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陷入愛情裏的男人哪個不像個毛頭小子?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褚悠一大早就被她媽媽叫起來吃了一頓豐盛的年飯,到下午的時候她和褚朝、褚敘又跟著爺爺伯伯一起去祭了個祖。如今年味兒越來越淡,好在褚家人丁興旺,雖然每年都是這麽一套流程,但大家閑聊的閑聊,打牌的打牌,電視裏放著沒人看的春晚,客廳裏不時還有三兩小孩兒笑著跑來跑去,滿屋子都是平淡的幸福味道。

吃過晚飯後,眾人圍著火爐話了話家常,話題最後總會禍水東引,轉移到褚悠結婚生子的人生大事上來,褚悠招架不住,隻得提議別的活動來轉移火力,於是每年守夜時必備的壓軸節目—打麻將—就隆重登場,褚悠、褚母以及褚悠伯伯伯母夫妻倆湊成了一桌麻將。唐詩要照顧孩子沒辦法打,就搬了張凳子抱著妹妹坐在褚悠旁邊看她打,卻不料褚悠今晚手氣特別不好,連輸好幾把,從開局起就沒贏過幾回,剛收到的壓歲錢放手裏還沒焐熱就又回到了這些長輩的口袋裏。

時間漸漸接近淩晨,唐詩已經帶著睡著的兩個孩子回房間睡覺去了,眾人也漸漸有些犯困,強撐著打完最後一局。

坐她對麵的伯母笑道:“褚悠,你行不行啊?你一個高才生連我們這些老家夥都打不贏啊?”

褚悠隨口答道:“得了,我能跟您比?您都打了這麽多年的了,以前我和朝哥回家找不到你,就知道你準在茶館裏摸麻將呢。”說完一看剛剛摸完的牌,一句話都湊不齊,連個紅中也沒有,實在是一副爛得不能再爛的牌。

褚悠心煩意亂,放在桌上的手機卻振動了一下,顯示有新消息。

褚悠點開微信一看,發現竟是許久未曾聯係的單北楊給她發的一則消息。

小白楊:拜年了!2019新年快樂!祝您闔家歡樂,大吉大利!希望狗年的您,日月相伴,星辰為友,路無險阻,前途有光,每一個明天都熠熠生輝閃閃發光。

通篇用語都恭謹正式,與其說是發給褚悠的,更像是一則群發的祝福消息。

褚悠沉默著思考了會兒,翻出之前加的單北楊室友胡來的微信,點開對話框輸入道:“新年快樂呀。”

那頭胡來受寵若驚,回道:“學姐也新年快樂,學姐怎麽突然想起給我發新年祝福了呢?”

褚悠:“過年給認識的人發祝福很奇怪嗎?難道單北楊就不給你發的嗎?”

胡來:“學姐,別逗了,單北楊一放假就玩失蹤,估計是被拐到哪個山溝溝裏挖煤去了,還能給我發祝福?”

褚悠看到這裏,忽地笑了,心裏大概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單北楊一本正經地給她擬了一則群發祝福消息,還故意掐著零點發,看似毫無漏洞,卻被狐狸似的她一把識破了這拙劣的伎倆。

褚悠想象了一下單北楊絞盡腦汁編出這則短信,又翹首企盼她回複的樣子,越發覺得可愛,嘴角極力繃著,卻還是泄露了點兒雀躍的笑意。

褚母怪道:“怎麽了,這麽開心,看來要和啊?”

剛說完,褚悠伯伯就把牌一推。

“和了。”

褚母尷尬道:“你這孩子,笑成那副樣子,我還以為你終於要和一把了。”

褚悠站起身,背著手神神道道上了樓,她一把牌實在太爛,就算她有潑天的才智,也無法扭轉乾坤。

身後她伯母大喊:“你把欠著的錢還了再走啊,褚悠!”

年初一大清早上,褚悠收到了來自管姣轉發的一條微博推送。

【HAONA預告】大年初一,偶像陪練團,高妙空降《虎喵直播》,與虎喵百萬主播承讓、鳴神、修離一起歡樂吃雞,你還在等什麽?今晚八點整,快來與妙妙一起決戰刺激戰場!

我負責剛:你家大神要被別的女人拐跑了。

褚悠:你閑得沒邊了是吧,不就是打個遊戲嘛。

高妙她知道,是近幾年從一個選秀節目橫空出世的台灣妹子,近來在娛樂圈是炙手可熱的一朵當紅小花,外表甜美可愛,一口台灣腔嗲嗲的,簡直是宅男的一大殺器,但就憑單北楊那一根筋的直性子,就是個天仙杵他跟前,他也能一臉平靜地說“麻煩讓一下”。管姣這話說得就好像單北楊是個智障兒童,別人給一顆糖就能跟人跑了一樣,這位英明睿智的女士一度無語問天,竟然都沒發現自己並沒有否認管姣話語裏那句曖昧的“你家大神”。

時間漸漸接近八點,大家剛吃完晚飯,褚悠伯母喊道:“褚悠,來打牌嘍。”

褚悠坐在客廳沙發上頭也不回道:“今天不打啦!”

“來嘍,你在搞什麽啊?”

褚悠盯著手機,大言不慚道:“學習。”

這一屋子文盲加學渣被她這初一晚上還孜孜不倦的求學精神給震懾到,紛紛放棄了拉她入牌局的想法,讓褚悠奶奶暫時帶一帶倆孩子,少婦唐詩總算能摸一摸麻將了。

八點整,褚悠暗搓搓地打開虎喵直播軟件,注冊了個小號摸進了單北楊的直播間。

她以前從未看過單北楊的直播,就算是在虎喵直播的那一個月也是沒有看過,那會兒單北楊就在她隔壁房間直播,他直播時從來不大聲說話,更不會罵人,大多時候隻是冷靜地分析自己使用的戰術,以及感謝那些大哥送的火鍋、藏寶圖之類的,不像她總是摔鍵盤捶桌各種動靜,沒個消停。

直播間裏單北楊並未出鏡,鏡頭隻對著他一雙如玉石般精雕細琢的手和手機屏幕,彈幕裏一陣不滿的叫囂。

“臉!臉!我要看臉!”

“離總,救救孩子吧!我要看你的臉啊!”

“雖然你的手讓我看得想懷孕,可是更加想看你那種帥得天怒人怨的臉臉呢。”

“親,這邊建議您那張720度無死角的俊臉出一下鏡呢!”

“垃圾主播!無臉差評!”

單北楊自電影《金枝》後直播間狠狠漲了一批粉,現在這樣類似的彈幕更是層出不窮,單北楊似乎有些不勝其煩,“嘖”了一聲,一陣窸窣動靜後,攝像頭被拉高,一張俊臉就猝不及防地闖入褚悠眼裏。

他似是有些清瘦了,臉頰上那些溫潤的肉消失不見,輪廓更加利落分明,顯得他五官更加立體突出,讓人有一種他是混血的錯覺,他穿著一件黑色高領毛衣,還戴著一副防輻射的金邊平光眼鏡,看著就是個斯文敗類的樣子。

“媽耶!離總戴眼鏡帥得不行啊啊啊!”

“他演古代將軍合適,演這種衣冠禽獸也好合適啊!”

“修離哥哥,我可以這三個字,臣妾都說倦了!”

“媽媽呀!我戀愛惹!”

饒是褚悠見慣了單北楊這張臉,一時之間也有些不能阻擋,感覺一管熱血就要順著鼻腔流下來。

單北楊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理都沒理那些哭天喊地的彈幕,徑自打開刺激戰場接受了承讓發起的戰隊邀請。

剛一進入隊伍,就聽見承讓在耳邊熱情洋溢地說道:“妙妙你好!”

甜美女聲立刻回道:“承讓哥好!”

承讓忙道:“受不起受不起。”

隨後這二人在直播間進行了長達一分鍾的商業互吹。

“尬聊!”

“好尷尬呀”

“抱走老婆。”

“我們不約好嗎?”

“承讓,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承讓被這些彈幕氣得吹胡子瞪眼,漲著一張紅臉道:“尬什麽尬!你們就是嫉妒我!阿鳴和修離,你們也打聲招呼啊。”

鳴神忍俊不禁,憋著笑打了聲招呼:“妙妙晚上好。”

單北楊卻始終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淡淡說了句“你好”。

語氣隨便得就好像高妙正是隨機匹配到的一個隊友,而不是讓眾多粉絲瘋狂的妙妙女神。

好在高妙渾不在意,笑嗬嗬道:“你們好。”

遊戲正式開始,承讓他們三人一起打遊戲時從來都是哪裏人多往哪兒跳,一時忘記還有高妙,直接就跳了G港,不出意外,高妙第一把就落地成盒,慘死在別人的噴子之下。

“好丟人啊!”

紮著雙馬尾的可愛女孩兒放下手機雙手掩麵,十分崩潰。

承讓狗腿子本性發作,忙安慰道:“我的錯我的錯,不該去那麽剛的地方,來,我們馬上就死哈。”

說完就直接往別人槍口上撞,倒把別人嚇了一跳,不知道他弄什麽幺蛾子,蛇皮走位走了幾個來回,隨後發現這位大兄弟就跟個傻子似的站在原地讓他打,就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這位鼎鼎有名的大主播的人頭。

鳴神和單北楊都被他這為愛勇敢犧牲的壯烈精神嚇到,點擊了返回大廳直接退出了遊戲。

彈幕裏飄過一排“舔狗一無所有”,承認隻當無視,又開了一把,這一把眾人吸取教訓,去了人還算少的漁村。

一時之間眾人都在安靜搜尋物資,高妙之前看過承讓他們幾個人的直播,有些歉然道:“對不起啊,你們很少來這種人少的地方吧?是不是很沒意思?”

不能殺人當然沒意思,但是,跟高妙在一起能沒意思嗎?承讓毅然道:“我覺得很有意思,你看,漁村風景也好,就當來度個假。”

眾人:“……”

你來刺激戰場度假可還行?

隨後,承讓的狗腿程度一直在刷新著眾人的下限。

“妙妙,你過來,這兒有個三級頭。”

“步槍消音要嗎?”

“妙妙,有沒有藥啊?我給你幾個大包。”

“我怎麽辦?我打繃帶就行了。”

“哪個不怕死的在打你?我幫你幹他!”

“來,你不是喜歡這身兒衣服嗎?我脫給你。”

承讓脫下自己那身官方贈送的至尊金龍套裝,穿上了高妙的衣服,他一個皮膚黝黑的非洲壯漢穿著套粉嫩的女團101連衣裙,實在是辣眼睛得很,直想讓人自戳雙目。

單北楊嫌他聒噪,關掉了麥,褚悠其實很想看承讓怎樣將舔狗行為貫徹到底,於是就退出了單北楊的直播間,看承讓的視角去了。

四人在漁村搜刮了一波,物資還是少得可憐,跑毒時,有空投降落。

單北楊難得開口道:“空投砸臉了。”

承讓問道:“哪兒呢?哪兒呢?”

“240方向。”

承讓:“兄弟,這麽遠,你這叫空投砸臉?”

憑他這極佳的動態視力,他也隻能看見對麵的山坡上那陣嫋嫋升起的紅煙。

“沒事兒,我騎摩托去。”

承讓崩潰道:“你去了就別回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空投一響,修離難養。”

“完了,空投,摩托都有,離總要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型熊孩子離家出走現場。”

“新人不懂,為什麽離總對空投這麽大的執念啊?”

“樓上的,因為空投裏有離離最愛的AWM啊。”

“讓離黨,這是糖啊!是糖啊!快給我舔!”

隨後,單北楊騎著輛摩托,風風火火地就去搶空投了。

幾分鍾後,他背著舔來的三頭三甲,八倍AWM,開著輛吉普,威風凜凜地回來了。

承讓:“……”

高妙在那邊尖叫道:“天啊!修離哥哥好厲害呀!”

承讓有些嫉妒,不滿道:“妙妙,你平時看過虎喵的直播嗎?”

言下之意是你如果看過我的直播,就知道我其實更厲害。

高妙卻甜甜道:“看過呀,不過看修離哥哥的比較多。”

承讓:紮心。

彈幕裏笑作一團。

“舔狗一無所有。”

“妙妙好可愛!和離總配一臉!”

“血書求妙妙和離總在一起!”

“離總,妙妙都這麽誇你了,還不把你的AWM給她。”

褚悠心中一陣不痛快,又去了單北楊的直播間,見他直播間更是混亂,全是求他和高妙在一起的,褚悠鬼使神差地,發送了一條彈幕。

用戶5183794:可是傳言修離不是喜歡阿呦的嗎?

可惜她這條孤零零的彈幕被淹沒在了眾多求單北楊把AWM給高妙的彈幕裏。

褚悠冷哼一聲,單北楊喜歡玩狙,一把AWM更是他的心頭好,除了她,褚悠還真沒見過他把手中的AWM讓出去過。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見單北楊把自己背上那把墨綠色長槍往地上一丟,扔給了高妙。

褚悠:你這隻美色上頭的大豬蹄子!

褚悠心煩意亂,簡直想把屏幕裏的單北楊一把拉出來暴打一頓,坐在她旁邊看了半天的褚敘讚道:“這個修離挺厲害的。”

褚悠不要臉道:“厲害吧,他喜歡我。”

褚敘一臉一言難盡的神色,像是震驚於他姐的臉皮厚度。

“姐,你在做什麽白日夢呢?他不喜歡高妙喜歡你?”

褚悠不服氣道:“他怎麽就不能喜歡我?非得喜歡高妙?”

褚敘看著穿著一身臃腫的珊瑚絨睡衣,滿臉油光的褚悠,理所當然道:“高妙長得比你漂亮多了。”

褚悠:“……”

瞎說什麽大實話呢!現在的小學生怎麽都那麽誠實。

褚悠回憶了一下剛剛在承讓直播間的高妙的樣子,長長的頭發紮成高高的雙馬尾,圓圓的一張小臉,五官小巧精致,麵色紅潤,還塗著橙色的唇蜜,穿一身粉嫩的卡通背帶褲,十足一個俏皮可愛的元氣少女,與單北楊宛若一雙璧人。

褚悠越看越氣,關掉了直播,自己去開了局遊戲。

褚敘在旁躍躍欲試道:“姐,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打。”

“不,我才不跟小學生打。”

“我已經初一了好吧?”

褚悠繼續無動於衷:“初中生也不跟你打。”

褚敘沒辦法了,隻得扯開嗓子就號:“媽,我姐她欺負我!”

正在打麻將的褚母頭都不回地道:“褚悠!別欺負你弟!”

褚悠正丟了手機一把捂住她弟的嘴,無語道:“你都初中生了,怎麽還做這種孩子事兒?”

褚敘被她捂著嘴也絲毫不怵,表情壯烈得像是要隨時舉著炸藥包去炸碉堡,大有你再不同意我就嚷到家裏人全都過來為止的架勢。

褚悠隻得頭疼地妥協,嘴裏還不忘惡狠狠道:“你要是打得菜,看我怎麽收拾你!”

一局過後,褚悠看著那大大的“大吉大利,今晚吃雞”的樣子,陷入了深深的無力感之中,誰來告訴她,現在的中學生都沒作業的嗎?遊戲打得比她都好。

大年初三,褚悠、褚敘被自己母親領著去外婆家拜年,當天晚上就睡在了外婆家,褚悠兩個舅舅,都隻有一個女兒,小舅的女兒就是經常和她一起打遊戲的管姣,大舅的女兒管瑩已經參加了工作,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褚悠和管姣很少見到她,這次過年居然回來了。

三姐妹親親熱熱睡一張**,來了場久違的姐妹夜話。

褚悠問道:“姐,你這次回來,也被催婚了吧?”

管瑩瞬間頭疼,她今年已經二十七歲,在這些長輩的眼裏就已經成了朵即將枯萎凋謝的黃花,再不嫁人以後就隻能配那些離過婚的糟老頭子或者鰥夫。她被催怕了,連春節都不敢回來,如果不是這次她爸拿褚悠外婆的身體誑她,她估計也不會回來的。

“可別提了,批鬥會都開了好幾場了,不過你為什麽要用‘也’字?你被催了?”

褚悠垮著臉點了點頭。

管瑩驚訝道:“你才二十三歲不到吧?”

一旁的管姣少年不識愁滋味,大大咧咧道:“小幺說了,等到悠姐像你這麽大了再催就來不及啦,凡事要防患於未然。”

管瑩:“……”

“欸?我聽說你不是有個小學弟在追你的嗎?”

褚悠:“……”

聽說?聽誰說?褚悠狐疑地將視線轉向正努力縮小自己存在感的管姣。

管瑩不理解狀況,問道:“是吧?是有這麽一個人吧?”

褚悠無奈點頭。

管瑩來了興趣,問她:“你怎麽不答應人家?管姣說他長得特別帥。”

理由總是千篇一律。

“學弟嘛,他年紀有點兒小。”

“怎麽,他小你十來歲?”

褚悠被她姐的腦洞震驚到,無語道:“姐,我今年虛歲才二十三。”單北楊要是小她個十來歲,豈不是十二三歲的小屁孩一個,跟褚敘都差不多大。

“他今年十八歲。”說完,她覺得不對,又補充了句,“好像快滿十九了。”

管瑩翻著白眼道:“才小你三四歲,怎麽聽你那語氣像是猥褻了幼童似的。”

褚悠:咱家這葷素不忌的說話風格真是一脈相承。

“你有他照片嗎?”

褚悠還真有,那張單反相機裏單北楊迎著陽光奔跑的照片被她傳到了手機裏,還有那張她臨時起意拍的海報。

管瑩看了看她手機裏這僅存的兩張照片,一時隻懷疑褚悠是腦子進了水。

“你是不是傻?這麽好看一男的,你不要?”

管姣在一旁抱著抱枕瘋狂點頭。

凡是知道褚悠和單北楊的事的人,無不懷疑褚悠的腦子出了問題,褚悠到現在已經麻木了,隻把自己當一張布景板,不說話了。

“你嫌他小,難道他特別鬧騰?”

褚悠下意識地反駁:“當然不是。”

相反,單北楊是個沉默寡言的男孩子,他在朋友麵前、艾沐他們麵前一向話不多,也隻有在她麵前才會話多一點,但遠談不上聒噪,大多時候也隻是在靜靜聽她說而已,他們之間,說起來鬧騰的那一個反而是褚悠。

她還記得有一次他們坐校車,來了一群剛下課的學弟學妹,十八九歲的大男孩大多喜歡在女生麵前表現自己,那些個男孩子一上車就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褚悠有些煩,微微皺了些眉,單北楊發現了,微微提高音量說:“不好意思,可以安靜一些嗎?”

一車的人被他這一句突如其來的話嚇到,也明白公共場所大聲喧嘩是有些不好,紛紛不說話了,還了褚悠耳根子一片寧靜。

褚悠想起過往回憶,一時心神有些恍惚,緩緩說道:“他……他有時候行事有些莽撞,有些幼稚。”

她把自己的臉深深埋進自己的掌心,無力道:“我不知道他隻是這個年齡是這個樣子,還是以後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姐,你不知道,我不可能給他收拾一輩子的爛攤子,我很沒有耐心,到時候我們可能就是個一拍兩散的結局。”

“你怎麽就覺得他莽撞?”

褚悠便把在青城時單北楊險些打人的事跡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管瑩高中就輟學出去闖**,情史豐富,閱人無數,就沒見過褚悠這般情商還不如條狗的二愣子。

她指尖戳了戳褚悠那顆腦袋瓜兒,恨不得撬開看看裏麵究竟裝了幾斤幾兩的棉花。

“他以為你被人欺負,衝上去就把你護身後,你覺得這樣的他幼稚?”

“不是,他都沒搞清楚狀況,衝上來就打人。”

管瑩麵無表情道:“哦,那按照你的意思,他應該一臉平靜地走上前去,先禮貌地問那個男人是不是準備欺負你,然後再作反應是嗎?”

那也不對,褚悠囁嚅開口道:“不是……他……”

管瑩已經不由分說地下了結論:“褚悠,我跟你說,我談過那麽多次戀愛,就沒見過哪個男的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抱在懷裏一臉不情願的樣子,還能紳士地同人家先講個道理的。

“除非,他不喜歡你。

“陷入愛情裏的男的哪個不像個毛頭小子般,就算他是個三四十的成熟男人,碰到自己女朋友的事不照樣笨拙莽撞。

“成年人的愛情也不比那些小年輕的愛情理智多少,很多時候遇上事了照樣熱血上頭。

“褚悠,這才是愛情真正的樣子,那個男孩子,是真的喜歡你。”

字字珠璣,一字一句都像把利劍,直往褚悠心髒最最柔軟脆弱的地方紮,錐心刺骨,痛醒了她這個不知沉溺在何年何月裏的夢裏人。

褚悠被管瑩這番醍醐灌頂的話擊得潰不成軍,但嘴上依舊逞強道:“我覺得他喜歡的是想象中的我,你不知道,他竟然覺得我可愛。”

管姣:“……”

管瑩:“……”

“他還覺得我是個仙女。”

管瑩:“拉燈睡吧。”

管姣:“好。”

黑暗中,褚悠嘴角帶著一抹甜蜜的笑意,絮絮叨叨道:“我在他眼裏太過完美了……”

“閉嘴吧你!”

躺下的管姣和管瑩異口同聲。

年初六的時候,褚悠和管姣湊了湊自己收到的壓歲錢和存款,打算去杭州旅遊,一了自己多年夙願。

兩人十分厚道,想到杭州那高昂的房價,便秉著多拉一人分攤房費的想法叫上了苟妹,苟妹痛快地答應了,三人約好在蕭山機場碰頭。

蕭山機場裏,褚悠總算見到了素未謀麵的苟妹,苟妹大名黃梓慧,是個有些微胖的可愛妹子,她一見到褚悠,就十分上道地叫了聲“姐姐”。

管姣從來就不像她這麽乖巧,都是“老姐老姐”地喊,褚悠一時母性泛濫,一把攬過苟妹肩頭,豪氣幹雲道:“走,苟妹,姐姐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可是她們三個很快被現實打了臉,因為她們忘了一個要人命的事情,那就是—飲食文化差異。

中國幅員遼闊,各地風土人情南轅北轍,連鍾愛的口味也不一樣,像江浙滬這邊的人普遍愛吃甜食,就算是紅燒肉都是甜口的,褚悠和苟妹都打南邊來,褚悠家鄉偏愛香辣,苟妹那邊則更注重麻味,但不管怎樣,大家同是重口味的忠實愛好者,一道菜一定要濃油赤醬,看著紅紅火火,吃著滿口鹹香,那才叫過癮,才叫美味。

這三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傻子看著桌子上那些隻嚐過幾口的西湖醋魚、蜜桂糖藕、紅燒肉和宋嫂魚羹,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三人吃過一頓難以下咽的飯後,便去了一早就定好的酒店,那酒店毗鄰錢塘江,視野非常好,落地窗外就是恢宏的錢塘江,可惜離景區都非常遠,她們奔波了一天,又吃了頓甜得發膩的飯,一時之間誰都沒有了力氣,隻想待在酒店安安靜靜做一條鹹魚,等明天去靈隱寺好好拜拜,去去這一身的晦氣。

第二天早上,三人艱難地起了個大早,又是轉地鐵,又是坐公交車的,一路風塵仆仆,總算到了靈隱寺。這旅途還沒過一半,褚悠就已經心生悔意,覺得自己這一大把年紀,又是懶癌晚期,怎麽當初就想不開來了杭州旅遊。

但來都來了,也不可能打道回府,她隻得和管姣她們排隊買門票,鬼知道這寒冬臘月的,明明是旅遊淡季,杭州怎麽還是這麽多人。

她們買好票之後,就進了靈隱寺,進去之前,有一個工作人員還人手給她們發了三根香火。

靈隱寺主要以天王殿、大雄寶殿、藥師殿、法堂、華嚴殿為中軸線,兩邊附以五百羅漢堂、濟公殿、華嚴閣、大悲樓、方丈樓等建築構成,黃牆黑瓦,飛簷鬥拱,終年香客絡繹不絕,香火繚繞,廟宇內菩薩低眉,金剛怒目,法相莊嚴。

褚悠不信佛,對這些佛像也一知半解,隻潦草跪下拜了拜,把香火插在香爐裏,抱著好玩的心態,玩笑似的許了個“讓我馬上見到意中人”的願望。

拜過之後,三個人便準備出去,下樓梯時,褚悠突然身子一頓,站住不動了。

管姣好奇抬頭向前一看,就看見她從來隻在屏幕裏見過的那張帥臉。

她的個親娘哎,是主播修離!是那個年紀輕輕眼睛就瞎了的傳說中的單北楊啊!

麵前的單北楊也一時愣在了原地,他的父母今晚要帶著爺爺奶奶去巴厘島那邊度假,所以特地一大清早來靈隱寺求個佛保佑出行平安,可他怎麽也想不到,他隻是出門來上個香,怎麽就遇到了本應遠在千裏之外的褚悠。

杭州近來天氣不好,天空總是暗沉沉的,大片大片陰翳的烏雲散布在頭頂,讓人覺得透不過氣來,今天天氣倒好得出奇,陽光從密布的雲層中透射出來,萬丈光芒灑在這些亭台樓閣的屋脊之上,褚悠穿著一襲漢服,外麵罩著一件紅襖兔毛鬥篷,她像是覺得冷,戴上了鬥篷的大兜帽,那帽子上一圈軟乎乎的白毛,襯得她肌膚賽雪,一張臉小巧精致,她愣在原地,眼睛微微睜大,是一副十分驚訝的樣子。

她身後是一塊渾然天成的大石頭,石頭上刻著佶屈聱牙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這兩個人,闊別已久,終究以一種意外又浪漫的方式,在人煙鼎沛的靈隱寺裏得以重逢,一如初見。

褚悠愣怔了幾秒,回身就要往寺廟裏跑去,身旁的管姣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她袖子,小聲問道:“你這是要幹嗎去?”

褚悠急道:“你別拉我,我要回去重新許個願望。”

諸天神佛在上,請大人有大量,原諒她剛剛不虔誠地胡亂許的願望,其實她最大的願望是趕緊暴富呢。

聽見她所說的話,和單北楊一行的一個氣質優雅嫻靜的中年女人笑著說道:“小姑娘想去上炷香是嗎?我看你和我們家單北楊認識呢,不如一起進去?”

話說到這裏,單北楊不得不硬著頭皮打了聲招呼:“學姐。這是我媽。”

看見他媽媽一手挽著的自家奶奶若有似無地瞟了他一眼,他隻得繼續介紹道:“這是我奶奶。”

褚悠愣愣地回道:“哦,奶奶好。”

“我爺爺。”

“爺爺好。”

“我爸爸。”

“爸爸好。”

眾人:“……”

單爸爸一個衝動,差點應下了這句禮貌的問候。

他忍俊不禁開口道:“小姑娘叫什麽名兒?”

褚悠臉紅似晚霞,隻想把自己埋進土裏誰也看不見。

“叔叔,我叫褚悠,悠然自得的悠,這是我妹妹管姣和黃梓慧。”

儒雅的男人連連點頭。

單北楊奶奶慈祥道:“褚悠啊,那一起進去吧。”

褚悠忙說:“奶奶,其實我已經拜過了呢。”

他奶奶卻見怪不怪道:“哎,這有什麽,菩薩要多拜幾遍才會顯靈。”

褚悠這門外漢,也不知道拜個佛居然還有這種講究,況且這一大家子人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再不同意就是不懂事了,隻得又跟著進去拜了趟佛。

進去之前,單北楊見她手上無香,便把自己手上的香給了她,溫熱的手指觸碰到她的掌心,無端帶來一絲悸動,卻一觸即離,她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這個香給你,許個好願。”

褚悠便拿著這香二進宮,毫不客氣地許了個馬上暴富的願望。

拜完佛出來,單母手臂上挽著的人儼然換成了一臉魂遊天外的褚悠,她親親熱熱地對褚悠說道:“褚悠啊,我一見你就覺得有眼緣,不如你和你的妹妹們去我家吃個午飯?”

褚悠突然承受她這洪水似的寵愛,一臉蒙,擠出個尷尬卻又不失禮貌的笑,還偷偷瞧了站在門口的單北楊一眼。

你們家人都這麽自來熟的嗎?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們還沒認識多久吧,就已經到了去家裏做客的地步嗎?

單北楊知道她為難,盡管心裏再怎麽希望她答應,嘴上依舊說道:“媽,她應該是來旅遊的,肯定有自己的旅遊計劃的。”

“哎呀,就吃頓午飯,不會耽誤多久的,對吧,小姑娘?”

褚悠苦笑道:“是不會耽誤很久,但是……”伯母,我們還沒認識多久,就這麽去你家做客不太好吧?

單母也看出她的為難,歉然道:“唉,是我勉強你了是吧?不好意思,我就是太喜歡你這姑娘了。”

單母雖已年過四十,但由於保養得好,皮膚緊致滑膩依舊如二八年華,唯獨眼角少許細紋泄露了她的年齡,但更添成熟風韻,可見年輕時的風采,現在這麽一位成熟美人就這麽一臉抱歉的樣子看著褚悠,挽著她的手也隨之滑下。

褚悠心想這罪過大了,趕緊一把撈起單母即將落下的纖纖素手,真誠說道:“我去,阿姨,我去。”

站在她麵前的單北楊的爺爺奶奶還有他爸爸聞言,紛紛露出欣慰的笑容。

褚悠心裏感覺有些不對勁,覺得自己就好像到年節了那隻待宰的豬,乖順地自己躺上了案桌,還十分上道地四腳朝天敞開她白花花的肚皮,任人魚肉。

褚悠心裏苦,但褚悠不能說。

褚悠和管姣、苟妹就這麽趕鴨子上架地坐上了單北楊家的豪車,一群沒見過世麵的都是第一次坐比她們的命都貴的車,眼神交流了一番,都在彼此的眼裏看到了那金光閃閃的“有錢”二字,紛紛挺直腰杆,將手放在大腿上,眼神都不帶亂瞟的,乖巧得簡直像回到了小學一年級的課堂上。

單北楊坐在副駕駛上,從後視鏡裏看到一向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褚悠此時居然這麽端莊,嘴角不自覺地帶了抹寵溺的笑意。這一笑就如冬日暖陽般和煦耀眼,惹得開車的單父都看了他一眼。

單北楊的家就住在西湖邊上,一棟獨立小別墅,還帶了個花園,車剛停進車庫,一隻油光水滑的柯基就邁著它那小短腿歡快地迎了上來,它首先是圍著單北楊的腿打轉兒,片刻後竟向褚悠圍了過來,褚悠從小到大貓嫌狗嫌的,從沒有過這種待遇,一時隻覺得受寵若驚。

管姣見到這玄幻的場景,驚呼道:“老姐哎,你不是狗不理的嗎?”

單母也奇怪:“這狗是單北楊今年撿回來的,隻跟他親近,奇了怪了,它好像還挺喜歡你的呢。”

褚悠蹲下身,擼了把狗子那軟乎乎的毛,覺得自己簡直到了人生巔峰,問道:“它叫什麽名字啊?”

單北楊摸摸鼻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答道:“盒子。”

褚悠:“……”

管姣:“……”

苟妹:“……”

不好意思,是我們知道的那個意思嗎?

單北楊就知道會是這個反應,他取的這個名字確實不太單純,這隻柯基是他有一次出去和朋友玩時,在商場地下車庫裏看到的,渾身髒兮兮的,瘦得隻剩副骨架,脖子上也沒有項圈狗牌,一看就知道是一隻流浪狗。它蹲在地下車庫的角落裏,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單北楊停車時差點兒撞到它,它卻紋絲不動,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樣。

它一雙大眼睛漆黑如墨,濕漉漉的,十分可憐。單北楊看著,不知怎麽地就想起了褚悠,他脫下身上外套,彎腰將衣服裹在它顫抖的小身體上,抱在了懷裏,白色的衣服被染得汙黑。一旁的朋友看不下去,勸他別帶走了,改天他送他一隻更名貴的,他卻執意將這隻髒兮兮的小狗帶回了家,不僅帶回了家,還給它取了“盒子”這樣心照不宣的名字,每晚都拿出他曾經和褚悠直播時偷偷截的圖,指著照片神經病似的說這是它媽媽。

也許小動物都有靈性,像是做夢一樣,褚悠來到了他家花園,而他一時惻隱之心撿來的這隻小狗,歡快地圍著她打轉兒,親吻著她的指尖,做了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進到房子內部,是北歐風格的陳設,時尚精致,窗明幾淨,不像褚悠伯伯家的那些雕花鎏金的家具,整個房子都透出股暴發富的氣質,二樓,一個穿著法式睡衣長裙的高挑美女正順著樓梯睡眼蒙矓地下來。

她揉揉眼,似乎是被這一屋子陌生的人嚇到。

走到一樓客廳,單母訓斥道:“又睡到這時候起來是吧?你說說你像什麽樣子!快打聲招呼,這是你哥的朋友還有她的兩個妹妹。”

原來是單北楊的妹妹,細看之下,眉眼輪廓是很像。褚悠笑著介紹道:“你好,我是褚悠,你哥哥大學的學姐,這是我的兩個妹妹,管姣、黃梓慧。”

麵前的女孩兒徹底醒過神,隻聽她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那個……”

褚悠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她忽然笑了一下,改口道:“沒什麽,你好,褚悠姐姐,我叫單南桑,是單北楊的雙胞胎妹妹。”

原來還是雙胞胎,褚悠心想。

不久後,單家的午飯就開始了。

褚悠小時候就討厭走親戚,因為在長輩麵前她要裝得矜持端莊,平時能吃兩大碗米飯的人在別人家做客時就隻能吃那麽一小口,還隻能吃麵前的那兩盤菜。在單北楊家做客,她們一行人卻受到了這一家人的寵愛,碗裏的菜都夾得堆尖兒了,還好單家吃飯並不嗜甜,不然她今天還不知道怎麽把這一碗飯給吃完。

那一筷子糖醋裏脊最終落到了單北楊的碗裏,餐桌下管姣和苟妹互相交換了個曖昧的眼風。

“你們來這邊玩,是住在哪裏的呢?”坐在上首的單父問道。

“錢塘江那邊呢。”

“那離景區有點兒遠啊。”

單母提議道:“不如這樣,你們搬家裏來,還安全些,讓單北楊開車帶你們玩。”

褚悠手足無措推辭道:“不不不。這怎麽能成呢?”

單北楊爺爺也道:“這有什麽不成的?家裏房間多,住你們三個小姑娘還是住得下的。”

這不是房間多不多的問題啊。

“這太麻煩了。”

“這有什麽麻煩的,他反正閑著沒事,單北楊,你嫌麻煩嗎?”

坐在對麵的單北楊接收到了褚悠期待的眼神,然後他可恥地說:“不麻煩。”

褚悠:“……”

這一大家子人左右夾擊,褚悠毫無招架之力,到了最後單母見她還在猶豫,又用之前在大雄寶殿門口的那種失落語氣說道:“算了,媽,我們還是不要為難人家小姑娘了。”

褚悠頓時覺得自己又成了個千古罪人,做成雕像放廣場上被萬人唾罵的那種,隻好趕緊說道:“不為難,阿姨,奶奶,我答應,答應。”

一家子人的臉上,又如出一轍地露出那種欣慰笑容。

褚悠:“……”

就這樣,褚悠這一行人,就這麽莫名其妙住進了單北楊家。單家父母、爺爺奶奶去機場時還殷切叮囑褚悠她們一定把這裏當自己家,把單北楊當司機和導遊使,千萬不要客氣。

送走他們後,單北楊開車帶褚悠她們去酒店拿行李,褚悠坐在副駕駛上,根本沒想到他小小年紀還會開車。

單北楊解釋道:“駕照沒拿到多久。”

褚悠一聽,頓時緊張了起來,像個強迫症患者似的再次檢查了自己的安全帶,又抓住了車壁上的扶手。

單北楊:“要不要給你拿個頭盔?”說完又忍不住給她整理了一下剛剛係安全帶時弄亂的衣領,安慰道,“我開車很穩的,不要怕。”

褚悠被他突然伸過來的手弄得心馳動搖,沒話找話道:“剛剛吃飯的時候你為什麽說不麻煩?”

單北楊心虛得很,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得轉移話題:“學姐,輸一下導航吧,那個酒店我不知道怎麽去。”

也不是非得要個答案,褚悠便暫時放過了他,去輸入地址去了。

單北楊一邊單手掌控著方向盤,一邊回頭看後麵的路況,嘴裏小聲道:“我是真的覺得不麻煩。”

坐在後座全程目睹了這出好戲的管姣和苟妹無聲地笑作一團。

拿過行李之後,眾人又驅車回了單北楊家,他放下行李打開門,隻是剛一開門就有一根五顏六色的大棒子戳他眼皮子底下,“砰”的一聲炸開,如天女散花般落了他滿頭的彩帶,他驚慌之間隻來得及將身旁的褚悠一把拉到了身後。

單北楊:家門不幸。

單南桑靠過來將風中淩亂的褚悠和管姣她們推進屋,一隻手還遊刃有餘地放在褚悠的肩膀上,褚悠瞬間感到了來自單北楊家庭的優良基因的鄙視。

“這些都是我和我哥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這不是我爸媽他們走了嗎?所以大家來開個慶祝會,就當是為了歡迎你們。”

單北楊不喜歡他妹還沒問人家的意見就把這些人領到家裏來開聚會,正想讓那幫人從哪兒來滾哪兒去,餘光中卻見到褚悠也一臉興奮的樣子,他喉間一滯,一番趕人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

差點兒忘了褚悠那人來瘋的性子了。

晚飯時間一到,派對正式開始,單南桑給家裏的廚娘放了天假,又點了一堆的炸雞、比薩之類的外賣,單北楊和他幾個朋友去不遠處的超市買了幾打啤酒,還從他爸爸的酒架上拿了幾瓶香檳和紅酒,客廳裏又裝上了五顏六色的彩燈,把明亮的燈光一關,一時之間單家寬敞大氣的客廳瞬間就妖魔化了,眾人的臉隱在昏暗的燈光下,時不時地被彩色的燈光打上一抹豔麗的投影。

聚會總逃不開喝酒唱歌玩遊戲,褚悠算是酒桌遊戲比較拿手的人,可在這群每天酒池肉林的紈絝子弟麵前根本不夠看,而且她隱隱覺得這些人有故意衝著她和單北楊來的嫌疑,輸了兩把之後,單北楊看不下去了,要來搶她的酒杯替她喝,褚悠端著酒杯側身一避。

“別別!願賭服輸,扭扭捏捏算什麽大老爺們兒!”

“好!爽快!”單北楊的一個兄弟撫掌讚道。

“不過,褚悠姑娘,我們酒桌之上有個規矩,有人要給你當擋酒的黑騎士,你不能拒絕。”

眾人紛紛起哄,褚悠被嚷得頭疼,一個沒注意,單北楊已搶過她手上的酒杯,脖子一仰,喝了個一幹二淨。

下一輪,有一個身穿洛麗塔裙子的妹子也軟著嗓子求單北楊替她喝一次,單北楊沒有動作,管姣撞了下褚悠的胳膊,示意有情況,褚悠沒理。

旁邊一哥們兒插科打諢。

“來來,嬌嬌妹妹,哥哥我替你喝。”

妹子頭一扭,不說話了。

酒過三巡,褚悠肚子有些脹,便去上了個洗手間。出來時,那個妹子就抱臂靠著牆,似乎是在等褚悠的樣子。

褚悠向她禮貌地微笑了一下,那叫嬌嬌的妹子卻陰森森地瞪了她一眼。

“單哥哥是我的!你搶不走的!”她惡狠狠地宣誓主權,像隻張牙舞爪的奓了毛的小奶貓。

絲毫沒有惡毒女配角的氣勢,褚悠甚至還暗暗地覺得可愛,隻一臉縱容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和單哥哥從小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除了南桑姐姐,就我和他最親了。”說完,妹子像是生怕褚悠不相信,還貼心地舉了個例子,“小時候我被別人欺負,是單哥哥幫我來打跑壞人的。”

不管是出於怎樣的目的,最後一場廝殺幫她趕走壞人的終究是單哥哥。

嬌嬌在心中說服自己。

“單哥哥從小就不愛說話,是我們一群人裏最酷的那一個,可是,可是他遇見你之後就全變了。”

嬌嬌帶著哭腔委屈道:“他還寫那些瑣碎嘮叨的微博,記著你的喜好。”

微博?什麽微博?

“你這個壞女人,你還不同意,這樣的單哥哥你都不要,我快要羨慕死你啦!”

褚悠:“……”

這位朋友,你確定你是來拆散我們的而不是撮合我們的嗎?

嬌嬌抽抽噎噎道:“我哪裏比你這個壞女人差?單哥哥為什麽就不喜歡我?”

嬌嬌人如其名,嬌美可愛,一張小巧娃娃臉,齊劉海兒下的眼睛又大又亮,此時眼裏還泡著兩汪淚水,穿著墨藍色洛麗塔裙子,還沒有褚悠高。她心裏一軟,搭著嬌嬌的肩將她扶正道:“沒有,你比我好太多啦!比我漂亮,比我可愛,招人喜歡,性格也好,穿的衣服也特別好看,相信我,單北楊配不上這樣優秀的你!”

嬌嬌:好像有哪裏不對?

嚶,她竟然覺得這壞女人該死的甜美怎麽辦?

“嬌嬌!”是前來找人的單南桑,看見這兩個應該水火不容的女人此時站一塊兒,褚悠還像個欺壓良家婦女的惡霸一樣掰著嬌嬌的肩,單南桑頓時頭都大了,提溜著魂出天外的嬌嬌回到了席上,褚悠也隨之回了客廳。

客廳裏一群東倒西歪的醉鬼,單北楊更不用提,連褚悠都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他靠著沙發席地而坐,臉若紅霞,正緊皺著眉頭,似乎是被這坐姿弄得十分不舒服。

褚悠有些心疼,正想叫南桑將他哥送回臥室,卻見南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起地上的管姣和褚悠,又推著嬌嬌。

“來來來,我帶你們去臥室啊,別睡地上。”

褚悠:“……”

她推了推腳邊的一個哥們兒。

“喂,兄弟,起來把你哥們兒送回房裏啊。”

地上的哥們兒沉睡如死豬,紋絲不動。

另外一個男生手指一指,含糊道:“把他送那屋就成。”說完就地一躺,人事不知了。

褚悠:“……”

合著滿屋子就她一個清醒的是吧,身旁的單北楊傳來一聲不適的哼唧聲,半晌後,褚悠認命地將他運到了房間裏。

單北楊個子極高,光是那把骨頭就不輕,褚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拖到**,剛歇一口氣,就聽到房門被鎖上的聲音。

她聽見客廳裏那群本該睡得雷打不動的醉鬼在門外嘻嘻哈哈說道:“褚悠姑娘啊,祝你今晚喜度良宵啊,我們家單北楊身子嬌弱,細皮嫩肉的,你可千萬要憐惜他啊。”

怪她還是太年輕,自古套路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