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簡月把水杯放在料理台上,抽出一張廚房用紙擦拭順著料理台往下淌的水:“你什麽時候這麽沉不住氣了,雷宇星還沒有被警察懷疑,你就著急滅口。”

簡騁彎腰撐著料理台,冷冷地看著案板上被水淋濕的三文魚,說道:“冷微瀾製造的麻煩,應該由她自己解決。”

簡月看著他的臉,輕輕搖頭,道:“你不是想讓冷微瀾解決麻煩,你是想讓冷微瀾惹上麻煩,逼我不得不拋棄她。”

簡騁:“難道她現在不是個麻煩嗎?”

餐桌上放著一隻小小的竹筐,裏麵有幾個早餐包、牛角包。簡騁的生活過得精致,像歐洲人一樣把茶和麵包擺在餐桌上,連餐桌和椅子的高度都調整成適合下午茶的高度,而這樣的高度就不方便吃飯,所以他在餐廳擺了兩張餐桌,一張用來吃飯,一張用來喝茶。

簡月走到餐廳,從竹筐裏拿起一隻牛角包,倚著桌沿撕下一塊麵包:“冷微瀾的確是個麻煩,但是我們現在不能甩掉她。我們還沒有解開她身上的謎團,就算你把她殺了,也會有新的麻煩找上門。”

簡騁把圍裙解下來用力扔在廚台上:“所有的麻煩都是她帶來的,王麗麗和雷宇星還沒有讓你學到什麽嗎?”

簡月跑了一天,著實餓了,她不聲不響地吃了半個麵包,才說:“譚家一家人和唐櫻沒有讓你學到什麽嗎?”

簡騁慢慢地轉過頭看她,很意外她竟然提起了唐櫻。

簡月把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裏,拍拍手上的麵包屑,又說:“還有展羽和費雨晨,他們沒有讓你學到什麽嗎?”

簡騁轉過身背對她,不想露出因為唐櫻這個名字而受到打擊的神色,冷冷地道:“他們都已經死了,對我們的生活沒有威脅。”

簡月道:“展羽還沒死,他依然在逃。還有費雨晨,雖然費雨晨死了,但是她的父親費紅泉已經被警察抓住了,而且費紅泉聲稱要告訴周行關於譚家滅門案的線索,如果周行拿到線索,你認為不會變成和冷微瀾一樣的麻煩嗎?”

簡騁回頭看她:“我是你的麻煩?”

簡月捂住額際,歎氣:“你是我的家人。”

簡騁:“那你為什麽把我和冷微瀾做類比?難道在你心裏,我和冷微瀾是一樣的?”

簡月:“騁,你知道冷微瀾和我們的關係。”

簡騁:“她和我們什麽關係都沒有!”

簡月渾身一抖,沉默下來。

簡騁快步走到她的麵前,道:“還是你無處發散的責任心又跑出來作祟?你覺得你對冷微瀾有責任?你把冷微瀾當作家人?”

簡月抱著雙臂,低垂著頭,臉上毫無表情:“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你在指責我,質問我。”

簡騁:“是你跑來質問我,警告我。”

簡月輕輕歎氣:“我沒有。”

簡騁笑道:“你沒有嗎?你跟我說這麽多,難道不是為了提醒我,唐櫻和譚家人都因我而死,我自己也是朝不保夕麻煩纏身,怎麽好意思說冷微瀾是個麻煩。而你的目的就是給我警告,保護冷微瀾。”

簡月抬起頭看著他,如此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然後拉開餐桌的一隻抽屜,拿出一個紙袋,把桌上的幾隻麵包裝進紙袋裏,拿著麵包一言不發地走向門口。

簡騁神色懊惱,捏住拳頭僵立了一會兒,快步追到她的身後:“姐,對不起。”

簡月走到玄關換鞋,拉開房門直接走了出去。

簡騁跟著她走向電梯間:“我答應你不再對冷微瀾動手,費紅泉的事我也會想辦法善後。周行不會查到關於我的任何線索,我保證。”

電梯間沒人,簡月走進電梯,在電梯門合上的前一秒鍾抬眼看了看站在外麵的簡騁,道:“回去休息吧。”

她乘電梯到了一樓,剛走出電梯,旁邊的電梯門也開了,簡騁從裏麵走出來。

簡月問:“你下來幹什麽?”

簡騁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臉愧色:“我送送你。”

簡月白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無視他往前走了。

簡騁跟在簡月的身後,穿過大堂,來到樓外的甬道邊,一直到簡月停車的地方。車裏還坐著冷微瀾,冷微瀾看到簡騁跟著簡月下來,還走到車邊,立刻係上了安全帶,像是擔心被簡騁拽下車。簡騁盯著冷微瀾,目光像兩根入肉生根的釘子。

簡月上了車,把手裏的麵包扔到冷微瀾的懷裏,道:“上去吧,我走了。”

簡騁的目光一轉,看向簡月,麵露微笑:“好, 你開車小心。”

冷微瀾一直捏著安全帶,直到簡月把車開出小區,她才心有餘悸地鬆口氣,拿起簡月剛才扔給她的一袋麵包,問:“這是簡騁家裏的麵包嗎?”

簡月:“沒毒,可以吃。”

冷微瀾跟著她奔波了半日,也很餓,吃了兩個麵包才發現他們走的這條路貌似不是回簡月公寓的路,就問:“我們去哪兒?”

簡月道:“找個地方安頓這個女孩兒。”

藍色沃爾沃跨越了半個城市,從市中心一路開到了老城區,老城區還保留著小巷、胡同和大片的自建房,靠近中心的地方正在興建高樓,公路也修修補補,一路上被堵了兩三次,簡月繞了兩三回路才從自己已經走了近十幾年的老舊公路繞出去。

她把車停在街口,把車子熄火,拔出車鑰匙,說道:“在車裏等我。”

冷微瀾這次沒有聽簡月的話,連忙跟著她下車了,看到她不悅的神色,忙道:“這裏太黑了,我一個人害怕。”

簡月嫌冷微瀾麻煩,皺著眉打開後車門,把正在昏睡的女孩兒背起來,走向燈光昏暗的小巷深處,道:“那就跟著我,不許亂說話。”

巷子裏隻有兩盞路燈,其中一盞路燈的燈罩和燈泡全壞了,隻剩一盞亮著一段脆弱的焦黃的燈絲。冷微瀾用手機上的手電筒照亮,跟著她往前走,經過五六戶人家,停在一扇油漆斑駁的大門前。

簡月拍了兩下門,很快有人來開門,一個穿碎花睡衣的老人站在門裏,她很意外簡月竟然帶人回來,驚訝地問:“月月,這是誰?”

冷微瀾穿著男裝,戴著帽子,看不清眉眼,就像一個大男孩。

簡月道:“我的朋友,先讓我們進去。”

老人拉開門,帶她們進屋,冷微瀾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在剛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認出來她是簡月的母親叢麗媛。將近20年時間過去了,叢麗媛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漂亮的少婦,但是她淡雅端莊的氣質還沒消失,那雙內尖外闊的丹鳳眼和簡月相似至極。

叢麗媛或許早接到了簡月深夜來訪的消息,即使夜深了,她也把睡衣整理熨帖,腦後編了一根黝黑的粗辮子,發尾整齊。

冷微瀾打量著院子,院子裏朝東建了一排房子,是主屋,主屋旁邊新接了兩間矮房,從牆磚的顏色可看出新建不久。

叢麗媛撩起門簾,簡月和冷微瀾走進屋裏,裏麵白牆、白瓷磚,實木家具和老式電視,儼然是十幾年前的裝修風格。簡月讓冷微瀾在客廳等著,然後背著女孩兒走進一間靠近門的臥室。

叢麗媛關上門走進來,笑道:“你是月月的同事呀?”

冷微瀾壓低帽簷,點點頭。

叢麗媛給她倒了一杯水,道:“你坐呀,別站著。”

冷微瀾在實木沙發上坐下,道:“謝謝。”

叢麗媛朝她臉上看了看,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小夥子,原來是個姑娘。”

冷微瀾不敢說話了。

此時簡月在臥室裏喊:“媽,你來。”

叢麗媛這才去臥室,關門時一句話沿著門縫鑽了出來:“你真是的,怎麽帶人回來了?”

“哢噠”一聲,門被關上了,臥室裏麵的兩個人貌似有意壓低了聲音,再沒有片言隻語能被人聽到。冷微瀾打量著四周,很快覺察出不對的地方,這個老房子隻有兩間臥室,一間主臥、一間次臥,看布局就可以知道剛才簡月和叢麗媛進的那間是次臥,貌似也是叢麗媛常住的一間,而主臥卻沒住人。主臥的門沒關緊,裏麵黢黑,客廳的燈光灑進門縫裏,露出裏麵一張大床的輪廓。

冷微瀾朝主臥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並非是門沒關緊,而是門被用一隻老式鎖頭鎖了起來,中間留了兩三厘米的縫隙。眼前的這一幕很詭異,家裏的主臥被鎖起來,不免讓她聯想到裏麵鎖了一個人……

“哢噠”一聲,次臥的門開了,簡月從臥室裏走出來:“你照顧她幾天,過些天我來接她。”說著,她看到冷微瀾蹲在電視櫃旁,看著電視櫃上的一盆梔子花,左手邊就是那間被鎖住的房間。

簡月走過去,先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主臥,才問:“在幹什麽?”

冷微瀾摸了摸梔子花的花苞,道:“養得真好,我養的梔子花從沒開過花。”

叢麗媛匆匆走過來把主臥的門關緊,對冷微瀾笑道:“你是不是經常給它澆水?可別聽花販子的,這花雖然喜陰,但澆水太多也不好。”

冷微瀾笑著點頭:“是,我記住了。”

簡月看見電視櫃上放著幾盒藥,就拿起來逐一看了看,皺眉說道:“你又自己亂買藥吃,去醫院看看能花幾個錢?說了多少次就是不聽。”

叢麗媛拿走她手裏的藥盒,眼角的每根皺紋都在微笑:“怎麽是亂買藥?我就是按照醫生給我開的藥方子買的。”她把簡月拉到一邊,“你去看看你張阿姨吧,前天她還在問起你。”

叢麗媛歎了一口氣:“她也是個可憐人,自從唐櫻死後,她腦子的病就一天天嚴重起來,現在隻記得你和簡騁了。”

簡月不忍聽起,說道:“今天太晚了,過兩天我去看她。”

叢麗媛:“不晚不晚,咱們兩家住得這麽近,就隔了一道牆,你和唐櫻小時候不是經常從那道矮牆上翻來翻去的串門嗎?去看看她吧!幾分鍾就好,她現在肯定沒睡。”

簡月無法推脫,隻能走出屋門,借著月色看到了院邊一道矮矮的牆,她走到牆邊,對麵就是唐櫻家,以前住著唐櫻一家三口,6年前唐櫻死後,這座房子裏就隻住著唐櫻精神失常的母親張愛雲和從鄉下來照顧張愛雲的年邁的寡母。

這道牆,她和唐櫻的確翻過無數次,那時她們身子小、個子矮,爬過一道牆像是翻過一座山,如今她們長大了,再爬這道牆隻需要抬腿就可以跨過去,但是對簡月來說卻依然像是翻過一座山。她在山的這頭躑躅了片刻,最終還是扶著牆跨了過去。

冷微瀾也從屋裏走了出來,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看著簡月跨過一道牆走進隔壁的院子,然後抬起頭看著天上那輪小小的、微涼的月亮。她知道唐櫻是誰,她和唐櫻見過兩麵,第一次是在劇場,第二次是在電視台綜藝節目錄製現場的化妝間,那一次唐櫻是以實習化妝師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麵前,還要了她的簽名,跟她合了影。她到現在還記得唐櫻和她合影後,立即把照片發給了一個人,她沒問那個人是誰,但她知道是簡月。

節目錄製結束後,她回到後台卸妝,唐櫻幫她脫腳上纏滿細帶的靴子,當時她盯著唐櫻汗津津的、鮮嫩得像是蘋果一樣的臉,唐櫻那麽累,卻笑得那麽開心……她長時間地看著唐櫻,心裏湧起似曾相識的恨意,恨到想用靴子纖細、鋒利的鞋跟刺進她泛著紅光的漂亮的臉——唐櫻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當她滿懷喜悅地幫助冷微瀾脫下鞋子的時候,冷微瀾卻在嫉恨她。當然,唐櫻沒有機會知道了,永遠沒有機會了。冷微瀾望著天上的月亮,悄然翹起唇角。

叢麗媛說道:“姑娘,你到裏麵坐吧。”

冷微瀾心裏感到厭煩,但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謝謝阿姨,外麵涼快,我在這裏等就好了。”

十幾分鍾過去,簡月還沒回來,冷微瀾漸漸等得失去耐心,就從衣兜裏拿出手機看消息,她手裏拿的是一款老式直板諾基亞,多年前就已經停產,但可以正常使用,這不是簡月給她的那部手機,是她瞞著簡月自己購置的。手機裏沒有任何未讀消息,她看過之後迅速把手機放回衣兜裏,又拿出簡月給她的手機。這部手機被雷宇星偷走是個意外,被雷宇星識破自己女扮男裝也是意外,但是她不擔心自己會暴露,因為簡月說對了一句話:她和簡月此時是奇怪的共生體,隻有保護對方才可以存活下去。

冷微瀾給簡月發了條短信:“可以回去了嗎?”

發完短信,冷微瀾聽到屋門又響了一聲,以為是叢麗媛又出來和她寒暄,回頭卻看到主屋旁邊的房間亮起了燈,門也打開著,一個女人從屋裏走出來,個子很矮,幹瘦幹瘦的,穿著一套長衣長褲,戴著一頂遮陽帽,戴著口罩,在夜晚這樣的打扮顯得無比悶熱,像在過深秋。

女人走出屋門才發現冷微瀾,隨即站住了,像是被冷微瀾嚇了一跳。

叢麗媛也出來了,問道:“你出攤去呀?”

女人道:“哎,叢姐,吵醒你了?”

叢麗媛笑道:“沒有,我姑娘回來看我,我還沒睡呢。”

女人答應了一聲,隨後拉開一塊高高的蒙著什麽東西的軍綠色的帆布,露出底下的一輛推車,儼然是一個流動的煎餅攤,退錢前麵還掛著印有“劉姐煎餅”四字招牌。

女人從屋裏端出準備好的菜、麵粉和食用油,從麗媛過去給她幫忙,兩個人把煎餅車堆放的滿滿當當。

冷微瀾發現那個把自己包裹得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女人的手腳不太利索,她像是過分虛弱,細杆似的兩條腿走起路來打晃兒。

簡月回來了,手裏多了一盒綠豆糕,看到那兩個人在拾掇煎餅車,便上前寒暄:“梁阿姨這麽晚出攤?”

梁秋梅看見簡月,渾身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猛地瑟縮了一下,笑道:“是啊,我那個,準備出攤了。”

叢麗媛拿走梁秋梅手裏裝著醬料的罐子放在車上,說道:“你別老怕她,她隻是在公安局上班兒,不是警察,也不是城管,更不管你出不出攤兒。”

簡月也笑道:“是呀!梁阿姨,我又不是城管,不會罰你的款,也不會沒收你的攤兒。再說這個點兒城管早下班兒了。”

梁秋梅不善和人周旋,隻能尷尬地笑著。簡月問梁秋梅要把車推到哪兒,她說推到石新路大商場前頭,那裏有辦公樓,也有網吧,晚上的人流比別處多。

簡月說道:“那你得繞到呷浦園後麵走,石新路兩邊兒又拆了,正在修路。”

說著話,簡月看見梁秋梅左臂那半截空****的袖子,想幫梁秋梅把車推到石新路,但是叢麗媛說:“我幫小粱把車過去,你趕緊回去休息吧。再說她也怕你,別讓她不自在了。”

簡月答應了,帶著冷微瀾離開,叢麗媛把她送到門外,握住她的手,神情鄭重地道:“以後我去看你和弟弟,你們不要再回來了。”簡月鼻子一酸,連忙低下頭,然後把母親抱住。兩個人靜靜地擁抱了幾秒鍾,簡月鬆開母親,扭頭沿著巷子往回走。

冷微瀾冷眼旁觀了一出母女分別的戲碼,內心毫無波瀾,但臉上露出關心的神色:“阿姨為什麽不讓你回家?”

簡月不回答,快步走出巷子,驅車回公寓。

冷微瀾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的街景,看著看著忽然說:“我還記得唐櫻。”

簡月看著前麵的路況,很敷衍地回答了一句:“是嗎?”

冷微瀾:“不知道你還記得不得?”

簡月:“記得什麽?”

冷微瀾:“我和唐櫻第一次見麵是在劇場,那是我主演的第一部戲。你和唐櫻坐在觀眾席上,當時我不認得唐櫻,我還以為你是一個人來的,來看我,我很高興,謝幕後我找到你,你卻說是陪唐櫻來的。那天恰好是唐櫻的生日,來看我的戲是你送給唐櫻的生日禮物。你還感謝我,感謝我讓唐櫻度過一個愉快的生日。”

簡月記得,但不願意提起這件事,就說:“不記得了。”

冷微瀾靠在車門上,說道:“但是我記得很清楚。”

簡月看了冷微瀾一眼,說道:“請容我為自己狡辯,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恨我恨得沒有理由,你把你的期望強加在我身上,在你心裏有一杆我不承認的稱,隻有我按照你所期望的態度去對待你,你才會不恨我。但是我做不到,所以你對我失望,你恨我。”

冷微瀾翹起唇角,神情落寞:“說到底,是你不肯承認我。”

冷微瀾說對了,簡月無從辯駁,所以簡月感到很愧疚,今天發生了太多讓她感到很愧疚的事,她感到無比沉重,倘若繼續和冷微瀾待在一起,她會窒息。

於是簡月把車停在路邊,說道:“我見個朋友,你自己回去吧。”

冷微瀾下車穿過馬路沿著路對麵的人行道往前走,沒走兩步看到簡月的藍色沃爾沃混入車流,很快消失在街口。

其實簡月沒有約見的朋友,她隻是想獨自散散心,下了車才發現自己在北昌路夜市,一條街從頭到尾全都是賣小吃的攤位,攤位前擺滿了桌椅,幾乎坐滿了人。走入煙火氣,聞到各種食物混合的香味,她才覺得麻木已久的身體重新活了過來,心情也好了幾分。

簡月走入人群中,在一個個攤位前走過,選中了一家賣燒烤和炒河粉的攤子,她點了幾個烤串兒,要了一份炒河粉,老板問她能不能吃辣,她說:“能吃,多放辣椒。”

突然,有人在她身後說話:“我記得你的胃不太好,最好還是少吃辣。”

簡月回過頭,看到了周行。周行站在她的身後,額頭流著汗,手裏拿著一杯椰汁,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簡月笑道:“周隊,巧啊!”

烤串的老板喊了一聲:“27號。”

周行:“我。”

周行拿起摞著一堆烤串的餐盤,對老板說:“河粉不用炒了,剛才這個女孩兒點的少放辣”然後扭過頭問簡月,“和我們坐一桌兒?”

周行都安排妥當了,才問簡月的意見,換作別人,簡月肯定會有意見,但是在周行麵前,她非常無所謂,點了點頭,問道:“坐哪兒?”

周行把餐盤和椰汁都遞給她,指了指鄰近人行道的位置,說道:“你先過去,我去幫你買炒河粉,這家炒得很難吃。”

周行說完就往前走了,簡月隻好端著盤子在眾多食客裏找熟人,還好洪途那高大壯碩的身材很顯然,他屁股下的塑料凳子顯得非常袖珍,已經被壓彎了一條腿,歪歪扭扭的,好像隨時要斷掉。

簡月走過去,把盤子放在桌上:“警官們,給你們上菜。”

和周行一起來的洪途,還有小侯和小黨,簡月瞧見小侯就明白了周行請客的目的。小侯對她不禮貌,被周行殺一儆百,小侯也做了深刻的反省。而小侯也是一個腦袋聰明又敢向前衝的好警察,所以周行為了安撫小侯,就請他吃飯。

小侯看見簡月,立刻把頭低下,臊得不敢露臉。

洪途:“簡老師,快坐,快坐。”

小黨已經喝得迷迷糊糊了,外加近視眼沒戴眼鏡,他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簡月,發自內心地問:“她是誰?”

簡月拿著一根烤雞翅正在啃,聞言抬頭向小黨笑了笑:“是美女。”

小黨眯著眼睛仔細瞧她:“哎,美女,你看起來有點眼熟啊,好像我們單位的顧問,我得離你近點看看,你倆長得真像——”

小黨想走到簡月的身邊去,簡月還笑嗬嗬地朝他勾勾手指:“過來。”

但是小黨剛抬起屁股,一隻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上,把他又給按了回去。周行回來了,左手拿著東西,右手把小黨按回凳子上,然後在簡月身邊唯一一張空凳子上坐下了,順嘴問了句:“誰跟誰長得像?”

簡月邊啃雞翅邊說:“小黨警官說我長得像你們單位的一個美女。你們單位人傑地靈啊,竟然還有和我一樣漂亮的。”

周行隻是順嘴搭言地找了句話說,壓根兒不在意小黨覺得誰像誰,一落座就把買回來的炒河粉、烤串,還有幾瓶飲料重新擺了小半桌,還把滿桌狼藉都清理了,桌麵頓時整潔不少。

洪途道:“小黨喝多了跟沈哥一樣,不認人。”

簡月:“沈警官怎麽沒和你們一起?”

洪途:“沈哥家裏有事兒,剛走。”

簡月:“你們都跑出來吃宵夜,隊裏現在誰幹活?”

洪途:“小張他們幾個值班呢,來來來,簡老師,咱倆劃拳。”

簡月的酒量好,劃拳的技術也好,這點本事早在第一次和同事們聚餐時就已經傳開了,她又是個萬事不服輸的性子,第一次聚餐就把桌上的同事喝趴下了大半,往後次次聚餐也是半點不讓,因此名聲斐然。

簡月把啃了一半的雞翅放下來,捋起袖子蓄勢待發:“來啊,給我開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