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覺得我似乎完了,因為我連AWM都給了她

褚悠看著**那聽說身子十分嬌弱的近一米九的壯漢,不禁陷入了沉思。就在她不知道是睡床還是睡沙發的時候,睡著的單北楊卻忽然醒來了,醒了也不說話,隻睜著一雙喝過酒後更加潤澤的眸子盯著她看。

一分鍾後,他一臉肯定地下了結論:

“你是褚悠。”

得,這會兒倒不叫她學姐了,依過往的經驗來看,怕是要搞事情了。

果不其然,單北楊蹙著長眉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是意識都不清楚了,褚悠有些好笑地反問:“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單北楊理所當然地回答:“你怎麽可能願意和我待一起?”

褚悠心裏一塞,沉默了。

單北楊還在那裏自顧自地說:“你才不會和我待在一起,你討厭我。”

他的眼圈紅了,一滴淚珠就那麽滾落了下來,砸在純白的被子上,氤氳了一角。他以前最多在褚悠麵前紅個眼圈,醉了的他卻不設防地在她麵前哭了起來,那一記眼淚像是重重砸在了褚悠的心上。

她慌張解釋道:“我不討厭你,我怎麽會討厭你呢?”

單北楊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眼淚順著臉龐肆虐。

“你嫌我幼稚,不夠穩重,行事衝動。”

他原原本本將褚悠當時說的那些違心話複述了出來,字字錐心,讓褚悠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一耳刮子。

“哦,對了,你還覺得我有暴力傾向。”

他抬著頭,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嘴角略往下拉,是一個委屈受傷的表情。

他低聲控訴道:“你真的太過分啦。”

褚悠心頭一痛,點頭讚同道:“是啊,真的挺過分的。所以,我後來不是遭報應了嗎?從樓梯上摔下來,傷得那麽慘。”

不提這個還好,單北楊雙手掩麵,淚水流下來,潮濕了他的掌心。

“我都要嚇死了,她就那麽一動不動躺在那兒,流了滿地的血,呼吸聲好像都聽不見了。”

褚悠心裏一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原來,原來,那晚真的是他,從天而降,宛如一個英雄。

“不知道她還好不好?她最怕痛了,肯定都要痛死了。”

褚悠勉強笑著道:“你為什麽要用‘她’這個字,我不是就在你麵前嗎?”

單北楊卻搖頭道:“不,你不是她。”

“那我是誰?”

“你是我夢裏的褚悠。”

褚悠:“……”

單北楊捏了捏“夢裏的褚悠”的臉頰,嘴裏讚歎道:“手感還挺真實。”

褚悠:“……”

下一秒,他大逆不道地湊上前去親了親褚悠的嘴唇。褚悠萬分震驚,也不知道怎麽地,竟鬼使神差地抓起袖口擦了擦。

單北楊馬上變臉,勃然大怒道:“不許擦!”

褚悠隻得聽話放下手。

單北楊滿意地點了點頭,嘴裏又脅迫道:“現在,我要你答應做我女朋友!

“告訴你,哼,我現在已經十九歲了。”

褚悠一臉無語地看著單北楊得意揚揚地比出個“八”的手勢。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單北楊。

“快點答應!”

褚悠不想合他意,假裝無奈道:“可是我喜歡女孩子呀。”

單北楊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回答,但轉念一想,這是他的夢境,歸根結底由他來做主,於是他像個惡霸般挺直了腰,威脅道:“我不管,你趕緊答應!”

蠻不講理,對牛彈琴。

褚悠隻得一攤手,做無謂狀。

“好吧,那我隻好答應啦!”

單北楊得到肯定的回答,心滿意足,往後一躺,繼續睡覺去了。

褚悠俯下身看著他精致俊美的臉,睫毛纖長卷翹,薄唇紅豔,身上的居家服因為睡姿不好還往下喇了一點,露出半邊精瘦白皙的肩膀,看著就十分**。

褚悠咽了咽唾沫,自覺地拿了隻枕頭,滾去沙發睡了,她怕自己一個獸性大發,玷汙了單北楊這隻純潔青澀的小白兔。

單北楊醒來時,房間中早已大亮。他被這肆意闖入的陽光刺得眯了眯眼,幾秒之後才適應,看房間擺設,才發現這是樓下客房,並不是他自己的臥室,他從被子裏摸出手機,發現竟收到了幾十條微信信息。

內容千篇一律,全是在問他“受什麽刺激了,發那樣的朋友圈”。

單北楊哆哆嗦嗦打開朋友圈,看完之後隻想跑到西湖邊兒上一頭紮進湖底。

“兒子變性成女人,一身女裝登上舞台,父親心生震動卻顛三倒四?”

“變性人能生育嗎?”

“變性人能活多久?”

“變性手術是如何進行的?動畫揭示整個手術過程?”

難怪他昨晚做了一整夜的噩夢,夢到他穿著像芭比娃娃穿的晚禮服水晶鞋,一頭栗色大波浪長卷發,和褚悠親密地挽在一起跳舞,他舞步輕快,高興得像是要飄起來,然而,午夜鍾聲響了,他本來白淨的下巴上突然不可抑製地冒出黛青色胡楂。

褚悠停下舞步,一臉震驚:“你長胡子了?”

夢裏的他手忙腳亂,一不小心又扯掉了自己的假發,露出了一頭短發。

褚悠一臉嫌棄道:“你是個男人?”

她麵無表情地轉身離去,他一把攥住她的衣角,苦苦哀求道:“你別走。”

褚悠卻毫不留情,冷冷道:“我喜歡女孩子。”

說完就絲毫不留戀地抽身離去,隻餘被她甩在身後的短發紅裝男子坐在地上掩麵嚶嚶抽泣。

單北楊被自己那出荒誕離奇的夢境驚出一身冷汗,手抖得像帕金森,趕緊把那些朋友圈裏發的鏈接毀屍滅跡。

他剛刪完,臥室裏洗手間的門就被打開了,褚悠從裏麵走了出來。

單北楊被突然出現的褚悠嚇了一跳,抱著被角像個小媳婦兒似的驚道:“你怎麽在這兒?”

褚悠莫名其妙地看了他許久,嘴裏咕噥道:“什麽呀?難道斷片兒了?你想提起褲子翻臉不認人嗎?”

提起褲子?翻臉不認人?

不要用這種讓人誤會的字眼好嗎!

單北楊坐在**一臉崩潰。

褚悠有些頭痛,也不知道怎麽去處理這種情況,隻得說道:“算了。”

“算了”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意思,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父母在意識到自家孩子頂多能上個山東藍翔的時候,會自暴自棄地說一句“算了”,學霸給學渣悉心教導微積分,卻發現對方怎麽也聽不懂的時候,也大多會破罐子破摔地說一句“算了”,還有女孩兒在撩自己心愛的男孩兒,卻發現對方是個宇宙鋼鐵大直男的時候,往往也會生無可戀地說上一句“算了”。

總之,“算了”這個詞蘊含了說者無盡的失望與恨鐵不成鋼。

單北楊被她這輕飄飄的兩個字激起了頑強的求生欲,整個大腦開始高速運轉,居然真的讓他找到了一些線索,昨晚醉酒的記憶迅速回籠。

單北楊:!!!

他掀開被子跌跌撞撞跑下床,一把抱住褚悠,激動道:“什麽算了!不算了!你昨天答應我了,我記起來了!”

他抱得特別緊,像是一個小孩兒得到自己失而複得的玩具,又像是一個長途跋涉的旅人,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稀世珍寶。

褚悠身高將將到他肩膀,被他一把扣在胸前,大手還壓著她的後腦勺,讓她動彈不得,一時以為自己要在這大清早的投懷送抱中英年早逝。

他高興得難以言喻的聲音還在響徹耳際。

“你不能反悔的!”

褚悠崩潰:“我不反悔!但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要憋死了!”

單北楊這才發現自己險些謀殺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人,連忙放開,低頭去仔細看她有沒有事。

褚悠的頭發都亂了,一張臉憋紅了,看上去有些病態,她看著麵前滿臉緊張的單北楊,胡**了把他晨起時還沒來得及整理的呆毛,幾乎有些寵溺地說道:“為什麽要反悔?”

單北楊心裏像打翻了蜜罐般,不受控製地泛出一股甜倒牙的甜蜜,不自覺地就露出個傻氣的笑來,像隻忠實的大狗。

褚悠看到這熟悉的笑,也笑了起來。

這二人互相看著對方笑,在清晨的陽光中,就像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兩個傻子,空氣中都是戀愛的酸臭味。

單南桑他們把鎖了一夜的房門打開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番讓人嘔吐的畫麵。

“同誌們,作戰成功啦!這兩人有一腿了!”

在她身後的人紛紛彈冠相慶,其中還有她的親表妹管姣以及她親愛的隊友苟妹黃梓慧。

褚悠:“……”

她麵無表情地穿過門口擁擠的人群,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去洗漱了。

單北楊夫唱婦隨,一臉冷漠地跟在她身後,經過單南桑時,卻不經意地丟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早飯吃的是單家廚師做的杭州有名的美食—片兒川,以及一些鮮肉生煎。

褚悠坐在餐桌邊,單北楊就坐她旁邊,也不吃自己的東西,就支著下頜一臉癡漢地看著褚悠吃。

褚悠卻沒吃幾口就停了。

“怎麽了?”他擔憂道,“不好吃嗎?”

褚悠側頭看著他,忽然—

“嘔……”

單北楊:“……”

褚悠已經衝進洗手間嘔吐去了,單北楊愣怔一秒,快速起身跟了進去。

坐在原地的眾人麵麵相覷,管姣絕望道:“媽耶,不是懷了吧,小幺會打死我姐的。”

萬幸的是,褚悠還沒有進化到無性繁殖的地步,隻是有些傷寒和腸胃不適,她昨晚東西吃得雜,又沒蓋被子躺沙發上睡了一晚,就算是在暖氣充足的房子裏,依然有些著涼。

難怪她今天早上一起來就頭痛咽喉痛的,她還以為是被單北楊氣的。

單北楊知道她昨晚躺了一晚沙發,還沒有被子蓋,十分自責,心疼道:“你怎麽不把我踹下去啊,還自己睡沙發。”

“我舍不得啊。”

他心裏一甜,但依舊正色道:“以後再這樣,你就把我踹下去,我皮糙肉厚的,經踢。”

褚悠卻風流一笑,調戲道:“乖,我們以後就睡一張床了,不用踹你。”

單北楊被她這番生猛的話鬧了個大紅臉,片刻後,別扭地點了點頭。

因為褚悠要在醫院吊水,計劃去的旅遊景點都去不成了,她本以為管姣她們也去不了,卻沒想到管姣和苟妹在醫院陪了她十分鍾就和單南桑出去玩了。

褚悠氣得捶床,單北楊給她暖著那隻在打點滴的手,溫柔安撫道:“別生氣,等你好了,我帶你去玩。”

也就隻能這樣了,她最近運氣背得很,摔破頭摔斷腿的,打牌還總輸,現在她那顆鐵胃居然都出了毛病,不過,可能她所有的運氣,都花在了遇見單北楊上,她心裏美滋滋地想。

小劇場5

褚悠和單北楊在一起不久後,忽然想起了暗戀單北楊的那個女孩兒隱約提起的“微博”。

她十分好奇,問單北楊:“你有微博嗎?我看看。”

單北楊:?!

“趕緊把賬號給我!而且不準刪!”

單北楊隻得恭恭敬敬將自己的微博奉了上去。

褚悠見他剛剛那副十分不情願的樣子,還以為他的微博盡是些羞恥的東西,卻原來不是。

單北楊的微博,與其說是個社交賬號,不如說是一個記錄他日常生活的記錄帖,他從不點讚或者轉發,隻寫一些他自己的際遇和感受。

沒什麽特別的,唯一特別的是,全都與她有關。

201x年xx月xx日 天氣 晴

遇到一個女孩兒,心跳好快,胡來說是心動的感覺。

201x年xx月xx日 天氣 晴

她的名字真好聽,褚悠,很適合她。原來她是學姐,看著不像,她看著明明比我小。

201x年xx月xx日 天氣 雨

直播遇到了一個人妖號,煩,拿平底鍋拍死了他。粉絲說我直男,哼,我才不是直男,隻要是我喜歡的人,我撿到的好東西統統給她,嗯,不過,AWM還是考慮一下吧。

不知道褚悠玩不玩兒遊戲呢?

201x年xx月xx日 天氣晴

她居然真的玩兒遊戲!

不過她玩兒得不好,哈哈,我可以教她。

拿到了她的微信號,居然就叫“我負責躺”,嗯,我好像知道了她的遊戲水平。

201x年xx月xx日 天氣陰

她說髒話,有點兒出乎意料,但依舊很可愛。

201x年xx月xx日 天氣 陰

我覺得我似乎完了,因為我連AWM都給了她。

201x年xx月xx日 天氣 雨

表白被拒絕了,心好痛,也好氣,她居然說我有暴力傾向。

不說了,今天會下雨,給她放把傘去。

這之後,他再沒發過微博,直到放寒假之後的一天。

201x年xx月xx日 天氣 雨

撿了一隻小狗回家,很像她的一隻狗。

褚悠蹙眉,暗想,自己怎麽就跟一隻狗長得像了?他這是在罵我呢?還是在罵我呢?

繼續往下翻,就是最後一條微博,是最近發的。

201x年xx月xx日 天氣 晴

一朝夙願得償,原來是這麽讓人開心的事情。

從今往後,我會好好愛你。

褚悠感動得無以複加,紅了眼眶,哽咽著對單北楊說:“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你等著,我以後每天也要寫。”

單北楊溫柔地擦去她腮旁的淚珠,柔聲道:“好,我給你點讚。”

十天後。

褚悠坐在霧氣嫋嫋的火鍋店裏,呼哧呼哧地吹著氣,邊跟單北楊說:“那個微博我以後就不寫了啊,懶得寫。”

“反正,我自己知道你有多好就可以了嘛,幹嗎寫給別人看?”她大言不慚地道。

單北楊:“好……”

他就知道會這樣,褚悠做事向來三分鍾熱度,能堅持個十來天就不錯了。

他把剛涮好的牛肉夾到她的碗裏。

“慢點吃,這個燙。”

褚悠一大早什麽東西都沒吃,單北楊怕她餓,便去買了碗清淡的粥回來。

可惜褚悠腿傷住院時,被艾沐那個惡毒的女人逼著喝了快兩個星期的粥,簡直是把她這一輩子的粥都要喝完了,現在看著單北楊端來那白色黏稠狀物,頓時臉色都變了。

“我不餓。”

“多少吃點兒吧。”

他出去得急,連外套也沒有穿,就穿著件毛衣就出去了。杭州這幾天氣溫並不高,他被外麵的妖風吹得手都紅了,還端著碗粥一心勸褚悠喝點。

褚悠心疼不已,覺得此時的單北楊就是端著碗鶴頂紅,她也能毫不猶豫地仰著脖子一口幹了。

何況隻是一碗香噴噴的粥呢?

美色當前,褚悠就著單北楊的手,麵不改色地喝下了一碗她之前避之唯恐不及的清粥。

喝完一碗粥後,褚悠便有些犯困,單北楊出去扔垃圾,她忽然收到了管姣的一條微信。

我負責剛:/圖片/。

我負責剛:不要感謝我。

褚悠點開照片,差點兒笑斷氣。

單北楊一回來,就看見笑得東倒西歪的她。

那麽愉悅的樣子,惹得他還未開口,也情不自禁地帶了幾分笑意。

“怎麽了?”

他穿著一件黑色毛衣,衣冠楚楚的,簡直讓人不能理解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三更半夜地去搜索有關變性人的新聞,難道就為了她那一句“我喜歡女孩子”的玩笑話嗎?

褚悠笑出豬叫,單北楊怕她喘不上氣來,便扶著她後背給她順了順氣。

褚悠終於停住笑,嚴肅告誡道:“變性有風險,一定要謹慎,知道嗎?”

單北楊:公開處刑也不過如此了。

“我那是醉了!”他惱羞成怒道。

“以後不喝酒了。”

褚悠心想那怎麽得了,那以後豈不是看不到這麽可愛的單北楊了嗎,趕緊補救道:“喝一點還是可以的,而且,你就算變性了,我也愛呀。”

“褚悠!”單北楊氣得宛若隻河豚,氣鼓鼓地瞪著褚悠。

褚悠便識相閉嘴了。

笑鬧過後,褚悠越發困,昨晚就睡得不好,藥水裏可能也有催眠的成分,一時之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單北楊輕聲說:“睡吧。”

褚悠躺下去,單北楊給她細心掖好被角,又撫了撫她細軟的頭發,褚悠一時隻覺得十分舒服,像隻被順了毛的貓一樣舒適地眯了眯眼,察覺到單北楊有抽離手的勢頭,她反手一抓,嘴裏哼唧道:“繼續,不要停。”

單北楊便繼續溫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發,不厭其煩。

片刻後,褚悠的呼吸規律了起來,他才終於敢把那個藏在心裏很久的疑問問了出來。

“你怎麽,突然答應和我在一起了呢?怎麽突然,就喜歡我了呢?”

突如其來的苦盡甘來,天降鴻運,讓他就像一個行至末路的賭徒,有朝一日忽然時來運轉,錢財嬌妻全都擁有,激動欣喜之餘也會懷疑和後怕,懷疑一切都隻是自己的南柯一夢,害怕一切如泡影,很快便會消逝。

而闔著眼的褚悠其實聽到了他這一句話,也感受到了他話語裏濃濃的不安全感。

為什麽會答應和他在一起呢?

她隻是順從了自己的心意而已。

有人說過,喜歡和咳嗽一樣,都是不能掩飾的東西,就算她在理智上再怎麽勸說自己不喜歡單北楊,那顆真心總會急赤白眼兒地蹦出來,叉腰威武宣示她就是喜歡單北楊。

怎麽會不喜歡呢?她姐說,當一個人覺得一個男孩子帥氣的時候,頂多是帶一種欣賞的目光去看他,而覺得一個男孩子可愛的時候,那多半是喜歡了。

那她又是從什麽時候起就覺得單北楊可愛的呢?她仔細想想,恍然發覺,似乎是很久之前就這麽覺得了。

而且她剛在佛祖麵前許下想見到意中人的願望,下一秒就看見了他。

冥冥之中,就好像連神明都知道她那些心照不宣的心意。

至於其後種種,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褚悠嘴角上揚,嘴裏說的話卻全然不是那麽回事。

“哦,我那會兒也喝醉了,把你認成了吳彥祖,一衝動就同意了。”

全是胡說,昨晚她根本沒喝幾杯,全讓單北楊擋了,全屋子沒有比她更清醒的人了。

單北楊卻信了,正想問清楚,卻聽見褚悠呼吸清淺,是真的徹底睡過去了。

下午的時候,褚悠的藥水都打完了,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單北楊隻好帶著褚悠去西湖逛了一圈。

對於單北楊而言,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風景早已看膩了,但架不住褚悠這是第一次來杭州,而且是來旅遊的,如果隻是待在房子裏養身體,那也太浪費機票錢了。

單北楊隻得給她裹了一層又一層的衣服,帶她出了門。

褚悠臃腫得像顆球,站在原地生無可戀。

有一種冷,叫“你男朋友覺得你冷”。

西湖占地麵積極廣,素有“五步一景”的說法,著名的有柳浪聞鶯、雷鋒夕照、平湖秋月、蘇堤春曉、斷橋殘雪、曲院風荷、南屏晚鍾……冬季的西湖其實沒有春秋的西湖好看,但單北楊知識非常廣博,引經據典的,給褚悠解釋這些景色背後的典故,褚悠覺得十分有意思。

“你來的時機不對,西湖還是春天和秋天時最美,花兒都開了,還有很舒服的微風,到時候,我再帶你來看。”褚悠被他溫熱的手牽著,點了點頭。

“嗯。”

“我見你似乎懂很多東西?”

單北楊摸摸鼻尖,回答道:“我小時候跟著外公在北京住過幾年,他教了我很多東西。”

褚悠笑道:“老人帶大的?那你一定很被你外公寵咯?”

單北楊卻搖了搖頭。

“那真不是,我小時候挨了不少打,外公是個鑽研古代文學的老頭兒,特別刻板固執,我小時候,飯桌上講了話要被筷子抽,規定時間不上床睡覺也會被訓,背不下文章還會被罰抄。”

這麽慘?比她還可憐。

“那你小時候一定離家出走過很多次。”

單北楊睜大眼,驚訝道:“還能這樣的嗎?”

褚悠:“那你被罰抄後怎麽辦?”

單北楊一臉理所當然:“就抄呀。”

褚悠:不好意思,我覺得我們可能沒有共同語言。

她一臉不讚同,單北楊好奇地問:“那你呢?”

“那肯定離家出走啊。”

“那家裏人擔心怎麽辦?”

“哦,他們倒不會擔心。”褚悠一臉平靜道。

單北楊以為是褚悠小時候被家裏人忽視虐待,一時之間十分心疼,氣道:“為什麽?”

“因為我肚子餓了就會自己回去吃晚飯的。”

單北楊:“……”

話題戛然而止。

晚上八點的時候,西湖邊上有著名的音樂噴泉,褚悠來時就做過攻略,於是兩人去吃了頓晚飯,就準備等著看噴泉,卻沒想到他們來得居然還是晚了,等他們到的時候,西湖邊上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以褚悠的視角看過去,隻能看到密密匝匝的後腦勺。

單北楊輕車熟路往地上一蹲,衝她道:“上來。”

褚悠左右看了看,周遭有不少情侶都這麽做,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吧?”

她平時一向剽悍豪爽,很少有這樣嬌羞怯意的樣子,單北楊回頭衝她露出個粲然的笑,催促道:“沒什麽,你不重,快上來,噴泉要開始了。”

褚悠隻得手腳並用地爬上他寬厚的背。

八點一到,音樂噴泉就準時開始,流光溢彩的,確實值得一看,人群中不時傳來一陣驚歎聲,褚悠拿出手機,把單北楊的頭頂當作手機支架,開始拍攝起來。

他個子極高,穩穩地背著褚悠,讓褚悠高出周圍的人一截,鶴立雞群般,視野非常廣闊。

隻是褚悠心想,他穿著質地考究的黑色呢子大衣,是一副清冷矜貴的公子哥兒模樣,連他的粉絲都稱他為“神仙小哥哥”,可見他本應該是生活在九重天之上的謫仙上神,此時他竟擠在一群嘰嘰喳喳的大爺大媽中間,沾染了一身的紅塵氣息,顯得格格不入,背上還背了個姑娘。要是被他那食古不化的外公知道了,非得讓他抄上百遍的經史子集。

褚悠臉上掛著頑皮的笑意,卻裝作不經意般,在單北楊的頭頂印下了一個溫柔的吻。

單北楊身子過電般地一顫。

“你吻我頭頂了?”

褚悠:“是手機磕到了。”

那觸感柔軟,分明是嘴唇。

單北楊突然轉身,背著她走出了擁擠的人群。

褚悠喊道:“還沒放完,還有首歌!”

單北楊背著她,頭也不回地道:“不看了,將來我給你建一個更大更好看的!”

褚悠:您的“單·真壕·霸道總裁·北楊”再度上線。

夜風凜冽,刮在臉上生疼,可那雙拖著她腿肚的大手卻十分溫暖,溫度順著傳過來,像是要一路暖到她的心底。

褚悠心底軟得一塌糊塗,放輕了聲音道:“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沒事,不遠。”

男人低沉的嗓音飄散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溫柔。

“那我沉不沉?”

好像全世界的女人都關心這個話題,就連英勇豪邁的褚悠都不例外。

單北楊發笑,卻還是說道:“一點也不沉。”

“哼!還不沉?就你給我套的那些衣服都占了好幾斤!”褚悠氣道。

單北楊想起出門時他給褚悠穿衣服時她那副寧死不從的樣子,可愛得緊,就像是一個大冬天非得露腳脖子死也不穿秋褲的叛逆女兒。

“我怕你冷,本來就著了涼,湖麵風大,別待會兒更嚴重了。

她穿得像個北極熊,一點兒也不冷,倒是他自己露在外麵的耳朵發紅,褚悠伸出雙手揉了揉。

“冷不?”

單北楊被她暖乎乎的手一揉,心裏那種異樣的感覺又出現了,他艱難地道:“別……別摸。”

“噢。”褚悠訕訕收回了手。

然後,她又解開之前他給她係上的羊絨格子圍巾,壞心眼兒地繞著他的眼睛圍了一圈又一圈。

“把你包成木乃伊。”

單北楊的眼睛被蒙住,眼前一片漆黑,嘴角卻輕揚,露出個笑來。

“你把我眼睛遮住,看不見路了怎麽辦?”

褚悠有理有據:“我有眼睛啊,我來指揮你,你沒看過那個瘸子和瞎子的故事嗎?你往前直走就是。”

說起瘸子,單北楊就想起她摔下樓梯的樣子,心髒一窒。

“腿還痛嗎?”

“不痛啦,早就不痛啦。”

“你真的是自己摔下來的嗎?”單北楊十分懷疑,因為他知道褚悠平時做事不著調,但也不會冒失到從樓梯上跌下來的地步。

褚悠不想和他說這些,因為如果他知道了,那蘇林玥那邊就不好瞞了,又想起那個驚險的晚上,她命懸一線,腦子裏都在想遺言了,他卻突然出現救了她,如命定般。

她低下頭,在單北楊耳邊像隻小獸般輕昵地蹭了蹭,撒嬌賣癡道:“你怎麽這麽好呀?”

然後,她就看見單北楊冒在外麵的耳尖,比剛剛又紅了個度。

褚悠:“……”

她輕嗤一聲:“你怎麽這麽容易害羞哇?”

她親密地環著他的脖子,調笑道:“你呀,上輩子一定是棵含羞草,這輩子托生為人,總忘不了上輩子是棵草時的那些習性。”

單北楊:“……”

褚悠自娛自樂,輕蹙眉頭道:“那我以後怎麽叫你?

“小草?

“阿草?

“草草?

“還是就叫你草?

“那我以後找你,就說:‘草,你在哪兒?’”

單北楊:“……”

“還有呀,”褚悠低下頭,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我以後每天都得說,我愛草。”

越說越不像話,單北楊的耳朵越加滾燙,氣急敗壞喊道:“褚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褚悠在他背上笑得張揚肆意,笑聲飄散在街道上,惹來路人好奇的目光。

“欸,這要拐個彎兒,往左走。”

單北楊便邁出長腿,聽話地往左拐。

“你怎麽這麽聽我的話?我說往哪兒拐你就往哪兒拐?”

這個問題簡直不用思考。

“我相信你呀。”

“哦,那你別往前走了,拐回去吧,前麵是湖。”

單北楊:“……”

好在褚悠沒有個跳湖殉情的愛好,兩人一路有驚無險,總算安然無恙地到了停車場。

“小心,別磕到頭。”

單北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護著褚悠進了副駕駛。

褚悠坐下之後,他轉過身,正想摘下臉上的圍巾,褚悠卻阻止道:“別!”

他隻得兩眼一抹黑地幫褚悠係上安全帶。

突然,唇上一熱,是褚悠溫軟的唇貼了上來。

“怎麽?”

他聽見她帶著頑皮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急著帶我回車上,難道不是想親我嗎?”

單北楊被戳破心事,瞬間羞紅了一張俊臉,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辯白道:“誰要親你啦?我才沒你那麽汙穢好嗎?腦子裏淨想著這些事!”

褚悠:我求求你汙穢好嗎?

一張臉比熟透了的番茄還要紅,卻還在擅自逞強,一張臉被圍巾遮去了大半,隻露出一張薄薄的嘴唇,微微翹起,像是在索吻一般。

褚悠也就真的再度吻了上去,不再是之前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單北楊化守為攻,雙手撐在真皮座椅上,這樣一來褚悠不得不往後靠,就被困在了他用臂膀圍起來的小小世界裏,鼻端全是他的氣息。

兩人在最初的嘴唇廝磨後,便是深入的唇舌交纏。男生可能於此道上真的是天賦異稟,單北楊除了在一開始的時候生疏地磕到了褚悠的牙齒,之後便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吮吸舔舐,讓褚悠一陣身體發軟,幾乎不能招架。

力道有些重了,褚悠輕哼一聲,抵在他胸膛的手輕輕地推了他一把。

單北楊最後輕舔了幾下褚悠長歪了的一顆牙,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

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嘴唇紅豔豔的,耳朵也更紅了,還殃及池魚地牽連了整張俊臉。

端的是一副被惡霸欺淩的良家婦女的可憐樣兒。

可是明明剛剛欺負人的是他自己!扮豬吃老虎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了。

褚悠好氣!

少年,每次做了什麽你的臉比我都要紅是要鬧哪樣!你這樣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紅臉了好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個流連花叢的情場老手,其實我也是個純情少女的好嗎?

褚悠一把摘下他臉上的圍巾,果不其然看到他的臉全都紅了。

“你怎麽臉又紅了?”

單北楊卻不顧她話語裏的譴責意味,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隻盯著褚悠瞧。

“這是我的初吻,你也是吧?”

初吻?小老弟,我怕你莫不是記錯了吧?

褚悠微笑臉。

“我不是啊。”

單北楊被這意料之外的回答弄得有些驚訝,半晌後不是滋味地問道:“你初吻是誰呀?”

說完,他又害怕褚悠覺得他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便擺著手解釋道:“我問這個不是介意,我……我就是有點兒好奇。”

“我也不知道是誰啊,他戴著張麵具呢。”

單北楊: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還是個吸血鬼呢。”

單北楊:果然。

“還沒等我揭下他的麵具,那人就跑了,還推了我一把,好家夥,我差點兒又去醫院躺半個月。”

他真的推了她嗎?好像是……推了呢。

“沒事兒,”褚悠瀟灑道,“就當被隻瘟狗咬了口唄。”

瘟狗單北楊:“……”

他委委屈屈:“那你初戀總該是我了吧?”

褚悠繼續微笑臉。

“那還真不是。”

初戀真的不是單北楊,她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學長,隻不過那渣男和她在一起沒個兩三天就要她和他去開房,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卻沒想到他轉眼就和一個打網球的學妹搞到一起去了,被她人贓並獲地當場擒獲,並被她暴打了一頓,從此見著她都繞道走。

盡管兩人在一起時並沒有實質性的接觸,頂多拉下小手,但那狗男人畢竟也掛了兩三天她男朋友的名頭,勉強算個不堪回首的初戀吧。

“那……那你初戀又是誰啊?”

褚悠慈祥地笑了笑,拍了拍麵前男孩子的頭,溫聲道:“乖,開車去吧。”

單北楊隻得乖乖繞到駕駛座上發動了汽車,剛要開動時,放在手邊的手機就響了。

褚悠火眼金睛地看到了“艾沐”兩個字。

褚悠拍開單北楊的手,拿起他的手機。

“什麽鬼?你怎麽會有艾沐的微信?”

“我可以看看嗎?”

單北楊睜著眼認真建議道:“其實我覺得,你還是不看比較……看!當然可以看,我給你解開密碼。”

這位涉世未深的純良少年,在褚悠威脅的視線下,沒骨氣地被迫改了口。

褚悠打開聊天對話框,看到剛剛發送的信息。

赫然是單北楊問:“你知道褚悠的初戀是誰嗎?”

艾沐:什麽初戀?

艾沐:哦,你說她大學談的那個啊?

艾沐:他倆早掰了,那死鬼男的想和褚悠開房,褚悠那天來姨媽就拒絕了,沒想到他轉頭就和別的女的撩上了,褚悠一氣之下就把人打了,好像那人在醫院躺了半年吧。

褚悠氣憤不已,什麽躺了半年,要不要那麽誇張,明明才五個多月好嗎?而且什麽是來姨媽才拒絕的,她就是沒來姨媽她也會考慮考慮然後拒絕好嗎?

你到底是誰的閨蜜,賣她賣得這麽順手,人家隻是問她初戀是何方神聖,你這麽貼心地抖摟那麽多陳年往事,是有錢拿嗎?

她痛心道:“你居然背著我暗地裏和我閨蜜有來往,你難道不知道防火防盜防閨蜜嗎?不行,我要看看你們發了些什麽。”

這是唬單北楊的話,她和艾沐取向南轅北轍,兩人讀書的時候,就連一支筆是粉色的好看還是黑色的好看都能吵得不可開交,所以她們早已達成共識,就算是火星撞地球了,把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毀滅了單單剩下那麽一個,她們也不會爭起來,畢竟喜歡的風格完全不一樣。

她隻不過是怕艾沐又說什麽毀她英武形象的話。

這一翻,就讓她翻出許多密宗來。

小到她家人丁幾口,家庭關係如何,她的喜好,大到褚悠這麽些年的經曆,艾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連她當年翻圍牆出去吃麻辣燙最後被狗追了兩條街的事情她都說了。

褚悠覺得,要不是單北楊單純,她可能連她的內衣尺碼都保不住。

更過分的是,原來在醫院逼她吃了那麽多天粥的罪魁禍首,居然是單北楊!

“給她喝粥。”

“她好點兒了嗎?腿疼不疼,讓她多喝點兒粥。”

“麻辣燙不行,要喝粥。”

“火鍋也不行,再喝幾天粥吧。”

“骨湯熬的粥,讓她多喝點兒。”

褚悠:這也不能毆打駕駛中的司機啊。

“單北楊,你要記得,是你司機的身份,保住了你一條狗命。”

單北楊:嚶……

她低頭在手機上敲下幾個字。

單北楊:你以後不要找我了,我不會再和你聊天了。

那頭艾沐很快回複了。

艾沐:什麽鬼?那褚悠小時候的照片你還要不要的?

褚悠:“……”

一旁的單北楊目不斜視,隻做認真開車狀。

終於回到了家,家裏卻沒人,看來單南桑和管姣她們還沒回來。

單北楊將褚悠送到門口,低頭在她額頭清淺一吻。

“進去吧,早點睡,晚安。”

“好,明天見。”

“明天見。”

褚悠關門進了房間,先去洗了個澡,出來時,看見單北楊將今天給她拍的照片發給了她。

不看還好,一看就讓她有了分手的衝動。

照片裏的她臃腫矮胖,就是說她是愛斯基摩人也有人信,她真的不知道單北楊是怎麽做到把一米六四的她活生生拍成一米五的,而且還張張定格在她瞪眼歪嘴的樣子,褚悠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長這麽醜,簡直醜得新鮮。

直男的拍照技術,真的是個謎。

她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翻出艾沐的微信。

我負責躺:/圖片/

我負責躺:這是他給我拍的。

我負責躺:我要和他分手。/微笑.jpg/

艾沐:滾,別在我麵前秀恩愛,煩得很。

我負責躺:怎麽?你家裏人怎樣了?

褚悠又找出單北楊的微信。

我負責躺:我要和你分手。/微笑.jpg/

一分鍾後,她的門被敲響了,打開門一看,是微微喘著氣的單北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