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疫鬼再現

沒過多久,捕頭帶著一眾捕快趕了過來,將沈心遠和三嬸帶走了,當然,吳老三的屍首也一並帶回了衙門交給仵作勘驗。

“堂下所站何人?”到了衙門,知縣早已升起了公堂。

知縣名叫崔成,年紀不大,約摸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聽說是殿試上中了舉,然後來這小城鎮裏曆練一段時間,曆練結束後可以直接進內閣的。

拱門鎮隸屬徽州城下的東徽縣,正是崔成曆練之處。這裏雖然小,但是還算安穩,平日裏連雞鳴狗盜之輩也沒有出現幾個,更不用說這人命案子了。原本安安穩穩的過了這一年,崔成就可以到期離任了,誰知道偏偏在這最後關頭趕上這麽一檔子事。

“大人啊!您可要為我做主啊!”跪在公堂之下,三嬸頂著腫的像桃子一樣的眼睛聲嘶力竭的喊著。

“堂下可是原告吳於式和疑犯沈心遠?”知縣崔成的樣子有些惱怒,聲音不由得也比往日大。

“是……”沈心遠低聲應著。

“所告何事?”崔成又問道。

“大人!您可要替我家老頭子做主啊!昨天我家老頭子突發疾病,送到他那裏治療之後一直不見好,結果今天早上起來一看,我家老頭子就已經死啦!”三嬸說著,哭的更加厲害,一邊哭一邊指著沈心遠,完全沒有了昨天的那副求人的態度,看樣子已經認定了沈心遠就是殺害他丈夫的凶手。

崔成雖然心裏惱怒,但是畢竟關係到他之後的官途,還是不敢輕易下定結論,又向沈心遠問道:“事實是否如她所說,你說說看。”

沈心遠自然不會認罪:“回大人,我是一名大夫,昨天確實是三嬸抬著病人來的,也確實是我醫治的,但是當時便已經見了療效,雖然晚上有過複發的情況,但是我敢以自己的人格擔保,我確實是按照章程診病,也確實是對症下藥。”

“呸!你要是真的對症下藥,那我家老頭子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死了呢?我們又不懂醫術,還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三嬸惡狠狠的說了一句,轉頭對著知縣崔成又哭上了,“大人呐,求你快點抓住這個凶手,為我家老頭子報仇吧!”

崔成點點頭:“說的也是,沈心遠,你可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你沒有誤診?若是沒有的話,那本官隻能以你過失誤診致人死亡來判了。”

“回大人,有證據,在下按照規矩,接診之後會將病情、表象以及自己的診斷和施救方法、藥方等事項一一記錄在一個冊子上,這一次也不例外,大人可以差人去取,取來一看便知。”沈心遠有些慶幸,幸好師傅杏林聖逼自己養成了這樣一個習慣。

不出片刻,捕頭跑了回來,手裏拿著沈心遠所說的冊子。崔成略通醫術,想要憑著自己的本事翻看一下。

上麵記錄的一切全部符合中暑之症的表象,治療手段和用藥也沒什麽值得挑剔的地方,按理說,這樣一番治療過後,病人的病情早該痊愈才對。

見崔成一臉愁容,他身邊的師爺以為遇到了難處,也湊了上來,正好被崔成抓住:“正好,你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師爺也看了半晌,算是明白了崔成為何會愁容滿麵,也搖了搖頭,退了下去。

“稟大人,屬下有發現。”公堂的一旁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影,剛開始誰也沒注意,直到他開口說話,這才將所有人的目光匯聚到他的身上,順便將沈心遠嚇了一跳。

“先不忙,你來看看,有沒有哪裏不對。”崔成抬頭,見此人正是仵作,又轉念一想,仵作雖然常與死人打交道,但好歹是懂醫術的,便讓他也上來看了看。

仵作應聲上前,細細地瞧了片刻,點點頭,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這就對了。”

“什麽對了?”崔成很是不解。

“這治法一點問題也沒有,而且處理的很是漂亮。不過……”仵作誇獎了幾句沈心遠,然後話鋒一轉,伏在崔成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聽完仵作的耳語,崔成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過轉瞬間,表情又變成了驚愕,抬頭看了看仵作,似乎不敢相信。

仵作點了點頭,表示他並沒有聽錯。

“既然這樣,那……”崔成猶豫了片刻,然後說道,“沈心遠的治療並無差錯,死者另有死因,沈心遠無罪釋放。”

說完,便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堂,然後跟著仵作往旁邊的屋子走了過去。

“什麽?這不可能!你這個昏官!你們肯定是勾結在一起了!”三嬸似乎並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大聲咒罵了起來。

“你住口,再敢咆哮公堂,小心吃板子!來人啊,將這個潑婦轟出去!”崔成已經離開了,師爺反應慢了半拍,沒有跟上崔成的步伐,現在見三嬸在大聲嚷著,便催促著捕快們將人趕走,然後自己這才向崔成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沈心遠沒有用捕快們驅趕,自己徑直走出了衙門,衛雲帆和公輸門見他走出來,立刻迎了上去。他們剛剛一直在門外,但是並不是相關人員,並不能進去,但是結果他們瞧得一清二楚。

“怎麽回事?”公輸門問道。他對於剛剛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而且並不理解為什麽知縣的態度會有如此巨大的轉變。

“我也不清楚,總之,先回去再說吧。”沈心遠搖了搖頭,大步流星地往回走著。公輸門和衛雲帆對視一眼,立馬拔腿跟上。

自打這天起,沈心遠在拱門鎮的名聲一落千丈。不僅是三嬸到處傳揚他與官府勾結,導致此事不了了之,這背後也少不了裏正的推波助瀾。畢竟在拱門鎮這一畝三分地上,一個裏正的權力,有時候甚至比知縣還大。

沈心遠家裏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連帶著公輸門的生意也差了起來。不過他們之前賺了不少銀子,現在就算一段時間不做生意也足夠吃喝。

現在他們還要考慮之後的吃飯問題,平時他們常去的幾個小飯館也給他們定了“特殊”的價位。

“唉!人心不古,世態炎涼啊!”這幾天他們在整個鎮上受盡了排擠,公輸門忍不住的感歎道。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這裏已經不適合咱們了,還是收拾收拾,盡快去另一個地方吧。”沈心遠也有些感慨。這兩天他沒少去衙門,並不是為了讓衙門恢複他的名譽,而是吳老三的死因太過蹊蹺,官府到現在也沒有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每次沈心遠過去,衙門裏的人都推脫說是意外身亡。這算是沈心遠心頭的一個結,一個他目前解不開的結。

這一天,沈心遠三人住的小院沒有開門,三個人收拾了一天的行囊。收拾完畢後,沈心遠見天色已晚,便提議再住一晚,等第二天天一亮,三人即刻動身。

衛雲帆和公輸門沒有異議,三人便湊在一個屋裏,在光板**對付了一宿。幸好現在天氣熱,晚上睡覺不蓋被子也不會著涼。

但是就在夜間,鎮上又出事了。

“啊!——”一聲高亢有力的呼喊劃破了夜晚的寂靜,鎮上有不少人被這聲呼叫驚醒,沈心遠三人也不例外。

“怎麽了……”揉著朦朧的眼睛,沈心遠坐了起來。硬板床睡起來並不舒服,好在幾人以前經常睡在野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硬邦邦的床鋪。

“不知道,走吧,出去看一眼。”衛雲帆倒是警醒,害怕再出什麽事,提議道。

“嗯,走吧。”公輸門下了床,第一個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們為了第二天能夠盡早動身,所以這一晚和衣而臥,沒想到方便了現在這種情況。

關了整整一天的院門被打開,掃出的風激起了地上的一層塵土。沈心遠率先探出頭去,外麵的商鋪人家沒有一家亮著燈,鎮子上寂靜的如同一潭死水,仿佛剛剛的那一聲呼喊是三人的夢境一般。

“啊!——”

又是一聲呼喊響起,沈心遠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不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那邊是一團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隻是隱隱約約間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快速的移動著。

衛雲帆和公輸門也探出頭來,向那邊望著。確實有一個影綽綽的東西在動,而且是向著沈心遠三人這邊奔來。

沈心遠瞪大了眼,想要借著月光看清楚一些。

那個東西逐漸的靠近了,沈心遠也越發覺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哧”的一聲,衛雲帆劃著了從懷裏取出來的火折子。火折子的亮光雖然微弱,但是也要比月光亮不少。

這亮光灑在了一個東西上麵。

這東西似乎是被驚嚇到了,身形頓了一頓,轉過頭來看向亮光發出來的地方——也就是沈心遠這邊。

而沈心遠也借著火折子的光亮,終於看清了前麵那個東西。

這是個人形的東西,看不清楚臉,但是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的,頭發也披散著,沈心遠愈發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東西。

“等等……”沈心遠突然一驚,一股寒氣打心底裏透了上來,“衣衫襤褸,披頭散發……這不是疫鬼嗎?”

“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