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韓顧

半夜時,沈心遠一睜眼,床邊站著一個人影,衣衫襤褸,披頭散發。

沈心遠瞳孔猛縮。

這身打扮,不就是那些見鬼的下人們看到的疫鬼的模樣嗎?本來以為疫鬼是假的,是下人們害怕被傳染,想逃走時編的一個理由罷了。本以為是假的東西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床邊,這衝擊力可不是一般的強,以至於沈心遠一時間忘了有所動作。

呆楞了片刻之後,他似乎才反應過來。

“啊————!”

一聲高亢嘹亮的驚呼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也吵醒了旁邊屋裏的衛雲帆。

沈心遠在**摸了一下,大概是不想再看到疫鬼的模樣,出於逃避的心裏,摸的時候將臉轉向床裏側的方向,摸到一個枕頭順手扔了出去,正好扔在闖進來的衛雲帆懷裏。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了?”衛雲帆一手攥著刀,一手抱著枕頭,站在門口問道。

沈心遠還是沒敢回頭,揚手指了一下床邊疫鬼站的位置。衛雲帆順著他指的地方看了看,什麽也沒有,十分奇怪,走進屋裏點亮了蠟燭。

“什麽啊?”借著燭光,衛雲帆還是沒有發現有什麽東西。

“就在那站著呢。”沈心遠還在兀自指著那個方向。

“什麽也沒有啊。”

管家也被沈心遠的叫喊聲吵醒,一麵穿著衣服一麵走了進來,嘴裏還連聲問著:“怎麽了怎麽了?”

沈心遠終於狠下心轉過頭來,看著自己指的地方,那裏空無一人。

剛剛的人影,在他轉頭尋枕頭與衛雲帆闖進來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仿佛剛剛的一切是他在做夢一般。

“疫鬼,我看到了疫鬼……”沈心遠仍心有餘悸。

“疫鬼?怎麽可能?是不是你做夢?”聽聞此言,衛雲帆也嚇了一跳。雖然他不信鬼神之說,但是白天聽說後現在就出現還是很嚇人的。盡管如此,衛雲帆還是伸手扶住沈心遠,讓他在**坐好。

沈心遠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現在他也不確定剛剛的是夢還是現實,管家和衛雲帆陪了他一會,也都各自回去睡了。沈心遠輾轉反側,死活睡不著,大概是剛剛的驚嚇有些過度,實在沒有辦法,隻能默念師傅傳授的心法的口訣,漸漸的靜下心來,這才緩緩睡了過去。

天亮了,管家早早的起來,按部就班的收拾著整個宅子,沈心遠和衛雲帆起的晚了些,尤其是沈心遠,昨晚睡著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醒來的時間也就遲了些。

給竇員外的藥已經煎好了,管家叫來沈心遠,兩人一起喂竇員外喝下了藥。這是沈心遠的要求,因為這種病往往是急症,而且竇員外已經病了很久,一副藥下去見效應該很快,此時再切脈診斷往往能看出來一些不同的東西。

半晌,沈心遠的眉頭爬上了一絲疑惑。他又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竇員外的眼睛和舌苔,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先生怎麽了,是不是老爺的病情有反複?”管家見他如此,忍不住的擔憂起來。

“確實,”沈心遠點了點頭,“這脈象非常奇怪,《脈經》所著,‘滑脈如珠走盤’,‘弦脈端直且長,如按琴弦’,可是員外的脈象,似滑非滑,似弦非弦,反而像是有東西在血脈裏飛快地爬過一樣。”

“那這是什麽脈象?”衛雲帆問道。

“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而且書上也沒有記載。”沈心遠犯了難。

“這可如何是好,難道老爺挺不過這一次了?”管家的樣子傷心極了,似是流出了眼淚,抬手用袖口的衣服擦著。

“這樣吧,我寫一封手書,請我的師傅前來,看看他老人家有沒有辦法。”沉思片刻後,沈心遠想出了一個辦法。

今天的風很大,但是天氣漸漸開始暖和,前幾天下的雪已經化了。

竇家莊雖然已經沒有人了,好在還有幾匹馬,是管家留下來以備不時之需的,如今派上了用場。衛雲帆借了一匹馬,騎上馬飛奔出去。他是習武之人,騎馬自然比沈心遠快上一些,況且沈心遠必須留下來以便觀察竇員外的病情變化,這種事自然落在了衛雲帆的身上。

整整一天無事發生,晚上也是,不過沈心遠一直不敢睡,害怕疫鬼再次出現。今天一天,他都在回憶昨晚的事,現在事情過去了,反倒不那麽害怕了。現在他也是有些後悔,自己是會一些拳腳功夫的,那王八拳雖然不好聽,但是還是有點威力,昨晚怎麽就沒想起來用呢,而且扔枕頭這個行為現在想來也過於尷尬了。

人就是這樣,睡覺之前偶爾會自動回憶一個尷尬之事,然後越想越難受,最後反複回憶幾十遍甚至上百遍導致失眠。沈心遠這次也失眠了,默念心法也不管用。

“也好,索性起來修煉一下內功,若是疫鬼再來,這次一定要給他一拳。”沈心遠暗自想著,一翻身爬起來,在**盤腿坐下,練起功來。

一夜無事。

天微亮,沈心遠結束了修煉。雖然一夜未眠,但是這般修煉卻比睡覺還要舒服。起來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門便被敲響。

想必是管家,沈心遠沒有多想便去打開了門。管家走了進來,說是又來了一個人,請他去正廳會麵。

來到正廳,一位年輕人坐在一張椅子上。

年輕人有著一雙丹鳳眼,長得極為耐看,消瘦的臉頰上布滿了疲憊之態,看樣子是趕了一夜的路,卻周身透著一股打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傲氣。

“沈先生,這位是剛剛到的,也是一位大夫。”管家微微欠身說道。

“在下沈心遠。”沈心遠一抱拳,簡單的做了個自我介紹。

“韓顧。”來人抱拳回禮,自我介紹更加簡短。

“既然閣下也是大夫,那今後還是要通力合作才是。”

“這是自然。”韓顧的話雖少,但看起來心腸還不錯。

早餐隻有一點稀粥配鹹菜,兩人吃得津津有味。收拾好碗筷,管家本想收拾一間房讓韓顧休息一下,沒想到韓顧也如同前日的沈心遠一樣,提出要立即去看一下竇員外。

沈心遠害怕他診病時忌諱外人,便沒有跟去,自己在正廳坐著思考昨日員外那奇怪的脈象,打算一會兒跟韓顧探討一下,說不定兩人能討論出什麽結果。

“砰!”莊院的大門似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正廳距大門處不算遠,沈心遠被這聲響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前去查看。

“砰!”大門又是一響,還夾著些聽不清的聲音,似乎是門外有人在說話。

沈心遠抬下栓門的木頭,打開門。隻見外麵站著三個人,一臉的凶惡之相。

“敢問三位也是前來給竇員外診病的嗎?”沈心遠站在門裏倚著門問道。說實話,這三位的形象可不太像醫者。

“屁話,就他那個樣子還用看?死了正好!”三人中的一個獨眼龍啐了一口吐沫,說話的語氣很是凶惡。

“你是什麽人?竇福那個老家夥呢?”另一個瘦高個大聲喊道,他的嗓音十分沙啞,如同鐵器在地上摩擦一般,聽起來很不舒服。

不等沈心遠回答,瘦高個便出言打斷道:“不管你是誰,乖乖的把竇家莊交到我們手上,還能饒你不死,否則的話,嘿嘿……”

“可別怪我們飛虎山三聖對你不客氣!”三人中剩下的一個胖子接話道。

“飛虎山……三聖?”這個名字有些拗口,沈心遠險些念錯,也不知道這三個人練了多久才能說的如此熟練。

“誰啊?”管家從內院走了出來。韓顧那邊不需要他,他便出來看看,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竇福,你趕緊把地契拿出來,再把裏麵那個不知道死了沒死的老小子抬走,我們還能饒你不死!快去準備!”獨眼龍看管家出來,也不搭理沈心遠,高聲地喊著,言語間充滿了狂妄之意。

“沈先生,不用管他們,他們就是附近飛虎山上的幾個山賊,以前也來過,關上門他們就進不來了。”

管家說著就要關門,卻不想胖子從身後抽出一柄大斧,衝上來就是一斧。這一記重擊在門上留下了一個大窟窿,也將管家嚇得夠嗆。

“上次本來想給你一點麵子,沒想到你卻反過來不給我們麵子。你以為關上門我們就進不去了嗎?”瘦高個見這一斧嚇住了管家,立即叫囂了起來。

胖子獰笑了一下,舉起斧子便要砍第二下。就在這一斧還沒落下之際,一隻手架住了斧柄。順著手看去,沈心遠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胖子的麵前。

“你放手,要不然連你一起砍了!”胖子有些慌了,想將斧頭抽出來,眼前這個人的手正好卡住了斧子的頭,怎麽也抽不出來,反而差點因為手滑被這個人奪了去。

獨眼龍見狀,抽出背後的大刀,指著沈心遠,大聲喊道:“你快放開,此事跟你無關,可以放你一馬,如果你硬要插手,我的刀下不介意多一個亡魂!”

他的聲音很大,說出的話聽起來也十分凶狠,但怎麽聽都透著一股外強中幹的意思。

見沈心遠沒有動作,獨眼龍和瘦高個對視一眼,便朝著他的頭劈下一刀。這一刀砍的不快,沈心遠沒費事便躲了開來。

這一刀被躲過,獨眼龍也沒有追擊,自己在原地耍著刀法,將自己認為很帥的姿勢都擺了一遍。

姿勢雖好看,但是沒有章法。沒有章法的拳法叫王八拳,那這沒有章法的刀法是不是應該叫王八刀法?

沈心遠暗自想著,旋即被自己的這一個想法逗笑。

獨眼龍見他笑了一下,心裏十分惱怒,又是狠狠的一刀朝著沈心遠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