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事實證明,丁紹偉寧可被沈支隊用“死亡射線”戳成篩子也要死皮賴臉留下的決定十分明智,因為保溫盒的蓋子一打開,難以形容的濃香裹挾在熱汽中四下散開。刹那間,不管是吃過晚飯的丁紹偉還是饑腸轆轆的許舒榮,不約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給沈支隊煲的湯,小夏姑娘非常舍得下本錢,不僅放了花生和黃豆,還突發奇想地倒進去半盒淡奶油和一支香莢蘭。兩個小時後,湯色變得濃稠,香料和膠原蛋白在湯汁中來了一場世紀大碰撞,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隻不過,這碗融合了夏懷真無數心血和精力的湯最終沒能完全落在沈愔嘴裏,被厚顏無恥的丁紹偉和純屬湊數的許舒榮分去了一半,要不是沈支隊拚死捍衛,剩下的多半也保不住。

末了,他幹脆將那兩位蹭飯的編外人員掃地出門,然後在丁紹偉“你無情你無義你重色輕友”的指控聲中“啪”一聲,毫不留情地甩上門。

等到閑雜人等全部退場,沈愔總算能坐下來,消消停停地品嚐剩下的半鍋湯。這湯熬煮了半個下午,又在鍋裏燜了兩個小時,筋肉幾乎融化在湯汁裏,黃豆和花生入口即化,泛著一股濃鬱的奶香味。

沈愔一口湯下肚,整個人突然有種“重獲新生”的錯覺。

不過沈支隊性格內斂,習慣了七情不上臉,從表情上倒是看不太出對這鍋湯的評價。夏懷真眼巴巴地看著他,用目光將他五官輪廓、眼角眉梢細細描繪過一遍,依然沒發覺可供參考的蛛絲馬跡。

她不由有點沮喪,如果腦袋上長了兩隻貓耳朵,大概已經耷拉下來了。

沈愔正慢條斯理地喝著湯,無意間瞥見夏懷真低沉的小表情,先是有點納悶,轉念一想,立馬反應過來。

“很好喝,”他突然開口,然後在夏懷真驚喜看來的目光中,鄭重重複一遍,“很好喝,謝謝你了。”

有他這句話,小夏姑娘隻覺得半個下午的煞費苦心都是物有所值,眼角微微彎下,衝他咧開一個毫無遮攔的笑容。

沈愔端著湯碗的手一僵,差點嗆到。

兩碗熱湯下肚,沈支隊從身到心得到極大撫慰,與此同時,一個從方才開始就被忽略的疑問重新泛上心頭:“……你怎麽過來市局的?”

夏懷真撲閃著一雙眼睛,絲毫沒意識到“危險”降臨,理所當然地說:“坐公交來的啊。”

沈愔:“……”

沈支隊危險地眯緊眼,一字一頓:“公、交?”

夏懷真突然覺得有點冷,縮了縮脖子:“就幾站路,不坐公交難道打的嗎?多費錢啊。”

雖然沈愔一向冷靜克製,不過有那麽兩三秒光景,他還是很想效仿丁紹偉,將人揪著領子拎到跟前,再對著耳根狠狠咆哮一通:

——你知不知道自己腳上有傷?

——你知不知道公交上有多少人?

——你知不知道萬一磕了碰了,會讓自己傷上加傷?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你,一旦你暴露在他們的視線中,他們就會……

“就會”後麵跟著什麽,沈愔說不好,但他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這個後果一定非常可怕,甚至是他無法承受的。

直到這一刻,在不斷回升的血糖驅動下,沈愔漫長的反射弧終於跑完全程,業務不熟練地泛上一股新奇的恐懼。緊接著,他意識到自己將夏懷真一個人留在家裏的決定有多少漏洞。

且不說小夏姑娘是否會乖乖待在屋裏,就算她照做了,找幾個人假扮成送外賣的,伺機騙開門,再把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綁走又有多難?

反正不久前,誘拐王雨凡的孫豫剛給沈支隊做了一回示範。

沈愔心頭揣著一腔冰冷又沉重的後怕,臉上當然不會太好看,回家的一路都再沒開過口。他不說話,一旁的夏懷真也不敢開腔,偶爾透過後視鏡偷偷瞄上兩眼,又被沈支隊冰寒森冷的臉色嚇了回來。

“至於嗎?”她暗搓搓地嘀咕道,“不就是乘了趟公交車,沒少肉也沒破皮,他至於擺出這副臉色嗎?”

然而這個疑問,打死夏懷真也不敢當麵鑼對麵鼓地說出來,隻能留在心裏發酵成一堆不明所以的泡泡。

由此可見,在這場關係中,小夏姑娘雖然是首先表白的,但是主動權並不在她手上,這是由信息不對稱、軟硬件條件以及人生閱曆等多種綜合因素形成的,不以人的主觀意誌為轉移。

她在沈愔麵前硬氣不起來,隻能努力回想看過的狗血戀愛劇——裏麵的男女主吵架後,女主是怎麽把男主哄回來的?

好像是從身後抱住男主,用力吧唧一口,再附贈一個甜甜的:親愛的我錯了,保證下回不再犯?

夏懷真隻是稍微想象了下自己把這一套用在沈愔身上的情形,就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直到進了家門,浴室裏響起嘩嘩的水聲,夏懷真也沒琢磨明白怎麽主動求和。她隻能又是忐忑又是委屈地坐在沙發上,並且在沈愔走出浴室的第一時間眨巴著眼睛看過去。

兩人的目光隔空對上,夏懷真眼睛裏水汽充盈的委屈和星光璀璨的期待交織在一起,閃爍出一把十萬伏特的炫光效果。

沈愔先是愣了下,再把這一路的點點滴滴放在腦子裏咂摸過一遍,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過激的反應嚇著這女孩了。

沈愔隻想盡可能消除夏懷真身邊的安全隱患,並不希望她從此像個驚弓之鳥似的生活在風聲鶴唳中。見狀,那一腔冰冷的後怕逐漸消退,某種近乎柔軟的情緒水落石出般露出形跡。

他沉吟片刻,趿著拖鞋走過去,伸手在夏懷真腦袋上輕輕揉了把:“坐這兒發什麽呆呢?”

夏懷真眼巴巴地看著他,又是委屈又是可憐。

沈愔啞然失笑,想了想,字斟句酌地開口道:“我們……有一個重要嫌疑人在市局裏遇害,不排除他和之前郭莉的死有關。”

夏懷真瞳孔顫縮了下,露出顯而易見的驚愕。

“根據現有的證據,這個人身後很可能隱藏著一個神秘而龐大的組織,他們會不惜一切手段鏟除所有可能曝光自己的對象,”沈愔用詞十分謹慎,盡量在不泄露警方調查機密的前提下讓夏懷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而你作為郭莉案的牽涉者,很可能已經被他們盯上了。”

小夏姑娘的臉色登時白了一層。

“所以你日後進出必須注意安全,”沈愔沉聲道,“我稍後和韓琛說一聲,在幕後元凶落網之前,你都跟在我身邊,盡量別離開。”

夏懷真有點不情願,但她畢竟知道輕重,輕輕點了下頭。

沈愔舒了口氣,語氣越發和緩:“今天謝謝你了,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夏懷真歪頭注視他的背影,將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掰開揉碎,每個標點都挑出來檢視一番,終於從字裏行間品出一點不一樣的味道。

“什、什麽意思?”她難以置信地想,“他他他,他是用這種方法變相和我道歉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夏懷真登時興奮到無以複加,仿佛在一場艱苦卓絕的拉鋸戰中頭一回占到上風。她把拖鞋一踹,單腿蹦躂著跳到跟前,張開兩條細細的胳膊,毫不客氣地抱住沈愔。

這一下突如其來,沈愔被她嚇了一跳。他板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看似八風不動,實則已經徹頭徹尾地僵在原地:“你……幹什麽?”

夏懷真用柔軟的臉蛋在他堅硬的肩胛骨上蹭了蹭,聲線輕輕軟軟,帶著一點含混不清的鼻音:“我以為你生我的氣,不理我了……”

沈愔能硬扛毒販的酷刑拷打,自覺長了一身銅筋鐵骨,誰知這固若金湯的鎧甲剛和夏懷真短兵相接地擦了個邊,就落花流水一潰千裏。

生動形象地解釋了什麽叫“以柔克剛”。

他怔了半天,用舌尖將後槽牙挨個填過一遍,終於艱難地找回聲音:“我……我沒生氣。”

他忍不住想:你用了半個下午費心煲湯,所有的食材都是親手挑選,又拖著傷腿送到警局——我怎麽可能不領你的情?

然而這句話像一塊黏力強大的麥芽糖,在沈愔舌尖盤桓了好幾遭,始終吐露不出。他隻能留戀地回味一番那糖的甜美,然後依依不舍地咽回去。

他握住夏懷真摟著自己腰身的手,使了個巧勁,憑空玩了一手“乾坤大挪移”,夏懷真就從他身後瞬間移動到他懷裏——沈愔一條胳膊還若有似無地搭在她腰間,唯恐這姑娘一不小心摔著自己。

“我沒有生氣,”他看著夏懷真的眼睛平靜地說,“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全。”

夏懷真咬著嘴角,微微低下頭,用黑漆漆的發頂心對著沈愔,蚊子哼哼似地說:“……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

她縮脖端肩的樣子顯得無辜又可憐,沈愔啞然失笑,又不好讓笑意表露得太明顯,隻得拍了拍她肩頭:“好了,回去睡覺吧。”

夏懷真磨磨蹭蹭地賴在他懷裏,沒挪窩。

沈愔那張俊秀的臉常年不見一絲表情,隻有對他極為熟悉的人,才能從那雙冰冷的眼睛裏分辨出極細微的情緒波動——好比眼下,他眼睛裏起伏著極柔和的光,那隻曾經把窮凶極惡的犯罪嫌疑人揍得滿地找牙哭爹喊娘的手停留在夏懷真鬢邊,溫柔捋著她的頭發絲:“怎麽了?”

夏懷真把臉埋在他胸口,又是不舍又是膩歪地蹭了蹭:“我都一天沒見到你了……”

沈愔枉活了三十年,卻從沒有和異**往的經驗,用丁大少爺的話說,就是白瞎了他那副老天爺賞的皮囊。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在“談戀愛”這個領域,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新手,沒有經驗也不了解規則,所以時常會有束手無措的感覺。

比方說現在,夏懷真軟塌塌地依偎在他懷裏,像一塊甜美又可口的奶油小方,隻差在身上貼一塊“我很好吃,快來吃我”的標簽。

但是沈愔不知道要怎麽做。

他摟著懷裏的女孩,就像捏著一隻柔軟的小動物,既不放心離得太遠,又不敢挨得太近,生怕一不小心捏傷了她,因此患得患失,進退兩難。情急之下,不知哪根筋沒搭對,他居然冒出一句:“你要是睡不著,來我屋裏坐會兒?”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不對,可惜再要收回也來不及了,因為夏懷真猛地抬起頭,眼睛閃亮地盯住他:“可以嗎?”

沒人能對這樣一雙清澈透亮的眸子說“不”,沈支隊雖然頭腦清晰思維縝密,終究沒超脫肉體凡胎的範疇。和夏懷真對視了片刻,他挪開眼,倉皇敗下陣來:“……進來吧。”

隻要是沈愔的房間,不管是書房還是臥室,無論何時都收拾得很幹淨。攤平的沙發**鋪著平整的被褥,夏懷真早就瞄上那套綿軟的蠶絲被,此時得償所願,當即把拖鞋一蹬,合身撲上去,再就地打了個滾,用被子將自己裹成一隻軟綿綿香噴噴的人肉壽司卷。

沈愔死死咬住腮幫,使出了洪荒之力,好不容易將一聲到了嘴邊的悶笑咽回去。

他今天雖然準點回家,工作卻沒做完,厚厚一遝卷宗擺在書桌上,等著沈支隊的垂青。他在桌後坐下,目光正好從兩摞小山似的文檔中間射出,和**的夏懷真看了個對眼。

小夏姑娘縮在被子裏,隻露出巴掌大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又眨,彎下的眼角盛滿了清透的笑意。

沈愔突然有種錯覺,仿佛這女孩是一塊鬆軟又可口的芒果班戟,外麵裹著其貌不揚的軟餅,小心翼翼揭開後,裏麵的奶油是不可思議的甜美,絲綢一般細膩潤滑。如果禁不住**,一口咬下去,最裏頭還裹著小塊的芒果,水果的酸甜恰好中和了奶油的膩,層次分明而又回味悠長。

沈支隊很想親身嚐試一下這塊“芒果班戟”的美妙滋味,但是這個念頭剛一冒出,還沒付諸實踐,就被他自己掐滅在萌芽中。

“太荒唐了!”他對著鋪滿書桌的卷宗完成了每日必修的三省吾身,然後在心底毫不猶豫地甩了自己一耳光,“想什麽呢?冷靜點!”

可能是折騰了一天累著了,也可能是“沈愔的床”這幾個字自帶催眠效果,小夏姑娘卷著被子很快睡著了。西山市五月底的天氣,已經漸漸有了暑意,她在沉睡中出了一頭熱汗。沈愔從成山的卷宗後抬起頭,默默看了她一眼,回手關上窗戶,又把沉寂一個冬天的空調打開。

冷氣無孔不入地肆虐在書房裏,殺得暑意節節敗退。夏懷真大概是覺得舒服,把被子卷得更緊了些,臉蛋在枕頭上蹭了蹭,露出微乎其微的笑意。

不知什麽時候,沈愔踱出書桌,在床頭半蹲下。目光落在夏懷真臉上,又好像是越過她,洞穿了經年的時光,看見了某個極為遙遠的身影。

良久,他伸出手,輕輕拂去夏懷真頭上汗濕的額發。

小夏姑娘翻了個身,睡得渾然不設防。這一晚,所有的噩夢遠離她而去,難得有一個恬淡寧恰的好覺。

……直到第二天淩晨六點。

市局正常八點半上班,沈愔家又住得近,平時七點半起床足夠了。可惜幹刑警的都是活牲口,每月加班兩次,每次加班半個月。

反正自打夏懷真搬進沈愔家裏,就沒見過他“平時”是什麽狀態。

由於小夏姑娘放著舒服的席夢思大床不睡,非得來擠書房,沈愔隻能被擠到沙發上屈就。手機振動的第一時間,他無聲無息地睜開眼,接通聽了幾句,當即睡意全無,飛快地接了句“好,我馬上到”。

而後他掛斷電話,毫不猶豫地闖進書房,將兀自和周公纏綿的夏懷真沒輕沒重地推醒。

直到坐進車裏,夏懷真的眼睛依然是閉著的,蚊子似的哼哼道:“為什麽你上班我也得跟著啊?”

沈愔麵不改色:“昨晚你自己答應的。”

夏懷真:“……”

她丟給沈支隊一張“生無可戀”臉,十分堅定地裝死去也。

沈愔嘴角幅度細微地一提。

分區派出所接警台淩晨兩點接到一個聲嘶力竭的報警電話,電話裏那姑娘尖利的慘叫讓所有人炸開寒毛。等他們按照手機號碼定位到住址,呼哧帶喘地趕過去時,卻發現屋裏空空如也。

別說報警人,甚至連一點外人闖入或是打鬥的痕跡也沒找見,就好像住戶人間蒸發……或是宿夜未歸一樣。

分區派出所不敢怠慢,趕緊去查報案人的身家背景,這一查可了不得,發現那姑娘在夜總會上班,前不久剛被掃**黑酒吧的市局逮了個正著。

派出所當即熱淚盈眶,可算逮著接鍋俠了,於是連夜把案子轉給了西山市局。

當天清晨七點,沈愔站在西山市副局長趙銳的辦公室裏,還有些不明所以:“就算這樣,這案子怎麽轉到刑偵支隊來了,不應該是……”

他看了旁邊麵沉如鍋底灰的楊鐵誠一眼,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趙銳笑嗬嗬地道:“按說酒吧這案子一直是老楊負責的,不過人口失蹤終究是刑事案件,還是交給刑偵來查更名正言順。”

沈愔於是不說話了。

等楊鐵誠氣急敗壞地出了辦公室,趙銳才一改笑彌勒似的慈眉善目,收斂出幾分金剛怒目的凝重來:“還記得當初茂林製藥貨運司機那案子嗎?”

沈愔當然記得。

那一次,市局本打算用那貨運司機當誘餌,釣出他身後的大魚,眼看魚都咬鉤了,不知那人犯了什麽毛病,居然在家裏開煤氣自殺。

“那案子我和老羅討論過,一致認為有很多蹊蹺,隻是現場處理的太幹淨,沒發現可供佐證的蛛絲馬跡,這才不了了之,”趙銳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沈愔,“死一個貨運司機或許是巧合,但是死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就未免太巧了些。”

沈愔明白他的意思。

前腳才被警方盯上,後腳就“自殺身亡”,實在讓人沒法不往“殺人滅口”的方向聯想。

到了這個地步,沈愔就是再不想增加內耗,也不能裝聽不懂了:“趙叔,你是懷疑……”

“你是刑偵支隊長,應該知道辦案講究證據,在沒有真憑實據的前提下,不能隨便懷疑任何一個同誌,”趙銳眼神微沉,“但是你也得明白,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一次兩次或許是意外,但是巧合多了……咱們也不能不做好萬全的準備。”

沈愔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這個“道理”不能從他嘴裏說出來,不然就成了“排擠傾軋同僚”。

“我知道了,”他低聲說,“那我現在就帶人去現場。”

他都已經走到門口,趙銳忽然想起什麽,又把人叫了回來:“對了,小沈啊……”

沈愔腳步一頓,詫異回頭。

隻見趙副局長將方才那層“如臨大敵”的麵具扒下來丟在地上,轉眼切換回“慈眉善目”:“我聽說,你今天又把那姑娘帶來了?”

沈愔:“……”

他早上過來時已經格外小心,還再三叮囑夏懷真乖乖呆在辦公室裏,別隨便露麵,這是誰的嘴皮子那麽快,掉頭就捅到趙銳這裏?

沈支隊默默歎了口氣,幸好他“八風不動”慣了,臉上看不出什麽異色:“她已經被牽扯進這樁案子裏,我擔心她一個人在家不安全……要是您覺得不方便,我找其他朋友幫忙照看。”

“那倒不用,”趙銳笑嗬嗬地說,“那姑娘也算是案子的重要證人,你想就近保護她的安全,這沒什麽,隻是低調點,別太招搖就行。”

市局內部流傳著一個說法,趙副局長才是沈支隊失散多年的親爹,這話雖是無稽之談,但是從某些角度來看,也是不無道理。

好比“把女票帶來市局”這事,如果擱在丁大少爺身上,趙副局能用手銬把他砸昏了,再丟進下水馬桶直接衝走。但是換成沈愔——刑偵支隊的萬年冰川支隊長,趙銳隻用一句“別太招搖”就輕描淡寫地揭過了。

差別待遇之大,足以讓丁紹偉揣著一腔悲憤之情去頭撞南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