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劍氣
“那便辛苦小兄弟了。”老者也不客氣，揮手叫來旁邊的中年男子，讓他在自己身邊放了一張椅子。
沈心遠沒有多餘的動作，幾步走近老者，坐到了那張椅子上，從隨身的藥囊裏麵取出一個脈枕放在桌子上，示意老者將手放上來。
老者點點頭，倒是十分聽話，若不是親眼所見，沈心遠絕對不會相信，眼前這個老人與寫出那樣一篇告示的人會是同一個人。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隱情。”沈心遠心裏暗暗想著，隨後搖了搖頭。他正在給人診病，怎麽能分心。
老者的脈象十分健康，隻是似乎對應著肺的位置有些問題，脈象弱到幾乎摸不到。
“嗯？”沈心遠有些拿不準主意，“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了小兄弟，我這病可還有救？”老者臉色陰沉下來。
“沒事，隻是有些奇怪罷了。”沈心遠定了定神，搖搖頭說道。經過這半年多的曆練，沈心遠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初入江湖的毛頭小子，剛剛也隻是遇到了從未見過的脈象，有些愣神，如果說因為這個亂了陣腳，那還不至於。
“老先生並沒有生病吧。”
這一句突然從沈心遠嘴裏說出來的話，讓坐在主位的老者和身邊服侍的中年人略感震驚，兩人對視一眼後，老者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與剛剛一樣，沒有笑幾聲，一陣咳嗽生生將老者的笑聲截住。
中年人臉上略微掛上了一絲無奈，隻不過這無奈之情稍縱即逝，手上的動作倒也不曾落下，依舊給老者順著氣。這次沈心遠在他身邊，也在旁邊幫著忙，與中年人不同的是，他在後背上尋了兩處穴位，按摩兩下之後，老者的氣立刻順了過來，惹得中年人投來了驚異的目光。
“小兄弟說的不錯，我確實不是生病，你可能看出來我這是怎麽了？”剛剛順過氣來，老者還沒喘上兩口，迫不及待地說道，言語間似乎透著一股期待之意。
“似乎是肺部受了點傷吧。”其實沈心遠也拿不準主意，不過既然不是生病，那就隻剩下受傷這一種可能了，所以沈心遠也隻能猜測。
“你可知道受了什麽傷？”老者又近了一步，原本的疑問變的有些像逼問。
聽他這樣一問，沈心遠啞然失笑：“老先生難為人了不是？在下隻是診過脈，還未做其他檢查，怎麽能知道的這樣詳細？”
說完後，咂咂嘴又補上了一句：“合理的猜測還是可以的，但是不知道的事情還是不能亂說。”
“說得好！”老者拍了拍手掌，欲再次放聲大笑，但似乎想起了剛剛兩次的經曆，硬生生將笑聲憋了回去，但是臉上的笑意絲毫不加掩飾。
“那還請老先生讓在下仔細檢查一番。”沈心遠微微一笑，說道。
“不必了，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的傷就在胸口，是一道劍傷，不知道小兄弟能不能治好？”
聞聽此言，沈心遠皺了皺眉。一道劍傷有何難解，這位老者看起來家大業大，不像是連金瘡藥也買不起的樣子。
“還是先檢查一下吧。”沈心遠的性子總是有些謹慎，也並沒有打起保票，將話說死。
老者點了點頭，在中年人的幫助之下，解開了身上衣服的盤扣，露出了結實的胸膛。
一道劍傷橫在老者的胸口上，看這位置，不偏不倚，正在心口上，恐怕再深幾分，便會傷到老者的內髒，屆時，恐怕眼前這個老者性命堪憂。
“嘶……”不僅是沈心遠，在後麵坐著的衛雲帆、公輸門和石誌三人也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道劍傷著實有些狠辣，看樣子下手之人是抱著必殺的決心，隻不過老者的運氣不錯，竟能逃了一劫。
“好狠的手段。”石誌是劍道高手，對於這一劍的理解自然在其他幾人之上。但是聽他的這句話，似乎帶著一絲興奮之意。以他的性格，不用說出來沈心遠幾人也能明白，他這是動了找這個人比試的念頭。
沈心遠顧不上驚歎，伸出手按了按傷口周圍。這道傷口雖然還不時地往外淌著血，但似乎已經有了些愈合的征兆。
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有些外翻，這是正常的現象，說明傷口很深。沈心遠稍稍撐開傷口，看到裏麵的金瘡藥粉，皺了皺眉。
“這有些不對啊……”他並沒有看到傷口的最深處，這說明這道傷口隻能更深，甚至已經傷到了內髒部分。
這個位置，若是傷到了內髒，那便隻可能是心髒，心髒受傷，不可能有人活這麽長時間，沈心遠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隨後又檢查了一下傷口周圍的情況。
“嗯？”在檢查的過程中，沈心遠又發現了一個特殊的情況——眼前這個老者沒有心跳。
隻有死人才沒有心跳，但是這個老者正安穩的坐在沈心遠的眼前，不僅不是個死人，甚至還有悠長的呼吸和正常的體溫。
說實話，這個情況著實有些驚嚇到沈心遠。看著沈心遠訝異的神色，老者似乎很是開心，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胸口，一邊指一邊說道：“你不是第一個被我嚇到的醫者了。”
沈心遠猶豫了一下，想要觸碰一下卻又有些不敢，最終鼓足勇氣，按了按老者的右胸口，一陣心髒跳動的觸感從沈心遠的指尖傳來。
“原來老先生的心髒在右邊，在下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沈心遠鬆了口氣，他隻在一些醫書上看到過這樣的人，但是並沒有遇到過，此時突然遇到，一時間沒想起來，這才有些失態。
原來這位老者還活著，全是因為他這極其特殊的身體構造。沈心遠緩了片刻，繼續檢查著老者的身體。
沿著傷口向上，順著肺經的路線，沈心遠一路按了上去，直到鎖骨與肩膀交接位置的下方，老者的表情突然變得極為痛苦。
“果然。”沈心遠終於確定下來。
“什麽果然？”老者的痛苦還未緩解，中年男子忍不住問道。
“方才見老先生氣機不暢，傷口又是在這個位置，果然不出所料，這一劍似乎是內家高手所發，其中蘊含的一道劍氣沿著肺經向上，隱藏在這中府雲門二穴之中，才會導致如此症狀。”
對於這確認病情，沈心遠還是十分自信，畢竟這是他擅長的東西。
“原來如此，那可有化解之法？”老者的疼痛終於有所緩解，出言詢問道。
“化解之法……”說起治法，沈心遠有些犯難，“這劍氣並不是老先生自身的東西，化解自然是不可能的，隻能用些手段，將其引出。”
“那好，還行先生快些醫治。”中年人似乎是個急性子，沒等老者說話，他先說出了口。
“可是……”沈心遠猶豫了一下，“在下並沒有修習過劍術，恐怕很難掌控這道劍氣，這樣會傷到老先生。”
“這有何難，我來！”身後一個聲音響起，沈心遠與老者順著聲音看去，不是別人，正是石誌。
老者的眼睛亮了一下，與中年男子對視一眼，又是輕輕點了點頭。
倒不是兩個人不相信石誌，而是另有原因。石誌雖然不修邊幅，但是一張臉如刀刻斧削一般，細看之下還算能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好，那就麻煩這位小兄弟了。”老者明顯心情不錯，又想放聲大笑，看起來是個性格直爽的人。
“好，石兄一會兒聽我吩咐即可。”沈心遠點點頭，旋即又問了一句，“對了石兄，你可曾修煉過內功？”
“這是自然，家中有一套與劍法相配的內功，我自小便開始修煉。”石誌倒是十分自信，就連嘴角也微微上揚。
“那就好。”
沈心遠說完便不再說話，從藥囊中取出了幾根銀針，將肺經上中府雲門之後的穴位封住，然後在老者的右胸口刺了幾針，護住了心脈。
一切準備做好，沈心遠微微呼了幾口氣，下麵的步驟還是有些危險，石誌又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怎麽能不擔心。
“以你的劍氣為引，刺激老先生體內殘留的劍氣，將其從傷口中引出來。”沈心遠對石誌說道。
石誌依言，右手並作劍指，點在老者中府雲門之上，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穿透了老者的皮膚，進入了皮肉之中。
劍氣這種東西十分奇怪，並沒有意識，但是卻又像有意識一般。每一個人的劍氣都是獨一無二的，而劍氣之間又不可能共存，若遇到另一股，必然會發起攻擊。
老者體內的劍氣也是如此。在感受到石誌的劍氣之後，這股劍氣似乎被引動，但是由於沒人控製，也隻能做著簡單的追擊。石誌的動作很快，手指眨眼間便順著肺經移到了傷口處——這也是沈心遠要求的，由於不清楚這股劍氣的殺傷力如何，為防止意外，隻能選擇原路返回。
石誌的手指離開了老先生的身體，他的劍氣也隨之離開。隻不過這位老者的狀況可不像他這樣輕鬆，皺了皺眉之後，一聲痛苦的呻吟從他抽出的嘴角飄出。
“啊——”
中年男子十分警覺，一個閃身便閃到了沈心遠麵前，抬手便欲將他擒住。
“住手！”老者發話，中年男子這才作罷。
眾人轉頭看向老者。隻見他的表情很是痛苦，那胸口的傷口又裂了開來，血液止不住的向外淌著，而在那裂開的傷口處，似乎有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息鑽了出來，眨眼間消散在空氣中。
“給你，去包紮一下吧。”沈心遠從藥囊中取出了一塊幹淨的布，遞給了麵前的中年男子。包紮這樣簡單的活計，闖**江湖的幾乎人人都會，並不需要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