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門開了,一名警察抓著馬玉琴的胳膊走進會見室,然後退了兩步站在牆邊。才住進看守所兩天,馬玉琴就整整瘦下去一圈,那雙伶人似的飛媚的眼深深凹下去,連眼珠都退了色,兩團黑色墜到她的下眼皮,像是從皮膚深處長出來的兩塊黑斑,讓她美麗卻幹枯的臉看起來就像是發了黴的木俑。

隔著一張長桌,簡月和她相對而坐,房間裏除了剛才那位民警再無其他人。簡月笑道:“見到我,你好像很失望。”

馬玉琴道:“我以為是我的律師。”

簡月回支隊的路上改變了主意,拐道來了派出所,現下周行正在單位等她消息,所以她這次和馬玉琴見麵的時間並不寬綽,她便直說:“我剛從趙海升家過來。”

馬玉琴像是被一隻毒蜂蟄了一下,她拿右手用力搓了下左臂,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趙海升……不是我殺的呀!”

簡月心裏十分麻木,即使她現在相信馬玉琴是無辜的,馬玉琴的叫屈在她聽來隻覺得聒噪。隻是覺得馬玉琴不能再哭了,再哭就快爛掉了,就像被水泡壞的爛木頭。

簡月道:“我信你。”

馬玉琴吃了一驚 ,不敢置信地看著簡月,她的眼神太空洞,所以像是在用眼睛下的黑斑看人:“你說什麽?”

簡月:“你說趙海升不是你殺的,我信。像你這麽自私又狠毒的人,怎麽會為了給女兒報仇就殺死對你如此慷慨的情人。你會為了情人殺死女兒還差不多。”

馬玉琴氣得渾身打顫:“你在汙蔑我!我怎麽會殺死我的女兒!”

簡月笑道:“別著急,我隻是打個比方。你不是想洗清自己謀殺趙海升的嫌疑嗎?那就要列舉出你不會對趙海升下手的理由。我幫你找到了一個,他對你慷慨,所以你不會殺他。接下來換你說。”

馬玉琴:“……說什麽?”

簡月:“說你不會殺死趙海升的理由。”

馬玉琴感到羞恥,她知道簡月在嘲諷她,但是她隻能把自己晾開了供人嘲笑:“他肯為我花錢,所以我不會殺他;他幫我解決我丈夫的工作,所以我不會殺他;他答應年底給我買房子,所以我不會殺他;他有錢有勢,所以我不會殺他;他——”

馬玉琴說不下去了,趴在桌上嗚嗚痛哭。

簡月用毫無同情的目光看著她,道:“你沒說到重點。”

馬玉琴的哭聲止了,在聽她說話。

簡月哼笑一聲:“你都甘願把女兒獻給他,又怎麽會殺了他。”

馬玉琴趴著不動,臉壓在桌板上,頭發蓬亂地拋灑著,安靜得像是已經死了。

簡月看了看手表,她沒有耐心看馬玉琴裝死,道:“隻要你承認,我就相信你沒有理由殺死趙海升。”

馬玉琴擱在桌上的手動了動手指,像是死掉的人的一點回光返照,她的手指動了兩下,指甲扣住桌麵用力劃,在木板桌上留下兩道抓痕……她像是即將老死的老嫗,嘶啞痛苦地說著臨終遺言:“我永遠也忘不掉那天下午,紫暇放學到趙海升家裏找我,趙海升當著我的麵送給她一條項鏈。第二天,他就對我說她喜歡紫暇,他想照顧我們母女倆。我問他,難道把我們母女當作妓女嗎?他竟然不羞愧,他竟然還能笑出來,他說是啊,像你們這樣的女人,不就是隻能攀附著男人活嗎?假如我現在把你甩掉,你不就隻能滾回你那個破爛的家裏嗎?你和你女兒唯一的資本就是你們的臉和身體對我有吸引力,我在用錢買你們的價值,這不對嗎?”

她喘息了一會兒,氣息愈加渾濁:“他說的沒錯,他什麽都有,而我們什麽都沒有,我們隻能跟他換。”

她動情的訴說在簡月聽來隻覺得惡心,道:“別把你的貪婪和無恥說的這麽理所當然,有很多人和你一樣什麽都沒有,但是她們至少還有底線和廉恥。”

馬玉琴笑了起來,笑聲聽起來像是在哭:“哈哈哈哈哈,是啊,我貪婪、我沒有廉恥!我是一個無恥又狠毒的女人!”

簡月問出了想要的答案,不想再逗留,拿起桌上的包往門口走去。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讓紫暇離趙家的男人都遠遠的!”

她剛走到門外,就聽到馬玉琴的嘶吼,她想折回去問問清楚,馬玉琴口中“趙家的男人”指的都是誰,但是馬玉琴卻暈死過去,兩名民警把她抬到樓上醫務室。

她走出看守所,被炙熱的陽光一曬,頭暈得厲害。她扶著牆走了幾步,走到涼陰下,從包裏拿出買來的礦泉水,還沒擰開,瓶子就脫手掉在地上。

瓶子骨碌碌滾了幾圈,撞到一雙深藍色運動鞋,鞋子的主人彎腰把水瓶撿起來,送到簡月麵前,道:“你沒事吧?”

簡月接住瓶子,看到趙文彬站在她麵前,一臉關切。趙文彬太高了,她不得不用手擋著陽光仰著頭看他:“我沒事。你怎麽會在這兒。”

趙文彬穿著T恤和運動短褲,背上斜挎著書包,腋下夾著一隻籃球,道:“我剛上完補習班,約了朋友打球。”

簡月問:“這附近有籃球場嗎?”

趙文彬道:“前麵中醫院旁邊有個球場,旁邊栽著樹一點都不熱,還沒有人跳廣場舞。”

簡月看著他,覺得他明朗了許多,自從李紫暇死後,他一直都是陰鬱而悲傷的,此時盤在他頭頂的陰雲像是散開了,陽光落了下來,他年輕英俊的臉上煥發出蓬勃的生氣。

“趙文彬!”

路對麵一個男孩兒朝這邊大喊,也穿著一身運動裝。

趙文彬朝他抬抬手,對簡月說:“我走了,你自己慢一點。”

簡月目送他穿過馬路和朋友匯合,把籃球扔到朋友懷裏,蹲下身係鞋帶。他係鞋帶的時候往左偏了偏頭,似乎在看路對麵的看守所。

在他轉頭的瞬間,簡月隱約看到他的唇角勾起了微弱的弧度,像是在微笑。

回到公安局,她剛把車停好就接到了周行的電話,周行問:“你在哪兒?”

簡月:“到單位了,正要上樓。”

周行:“到地下車庫找我。”

地下停車場停著幾輛經年不用又沒有被批準退休的警車,還有幾輛從犯罪現場拉回來的嫌疑車輛,那輛車牌號7532的黑色轎車就在這裏。但是此時的主角不是這輛轎車,而是從百福城拉回來的趙海升的車。

趙海升的車停在款寬闊的車道上,車門和後備車廂都開著,師小冉拿著記錄板和洪途兩個人圍著車走走停停,不時停下記兩筆。洪途像個沒腦袋的蒼蠅跟在她身後,被她嫌煩。

“月姐,你回來啦。”

師小冉道。

簡月點點頭,問:“周隊呢?”

師小冉拿筆指了下被牆擋住的停車位:“喏,在那兒呢。”

簡月走過去,看到周行坐在一根鋪在地上的管道上,正在看手機。她坐在周行身邊,捶了捶酸疼的肩膀,道:“著急把我叫回來,有什麽事。”

周行盯著手機不錯眼珠,也不回答簡月的問題,隻抬手用力打了兩個響指。

洪途仿佛受到了召喚,道:“簡老師,你往這兒看。”

他們的位置正對著趙海升那輛車的後備廂,車廂蓋開著,露出車廂裏兩瓶玻璃水。簡月坐著沒動,目光在後備廂裏看了一圈:“什麽?”

後備廂裏鋪了兩一塊紅色地毯,地毯偏長,鋪滿了底部還餘出十幾厘米,豎起來貼在側麵廂壁上。洪途指著廂壁右側的地毯,道:“你仔細看,這裏是不是像是被大腳印子踩過。”

簡月走近了仔細看,發現側壁的地毯絨毛塌陷,還留有灰土,絨毛塌陷的形狀確實很像兩隻平放著落在一起的鞋子,道:“地毯被人踩過?”

洪途忽然躺下了,蜷縮著身體,雙腿並攏彎曲,腳底放平,道:“你看我這個姿勢,是不是能踩到側麵的地毯。”

簡月恍然大悟,頓時如芒刺背:“後備廂裏……藏著一個人?”

洪途站起來撲撲身上的土:“周隊也是這麽說的,這個人藏在趙海升的後備廂裏,跟著趙海升去學校,又跟著趙海升到了百富城,趙海升停好車一走,他就從車裏跳出來,埋伏在商場一樓,等趙海升到了就從背後偷襲趙海升。”

簡月走回去站在周行麵前,道:“趙海升都已經鎖車離開了,凶手怎麽從後備廂裏出來?”

周行還是聚精會神地盯著手機,道:“這輛車有後備車廂防鎖功能,為了防止發生車鑰匙掉進後備廂取不出來的情況。隻要藏在裏麵的凶手在趙海升下車後及時從裏麵推開車蓋,後備廂就不會被鎖住。”

洪途晃了晃車鑰匙:“我們剛才實驗過啦,周隊說的沒錯。”

簡月坐了回去,道:“既然你已經有思路了,那你應該也有了懷疑的對象。”

周行道:“我想聽你的看法。”

簡月道:“案發當日,趙海升從家裏出來後先去了學校,再去百富城。如果真的有人藏在趙海升的後備廂裏,上車的地方要麽是趙海升家裏,要麽是學校。考慮到沒有車鑰匙打不開後備廂,凶手一定是先用車鑰匙打開後備廂藏進去,再把車鑰匙放回原位。再考慮到這一點,凶手一定還有個幫手,而能順利拿到車鑰匙的人大概率和趙海升長時間近距離的相處,所以我偏向於凶手在趙海升家裏上車。”

周行完全同意她的分析,而且剛才簡月在電話裏說的話也和他的思路趨於一處:“你剛才在電話裏說,你懷疑殺死趙海升的凶手是祝裕玲?”

簡月:“對,祝裕玲知道馬玉琴和趙海升的關係,趙海升把馬玉琴帶回家對她來說在踐踏她的尊嚴。她一定會恨馬玉琴,也恨趙海升,殺死趙海升嫁禍馬玉琴是一石二鳥的好辦法。”

周行:“祝裕玲是嫌疑人,那她的幫手是誰?”

簡月忍不住拿眼斜他:“你心裏明明有答案,卻借我的嘴說出來。”

周行笑了笑,把手機放在中間和她一起看:“這是一段麗歐酒店內部的監控錄像。”

這是酒店走廊的監控錄像,攝像頭正對著樓道,以俯拍的角度錄下走廊裏每個經過的人;六月十九號晚上八點十分,樓道裏人來人往,一個穿黑色裙子戴著帽子的女孩兒低著頭從電梯裏出來,背對著攝像頭沿著樓道往前走了。

簡月一眼認了出來這女孩兒是李紫暇,道:“你在查李紫暇一共去過酒店多少次嗎?”

周行:“噓,接著看。”

簡月隻好接著看,接下來看到的畫麵讓她頓時知曉周行口中的“重要線索”就是這段錄像——幾秒鍾後,電梯門又開了,一個高個子的男孩兒從電梯裏走出來,他斜挎著書包,站在樓道裏左右張望,很快,他看到了即將消失在拐角的李紫暇,於是連忙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

錄像放完了,周行按滅手機,道:“認出來了嗎?”

簡月有些恍惚,錄像不再播放,她卻依然能看到那個男孩兒,他從周行手機裏跳出來,小小的身子隻有手指長短,他在地上來回走著,斜挎著書包躡手躡腳——他是趙海升的兒子,趙文彬。

周行道:“我剛才問過和趙文彬關係好的幾個學生,他們都知道趙文彬喜歡李紫暇,在學校裏和李紫暇走得很近。剛才我們看到的那一幕可以解釋為趙文彬發現李紫暇形跡可疑,所以跟蹤她到了酒店,卻撞破了趙海升的醜事。”

簡月:“……如果李紫暇死了,他會懷疑是趙海升做的嗎?”

周行想起趙文彬對他說過“我爸是個混蛋”,他當時還不理解,趙海升究竟做出了什麽事,才會被自己的兒子如此厭恨,現在他終於知道了,趙文彬對趙海升的厭恨由李紫暇而起,也由李紫暇而亡。

周行道:“我不確定趙文彬會不會懷疑是趙海升殺死了李紫暇,但我能確定趙文彬恨自己的父親,李紫暇死後,他隻會更恨。”

終究還是簡月說出了他心裏的猜疑:“祝裕玲的幫手是趙文彬嗎?這對母子聯手殺死了自己的丈夫、父親嗎?”

周行道:“你還記得祝裕玲在屍檢室門前說的話嗎?”

簡月稍一回想:“案發當時,她和趙文彬在家裏看電影。”

周行坐久了腰疼,站起來掐著腰來回走了兩步:“對,她和趙文彬互相為對方提供了不在場證明。無論是趙文彬為了幫李紫暇複仇所以殺死趙海升的動機成立,還是祝裕玲為了報複馬玉琴和趙海升所以殺死趙海升嫁禍馬玉琴的動機成立,隻要這兩個人中一人的動機成立,另一個人就是在為對方做偽證。換句話說,這兩個人動機不同,但目的一致,所以互為幫凶。”

簡月也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我明白了,你要傳他們兩個人來問話嗎?”

周行露出愁色:“沒有確鑿證據,隻怕他們不肯改口。”

取證確實是個難題,目前所有證據都指向馬玉琴,而非趙文彬和祝裕玲中的任何一個。他們的作案手法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利用死去的李紫暇為馬玉琴製造了殺人動機,凶器、指紋、足跡都足以栽贓馬玉琴是凶手。而趙文彬和祝裕玲僅僅需要為對方提供不在場證明,就足以逃脫任何指控。

簡月瞥了眼周行的臉色,說了一句明知道周行不樂意聽但她樂意說的話:“雖然馬玉琴含冤落獄,我卻一點都沒感到不公平。”

周行果然不樂意聽,轉過頭很嚴肅地看著她,道:“這種話少說。”

簡月一臉無所謂:“說說而已,反正你一定會找到辦法為馬玉琴洗冤。”

地下車庫陰暗潮濕,總有股黴味兒,簡月待的渾身刺癢,向周行問道:“還有事嗎?我能走了嗎?”

周行卻覺得車庫裏安靜,很願意多待一會兒,道:“你想出那句英文的含義了嗎?”

簡月把這樁事拋在了幾裏地之外,被他一問才想起自己還接了這份任務:“嗯?怎麽說來著?”

簡月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換做旁人他一定會嚴厲訓斥,但是他對簡月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說簡月一句,簡月就有千句百句等著他。他若適當地擺出隊長的官威,簡月能用‘長官’兩個字罵他一個月。簡月生起氣來叫他長官的語調含笑戲謔,甚至還有些嬌媚,但是聽起來就像被一口小尖牙咬住耳朵,咬得又疼又癢噬骨三分。

周行把溜到嘴邊的一句“你連句子都沒記住還怎麽解碼”生生咽回去,絲毫不帶情緒地說:“A crisis was rapidly developing in the gulf.”

簡月聽完,抱著胳膊仰著頭開始思考:“給小冉他們看過了嗎?”

周行:“都看了,都沒有頭緒。”

簡月眼睛往下一低,睨他一眼:“沒頭沒尾的事兒,就想起我來了?”

周行沒滋沒味地誇了她一句:“你聰明。”

簡月不鹹不淡地撇撇嘴:“你看不到我的本質,其實我是一隻花瓶。”

周行不想就這話題繼續講廢話,但是如果他不再說點什麽,好像默認了簡月是一隻金玉其外空有其表的花瓶,沒準兒會惹惱簡月,就說:“聰明的花瓶。”

簡月仰頭看著車庫頂棚沉思,順嘴搭音道:“去你的,你才是花瓶。”

很難得,周行在這句話中聽到一絲嬌嗔稚嫩的女兒氣,他暗自把這句話顛來倒去在心裏重放了幾遍,即便是在一遍遍撿罵也大無所謂。

他嘴角一彎露出端凝的笑意,立刻察覺自己笑得很莫名其妙,就想背過身去藏一藏,但是簡月突然把他的手拉起來,用手指做筆在他手心寫著什麽東西。

簡月想把那行英文寫下來,但是身上沒有紙筆,所以暫時借了周行的手,在他掌心寫寫畫畫。

周行沉默片刻,道:“你幹什麽?”

簡月:“組合首字母,或者……翻譯成俄文。”

她專心解碼,在周行手心劃來劃去,周行很配合,直挺挺地站著伸著手給她當畫板。他看著簡月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像條小蛇一樣來回扭動,能聞到從簡月襯衣袖口飄出來的清淡微甜的女士香水味……他覺得這股味道有點熟悉,像是他給簡月道歉用的那瓶香水。當時他把香水送給簡月,簡月為表禮貌當著他的麵試用過那瓶香水。香水瓶是經典款的懷舊包裝,蓋子下麵接著一根長長的玻璃管,扭開蓋子就帶出了玻璃管,簡月將玻璃管在手腕上輕輕一劃,在皮膚上留下一道濕潤的水漬,隨後香水的味道就揮發在空氣裏。

此時簡月手腕處飄出來的味道像極了那瓶香水,似乎是同一瓶香水。周行本來早已經忘了那瓶香水的味道,現在聞到卻又想起了。不僅想起了香水的氣味,他似乎也能回想起簡月把香水抹在手腕上的觸覺:冰涼的玻璃管在皮膚上劃過,微涼有棱。

暗香疏落,在寂靜的空氣裏飄散,那些微之又微的氣味分子在周行心裏嘭、嘭、嘭的下沉、墜落。

方才和洪途一起離開車庫的師小冉又跑著回來了,喊道:“周隊,月姐!”

被師小冉一吵,周行猛然驚醒了似的把手收回來,捏著拳頭放在褲子口袋裏,背過身避開了簡月和師小冉。

簡月對剛才發生的事絲毫沒察覺,隻是被師小冉的叫聲嚇了一跳,她捂著心口說:“寶貝兒,你是不是和洪途待得久了把他身上的毛病全學會了?咋咋呼呼冒冒失失的。”

師小冉不情願和洪途做類比,嘟起嘴道:“我才不像那巨人呢。”

簡月:“什麽事?”

她們說話的時候周行一直避著她們,師小冉覺得周行剛才的樣子有點奇怪,疑惑地看了看周行才說:“沈哥讓我來叫你們,他有發現。”

回到辦公樓,周行一個人走在前麵,走得很快。簡月小跑著追上他,跟著他一起進電梯。電梯門一關,周行就背靠著轎壁,閉著眼捏了捏眼角。簡月瞟他一眼,不明白他剛才還精神奕奕的,怎麽一轉眼就看起來這麽累。

簡月道:“周隊,你不舒服嗎?”

周行:“沒有。你想出頭緒了嗎?”

簡月道:“我認為那句英文的重點應該是‘海灣’。”

周行:“地理形態上的海灣?”

簡月:“不,應該是指代某樁事件。海灣危機正在加劇,聽起來像不像某件事的影響正在加劇。”

周行道:“很有趣的解碼方式,如果‘海灣’指代的是某件事,那麽這件事波及的也就是特定的人或人群。”

簡月對這句密碼很感興趣,興致盎然道:“翻譯過來就是某件事對某個特定的人群產生了危機,並且這種危機正在加劇。”

電梯門開了,兩個人走在樓道裏,周行道:“你確定是人群?”

簡月:“這封信是兩個神秘人交給趙海升,目前為止已經牽扯進來了三個人,難道還不是人群?”

周行細細一想,簡月說的一字不錯,便笑道:“也是。”

大辦公室裏,沈冰坐在電腦前唰唰唰地敲鍵盤。周行走到他身後,看到他電腦裏的內容,不滿道:“你怎麽還在看酒店錄像,我不是讓你找那輛吉普嗎?”

沈冰直接拉開旁邊的一張椅子:“你先坐下。”

周行坐下了,道:“翻錄像的活兒交給小師,你現在主要的任務是追查那輛套牌吉普。”

沈冰拿起桌上一張紙遞給周行:“你看,這是趙海升半年來的通話記錄,除了他工作上的同事之外,和他聯係最密切是這個電話號碼。”

一個電話號碼被沈冰用紅色筆勾了出來,周行一眼看到了那串號碼,姑且先問:“所以呢?”

沈冰在電腦裏調出一份資料,道:“機主叫蘇美雲,今年二十四歲,是一名模特。”

資料裏除了蘇美雲的個人信息之外,還有幾張蘇美雲的照片,無一不青春美豔,性感火辣。

周行看一根木頭似的瞟了眼幾張大尺度的性感照片,道:“我們不需要查清楚趙海升和多少女人保持性往來。”

沈冰:“但是這個女孩兒不一樣,我查到七月一號她和趙海升通過電話,而且七月一號趙海升在麗歐定了房間。”

周行聽不出哪裏是重點,就看著沈冰不說話。

沈冰有條不紊的調出酒店內部監控,播放他已經截取好的七月一號下午兩點半,酒店大堂的錄像,視頻裏很快出現一個身穿黑裙子,戴著墨鏡和帽子的女孩兒,她急匆匆穿過大堂進入電梯,身形和穿著都像極了李紫暇。

周行抓住了疑點:“這是蘇美雲還是李紫暇?”

沈冰道:“是蘇美雲,但是她和李紫暇的身材以及臉型都很像。”

周行:“既然她和李紫暇身材相似,你怎麽能確定她不是李紫暇?”

沈冰轉過頭看著周行:“七月一號是學校期中考試的時間,我剛才問過李紫暇的班主任,李紫暇沒有缺席期中考試,七月一號下午兩點鍾,她正在考數學。”

說完,他指著電腦裏定格的錄像,那個穿著黑裙的女人被定格在酒店大堂:“她不是李紫暇,但是她像極了李紫暇。”

這短短的一句話,足以讓案情發生翻天覆地的旋轉,解開一個把警方久久圍困的陷阱。

周行把雙手交握在一起抵著下巴,眼睛像一團燃燒在夜裏的黑色篝火,道:“查出蘇美雲和趙江明的關係。”

他回頭看著簡月,眼睛裏的火在無邊夜色中熊熊燃燒著:“你聽到了嗎?”

簡月站在他身後,臉上顯出純白色的蒼寧:“聽到了,這個叫蘇美雲的女孩兒和李紫暇的身材長相都很相似,也許九月十五號那天晚上從趙江明家裏離開的人不是李紫暇,而是蘇美雲。”

她抬頭,透過窗戶看到窗外碧藍的天,天空飄著一絲半縷的雲——她想起了喬安娜,那個像靈蛇一樣優雅美麗又慧黠的女人,原來她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毒蛇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