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沈冰率人翻遍了趙海升的辦公室,在一摞書籍中發現了一隻黃色信封,他將信封帶回隊裏,交給師小冉,師小冉把信封放在強光下,帶著手套用薄薄的刀片把信封粘合處挑開,道:“沈哥,這信封還沒被打開過呢,膠水沾得很緊。”

沈冰:“會不會打開後又黏上了?”

師小冉篤定道:“不會的,如果打開又黏上,膠水會很厚,而且粘合處會有顆粒感,但是這隻信封粘合處的膠水隻有薄薄一層,粘得還很牢,我可以確定它沒有被打開過。”

沈冰:“那就打開看看。”

信封打開,裏麵是一張A4紙,紙上留著機器打印的幾行文字,沈冰看完,把這張紙裝進物證袋裏,拿上樓去支隊長辦公室。辦公室空著,周行不在裏麵,沈冰叫住一個路過的女警,問:“周隊還沒回來?”

女警道:“沒呢,周隊和黨哥市局開會了,已經去了半天了。”

昨天發生在市區的持槍襲警事件發酵得很快,雖然媒體不敢大肆報道,但是人民群眾自發口口相傳,已經傳地滿城風雨。持槍襲警事件是高博涵死亡事件的延伸,而高博涵的死又是由趙海升而起,他是趙海升案件的嫌疑人,卻在浮出水麵時命喪於車輪下,很難不讓人懷疑高博涵的殞命是對真凶的一種保護,換而言之,殺死高博涵的人,或許就是殺死趙海升的凶手。

而趙海升又和死去的李紫暇有著複雜的關係,這一切的淵藪似乎起於李紫暇,所以周行決定將李紫暇、趙海升、高博涵並案調查。但是市局卻抱有不同看法,市局高度重視發生在市區的襲警事件,要成立專門偵破此案的專案組,有局領導親自督辦,抽調分院局精英協助破案,周行也在擬定的抽調人員當中。這一決策對周行來說無疑是將其一隻手鎖在專案組,並將自己對高博涵案件的辦案權交了出去,他將三起案件並案調查的設想自然也就落空了,他認為自己不能接受這一安排,所以他去市局不是去專案組上任的,而是勸說局領導準允他並案調查一手抓。

這是一件難事,換做別人去幹,沈冰認為他一定不能成功,但是換成周行去幹,他認為大概率能成功——周行能力強自然不用多說,他還極有韌性,加上他本身說話有分量,局領導大抵不會不給他機會。

沈冰向來不和周行分明上下級關係,周行不在辦公室,他就坐在周行的辦公室裏等,手上拿著那封信來回看,翻來覆去也隻看到短短兩行字,但是這兩行字他每個字都認得,連成句子就教人看不懂了。他甚至把這些字跳躍著,把信當成密文去解,但還是不得要領,所以他想繼續和周行談談,聽聽周行的意見。

他沒等多久,樓道裏傳來說話的聲音,倒豆子似的劈裏啪啦啪啦,這一定是小黨,因為整個支隊嘴皮子像抹了潤滑油一樣利索的人隻有小黨一個。

小黨既然回來了,那周行一定也回來了,沈冰走到門口往外看,果然看到周行和小黨在樓道裏正往這邊走,小黨看起來挺高興,那張嘴像是高手在擰魔方,不停地說說說說說說。

周行的情緒反倒一點都不高,小黨在他耳邊放炮似的不停說話,他也沒心思讓小黨閉上嘴歇歇,隻若有所思地看著地麵,想自己的心事。

小黨:“嘿,沈哥,成啦,專案組暫時不搞啦!市局給咱們半個月時間破案。哇,你是沒看到啊,當時周隊提議不搞專案組由咱們一手抓,市局孟局長臉色好難看啊,我都怕孟局把杯子摔了,然後周隊一個人和三個大佬對線,我想幫忙說兩句來著,但是那種場合沒我說話的份兒呀,我剛說幾個字周隊就瞪我,我就不說啦。但是周隊沒輸啊,他把孟局說的啞口無言呐,你說孟局為啥堅持要搞專案組呢?最後孟局沒辦法,又和自己的班子開小會,開完小會又打了幾通電話,那架勢我都以為他把電話打到中南海了哇!嘿嘿,開玩笑,反正最後孟局收回成命啦,我們成功啦!”

這次沈冰有耐心聽小黨把廢話說完,因為他的確需要知道會議桌上市局領導的態度,小黨雖然廢話多,但好在形容傳神像是說書,能大概率複原當時會議桌上的情況。

小黨說著話想跟著周行進辦公室,但是沈冰嫌他聒噪,就把他攔住,道:“趕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別人。”

支走小黨,沈冰關上辦公室房門,回過身問周行:“你跟孟局鬧僵了?”

周行被小黨吵了一路,小黨走了他還有點幻聽,坐在辦公桌後的皮椅裏揉了揉耳朵,道:“我跟他一直挺僵,不差這一回。”

他的態度很無所謂,沈冰也就不多問,把那張A4紙遞給他,道:“這是我在趙海升辦公室裏發現的。”

周行把紙上的字念了出來:“A crisis was rapidly developing in the gulf.”他念完就皺眉,“海灣危機正在迅速加劇。這是什麽意思?”

沈冰拉開辦公桌對麵的椅子坐下,道:“下麵還有一行日期,應該是約趙海升見麵的時間。”

A crisis was rapidly developing in the gulf,二十八號晚上十點東泰園——一行英文加一行中文,就是這封信的全部內容。

周行擰著眉來回看了兩遍,把信扔到桌上,道:“這是高博涵給趙海升的那封信?”

沈冰道:“高博涵說那封信裝在一隻黃色信封裏,他沒有打開看,隻把信放在了趙海升辦公桌上。我找到這封信的時候,它被夾在幾本書中間,沒有被拆開過,趙海升本人應該也沒有看過這封信。”

周行一臉凝滯地從兜裏拿出煙盒和打火機放在桌上,但沒有點煙,隻把打火機拿起來在手裏轉了兩圈,道:“既然連趙海升都沒看過,看來高博涵說的是真話。”

沈冰道:“這封信約趙海升見麵的地點是二十八號晚上十點東泰園,趙海升身上那封信是二十七號下午四點白富城。趙海升死在百富城,明顯他咬住的鉤子是他身上的信,不是他辦公室裏的信。”

周行:“這就很有意思了,趙海升收到兩份信,來自不同的送信人,約他見麵的也是兩個人。他死在二十七號,沒有機會赴二十八號的約,我們不僅要查清楚是誰約他二十七號見麵,還要查清楚約他二十八號見麵的人是誰。”

他把那封信往回拉,放在桌子中間,指著那行英文:“而且你看,這像是一句暗語,這封信沒有任何署名,說明寫信的人確定趙海升看到這句話就能猜到自己的身份。寫信的人不僅保護自己的身份不暴露,還保護他約趙海升見麵的原因不暴露,這句暗語隻有趙海升和寫信的人才知道,這一點很奇怪。”

沈冰道:“我也覺得很奇怪,就像是趙海升和這個人擁有共同的秘密,這個秘密不能被發現,所以他們通過這種方式交流。”

周行拿起桌上的一隻保溫杯去飲水機前接水:“讓高博涵送信的人查到了嗎?”

說起那兩個“信使”,沈冰很頭疼:“我按照高博涵交代的時間和地點查過錄像,的確找到了高博涵口中的那輛黑色轎車,但是那輛車每次停的地方都是監控死角,攝像頭沒有拍到下車的人,隻有高博涵兼職餐廳的內部監控拍到了一個背影。”

周行很看得開:“有總比沒有好。”他端著保溫杯走回來,坐在皮椅裏又從抽屜裏拿出茶葉盒往杯子裏倒,“那輛黑色轎車是不是撞死高博涵的那一輛?”

沈冰:“對,我正要告訴你。”

保溫杯裏的熱氣往上飄攛,撲在周行起伏深沉挺拔英朗的臉上,周行往後躲了躲熱氣騰騰的白霧,道:“我猜到了,凶手擔心暴露自己,所以殺高博涵滅口。”

沈冰:“那輛黑色轎車是套牌車,目前還沒有查到來路。”

周行:“昨天開車撞你們的吉普呢?”

提起昨天,沈冰很沮喪,然而他的沮喪表露出來就是臉色更冰冷:“是失竊車,車主是外地人。”

兩條線索都是絕路,周行也忍不住露出慍色:“槍。”

沈冰:“子彈拿去做彈道鑒定了,還沒出結果。”

周行:“也就是,一無所獲?”

沈冰羞愧,低頭。

周行向來不需要過多的責罵訓斥下屬,他輕飄飄的一句質問足以讓沈冰自責反省。沈冰反省了一陣子,周行沉思了一陣子,兩個人各自沉默了一陣子,沈冰才道:“簡老師請假了嗎?”

周行淡淡道:“她沒跟我請假。”

簡月沒有請假,但沒來上班,顯然是曠工行為,但是周行保留了自己問她原因的權力,還替她找理由:“她可能不舒服,在家休息。”

沈冰卻不能接受簡月無故曠工的行為,也覺得周行對簡月似乎過分寬容,但他有自己的理解——周行對簡月的寬容是對人才的優待,也是對簡月不拘不束性格的包容。

沈冰道:“她應該看看那封信,也許她能看懂那句英文的含義。”

周行其實想給簡月放一天假,倒不是他以公謀私,偏護簡月,而是他在照顧簡月過強的感性和責任心,高博涵的意外對簡月來說無疑是重創,簡月確實需要一點時間調整自己的心態。

他本不想打擾簡月,但是沈冰一直看著他,像是在催他行動。其實他大可以把自己的看法說出來,但是他雖然沒有動用自己的私心,也確實有了私心,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私心,他隻好秉公辦事。

周行用座機撥出簡月的電話,遲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簡月:“喂?”

周行飛快地瞟了一眼沈冰,道:“簡老師,你在哪兒?”

簡月道:“我在師母家裏。”

師母?說的應該是祝裕玲,簡月沒有在家休息,而是在趙海升家裏,她的目的絕不是拜訪祝裕玲那麽簡單。

簡月那邊很吵,有女人的說話聲和啼哭聲,簡月道:“稍等,我找個安靜的地方。”

周行等了一會兒,話筒裏的背景音果然消失了,簡月問:“打電話有事嗎?”

周行道:“沈冰在趙海升的辦公室找到一封信,應該就是高博涵留下的那封,信上的內容像是暗號,我們看不懂,想讓你看看。”

簡月:“什麽暗號?”

周行:“是一句英文,A crisis was rapidly developing in the gulf。”

簡月在心裏翻譯成中文,也一頭霧水:“就這一句嗎?”

周行:“還有見麵的時間和地點。”

簡月:“知道了,我想想。”

簡月說完就沒聲了,等周行掛電話,周行拖延了幾秒鍾才問:“昨天你的檢查結果怎麽樣?”

簡月道:“沒什麽,醫生說隻是輕微腦震**,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沒事了吧?那我先忙了。”

掛斷周行的電話,簡月才頓悟周行打來電話或許是想問她為什麽沒去單位,她也沒有解釋在祝裕玲家裏的原因,自顧自說完就掛了周行的電話,這一行徑可以說是很不把周行放在眼裏了。

意識到自己的過失,她連忙給周行回了條微信:我想弄清楚祝裕玲知不知道趙海升和馬玉琴李紫暇母女的關係,這對我們破案有幫助。

發完微信,她拿著手機回到客廳。

祝裕玲家裏人很多,都是和她有往來的官太太和富太太們,她剛痛失親夫,正是哀痛欲絕的時候,達官貴人的夫人太太們上門來安慰她,她在珠光寶氣的太太圈裏哭成一個淚人。

喬安娜也在場,她一個人遠遠坐在一張歐式絲絨沙發椅上,為了應景兒,穿了一身黑色絨緞繡銀絲牡丹的旗袍,一頭烏黑的卷發也挽了一個低低的發髻垂在腦後,手裏捏著一隻圓扇,扇子邊沿兒磕著她的下巴。她垂眸靜默著,像一幅憂傷的古典美人圖。

但是她察覺到簡月的目光,就抬眼看向簡月,描得彎細的柳葉眉輕輕一挑,露出慧黠靈動的笑意。

祝裕玲被太太們包圍,簡月暫時沒有機會和祝裕玲單獨說話,就朝喬安娜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把她手中的圓扇拿走,觀賞著扇麵上繡的一朵並蒂蓮,道:“這是你繡的?”

喬安娜道:“我哪有這份手藝,蘇州店的老師傅繡的。”

這座洋房別墅外圍著一圈中式遊廊,一樓客廳除了正門外還有一扇小門,那扇小門是兩扇長長的落地窗,從小門出去可以走到遊廊裏。

喬安娜朝小門使了個眼色,然後起身慢慢悠悠地推門走了出去。

簡月看一看屋裏的眾人,太太們都忙著勸慰祝裕玲,完全沒有注意她和喬安娜,於是也從小門出去,走到屋外的遊廊裏。

遊廊外是錦簇的花園,廊下擺著喝茶賞花用的一組藤木桌椅,喬安娜坐在椅子裏朝她招手:“過來坐吧,裏麵簡直要悶死了。”

簡月走過去,把椅子擺成麵朝花園的角度,坐在椅子裏用手中的圓扇扇風:“趙海升死了,你怎麽不傷心?”

喬安娜解開一顆係的緊繃繃的領子紐扣:“你不也不傷心嗎?”

簡月很喜歡這隻古香古色的圓扇,拿在手裏一邊搖一邊看:“我在他出事之前就知道了他和李紫暇的關係,還來不及傷心。”

喬安娜嘴角撇出一絲並不輕鬆的笑容,道:“我還以為他是你的恩師,你無論如何都會維護他呢。”

簡月手裏的扇子停住了,她像是搖扇子搖累了,把扇子蓋在臉上,遮住了臉上的情緒:“他的確是我的恩師,這一點我永遠承認。但是他的所作所為不值得我尊重,我對他的死也就不覺得惋惜。”

喬安娜嗬嗬笑了起來,笑得悅耳動聽,豎起食指點了她一下,說:“你是個狠心的女人。”

簡月把扇子往下一拉,露出眼睛看著她:“那你呢?你為什麽不傷心?”

喬安娜望著花園想了一會兒,笑道:“大概是因為,我是個狠毒的女人。”

簡月淡淡一笑:“我們還真像。”

喬安娜道:“我嫁到趙家第一天就很討厭趙海升,他太強勢太大男子主義,他在趙家這個家族裏說一不二,他對祝裕玲,就像皇帝對妃子,他對趙江明和趙溪川,就像皇帝對大臣,更不要說我和吳芳芳了,更是要對他千恭萬敬。他是暴君,是獨裁者,是最看不起女人的天父。”

她說的一點不錯,簡月在三年前第一次到趙海升家裏做客時就見識到了趙海升的絕對權威,祝裕玲從不違逆他,還百般討好他。他的弟弟趙溪川也有樣學樣,把妻子吳芳芳當作附庸,吳芳芳對丈夫也是百般討好。她不知道喬安娜在家裏和趙江明如何相處,不過她對趙海升的兄弟不抱有任何信心,不認為趙江明能在一灘汙泥中長成一朵白蓮花,喬安娜在家裏的處境隻有她自己知道。

喬安娜道:“我猜你來這裏不是為了安慰祝裕玲,你是為了馬玉琴吧。”

簡月又拿扇子蓋住臉,倒在椅子裏靜靜地吹花園裏飄來的風:“馬玉琴和趙海升關係不簡單,我得弄清楚祝裕玲知不知情。”

喬安娜:“這重要嗎?”

簡月:“對我們很重要。”

喬安娜便道:“那我能幫得上你。”

簡月偏過臉,從扇子的縫隙裏看著她:“你知道?”

喬安娜單手拖著下顎,神神秘秘一笑:“告訴你一件事,你就知道祝裕玲知不知情了。”

簡月:“什麽事?”

喬安娜:“兩個月前,我去逛商場,遇見過祝裕玲和馬玉琴,當時她們在卡地亞專賣店裏挑首飾。她們走後,我去店裏問我相熟的導購,導購說祝裕玲給馬玉琴挑了一條四萬多塊的手鏈,還親自幫馬玉琴戴上,刷的是趙海升的卡。”

這一信息著實具有爆炸性,簡月聽了,覺得荒誕至極:“馬玉琴的那些奢侈品是祝裕玲買給她的?”

喬安娜:“祝裕玲才不敢亂花錢,她買根菠菜都要向趙海升匯報,她給馬玉琴買衣服買首飾買包當然也是經過趙海升的同意。或者這樣說,趙海升授意,讓她去執行。”

簡月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一時間情緒太多,就麻木了:“祝裕玲不僅知道馬玉琴和趙海升的關係,還把馬玉琴留在家裏做保姆,她為了丈夫還真是什麽都能做。”

喬安娜卻嗤笑一聲:“你以為馬玉琴是在進趙家做工之後才和趙海升發展成那種關係嗎?”

簡月:“不是嗎?”

喬安娜用手擋住嘴,低聲道:“馬玉琴是趙海升的情人,是趙海升把她帶回家裏做保姆,其實是為了把她養在家裏。祝裕玲也知道他們的關係,但還是接受馬玉琴進門,她和馬玉琴的關係就像正室和二房。”

有那麽一瞬間,簡月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回了一夫多妻的封建社會,祝裕玲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接受過高等的教育,竟然做起了二女共侍一夫的荒唐事。

屋裏的人散了,太太們陸陸續續穿過院子離開了,門外不時響起車聲。喬安娜也要回去了,她從簡月手裏拿過扇子輕輕搖晃著:“我走了,下次你過來去我家裏坐坐,我養的那些花兒可比這片花園好看多了。”

喬安娜走後,簡月從小門回到客廳,看到祝裕玲正在收拾太太們喝過的茶杯和桌上的點心。祝裕玲腮上還掛著淚珠,方才痛不欲生的模樣已經不見了,她輕快又敏捷地收拾著茶盞。

“小簡?你還沒回去?”祝裕玲看到簡月還在,很驚訝。

簡月道:“師母,我想單獨和您聊聊。”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了,祝裕玲又恢複人前悲痛的模樣,細說起丈夫種種好,和對以後生活的憂慮。

簡月不做一詞的聽著,目光緊鎖住她的臉。

祝裕玲長久被她看著,漸漸感到不自在,用手絹擦掉眼角的淚:“小簡,師母知道你有孝心,你工作忙還抽出時間來看我,但我不能耽誤你的工作呀,我還指望你幫你師父報仇呐。”

簡月聽出這是委婉的逐客令,便道:“師母,其實我是代表警察來的,來看看你,也有問題想問問你。”

祝裕玲:“哦,那你問吧。”

簡月道:“現在我們找到的證據都指向馬玉琴,指向她是殺害師父的凶手。”

祝裕玲又掉下眼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老趙對人家女兒做出那種事,身為母親怎麽能不恨他。但是玉琴,玉琴不應該啊。”

她用手絹捂著臉痛哭,轉眼把手絹哭濕了。

簡月遞給她幾張紙巾,等她漸漸不哭了,才接著問:“那您知道馬玉琴和師父也有曖昧關係嗎?”

祝裕玲拿手絹來回擦眼淚,像是把臉藏在了手絹後麵:“你們那天來我家搜東西,從玉琴的房間裏找到那些包包和首飾,我才知道。”

簡月看著她保養的光滑水嫩的臉,輕聲細語地說:“可是師母,那些東西不是你買給馬玉琴的嗎?”

祝裕玲停頓了一下,驚訝地看著簡月:“什麽?我怎麽會買那麽貴的東西給她?我自己都沒戴過幾萬塊的手鐲啊。”

簡月沒有拿出自己強勢的一麵,語氣溫柔的像是在勸她少慟:“師母,您恨馬玉琴嗎?”

祝裕玲愣住,仿佛不知道該怎麽理解這句話,也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回答:“我……她殺死老趙,我當然恨她呀。”

簡月搖搖頭,像是對她的回答感到失望:“我問的是,您恨她嗎?”

祝裕玲急道:“小簡,你說的話我怎麽聽不懂,你到底想說什麽呀?”

簡月沒有從她口中得到答案,但是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她辭別祝裕玲,離開趙家的洋房別墅,開車駛出天城佳苑小區。

路上,她一邊開車一邊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沒有多餘的注意力可以分散,所以手機響了兩次都被她無視。直到遇到紅燈,她停下車,手機恰好又響了,她才接通電話。

電話還是周行打來的,周行道:“簡老師,你抽時間回單位一趟,我們發現了很重要的線索,馬上要開會。”

簡月道:“我也發現了很重要的線索。”

周行:“什麽?”

簡月嘴角露出一絲無力的苦笑:“殺死趙海升的凶手不是馬玉琴,是祝裕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