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雨中漫談
眾人沉默了片刻。
小雨已經淅淅瀝瀝的開始下了起來，原本沉悶的空氣似乎被這雨水帶來的清涼打破。
“先回去吧。”沈心遠摸了摸頭發。趁著現在雨水還不算大，幾個人連忙進屋避雨，小黑也找到了一個房間鑽了進去。這間房的牆麵塌了一個大洞，足夠小黑進去，若是正常的門，以小黑的體型還真的進不去。
眾人進了屋，外麵的雨聲也漸漸變大。雨點打在房上的瓦片上，叮叮咚咚的，甚是好聽，但是卻也映襯出屋裏相顧無言的氣氛。
他們也不是在為這個莫翎默哀，他們並不相識，沒什麽好默哀的，他們隻是感歎偌大的一個門派被滅到隻剩一人，這樣的心理落差任誰也不能接受。
“這個人還真是有些可憐。”衛雲帆有些感慨。他雖然浪跡江湖，但是這樣的滅門之痛他從未經曆過，所以並不能感同身受。盡管如此，那種滋味還是讓他想一想就忍不住咋舌。
“他的身世確實有些可憐，但是他的所作所為並不值得可憐。”公輸門搖了搖頭。
“此話何意？”沈心遠有些不解，“難道他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這倒沒有，隻不過就像剛剛我說過的，他做事太不擇手段，沒人能夠真正與他相交，他所接觸的人都是他認為值得被利用的，而且從不考慮後果，江湖上有不少門派都被他坑過。”
“那這些門派沒有去找他的麻煩嗎？”
“也不是沒有，隻是他的手段高明至極，有些門派甚至都沒有發現被坑了，也就隻有旁觀者才能看清；能看出來的門派也不在少數，但是他孤身一人，隱藏在茫茫江湖裏根本不好找；最後剩下的門派，便是被他坑的滅了門的。”
說到這個，公輸門忍不住的歎氣。這些門派或許隻是有求於他，想要借助一下傳聞中的墨家機關術，但卻被如此坑害，著實有些可憐。
“這些也是他們的命數，咱們感慨一下就好。”石誌說的這句話雖然有些冷血，但是十分在理，也符合他的性格。
“石兄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沈心遠略帶一絲笑意的問道，話語中有很明顯的拉攏味道。
石誌的武功很高，要說起來與衛雲帆不相上下，但是這次相見時，衛雲帆並沒有第一次見到石誌時的那種氣血翻騰的感覺，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留意，但是卻被沈心遠發覺了。
功力相當之時才會有氣血翻騰的感覺，沈心遠十分擔心會不會是衛雲帆的功力有些退步，才會導致現在這個狀況，所以才會想著拉攏石誌，讓兩人相互激勵，說不定對兩個人都有好處。
“沒什麽打算，既然事情已經辦完了，那就回去吧。”石誌顯然沒有聽懂沈心遠的話中之意。
“既然已經出來了，不如一同去江湖上曆練一番，總是憋在家裏或許沒什麽好處，出去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奇特的礦石，能夠繼續淬煉你的劍。”沈心遠見他並沒有聽懂，也隻好將自己的想法明說了出來。
石誌倒是有些意外，本以為以他的性格，沒有人會想要與他為友，所以沈心遠的這番邀約令他始料未及。不過經過一小段時間的思考之後，石誌還是與他們同行，除了感受到沈心遠的誠意之外，沈心遠的最後一句話也正戳中了他的心窩。
石誌一生唯有兩個愛好，一個是劍，他自己的劍，而另一個便是淬煉寶劍所用的珍貴礦石。用他的話來說，劍就好比自己的手，多多培養過後才會讓它聽話，從而做到人劍合一的境界。
“人劍合一”，這個境界說起來很簡單，但是做起來很難，不僅僅是劍招隨心而發，還要與自己手中的劍神魂相通，否則的話，從古到今怎麽會隻有寥寥幾人能夠達到這個境界？
“那賈兄呢？”石誌的加入令沈心遠十分開心，所以趁熱打鐵，想著讓這一行人的隊伍更加壯大。
“我就不去了，有這個瘋子在，我害怕走了沒多遠就會被他拆的七零八落。”賈蓬咧了咧嘴，顯得有些害怕石誌。看來之前在山林裏，石誌二話不說便上前扒下他的鞋子，這果然嚇到他了，現在仍有些心有餘悸。
“唉，那確實可惜了，若是有賈兄這般輕功，那今後必定會是很大的助力。”既然別人無意同行，那沈心遠也不好強求。
“不過……”賈蓬聽見沈心遠遺憾的語氣，眼珠一轉，從身後摸出來三根針。
“我還是會回之前的那個莊園，若是有事，帶著這個銀針來找我，我必定全力相助。”
賈蓬與沈心遠的交情看起來並不深，但是卻覺得與他十分投緣。其實不僅賈蓬，衛雲帆他們也有這種感覺，大概是因為沈心遠隨和的性格和這好脾氣吧。
“有賈兄這句話，這份情我就記下了。”沈心遠也不推辭，說著便將這三根銀針接了過來。
接過銀針，沈心遠仔細地瞅了瞅，愈發覺得這三根針有些眼熟。
“這針看起來好熟悉……這不是我的針嗎？”
沈心遠終於想起來，連忙打開自己的藥匣，細細的數了一番，果然少了三根針。
其實並不是沈心遠對自己的針不熟悉，最近幾日幾乎每天都會用到，怎麽可能不熟悉，隻不過這是從賈蓬的身上取出來的，誰也不會想到這幾根針會是他自己的。
“嗯……我不是沒帶什麽信物嗎……”賈蓬撓了撓頭，臉也有些發紅。這場麵確實不多見，賈蓬臉皮厚，認識這麽久了，沈心遠這還是第一次見他臉紅。
“你是什麽時候拿走的？”若不是這一出，沈心遠幾人差點便忘了賈蓬的拿手絕活便是偷盜。
“不可說……”賈蓬並沒有明說，這關乎到他的看家本事，所以不可能讓外人知道。
“盧姑娘呢？”沈心遠還是很希望盧青能夠跟他們同行，並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想著公輸門與盧青之間的事情確實應該了結一下，但是小黑確實是個問題。
“我就算了吧，若是像這種地方還好，若是稍微大一些的城鎮，那小黑著實有些不太方便。”盧青的言辭與沈心遠的憂慮不謀而合。
“你呢沈兄？”衛雲帆插話道，“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我？我想去查查這個名為‘人偶’的蠱毒，看看能不能真正尋到解法，雖然那三個假冒疫鬼的人已經死了，但是幕後之人還在，說不定之後會出現更大規模的疫情，所以現在便要做好準備。”
經過這段時間的曆練，沈心遠早已變得深思熟慮起來。這是一件好事，有了這般計劃，至少不會變成無頭蒼蠅。
“江南地區氣候濕熱，適合昆蟲生長，這些蠱蟲的發源地便在江南，既然要尋解蠱之法，那不如去那邊看看。”公輸門提議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沈心遠表示讚同。
“喂，你們還沒有問我呢。”一個女聲忽然說道，聽起來似乎有些嬌嗔。
沈心遠這才意識到，樂扶柳之前並不是與他們同行，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並肩作戰，早已將她當成了自己人，所以便忘了詢問。
“對不住對不住，樂姑娘，我早就把你當作自己人了。”沈心遠笑得有些尷尬。
雖然樂扶柳嘴上這樣說，但是她的心裏並不介意。
“不是說好了跟我們同行嗎？你忘了咱們的三見之約？”衛雲帆語氣有些焦急，好不容易相互之間有些好感，他確實有些放心不下。
“我此次出來是有師門任務在身的，既然任務已經完成，那便要回去複命。”樂扶柳的理由聽起來確實無可挑剔。
“那……”衛雲帆還是有些不舍。
“你放心，我回去之後便哪兒也不去，就在門派裏等著，等到了地方，給我寫封信，我會來找你。”
樂扶柳的這句話雖然是對著其他幾人說的，但是話裏並沒有說“你們”，而是說“你”，並且說的時候目光沒有離開過衛雲帆。
衛雲帆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就連神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有人歡喜，自有人愁。
“看看人家，若是你也有這種心思，我什麽都可以舍棄。”不用想，說這話的自然是盧青，而她的說話對象肯定是公輸門。
每每談到這個話題，盧青的表達總是露骨，但是公輸門卻一直在逃避。若不是此刻外麵在下雨，說不定公輸門便直接跑出去了。
但是即便不能出門，公輸門還是沒有直麵這個問題，一直在與石誌扯東扯西，一副沒有聽到的樣子。而石誌不知是開了竅還是沒有看清楚形勢，也與他閑聊著。
樂扶柳上前拉住了盧青的手，臉上有說不出的心疼。愛上了公輸門這種男人，盧青心裏的苦，也就隻有同樣身為女子的樂扶柳能明白。
這種男人值得愛上嗎？樂扶柳有自己的答案，盧青也有自己的答案，不僅他們，屋子裏的這幾個男人也有自己的答案，隻不過他們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既然盧青有自己的抉擇，那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麽，或許隻有那落在瓦上的雨滴能夠說出口，但隻是眾人聽不明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