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清早七點二十,早高峰剛露出苗頭,一隊警車張牙舞爪地殺出市局,紅藍交錯的警燈和尖利的鳴笛聲撕開籠罩在車水馬龍上空的霧霾和昏昏欲睡,然後一個拐彎,在南城區一片破舊的筒子樓邊上停下。
樓道口圍著黃色的警戒線,沈愔一貓腰鑽進去,當即有轄區派出所的警察著急忙慌地迎上前:“是市局的領導吧?幸會幸會!”
沈愔腳步一頓,用手肘不動聲色地撥拉下,將旁邊的丁紹偉推到跟前。
丁紹偉:“……”
兄弟,你可真夠意思!
他涼颼颼地瞥了沈愔一眼,那意思大約是“這筆帳本少爺記下了回頭再跟你算”,然後迎上前,從衣兜裏摸出一包軟芙蓉王,給派出所的民警們一人遞了一根:“大熱的天,兄弟們都辛苦了。”
派出所的民警一看,從來隻有轄區派出所對市局領導點頭哈腰的份,頭一回見識主動給下屬遞煙的“領導”,刹那間簡直有種“這個世界玄幻了”的錯覺,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再被丁大少爺那“油光水滑”的笑容當頭一晃,基本就是竹筒倒豆子,問什麽答什麽。
“不瞞您說,要不是那姑娘在電話裏叫得太慘,我都懷疑這是報假警耍人玩了,”派出所小民警哭喪著臉,“你看這現場,幹幹淨淨的,一點打鬥的痕跡也沒有,門鎖也是好好的,沒有半點撬過的跡象,怎麽看怎麽像是那姑娘自己走出去的……”
丁紹偉眉頭微皺。
五分鍾後,他們來到那報案女孩的住址——六樓602,推門一看,發現確實如小民警說的那樣:屋子是個小單間,還是用非法隔斷隔出的單間,一張床墊、兩把椅子就填得滿滿當當。
看得出來,屋主是個挺愛幹淨的女孩子,房間雖小,卻收拾得十分整潔,東西整整齊齊,床單不見一絲褶皺。
沈愔環顧四周,眉心波動了下:“提取指紋了嗎?”
“提取了,”派出所民警說,“現場指紋雜亂得很,除了周小慧——也就是報案的女孩,至少還提取到四組指紋。我們問了街坊鄰居,說這屋裏住了三個四個女孩,都是在夜總會、KTV一類的場所上班,平時經常帶朋友回家,因為半夜擾民被人投訴過好幾回了。”
沈愔和丁紹偉交換了一個頗有深意的眼神。
“除此之外,就沒什麽異常了,”派出所民警說,“我們也問過鄰居,都說今天淩晨兩三點的時候已經睡下了,沒聽見異常動靜。”
要把一個大活人深更半夜地綁出家門,除非她當時失去了意識或者生活不能自理,否則不可能不發出動靜。而根據轄區派出所提供的資料,周小慧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四肢健全、行動便利,就算遭人闖進家門,也應該奮起反抗,絕不沒有悄無聲息就被人帶走的道理。
退一步說,倘若她遭人綁架時失去了意識,那個報警電話又是怎麽回事?
沈愔忽然想到了什麽,飛快扭過頭:“周小慧是用她自己的手機打的報警電話嗎?”
派出所民警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沈愔:“現場找到她的手機了嗎?”
所有人被他一語點醒,迅速行動起來,在“現場”——姑且算是綁架現場一通翻找,幾乎是把每一寸地板都用放大鏡照過,依然沒有發現。
那隻打出報警電話的手機,連著手機的主人周小慧,就這麽消失得無影無蹤。
“去排查周小慧的社會關係,包括親朋好友、平時走得近的同事,還有她帶回家的‘男朋友’,一個別落下,”沈愔幹淨利落地吩咐道,“還有,這附近的監控鏡頭,從淩晨兩點到四點,全部調出來,挨個檢查一遍。”
丁紹偉和於和輝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另外,去查周小慧最近的出行記錄,有沒有離開過西山市,必要時可以請局裏發協查通告,”沈愔一口氣說完,“這事恐怕沒那麽簡單,必須盡快找到那女孩。”
許舒榮抱著她從不離身的小記事本,一邊瘋狂記錄,一邊連聲答應。
一個幹淨的“案發現場”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排查,兩個小時後,沈愔帶隊回了市局。他問轄區派出所要了一份周小慧的個人檔案,一邊翻閱,一邊隨手擰開辦公室的門——
隻見辦公室裏空無一人,比許舒榮沒化妝的臉還幹淨。
沈愔和空****的辦公室麵麵相覷片刻,怔了一秒才從撲朔迷離的案情中回過神,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夏懷真呢?
“啪”的一聲,公文袋掉在地上,沈愔瞬間從“查案時的超然物外”切換到“受到驚嚇的應急狀態”,想也不想地轉過身,差點和身後的丁紹偉撞個滿懷。
“我說老大,這麽著急忙慌的,丟了魂嗎?”丁紹偉齜牙咧嘴地揉著胳膊,壓根沒意識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調侃歪打正著地說中了真相,“怎麽,案情有進展?”
沈愔將他撥拉到一邊,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丁紹偉頂著一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懵逼,直到沈愔走出去五六米遠,他才猛地反應過來,小跑著追上他:“你是在找小夏嗎?”
沈愔毫無預兆地來了個急刹車,丁紹偉猝不及防,差點跟他追尾。
他剛趔趄著站穩,抬頭就對上自家老大冷冰冰的眼睛:“她人呢?”
丁紹偉一股寒氣竄上腦門,頭一回明白了分局同事在沈愔跟前大氣不敢出一口的感受,顫巍巍地一指走廊盡頭:“我、我剛才好像在法醫室看到她了……”
沈愔二話不說,拔腿就往法醫室跑。
法醫室的“鎮山太歲”簡容女士在西山市局絕對是一個傳說級別的人物,此人的傳奇之處不在於她是個不折不扣的明豔美人,而是她喜歡用存放人體零件的冷櫃保存冰淇淋,或者拿受害者血肉模糊的軀體當下飯菜。市局同事,哪怕是刑偵支隊那幫活牲口般的外勤,一聽說“簡大法醫”的名字,都是噤若寒蟬哆哆嗦嗦,驚豔有一點,驚嚇更是好大一番。
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此時法醫室裏的氛圍祥和的難以言喻。雖然法醫台上躺著一具剛送來的新鮮屍體,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敞露胸懷無語問天,卻不耽誤兩位女士熱火朝天地交流“閨蜜感情”。
正值午飯的點,夏懷真和簡容人手一個哈根達斯甜筒,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從某個裝滿人體器官的小冷櫃裏拿出來的。夏懷真一點沒察覺她惦記一上午的人已經站在門口,睜著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問道:“……你是說,我夢裏那團迷霧很可能是影射現實中發生過的事?”
簡容舔著雪糕球,嫣紅的嘴唇微微一抿,把溢出來的奶油抿回嘴裏:“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雖然是俗語,但也有些道理。根據弗洛伊德的理論,夢境是人們心中潛意識的投射,如果你在夢境中感到恐懼,那很可能是你在現實中真實想法的映射。”
夏懷真聽得似懂非懂,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可是我在現實中並沒有什麽恐懼的對象啊?”
簡容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是沒有……還是你自以為沒有?”
夏懷真不由一愣。
“知道什麽是潛意識嗎?潛意識是指人類心理活動中未被察覺的部分,包括原始本能、童年心理印記、環境熏陶、觀念習慣等一係列因素,”簡容淡淡地說,“人的一生中會經曆許多事,記憶的容量卻是有限的,為了清空容量,也是出於某種自我保護,人會遺忘許多事。”
“但是具體事件被忘記了,由此造成的影響還在,這部分印記就被存入潛意識……在你清醒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印象,但是等你睡著後,理智和個人意誌有所鬆懈,藏在潛意識層的影響就會偷偷跑出來,經過層層投映,呈現在夢境中。”
簡容一口咬掉小半個冰淇淋球,滿足地舔了舔嘴角:“說吧,除了濃霧,你還在夢裏看到什麽了?”
夏懷真冥思苦想了好一陣,輕輕搖搖頭:“沒有……隻聽到腳步聲。”
簡容掀起半邊眉梢:“腳步聲?是……什麽樣的腳步聲?”
夏懷真盯著她那張明豔逼人的臉,有那麽一時片刻,居然忘了答話。
幹過法醫的都知道,為了不汙染證物,平時不能用化妝品。偏偏這一行整天跟死屍和高腐打交道,久而久之,想不顯得灰頭土臉都難。
但簡容是個例外。
哪怕她同樣不用化妝品,並且天天和沒人形的屍體打交道,依然是明豔照人不可方物。眉眼不用勾勒,隻隨意修剪一二,就是天然的長眉入鬢,風姿飄逸。
夏懷真欣賞完美人,將注意力放回困擾她許久的夢境上,越思索臉色越白,仿佛隻是稍微回想,已經帶給她極大的恐懼感:“是高跟鞋的聲音……”
簡容捏著冰淇淋的手無端一緊。
“……是那種女士的高跟鞋,至少有五六公分長,鞋底很尖,有節奏地拍打地板時,會發出類似鼓點的清脆響聲,”夏懷真兩排牙齒細細打著顫,描述卻異常清晰,可見這一幕在她腦海中的印象有多深,“鞋跟拍打地麵的頻率並不高,仿佛迷霧中的那人並不著急,走得有條不紊,但是一直如影隨形地跟著我,無論我怎麽跑都甩不脫。”
簡容垂目沉吟。
“……夢境是對潛意識的投映,但這種投映並不真實,而是會經過一係列的折射和非常微妙的扭曲,不能用現實中的邏輯進行解讀,”她沉聲說,“不過有一點是恒定不變的,那就是如果你長期做同一個夢,並且這個夢讓你恐懼到會從沉睡中驚醒,那它一定已經觸及到你心中壓抑極深的創傷和恐懼了。”
夏懷真瞳孔人眼可見地放大了一瞬。
簡容正仔細觀察她,這一瞬間的變化當然沒逃脫簡大法醫的視線。她往前邁了一步,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盯住夏懷真雙眼:“那麽,到底是什麽樣的創傷?你為什麽會對高跟鞋的聲音這樣恐懼?”
夏懷真顫巍巍地後退一步,被她盯得瑟縮了下:“我、我不知道……”
這倒是事實,她如果知道病因,也不至於被同一個噩夢折磨兩三年之久。
簡容卻不肯罷休,又往前逼近了些,就在夏懷真嘴唇發白,眼看要被她逼得當場發病之際,一隻手突然插進來,攥住夏懷真細伶伶的腕子,將人往身後一藏——
“簡法醫,”沈愔的語氣和眼神一樣冰冷,看著簡容就像看著一個危險的犯罪分子,“你有些過了。”
這位“程咬金”先生殺出的太突然,簡容沒防備,顯而易見地一愣。不過很快,她反應過來,不慌不忙地退後兩步,攤開手,表示自己並沒有惡意:“這姓夏的小姑娘說她經常做噩夢,我一時好心,想給她做個心理疏導,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
沈愔轉過身,用後背擋隔開簡容若有深意的目光,一隻手不受控製地抬起,堪堪觸碰到夏懷真全無血色的臉頰時,又硬生生地刹停了。
他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你沒事吧?”
夏懷真搖了搖頭,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可惜她額頭上掛滿豆大的汗珠,嘴唇和臉頰一片煞白,實在沒什麽說服力。
沈愔很想替她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但是當著簡容的麵,“高冷強硬”的刑偵口正支隊長不方便做出這麽接地氣的舉動,隻能安撫似的拍了拍夏懷真肩頭,然後回過頭:“你的心理疏導結束了嗎?”
簡容終於意識到沈愔平時的“麵無表情”其實是他有意克製過的結果,好比眼下,他近乎森冷地盯住簡容,沒有溫度的眼睛足以令人從骨頭縫往外冒寒氣。
反正簡大法醫認為,今天之後,她再也不會沒事招惹沈支隊了。
“結束了,”簡容聳聳肩,“我看她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你帶她回去休息一下吧。”
沈愔“嗯”了一聲,轉身對夏懷真說道:“我們回去吧。”
小夏姑娘臉色蒼白,幸好神智還算清醒,跟著他乖乖往外走。
兩人堪堪走到法醫室門口,簡容的聲音緊追著飄過來:“沈隊,夢境是對潛意識的投射,現實中受到的創傷越大,夢境中感受的恐懼就越深——如果你的小女朋友已經嚴重到隻是稍微回想起夢裏的高跟鞋聲就會冒冷汗,那你最好考慮一下,到底是多深的創傷,才會對一個人產生這麽大的影響。”
沈愔牽著夏懷真的手無端一緊。
簡容頓了片刻,意味深長地彎下眼角:“你之前問我,一個人會不會突然間失去記憶,乃至性情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我猜,這應該不是無的放矢吧?”
沈愔沒說話,甚至沒有回顧,拉著夏懷真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雖然刑偵支隊加班加點搜找失蹤的周小慧,可惜“查案”的收獲總是不與付出的努力成正比,哪怕他們把附近的監控鏡頭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沒找到一根頭發絲。
丁紹偉推開支隊長辦公室的門,剛喊了一聲“老大”,就被辦公桌後的沈愔抬頭瞪了眼。那一眼堪稱森寒徹骨,丁紹偉舌頭磕絆了下,後麵的話便條件反射地咽回肚子裏。
他順著沈愔的示意扭頭一看,就見夏懷真裹著沈支隊的外套,毫不客氣地霸占了一整條沙發,一邊吹著空調冷氣,一邊往衣服裏縮,睡得心安理得人事不知。
丁紹偉:“……”
以前夏懷真不是沒在沈愔辦公室裏待過,他當時跟這姑娘抬頭不見低頭見,也沒覺得怎麽樣。可不知是“時移事易”還是“木已成舟”,眼下他怎麽看這倆怎麽氣不順,仿佛被誰硬生生塞了滿把狗糧。
沈愔打了個手勢,帶著丁紹偉走出辦公室,兩人來到走廊盡頭,一邊借著窗外小風梳理思緒,一邊點起一根煙……
準確的說,是丁紹偉點煙,沈愔巋然不動地看著他抽。
丁大少爺愜意地吐出一連串煙圈,例行公事地將軟芙蓉王往前推了推:“來一根?”
沈愔第N+10086次搖了搖頭:“不用。”
丁紹偉於是收起煙包,隨手往窗外撣了撣煙灰:“……周小慧住的那一片比較荒僻,都是舊式的筒子樓,當初城區改建沒規劃好,成了夾在新老城區之間的‘三不管’地帶。”
沈愔兩條胳膊抱在胸前,扭頭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附近監控鏡頭不多,我們挨個查了,既沒看到周小慧,也沒發現可疑人士……那姑娘就像是憑空消失了,連個鬼影子也沒留下,”丁紹偉吸了兩口煙,連“查案不利”帶“硬塞狗糧”的鬱氣總算紓解大半,“老大,你說那姑娘真是被綁架了嗎?要是被綁走的,為什麽左鄰右舍都沒聽見動靜?要是她自己走的,那個報警電話又怎麽解釋?還有跟她人一起失蹤的手機……”
沈愔沉吟片刻:“周小慧的社會關係查了嗎?她最近有沒有去過什麽地方,或者跟陌生人接觸過?”
丁紹偉不假思索:“有。”
沈愔靜靜地看著他。
丁紹偉平平板板地說:“西山市局。”
沈愔:“……”
“我知道咱不能在沒證據的前提下胡亂揣測,但是老大,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丁紹偉狠狠吸了兩口煙,煙頭紅光明滅不定,倒映在他眼睛裏,將這男人通身的玩世不恭嚴嚴實實地遮蓋住,罕見地顯露出某種不見底的深沉,“當初追查茂林製藥的貨運司機時就是這樣,原本還算順利,可案子一移交給緝毒支隊,立刻出了紕漏。”
沈愔麵沉如水。
“還有這一回……黑酒吧這案子本來也是咱們負責的,可前腳移交給緝毒支隊,後腳周小慧就出事了,雖然不能確定她是被人綁架還是自己離開,但時機未免太巧了。”
丁紹偉越說話音越低,到最後一字一句都像是從牙關裏擠出來的:“再一再二不再三,阿愔,你真覺得這是巧合嗎?”
沈愔知道他在暗示什麽,抱著手臂閉上眼。
“假設性的猜測不用說了,趙局不會隻憑某個人的三言兩語就給係統內的同事定罪,”他淡淡地說,“說吧,你想怎麽做?”
丁紹偉麵露猶豫,杵在原地支支吾吾。
沈愔睜開眼,略帶詫異地看了看他,那意思大約是“你不是一向想到什麽說什麽,怎麽也有張不開口的時候?”
丁紹偉給自己做足心理建設,拿出革命誌士大無畏的精神,一咬牙一跺腳:“我想傳訊局裏所有接觸過周小慧的警員,也許會有新發現……”
就算丁大少爺背景雄厚無懼無畏,那一刻也不敢去看沈支隊的表情,因為他很清楚這個要求意味著什麽,他更明白,一旦將猜疑擺在台麵上,沈愔立刻會成為眾矢之的,來自四麵八方的敵意和忌恨足以將他戳成篩子。
他低頭看著自己灰不溜秋的鞋尖——其貌不揚的外表掩蓋了世界頂級品牌和精細的針織工藝,一雙的價格抵得上許舒榮三個月的工資。這樣的奢侈品,丁紹偉家裏有滿滿一廚櫃,從表麵上看,除了浮誇和炫富沒別的用途,隻有真正穿過的人才知道它有多舒坦跟腳
不知過了多久,丁紹偉聽到沈愔十分平淡地說:“可以。”
丁紹偉倏爾抬頭,有那麽一瞬間,幾乎懷疑自己耳朵瘸了。
“我會把你的想法向趙局匯報,也會申請對所有接觸過周小慧的警員進行傳喚,”沈愔說,“如果你相信自己的思路是正確的,那就放手去做吧,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他表情平淡、神色從容,就跟說“今天中午吃豬扒飯”沒什麽兩樣,倒顯得丁紹偉十分大驚小怪——如果不是丁紹偉知道,這消息一放出,立刻會為沈愔拉來十萬點的仇恨,或許真要以為自己小題大做了。
丁大少爺難得露出猶豫:“阿愔,真要這麽幹?會不會……”
“不會,”沈愔平靜地打斷他,拍了拍這小子的肩,一隻手插在衣兜裏,不緊不慢地轉過身……然後就見夏懷真揉著惺忪的睡眼,嘟著嘴站在走廊對麵。
沈愔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飛快地閃爍了下,刹那間露出一個近乎溫和的笑意,衝她招了招手:“睡醒了?”
夏懷真鼓著腮幫子,一邊拖著腳步走到跟前,一邊懵懵懂懂地點點頭:“阿愔,我餓了。”
丁紹偉鞋底一滑,差點劈出個一字馬。
沈愔啞然失笑,揉了揉她散亂的鬢發:“想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