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我警告過你,眼下正是風急火燎的關頭,盡量低調一點……你倒好,直接把人弄死了!”那人一字一頓,從牙縫裏擠出話音,“你、你怎麽不幹脆把市局炸了呢!”

“我當是什麽事呢?”男人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喝了口咖啡,“不過是一個葛長春,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值當你這麽大發雷霆?”

“有什麽大不了的?”那人怒極反笑,“你……我怎麽也想不到,你們竟敢在市局下手!如今省廳和省委都被驚動,調查組已經進駐市局,所有相關人士都要隔離審查——我他媽就奇了怪了,鬧出這麽大動靜,你們究竟圖什麽?”

此時已是五月底,白晝越來越長,天際掛著一抹濃墨重彩的餘暉,一路灼灼燃燒到眼前。男人微微眯了下眼,心想:這霞光太刺眼了。

“圖什麽?”他悠悠地反問,“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會沒聽過吧?”

手機裏沒人說話,隻有潮水般粗重的呼吸聲,一波接一波拍打而來。

“葛長春是個聰明人,總想給自己留後路,可是這人啊,要是太聰明了,難免失了血性,更不懂得從一而終的道理,”男人淡淡地說,“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他一語雙關、連消帶打,手機裏的呼吸聲驟然停頓住,片刻後,一個壓得極低的聲音咬著牙道:“你到底有什麽把柄被葛長春抓在手裏,非要殺他滅口不可?”

“也不算是把柄,”男人笑了笑,“葛長春確實無足輕重,陰溝裏的耗子,弄死隻是一眨眼的事。不過呢,他跟我手下一個得力幹將打過照麵,萬一抖摟出來,總是一樁不大不小的麻煩。”

手機裏那人幾乎緊跟著追問道:“你的得力幹將?是誰?市局的人嗎?”

男人輕嗤一笑,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傳遞出“我還沒蠢到自己將把柄送到你手上”的意味。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某些質地厚重又華麗的東西,比如細膩的天鵝絨,悠悠塗抹過音質醇厚的大提琴弦,“調查組?擺著看的花架子而已,放心吧,他們查不出什麽的。”

手機裏那人喉頭一窒,好半天才接上話音:“不管怎樣,你給我小心些,這陣子別再惹事了,聽到沒有!”

男人嘴角含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眼神卻冷了下來:“你這算是警告……還是威脅?”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就在這時竄出,擦著馬路牙子,悄無聲息地停在跟前。車門打開,一個身形瘦削的黑衣男人走出來,畢恭畢敬地拉開後座車門。

“我們之前打交道的機會不多,有些事你可能不太了解,”男人做了個稍等的手勢,悠悠地說,“我不太喜歡別人對我指手畫腳,更不喜歡被人警告或者威脅。這是第一回,我姑且當你是無心之失,再有下一次……”

“下一次”後麵跟著一聲輕笑,隨即,電話被毫不客氣地掛斷了。男人將手機揣進衣兜裏,把帽簷往上推了推:“Athena沒去甜品店。”

“我們的人說,她這一個多星期都躲在那個姓沈的家裏……畢竟是市局刑偵口正支隊長,她不露麵,我們的人不好跟得太緊,”保鏢模樣的黑衣男人垂著眼皮,謙卑的態度活像一條俯首帖耳的看門狗,“您準備什麽時候帶Athena離開?”

男人捏住鎦金手杖,用杖頭在水泥地上有節奏地點擊兩下。

“不著急,”他俯身坐進車裏,留下一句餘音不散的,“……磨刀是一樁細致活,火候不到,即便勉強磨成,刀鋒也是弱不禁風,難當重任。”

“嗡”一聲銳響,保時捷發動引擎,離弦之箭似的匯入車水馬龍。

此時的西山市局,被省廳調查組車輪戰折磨了一整天的刑偵支隊長沈愔正準備下班。雖然調查組的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而那個狡猾謹慎的內鬼依然藏身暗中,至今沒有露出馬腳的跡象,但是沈支隊顯得神采奕奕,半點沒有精力不支的意思。

刑偵支隊全員羨慕嫉妒不已,私下裏更暗搓搓地開了賭局,押注自家老大心情好的原因。隻是他們把各種天馬行空的理由揣測過一遍,依然想不到,理由居然是再簡單不過的:沈隊收到了夏懷真發來的短信,問他晚上想喝涼瓜老鴨湯還是牛筋豬腳湯。

沈愔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分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問話,他卻像是中了五百萬大獎,嘴角忍不住地往上彎。想了想,他手指翻飛地回了一條:牛筋豬腳湯。

消息剛發過去,隻聽手機“叮”一聲,那邊的回複居然緊跟著發了來。沈愔迫不及待地翻了“牌子”,隻見夏懷真說:好滴,其實我也不喜歡涼瓜,苦味太重,吃不下去!

末尾還用顏文字標了個“可愛”的小笑臉。

沈愔盯著那條回複看了足有五秒鍾,許久,眼角微乎其微地彎下。

他動作飛快地收拾好東西,揣好一副滿懷期待的心腸,剛走到市局門口,迎頭就見一個年輕女孩衝著裏麵探頭探腦。

沈愔腳步一頓:“……葛欣?”

年輕女孩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整個人驚得一激靈,旋即,她看清來人,整個人猛地鬆弛下來,三步並兩步地竄到跟前……然後一把攥住沈支隊的手。

沈愔:“……”

什麽情況?

他有心直接甩開,誰知葛欣抬頭看著他,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裏含著盈盈的淚光,斷斷續續地哽咽道:“沈警官,我、我來了好多趟,又不知道能找誰……我、我真的,嗚嗚,嗚嗚嗚……”

“一個漂亮女孩在市局門口拉著刑偵支隊長大哭不已”,這消息簡直堪稱勁爆,幾乎在葛欣放聲大哭的瞬間,沈愔已經意識到不妙,條件反射地甩開葛欣,然後拿出近身搏擊的敏捷身姿,閃電般退到五六步開外。

可惜還是晚了,等他一抬頭,就見丁紹偉和許舒榮肩並肩站在樓道口,四隻眼睛睜得滴溜圓,一瞬不瞬地盯著這邊。

“……我再說一遍,這事跟我真的沒關係!”

五分鍾後,市局審訊室外,沈愔頂著一口天外飛來的黑鍋,第N+10086

次無奈地解釋道:“我剛到市局門口,這女孩就突然冒出來,不由分說地拽住我,然後就不停地哭……我根本什麽也沒做過。”

丁紹偉對他的解釋不置一詞,用眼神傳遞出“你無情你無義你無理取鬧你還編瞎話騙人”的控訴。

沈愔無語望天,心說“當年冤殺竇娥的六月雪就是這麽來的吧?”

丁紹偉退後一步,兩條胳膊抱在胸前,眼神微妙地卡在“猥瑣”和“八卦”之間,上下打量著自家老大,直到沈愔被他瞧得後背發涼,才慢悠悠地冒出一句:“我都聽我媽說了……”

沈愔被他刻意拖長的語調拖出一身雞皮疙瘩。

隻見丁紹偉賤兮兮地湊到跟前,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麽叫“翻臉堪比翻書”:“聽我媽說,你跟小夏……嗬嗬,什麽時候正式擺酒請客啊?”

沈愔不置可否,用眼角斜睨著他——沈支隊的“死亡射線”功力堪稱爐火純青,要是換一個人,早被他盯得腿腳發軟。奈何丁紹偉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又和沈愔從小廝混到大,早習慣了這位“生人勿近”的氣場,哪怕沈愔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窟窿來,他依然當沒看見似的,嬉皮笑臉地往前湊:“說說嘛,老大,你跟小夏什麽時候……啊,那啥的?”

沈愔目光筆直地看向審訊室,任憑丁紹偉如何聒噪,隻是充耳不聞。不知過了多久,丁大少爺大概是口幹舌燥,漸漸消停下來,就聽沈愔幾不可聞地來了句:“……也沒多久,就前兩天。”

丁紹偉:“……”

什麽情況?他家萬年冰川的沈隊……這是承認了?

刹那間猶如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丁大少爺一把攥住沈支隊的手,表情和他那個喜歡攬事的媽如出一轍,充滿了老母親般的慈祥和欣慰。

他眼含熱淚、話音顫抖:“老大……你這棵萬年鐵樹終於開花了,我總算能對我家太後有個交代了。”

沈愔哭笑不得: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他搖搖頭,正想說什麽,眉心忽然波動了下,向喋喋不休的丁紹偉打了個手勢——丁大少爺就像巴甫洛夫馴養的那條形成條件反射的狗,“嘎嘣”一下閉緊了嘴。

隻見單麵玻璃後,許舒榮將一杯立頓茶包泡出的紅茶推到葛欣麵前,又遞過去一張紙巾:“感覺好點沒?”

葛欣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未幹的淚痕,怯生生地點點頭:“嗯,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許舒榮仔細瞅了瞅,覺得這姑娘確實冷靜下來,可以做筆錄了,這才攤開麵前的小記事本:“你是想起了什麽新的線索,想要告訴警方嗎?”

葛欣不安地左顧右盼一陣,目光屢次從單麵玻璃上滑過,似乎是在尋找玻璃後某個熟悉的身影:“嗯……我、我能不能和那位沈警官說話?”

許舒榮:“……”

她下意識步了葛欣的後塵,將目光投向審訊室外,試探地征詢自家老大的意見——隔著單麵玻璃,她沒看見沈愔那一刻如臨大敵地繃緊身體,甚至稍稍往後退了半步。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丁紹偉簡直想仰天大笑三聲,再拍著沈愔肩膀來一句發自內心的: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許舒榮等了半天,沒等到沈支隊的回複,以為沈愔不願和姓葛的打交道,隻能硬著頭皮頂上:“沈隊……沈隊方才突然被領導叫走了,你有什麽事,跟我說也一樣。”

葛欣扭動著手指,露出一個不安的肢體語言:“我、我確實是想起了一件事,隻是……”

她話音不自然地頓住,眼角不著痕跡地瞄向審訊室一角的監控攝像頭。

許舒榮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先是有點不明所以,不過緊接著,她想起刑偵支隊內部關於“內鬼”的傳言,瞬間反應過來。

這姑娘眼珠滴溜一轉,轉瞬間已經想好了說辭:“你放心,咱們今天隻是隨便聊聊,不算正式問話。我沒開監控鏡頭,無論你說什麽,都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審訊室外的兩個大活人互相看了眼,對小許警官自作主張的說辭頗為無奈。

可能是小許警官的保證起了作用,也可能是許舒榮同齡人的身份讓葛欣獲得了某種安全感,總之這姑娘猶疑許久,還是怯怯地開了口:“我……我之前跟你們說過,是我父親安排王晨帶我離開,但是王晨半途接到一個電話,突然改了主意,用酒精把我灌倒了……”

這一段許舒榮確實有印象,點了點頭。

“其實在我父親安排我離開的半個多月前,有一天夜裏,我去洗手間,突然聽到客廳傳來說話聲。我一時好奇,偷偷湊到門口,聽到我父親和一個陌生男人在說話。”

許舒榮抬起頭:“你還記得當時是幾點嗎?”

葛欣猶豫了下:“我當時看了下手機,隱約記得是半夜一點多……快兩點了。”

許舒榮微一皺眉:“這麽晚還有客人?”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葛欣細聲細氣地說,“我記得我父親當時似乎很憤怒,說了句‘西山市局不是你的地盤嗎?怎麽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

“那男人陰惻惻地回了句‘誰讓你那麽無能,連個小丫頭都搞不定,由著她把事情捅開……現在事情鬧大了,連省廳都被驚動,市局又不是我的一言堂,不是我想怎樣就怎樣的!’”

許舒榮倒抽一口涼氣,雞皮疙瘩冒了一身。

雖然葛欣隻偷聽到這兩句,泄露的信息卻十分豐富:比如,這個和葛長春深夜密會的男人十有八九是潛伏在市局的“內鬼”,並且曾不止一次的向茂林製藥暗中傳遞消息。

那一刻,小許警官渾身戰栗,問了一個正常人都知道追問的問題:“那人長什麽樣,你還記得嗎?”

然而葛欣遲疑了一瞬,咬著嘴角搖了搖頭:“我是從門縫往外偷看的,沒瞧見那人正臉……而且當時光線太暗,實在認不出。”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許舒榮還是有些泄氣。

葛欣歪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又道:“不過,我記得那人的聲音,如果再聽到,一定能認出來。”

小許警官剛有些黯淡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滿懷期待地看向審訊室外——

隔著一道單麵玻璃,沈愔的聲音透過藍牙耳麥沉穩有力地傳來:“……沒用的。”

許舒榮一愣:“為什麽?”

“就算她能認出那男人的聲音,也不能作為呈堂證供。何況,你要她怎麽認人?把市局上下所有人集合起來,讓她挨個聽一遍嗎?”沈愔的語氣堅冰一樣冷銳,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就算羅局和趙副局同意了,省廳調查組也不會采信她的證詞的。”

許舒榮雀躍的心情登時跌落了穀底。

“不過,葛欣的證詞至少說明了一件事,”沈愔的語氣依然不疾不徐,每個字都格外清晰,“葛長春的死確實是市局內部人所為——他見過那個‘內鬼’,這也為他招來殺身之禍。”

許舒榮隱約意識到什麽,手指神經質地攥在一起。

“……這就意味著,葛長春的藥十有八九是在市局內部動的手腳,幕後黑手不僅知道葛長春有青黴素過敏的病史,還和市局內部的人接觸過,”沈愔飛快說完,餘光順勢瞥向丁紹偉,“你那邊查得怎麽樣?”

說起正事,丁大少爺是絕對不敢和沈隊嬉皮笑臉的:“葛長春的主治醫生姓劉,叫劉波。小於把這人查了個底朝天,連社會關係、親戚朋友、經濟狀況也沒放過,還是一無所獲。”

沈愔沉吟片刻:“那劉波的同事呢?有沒有人接觸過葛長春的病例?”

“劉波是在私家醫院工作,管理要比公立醫院嚴格得多,對病人信息的保密性尤其重視……不過,如果是私交比較好的同事,以有心算無心,未必拿不到葛長春的病曆,”丁紹偉低聲說,“隻是這樣一來,排查範圍就寬泛了許多,而且這案子現在移交給了省廳,咱們私底下調查會不會……”

沈愔十分流暢地打斷他:“沒關係,秦廳知道的。”

丁紹偉:“……”

那一刻,丁大少爺表情近乎猙獰,兩腮用力抽搐了下,死死咬住牙關,總算把一句到了嘴邊的粗口強咽回去。

“怎麽哪都有他?”然而他越想越不甘心,瞅著沈愔沒留意,低聲嘟囔道,“一大把年紀了,不好好坐辦公室,一天到晚往一線瞎摻和,這不沒事找事嗎?”

沈愔目不斜視,將手裏的卷宗卷成一個直筒,在丁大少爺金貴的腦瓜殼上敲了下。

等給葛欣錄完筆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許舒榮親自將葛小姐送到市局門口,誰知那麽巧,又跟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家的沈愔和丁紹偉迎頭撞見了。

看見葛欣的一瞬,丁大少爺的眉毛可疑地斜斜飛起,還唯恐沈愔看不見似的,用手戳了戳他,衝那兩位女士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真是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何為“交友不慎”。

沈愔麵不改色地抽回手,權當自己眼瘸。

雖然沈支隊意誌堅定地做到了視若無睹,旁人卻不肯讓他如願——那葛小姐大概是水做的骨肉,一路上嚶嚶嚶個不停,見到沈支隊的一刻,醞釀的情緒瞬間爬上頂峰。她嗷一嗓子竄到跟前,不容分說地抓住沈愔的胳膊,眼淚猶如開閘放水,滾滾而落:“沈警官……”

沈愔一口發自心底的氣歎到一半,突然眼尖地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猛地扭過頭,就見夏懷真一手拎著個裝飯盒的塑料袋,一手夾著不離身的拐杖,正以金雞獨立的姿勢站在市局門口,難以言喻地看向這邊。

沈愔:“……”

電光火石間,沈支隊的反應堪稱迅速:他飛快地撥拉開葛欣拽著他不放的手,退後兩三步,用百分之百公事公辦的語氣,沒有情緒起伏地說:“如果你想到什麽新的線索,可以隨時聯係小許,再見。”

然後,他看都不看葛欣的反應,三步並兩步地迎上夏懷真,從她手裏接過塑料袋:“你怎麽來了?”

如果說,沈愔方才麵對葛欣的語氣是“嚴冬般寒冷”,那現在就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直如“春天般溫暖”。

丁紹偉和許舒榮的下巴頦雙雙掉下來,差點砸了大腳趾頭。

夏懷真的目光在他和不遠處的葛小姐之間兜了個來回,尤其在葛欣妝容明麗、容顏姣好的小臉上定格了片刻:“你之前說馬上回家,可都兩個小時了還沒動靜,發你短信也不回、打電話也不接,我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沈愔愣了下,摸出手機一瞧,果然有五六個未接來電和十幾條未閱讀的微信消息:“抱歉,方才一直在忙,沒顧上。”

夏懷真最後盯了葛欣一眼,像是要把這女孩的五官輪廓做個掃描,再深深刻印在腦子裏:“你忙完了嗎?我煲了湯,應該還熱乎著,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誤吃飯,先喝一碗墊墊肚子?”

隻要是腦筋正常的人,這時候都不會有第二個答案,沈愔正要不假思索地點頭,突然被人橫插一杠。

“怎麽,有湯喝?”丁紹偉往前一步,硬生生插到這兩人中間——光他一個人不夠,還拽上了許舒榮,兩個超大瓦數的電燈泡佛光普照地戳在跟前,照出了沈支隊一臉四大皆空的生無可戀。

更可恨的是,那姓丁的根本不懂看人眼色,沈愔都已經用“死亡射線”狙擊了他無數回,這貨仗著臉皮厚,依然一個勁地往前湊:“不就是一碗湯嗎……老大,你不至於這麽不講義氣吧?”

有那麽一瞬間,沈支隊十分想反問他一句:“義氣”是什麽,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