

褚悠不甘心地又開了一局。

這一局她選了四排,跟著隊友跳了G港,一旁的單北楊看到,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G港是個集裝箱碼頭,物資極其豐富,跳這裏的玩家也十分多。像褚悠這樣的菜鳥跳這裏,無異於找死。

果不其然,褚悠落地之後,憑她笨拙的身法,竟連集裝箱都跳不上去,她剛從一個集裝箱上撿了個三級頭,一個不小心就從集裝箱上掉了下去,手中一把槍都沒撿到,就這麽失了先機。

腳印越來越近,褚悠一個靈機一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利落地做個下跪的姿勢。

單北楊:“……”

過來的是個留著爆炸頭的非洲女性形象,還沒有頭盔,是個無頭戰士。褚悠立馬將剛撿到的三級頭乖乖奉上,希望對方能放她一馬。

那人將地上的三級頭戴上,然後居然轉身走了。

單北楊被這一波操作驚呆了,可就在褚悠沾沾自喜之時,那人一個回馬槍,毫不留情地一噴子把她打死了。

褚悠:舔狗一無所有。

“哈哈!”

單北楊低沉愉悅的一聲悶笑鑽入她的耳朵裏,她惱羞成怒,狠狠地瞪了這個幸災樂禍的家夥一眼。

兩把遊戲玩下來,氣得褚悠肝疼。她關掉手機,戴上耳機,聽著音樂看窗外的風景去了。

不一會兒,在女生空靈縹緲的歌聲裏,褚悠的腦袋就一點一點的,開始打起了瞌睡。

身邊的單北楊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頭攏著靠在了他的右肩。

旁邊的安闌開了車窗,冷風從外麵灌進來,褚悠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搓了下手臂。

單北楊忙將手邊的毯子張開,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

毯子底下,他輕輕地抓住了褚悠的手,心底發出一陣近乎滿足的喟歎。

就一會兒,就讓我放肆一會兒。

他無聲地在睡著的褚悠耳邊說。

褚悠醒來時,她正靠在艾沐的肩上。她伸了個懶腰,問艾沐:“我睡了多久啊?”

艾沐扯了扯嘴角:“你睡得像隻死豬,這都快三個小時了。”

褚悠聽言一臉驚奇:“你讓我靠了三小時?都沒把我推醒?”

艾沐這是突然良心發現了嗎?怎麽對她這麽好?難不成艾沐發現了她把店裏那隻布偶貓的胡子給剪了?

艾沐麵無表情,心想要是她的話是不可能動也不動地讓身邊這隻死豬靠這麽久的,也就單北楊那傻小子願意。做了好事兒還不讓人知道,看到人有醒來的跡象,就換了她來,說是怕褚悠醒來了不自在。

褚悠這是打哪兒來的狗屎運啊,碰上這麽朵溫柔體貼的桃花,硬往她身上撞,結果她還不領情,非得作天作地。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推推旁邊的褚悠:“前麵就到服務區了,收拾下,待會兒下去溜達會兒。”

褚悠點頭說好。

不一會兒就到了服務區,褚悠和周幼幼、艾沐還有那個臉生的女孩子相攜著去上了個廁所。

女廁所向來人多,四個人排著隊聊了會兒,褚悠才知道那個女孩子叫田湘湘,是《金枝》的女主角。

湘湘乍眼一看很平凡,可是她的五官細看就很驚豔。瓊鼻薄唇,鵝蛋臉型,一雙細長丹鳳眼是點睛之筆,顧盼之間盡是風情。

褚悠本以為她年紀偏長,問過之後才知道她竟是大一的學妹,和單北楊一樣的年紀,她不禁有些訕訕。

褚悠上完廁所出來,正好碰上剛出來的林澤。林澤一時犯賤,合手捧了一手的水,然後朝褚悠一潑,她猝不及防,迎頭接上了人家一手潑天大水。

褚悠:“……”

你這是老娘多少年前玩膩的把戲好吧?幼不幼稚!

褚悠原地一蹦三尺高,一把摁著林澤的狗頭就將他暴揍了一頓。

“欠揍是吧?啊?我的妝要是花了,你就留這兒別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澤被褚悠壓得起不得身,早晨精心侍弄過的頭發早被她撓成了狗窩。然而,褚悠也比他好不了哪兒去,劉海兒都濕了,一臉的水珠。

他笑得接不上氣,還不怕死地勸褚悠道:“形象!哎喲!褚大小姐!您的形象!”

自然又是換來了褚悠的一頓暴打。

胡來和單北楊坐在服務區的便利店裏,透過玻璃窗正好看到了這打情罵俏的一幕。

胡來看到單北楊蹙著眉,嘴角也緊繃著,一臉的低氣壓。

他的小心髒一抖,小聲安慰道:“那啥,褚學姐這是那個……不拘小節……啊對,不拘小節。”

單北楊沒說話,他把剛準備拆開的火腿腸和鹵蛋裝進了自己的口袋,決定讓褚悠吃一份光頭泡麵,以小小地懲罰她剛剛的招蜂引蝶。

全程觀看了他這一幼稚舉動的胡來:“……”

一行人從洗手間來到了約定好的便利店,褚悠剛到,單北楊就把手邊剛泡好的泡麵向褚悠的方向推了推,隻是一句話也不說。

褚悠見他都泡好了,也就不矯情地推脫了。

她打開泡麵桶的蓋子,卻發現裏麵沒有她喜歡的玉米火腿腸。單北楊在她直播時給她泡過幾回泡麵,是知道她的習慣的。

“欸,腸呢?”

正在吃泡麵的單北楊聞言頓了頓,長睫低垂,沉默著從口袋裏掏出了根玉米火腿腸遞給了褚悠。

胡來:好歹還有鹵蛋沒給不是嗎?

“欸?也沒有蛋嗎?”

單北楊猶豫了幾秒,再次從口袋裏掏出了個鄉巴佬鹵蛋,遞給了褚悠。

胡來:嗬!男人!

褚悠奇道:“你幹嗎把蛋和腸藏兜裏?”

“我……”

我生氣了,看到你和別的男人走得那麽近,還玩得那麽開心。

但神奇的是,你一跟我說話,我就不氣了。

他看著褚悠那張近在眼前的臉,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他。

單北楊沒骨氣地咽回了自己本來想說的話:“沒藏……就是……忘拿出來了。”

胡來:真的是高看你了呢。

一行人吃完午飯,整裝休息過後,又都上了車。這次褚悠眼疾手快,抓住先機地坐在了林澤身邊。

林澤被褚大小姐突如其來的寵幸嚇了一跳:“你坐這兒幹嗎,和艾老板坐去啊。”

褚悠不動如山,屁股沉得跟個秤砣似的,目不斜視地說道:“她要和向天坐。”

“那……”

“周幼幼和湘湘一塊兒呢,湘湘隻認識她。”

林澤摸了摸鼻子,老實說道:“我要和阿瀾……”

話未說完,就不得不在褚悠威脅的目光裏識相地終止了話頭。

單北楊上車時,就看見褚悠已經坐在了林澤的旁邊,她還在搶著林澤手中的薯片,旁邊的林澤一臉的敢怒不敢言。

哼!那個咖啡師有什麽好,連你的喜好都不知道,薯片都是你最討厭的櫻花味。

單北楊心中氣悶,他坐在褚悠身後的那個位置上,一臉的不虞,惹得大家都不敢坐他旁邊,就連胡來都不敢去觸他黴頭,滾去後座和剛認識的那個圓臉妹子坐去了。

最後那個位置,留給了姍姍來遲的安瀾。

安瀾坐下時,明顯地感覺到身邊那位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氣。

他抖著嗓子問:“怎……怎麽了嗎?”

單北楊不說話,隻是涼涼地瞥了安瀾一眼。

安瀾身姿嬌小,長得白嫩斯文,又擅長穿著打扮,時不時地拯救周幼幼那糟糕的穿衣風格,所以很得她寵愛。而單北楊這涼薄的眼神,直把安瀾瞥得兩股戰戰,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

隻見單北楊徑自拿出包裏早就準備好的各色零食,挑出那款褚悠鍾愛的黃瓜味薯片,大口地咯吱咯吱嚼了起來。

安瀾卻覺得他那眼神不像是在吃薯片,而像是在嚼一塊爽口彈牙的死人肉。

安瀾:媽媽,救命呀,我要回家!

青城是外省的一個古鎮,褚悠暑假刷微博時偶然看到關於它的推送,那黑瓦白牆、詩情畫意的江南小鎮一時讓褚悠驚為天人,發誓此生一定要去一次青城。

青城距離S市較遠,一行人坐中巴車坐了快十三個小時才到。清晨出發,到達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

褚悠一路坐得腰酸背痛,下車時,看到夜色中整個青城亮起萬家燈火,安謐又溫暖,卻覺得旅途所有車馬勞頓都是值得,總算是不虛此行了。

她的行李依然是單北楊幫忙提著,她覺得不好,伸手想接過自己的行李,單北楊卻輕巧地避開了她:“別鬧,這個你拿不動。”

褚悠:你用這種輕飄飄哄鬧脾氣的女朋友的語氣是鬧哪樣!

這小兔崽子!

姑奶奶徒手撬鎖的時候你還穿著開襠褲呢,在你孫爺爺麵前充什麽山大王!

之後單北楊幫褚悠把行李放在了房間裏就走了,褚悠實在太累,潦草卸了個妝,倒在**很快就睡沉了。

褚悠在疲累後睡去,一夜無夢,這一覺睡得極好。翌日清晨醒來時神清氣爽,竟難得起了個大早。

青城是個知名度還不高的旅遊景點,各大開發商還來不及染指,因此入駐的酒店也極少,大部分是本地人經營的民宿和客棧。

安瀾訂的民宿條件很好,褚悠住的房間還配了個小露台,褚悠拉開一小道窗簾,見外麵天光正好,便拉開玻璃門走到了露台。

青城內有一條河,名喚沱沱河,河似玉帶,將整個青城分成了東間與西間。

青城人靠水吃水,房屋大多依水而建。這家民宿地理位置好,正位於沱沱河旁邊,視野極好。

褚悠站在小露台上極目遠眺,清晨的青城已經忙碌了起來,小商小販均已支起了自家的攤子,沿街叫賣之聲絡繹不絕,岸邊的房屋鱗次櫛比,有的房頂還升起了嫋嫋炊煙。

褚悠喜歡這濃厚的市井生活氣息,她在秋日的清晨裏,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學姐,早安。”

褚悠一個懶腰伸到一半,回身一看,就見隔壁露台上的單北楊衝她露出個溫暖的笑容。

原來,他竟然就住在她隔壁。

他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襯衫,配著條黑色長褲,露出形狀優美的腳踝。

褚悠見慣了他T恤衛衣的樣子,這是第一次見他穿襯衫。那襯衫鬆鬆垮垮,襯得單北楊寬肩長腿,若不是那稍微長長了的劉海細碎地遮住了他好看的眉眼,讓他看著還是那個大男孩,褚悠都要以為他年齡其實沒那麽小了。

她不經意地掃了單北楊全身一眼,一邊若無其事地也道了個早安:“早。”

“學姐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單北楊提議。

他的眼神裏帶了點兒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懇求。

褚悠見他一本正經地望向遠處,偏偏側臉流露出了一絲期盼神色,她忽然毫無預兆地心軟了。

她此時內心一片平靜,單北楊今天這般好顏色,她也沒有那晚心若擂鼓的感覺,興許,興許那晚她並沒有心動,隻是夜色太過溫柔。

單北楊很好,她並不願意因為內心那股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意就此疏遠這麽一個朋友。

“嗯,好,那就出去走走吧。”

還在看遠處的單北楊驚訝回頭,似是沒想到今天褚悠這般好說話,片刻後嘴角上揚,抿出個含蓄的笑來。

“那我在樓下院子裏等你。”他輕聲說道。

褚悠輕手輕腳地回了房間,她和周幼幼睡一個房間,此時周幼幼睡得正香。

褚悠怕吵醒周幼幼,隨便抓了件毛衣套上,又草草洗了個臉,素麵朝天地就出去了。

等她到院子裏時,單北楊竟然已經到了,他正蹲在地上逗著老板娘養的一隻橘貓。

那隻橘貓吃的膘肥體壯,看著估計有十來斤,肚皮都蹭著地,一看就是隻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懶貓。此時卻不知吃錯了什麽藥,它竟覥著一張胖臉去舔單北楊修長的手指。

單北楊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回頭露出個和煦的笑:“你來了。”

褚悠點點頭,也學他蹲下身,伸出手去逗貓。

那隻橘貓卻一扭它那肥碩的大屁股,頭也不回地跳上旁邊的花壇打盹去了。

褚悠:“……”

單北楊:“……”

單北楊站起身,有些訕訕地安慰:“大花可能是困了。”

原來那胖貓叫大花。

褚悠拍拍手站起身,大度說道:“沒事兒,我從小就不招貓狗喜歡。”

單北楊仔細想想,“貓的報恩”裏那些貓確實都不怎麽親近褚悠,他有些好奇地問:“為什麽?”

褚悠跨過民宿大門,不在意地解釋:“我小時候皮,總喜歡抓著小貓小狗丟來丟去,當沙包用,有一次因為好奇,還捉了隻青蛙,用注射器往它肚子裏推了一管氣進去。”

他興致盎然地問:“然後呢?那隻青蛙怎麽樣了?”

褚悠怪異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後來那隻青蛙爆炸了,對,就字麵意思。

那隻青蛙就在一聲巨響中落了個死無全屍的結果,還留下了一屋子難以言喻的臭味,像是有一個人放了個驚天臭屁。

被褚悠忽悠來的村裏的小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嚇到,驚天動地地哭了起來,褚悠還來不及捂住他的嘴,就招來了他的家長。

總之,“青蛙事件”就以褚悠被自家奶奶領回去,進行了一番親切的“愛的教育”為結束。

往事不堪回首,那滿屋子充斥的臭味已經成為褚悠畢生的心理陰影,見單北楊還有繼續問下去的勢頭,她趕緊一指遠處,打岔道:“你看,那是什麽?”

單北楊朝她指的方向看了看,說道:“像是個賣衣服的小攤,要去嗎?”

“走走走,去看看。”

兩人走到那賣衣服的小攤前,才發現賣的是老人穿的汗衫、大花褲,花花綠綠的,特別鮮豔。

單北楊以為褚悠不會買,卻看見她還挺有興致,在那一堆衣服裏挑挑揀揀。

他有些驚訝地問:“你要穿?”

褚悠頭都沒抬,說道:“怎麽可能,我穿衣風格是這樣的嗎?我是買給我奶奶穿的。”

確實,褚悠平時穿衣風格雖然隨性,卻很有品。她今天穿著一件淺紫色抽繩毛衣,搭著一條她常穿的白色長裙,十分慵懶溫柔。秋日的陽光細碎地灑在她的頭頂,讓她的頭發呈現出一種好看的金色,單北楊看著她認真挑選的側臉,心中一片草木榮華,盡是暖意。

她最終挑了件還算比較素雅的白色上衣和一條白底藍色碎花的長裙,問那賣衣服的阿婆:“奶奶,這兩件衣服怎麽賣啊?”

阿婆操著一口不熟練的普通話道:“九十五塊。”

單北楊正打算掏錢,褚悠卻壓住了他的手。

“便宜點咯,六十五塊給我咯。”

阿婆被她這一口砍掉三十塊的果斷嚇到了,忙說:“小姑娘,我這是小本生意的啦,你這殺價殺得太狠了,我們還做不做得生意的啦。”

褚悠露出個有些惋惜的表情,說道:“這樣啊,那我再去別家看看。”說完就拉著單北楊的袖子走人。

單北楊被她拉著,正想說“你要實在喜歡,就買了吧”,卻聽見後麵傳來那阿婆無奈的聲音。

“回來回來,唉,你這小姑娘,看你身邊這小夥子長得俊得很,我就虧本賣給你吧。”

褚悠停下腳步,露出個得逞的笑容,又折回小攤旁,笑得甜美。

“欸,謝謝阿婆,來,讓這帥小夥兒給您笑一個,您再便宜五塊錢,給湊個整唄。”

她扯了扯單北楊的袖子,單北楊受她脅迫,趕鴨子上架地賣了個笑。

阿婆在青城擺了這麽多年的攤,頭一次看見這麽俊俏的小夥子,被他這一笑衝昏了頭腦,衝動之下又給褚悠便宜了五塊。

褚悠就拿著買到的新衣服,帶著單北楊喜滋滋地走了。

單北楊頭次出賣色相就如此成功,隨後褚悠更加得心用手,兩人一路走走停停,靠著單北楊這張老少通吃的臉,不知占了多少便宜。

兩人逛了一會兒後,都腹中饑餓,便去了河邊一家早餐店裏吃早餐。

單北楊點了兩屜小籠包和生煎包,還給褚悠點了碗甜豆漿。那生煎包一咬就爆汁,皮薄餡大,褚悠吃得十分滿足。

單北楊喝了口手中的茶,他的手清瘦修長,扣在天青色瓷盞之上,越發顯得骨節分明,溫潤如玉,煞是好看。

他看褚悠吃得一臉饜足,有些想問她之前為什麽那麽疏遠他,卻實在不想打破此時的氣氛,惹得褚悠生氣。

心思百轉千回,最終還是想算了,過去怎樣不再提,至少現在,她能在他身邊安靜地吃早餐。

褚悠咽下最後一隻生煎包,喝了口甜甜的豆漿,抬眼問道:“你怎麽答應周幼幼來拍戲?”

單北楊側了側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你不是女主角嗎?”

褚悠:???

“誰跟你說的?周幼幼嗎?”

單北楊在她一言難盡的神色裏,突然領悟到了什麽,他心頭猛地一跳,猶疑問道:“難道……不是嗎?”

結果不言而喻。

褚悠見單北楊那一臉委頓,無端心頭一樂,她收拾了下站起身,哄他道:“來,我們回去,我這就去幫你剁了周幼幼那個老巫婆。”

何止是老巫婆,招用童工,還欺騙人家,簡直是喪心病狂!

身邊的單北楊還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像朵初入社會就被騙入傳銷窩點的小白花。

褚悠一時心中憐惜,墊著腳薅了一把單北楊細軟蓬鬆的頭發:“你可長點兒心吧,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褚悠帶著單北楊氣勢洶洶地殺回民宿,卻意外地撲了個空,周幼幼他們早不在了,問過艾沐才知道,他們一行人吃過早飯就去拍攝場地布置了。

“她還要你回來了就趕緊去那邊準備拍攝呢。”艾沐衝單北楊說道。

褚悠沒逮到人,落了個沒趣,偏頭對單北楊說道:“那你先去,我得去洗個澡。”

她走到半道又折回來,踮腳拍了拍單北楊的肩膀。

“你別怕,隻管砸場子,大哥去了就幫你撐腰。”說完,她就背著手老神在在地走了。

艾沐:“……”

單北楊:“……”

話說單北楊單槍匹馬地殺到周幼幼所選的拍攝場地,周幼幼此時正在布置機位,回頭看到一臉來者不善的單北楊時,還無知無覺地親親熱熱拉著人家的袖子,熱切地說:“哎呀,我家男主角來啦,吃過早飯沒有啦?沒吃的話那邊還有些吃的呀。”

周幼幼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坑蒙拐騙的事,她眼珠子骨碌一轉,就知道她的親親男主在說什麽。

她睜著一雙大眼睛,像是全天下就她最是無辜了:“我?我騙你什麽了?”

“你騙我說褚悠是女主角。”

周幼幼立即綻放了個大大的笑容:“沒有吧,我隻說她會參演,群演嘛,沒說她是女主角。”

單北楊咬咬牙:“領銜主演?”

周幼幼揮了揮手,說道:“群演也是演嘛,我們電影人少,大家都是領銜主演,還是說,你看不起領銜主演?看不起褚悠?”

單北楊:“……”

他自出生以來,就沒見過周幼幼這般臉皮厚過城牆的人,一時隻想甩手而去。

周幼幼眼見著要玩脫了,隻好淚眼婆娑地抱住自家男主角的大腿挽留道:“你可千萬別走,你的初衷不是想要見到褚悠嗎?我這不是給你辦到了嗎?”

是,你是辦到了,但你設套讓我以為褚悠是女主角,現在褚悠要眼看著他和別的女人拍戲!

單北楊毫不留情地拔腿就要走,周幼幼硬不放手,癱在地上還被拖動了一截。

“爸爸,爸爸,別走!你看,你要是罷拍,我們一行人就要打道回府,就連褚悠也得回,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青城啊。”

單北楊猶豫,他當然知道褚悠一直想來青城。

周幼幼抬頭一看有望,繼續趁熱打鐵:“而且,爸爸不覺得這樣一走很沒責任心嗎,褚悠最討厭沒責任心的人了。”

單北楊:屈服了。

反正能見到褚悠就是好的,他想起來時還不到他肩膀的褚悠努力踮腳想拍他肩,說給他撐腰的可愛樣子,心裏一甜,放過了周幼幼一馬,不再計較了。

等褚悠收拾好了自己,來到拍攝場地時,就看見單北楊正乖乖坐在凳子上閉著眼讓安瀾替他化妝。

褚悠走過去,問道:“你幹嗎化起妝來了?不是要砸場子嗎?”

安瀾被她這豪言壯語嚇得拿著化妝刷的手一抖,單北楊睜開眼睛,見她站在麵前,一雙桃花眼滿是笑意。

“你來了?我決定我還是拍吧。”他一頓,認真地說,“畢竟,我很有責任心。”

活了二十多年舉止由心從不管責任的褚悠:“那行吧,看你自己。”

主演化完妝之後,大家一切就緒,準備開拍。

褚悠見過周幼幼寫的劇本,女主和電影名字《金枝》同名,人生際遇和她的名字全然不符,她早年家境殷實,祖上也曾出過棟梁,奈何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她家男丁悉數被斬首,女子充入教坊司,本是家中明珠,卻落了個流落風塵的結果。

她於花樓一舞名動京城,得了當朝皇帝的青睞。

男主秦朔,便是負責接她入宮的禦前侍衛。

這個場景有個群戲,需要許多百姓走來走去充當布景板,褚悠一時犯賤去找周幼幼算了個賬,結果也不知怎麽就被她忽悠著當了個群演。

她穿著短衣布裙,還戴著個頭套,宛若智障般地和其他群演被周幼幼“遛”了幾個來回。

群戲走完後,便是單北楊和湘湘的特寫戲,褚悠又被指使著去道具組打了個醬油,和一個圓臉妹子站在小樓上撒著花瓣。

漫天落花紛紛如雪,單北楊飾演的秦朔著一身月白描金長袍立於長街,緊收的侍衛服勾勒出了他勁瘦的腰線,腰間還佩了把長劍,越發顯得他身姿挺拔,玉樹臨風。

突然,一朵嬌豔的木芙蓉從天而降,打著旋兒剛巧不巧地落在了他的肩頭,繼而被他一手拈住。

抬頭一看,原來是湘湘扮演的女主金枝在拿花逗那隻懷中的黑貓,黑貓不耐煩,一爪子將花揮下樓。

金枝慵懶地坐在小樓之上。她斜倚著美人靠,見狀掩唇輕笑,眼角眉梢都是風情。

她嬌聲道:“小貓頑皮,公子可無礙呀?”

鏡頭正掃到單北楊拈花凝思的模樣,褚悠身邊的圓臉妹子讚歎道:“這就是秦朔本人啊。”

見褚悠似乎有些不解,圓臉妹子便解釋道:“幼幼姐的劇本其實還有很多內容,隻是微電影時長有限,拍不出來。秦朔家是武將世家,他本來是個被家裏寵大的孩子,從小縱鷹走狗,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她一指遠處的單北楊,繼續說道:“姐姐你看單北楊眉眼明明是個明豔少年郎的樣子,可他的眼神—”

她看著褚悠,神色認真地說道:“他的眼神堅毅,是後來家人戰死沙場,他不得不挑起家中重擔,將自己活得壓抑的樣子。”

褚悠沒圓臉妹子那麽多文藝細胞,順著圓臉妹子的手指看向長身玉立的單北楊。隔著那麽遠,她也看不清他的眼神是不是很堅毅,表情是不是很壓抑,她充其量隻是覺得,單北楊這樣打扮,很好看很好看就是了。

像早晨那一路大爺大媽的誇讚聲。

“這小夥子,俊得很哪。”

俊得很,也年輕得很,還隻是個像圓臉妹子所說的,眉眼明豔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