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竇家莊

沈心遠是真的沒有想到,竇家莊會離小鎮這麽遠,兩人趕了一天的路才到。

天氣寒冷,兩人凍得直發抖,隻希望能進去竇家莊裏麵暖和一下,可是天不隨人願,到了才發現,竇家莊大門緊閉,仔細聽去,裏麵也無半點聲響,若不是門口還有打掃的痕跡,沈心遠和衛雲帆還以為兩人走岔了路,到了個荒廢的宅子呢。

無奈之下,兩人也隻能硬著頭皮上前,叩響了門口的門環。

“當當當……”

門環與大門撞擊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半分生氣。

過了半晌,隨著大門“吱呀”一聲喊叫,門開了一條縫隙,一個腦袋探了出來,看見沈心遠兩人後,後麵的身子才全部走了出來。

出來的是個老人,一身粗布衣服,臉上布滿了年輪一樣的溝壑,身形也有些佝僂。

“敢問二位有何貴幹?”老人家拱手問道。

“在下沈心遠,”沈心遠報上家門,然後將手向衛雲帆的方向一引,介紹道,“這位是衛雲帆。在下是個大夫,我二人聽聞竇員外偶染頑疾,特來探望一下,順便看看有沒有方法治療一下竇員外。”

“感謝二位援手,請進。”老人家將兩人引進門。

進了門,沈心遠與衛雲帆才發現,偌大的院子空空****,角落縫隙裏處處長著荒草,看樣子好像很久沒有打掃了。不僅如此,整個院子除了進出的幾扇門,剩下的房間門窗緊閉,在這些門與窗的縫隙上,黃紙紅字的符籙隨著風搖著,猶如一隻隻手伸向走過來的幾個人。

總之,整座宅子處處透著一股陰森氣息,沈心遠打了個寒戰,也不知道是天冷的原因還是被這場麵嚇到了,亦或者兩者都有。

“在下名叫竇福,是竇家莊的管家,陪著老爺自小長起來的。”老人家一邊走一邊介紹道。

“那敢問竇員外的病情是怎樣的?”沈心遠問道。

說到竇員外的病,管家忍不住歎了口氣:“唉,老爺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原來還好好的,那天突然就不行了,一直到現在,連床都下不來。這麽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老爺這樣。”

看樣子,管家和竇員外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進入正廳,管家引兩人入座,然後端來了兩杯茶,放在他們各自的手邊。茶不是好茶,喝起來有一股陳茶特有的澀味。

“實在抱歉,家裏沒有什麽好茶了,委屈二位了。二位先歇息一下,在下先去看看老爺的情況。”管家行了個禮便要退下。

“等一下,”沈心遠叫住了他,“既然已經來了,就一起去看看吧,早些診完病也好早些離開,以免叨擾太久,影響員外休息。”

管家停下腳步,想了一下,點頭同意。

“看二位遠道而來,風塵仆仆,本想讓二位多休息一會兒,既然二位執意要求,那在下也不敢阻攔。”路上,管家還在向沈心遠二人解釋。看來竇家莊繁盛時也不是一般的大戶人家,管家如此有教養,那員外定也是知禮明儀的人。

“怎麽不見府上其他人?”衛雲帆好奇地問了一句。自打進了門就沒看到除了他們之外的第二個人,衛雲帆早就想問,此刻終於憋不住了。

“說起這事,也是有些駭人聽聞。”管家垂首歎息了一聲,解釋道,“您看這莊園貼著的符籙,都是用來驅鬼的。”

“驅鬼?”

“是啊,就在老爺發病之前,有下人見鬼了!”

“這倒是有些意思,說來聽聽。”

衛雲帆的膽子大,對這種事情饒有興趣,可是沈心遠就不太行了,好在有人陪著,也壯著膽子聽了下去。

“就在老爺生病的前一天,有兩個下人巡夜,剛過子時,就看見一個人影走進了老爺的房間,這個人影披散著頭發,渾身上下的衣服破破爛爛的,把他們嚇了一跳,連忙高聲喊人來,但是人來了以後,卻沒發現半個人影,就連老爺也醒了,也說是沒看見有人進屋,結果呢,第二天老爺就病倒了,於是下人們便傳開,說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影是傳說中的疫鬼,專門傳播瘟疫來的。這種話一傳開便收不住了,人人心裏恐慌,就有人偷偷的逃了,慢慢的,下人們都逃了個幹淨,就剩下我還有這個貼滿符籙的宅子陪著老爺了。”

說到此處,管家忍不住的唉聲歎氣。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們,趨吉避凶是人的天性。”衛雲帆也感歎了一下,然後安慰道。

管家點點頭沒有說話。

這時,幾人走到了一個沒有符籙的房間前。這間房門窗緊閉,管家推開門,從外麵看進去,房間裏麵還算幹淨,隻是撲鼻而來的一股藥味,嗆得衛雲帆咳嗽了一聲,饒是沈心遠這樣聞習慣的人也覺得不太舒服。

房門打開,沈心遠抬腳便要進去,卻被管家攔了下來。

“先生等等。”說著從懷中取出了幾塊大一些的布塊。

“這是?”

衛雲帆有些奇怪,沈心遠一見便知此物的用處,心裏一驚,連忙問道:“莫非員外得的是疫病?”

管家點點頭:“沒錯,前麵來的大夫都說是疫病。”

“那為何你沒事?”沈心遠向後退了一步。疫病的傳染性極強,要說管家沒事,打死他都不信。

“在下也不清楚,之前的大夫診斷,說是與書上記載的一種疫病症狀十分相似,發病過程也一般無二,但是不知為何,隻有老爺一人感染,其他人一點感染的跡象也沒有,要不然早就按照瘟疫的情況上報官府了。”

“會不會是發病之前的間隔太長,現在還沒有表現出來?”沈心遠放心不下。

“但是老爺已經發病一個多月了,在下又一直侍奉在旁邊,要說發病也早就該發了。”

沈心遠仔細考慮了一下。管家說的沒錯,若要是傳染性極強,那不可能這麽久了一點事沒有。於是伸手拿過布塊,疊了幾層,係在臉上,遮住了口鼻。

謹慎一點總歸沒錯。

衛雲帆不會診病,進去也幫不上忙,還有可能會感染疫病,沈心遠讓他留在外麵,自己一個人跟著管家進了屋。

竇員外躺在**,眼睛緊閉,麵色蒼白,呼吸雖然有些微弱,好在還算平穩,看樣子是已經昏迷了。沈心遠抬手示意管家不要靠近,自己走到床前,翻開竇員外的眼皮看了看,伸手切了一下脈,又掰開他的嘴,看了看舌頭上的舌苔。

做完這一係列的操作之後,沈心遠皺了皺眉,與管家一起退出了房間,然後向他詢問了一些關於發病時的情況。這不問還好,一問之後,沈心遠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一切的情況與之前的大夫說的一樣,確實與書上的一種疫病症狀非常相似,但是不確定有沒有傳染性,還需要觀察,若是不傳染,那就不叫疫病,隻是一種棘手的疾病而已。”

衛雲帆不懂醫術,聽不懂他說的什麽,不過他也不關心。

“天色晚了,二位請在府上小住幾日。”管家出聲提醒道。

兩人趕到時已經接近黃昏,此時的天色也確實有些黑了,天上的月牙也已經出來了。

“那隻好叨擾了。”二人也沒有客氣。這裏除了這竇家莊,周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住,根本沒得選擇。

“那在下先去收拾兩間屋子,二位稍候。”將兩人帶到了正廳,管家便出去了。

沈心遠找來紙筆,在上麵寫著方子,還時不時的按照症狀加減藥材,終於得出了一份滿意的藥方,又拿紙謄了一遍,放在桌子上。

桌上剛才上的茶還在,隻是現在有些涼了。衛雲帆也不嫌棄,端起來一飲而盡,沈心遠也覺得有些渴了,卻不似他那般豪放,隻是慢慢地喝著。

不一會兒,管家走了進來,沈心遠將謄寫好的藥方交給他。管家看了看藥方,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對?”沈心遠見他歎氣,以為是自己哪裏寫錯了。

“不是不是,隻是先生寫的藥方,跟之前的藥方差不多,隻是有幾味藥不同罷了,於是忍不住感歎了一下。”管家連忙解釋道。

幾位醫家診斷既然相近,藥方類似也是正常。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我帶二位過去。”

沈心遠與衛雲帆的房間挨著,房間裏麵收拾的一塵不染,足見管家的用心。在房間裏休息了片刻之後,管家將晚餐送了進來。雖然隻是幾個小炒菜配著米飯,但是兩個人餓了一天,還是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後,兩個人看管家實在年邁,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他,便自己動手收拾起來。

“這件事你怎麽看?”收拾完了,兩人又聚在沈心遠的房間。

“唉,有些棘手,且看明天用藥之後的效果吧,診病就是這樣,需要根據表現的症狀不斷調整治療的方法。”沈心遠好像也被管家傳染了唉聲歎氣的習慣。

閑聊一會兒後,兩人便散了,各自回屋睡覺去了。

睡到半夜,衛雲帆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了一點響動,以為是衛雲帆來到他的房間,便眼也沒睜得嘟囔了一句:“衛兄,別鬧了,睡覺……”

然後半晌沒聽見再有響聲,心裏還奇怪,怎麽衛雲帆回去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有,忍不住睜開一隻眼看了一下,這一看差點將他的魂嚇掉。

隻見他的床邊站著一個人影。

衣衫襤褸,披頭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