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境

“那你平時用什麽兵器?”老道又問道。

“在下平時不用兵器,偶然間習得了四招拳法,現在發現不夠用的,所以想要學習一整套武學。”沈心遠也實話實說,此事沒什麽好隱瞞的。

“徒手……”老道沉吟了一下,轉頭對道童說道,“你帶著他去取《三陽指法》。”

“指法?也好。”沈心遠點了點頭。

“傳你一部指法,你也可以將你學的拳法揉進指法當中,當個變數。隻不過,為了防止武學隨意外傳,學武的這段時間你要住在觀中。”老道說。

“是。”沈心遠又磕了個頭,便跟著道童退下了。

青雲觀出手自然大方,《三陽指法》算得上是一部上乘的武學。這部武學沈心遠學起來極快,因為其中最重要的是認穴位,這些沈心遠跟著師傅學醫時便已經精通,他隻需要將招式和相對應的心法記牢便可。

大概隻用了五天左右,沈心遠便將這些全部記下,隻需要每天練習便可。除了基礎拳法和王八拳,這套三陽指是沈心遠學的第一部拿得出手的武學,所以自然很上心,學的也相當紮實。

既然已經學的差不多了,沈心遠一行人也沒有理由繼續待在這青雲觀,所以這天晚上,沈心遠便與衛雲帆、公輸門一起來到老道住的偏殿,打算辭行。

“真靜道長,在下沈心遠,已經打擾多日了,特來辭行。”沈心遠叩了叩門。老道的道號叫真靜,本來沈心遠欲以師傅相稱,但是遭到了他的拒絕。

“我隻是代這部功法的主人收徒,傳你技藝,你也不必稱我為師傅,這功法的主人才是你的師父,隻不過年歲有些久了,我也不記得它的主人是哪一方的英雄人物了。”

這是真靜道長的原話。學人技藝,卻不知道出自何人,這也算是沈心遠的一個心結了。

“道長,您在嗎?”沈心遠敲了很久的門,裏麵並沒有人應聲,但是燭光從窗戶裏麵透出來,應該有人才對。

“當!”從偏殿後方傳來一聲鐵器撞擊的聲音。沈心遠一驚,快速向殿後繞了過去,衛雲帆和公輸門反應也不慢,三人幾乎同時衝了出去。

“當初傳你武功,是希望你能用在正途上,現在看來,你已經走火入魔。若是能停手及時醒悟,那還可以饒過你的性命。”真靜道長的聲音從屋後傳了過來,既然他沒有驚動任何人,那便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沈心遠三人也看的明白,所以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找了個隱秘的角落藏好身形,遠遠的觀望著。

偏殿後麵是一處比較寬闊的空地,真靜道長在這裏種了不少的花草。偏殿的牆上有兩扇窗戶,裏麵的燭光灑出來,正照在一片花叢和真靜道長的身上。

真靜道長覆手而立,手裏並沒有拿任何東西,麵對著一處黑暗的角落。

“踏……踏……”一陣腳步聲響起,那個角落裏走出一個人影。由於是麵對著沈心遠他們的方向,所以他們三人看的很清楚。此人中年模樣,尖嘴猴腮,留著兩撇小胡子,眼睛中不時閃著精明而狡詐的光彩,一副狼顧之相,眼看著就不是什麽好人。

借著燭光細細看去,沈心遠和衛雲帆這才認出他是誰。這個人是極樂山莊的“老板”,因為他還是穿著前幾日時的那一身衣服,手裏提著一條镔鐵長棍。

“老板”將長棍往懷裏一抱,“嘿嘿”的怪笑幾聲,然後開口說道:“真靜道長,你也是知道我的來意,還不快去拿幾本武功秘籍給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黃亙,老道我還是勸你幾句,收手吧,不要再癡心妄想了,我傳你一部道家的《清靜經》,每日多念幾遍,平複一下內心的癲狂之氣。”真靜道長搖搖頭,歎了口氣。

原來“老板”的真名叫黃亙。

“你傳我掃葉棍法時,說是這部棍法天下無雙,但是不久之前,我用這套棍法被別人壓製了,這就是你說的天下無雙?”黃亙啐了一口吐沫,語氣有些凶惡。

“任何一部武學都是天下無雙的,隻要是你的心境到了,即便是最基礎的拳法也能發揮出強大的作用。”真靜道長的語氣平緩,與黃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心境?什麽心境?”黃亙聞言,不由得一愣。

“就拿那套掃葉棍法來說吧,它的長處是以點破麵,以長攻短,所以時時刻刻要保持距離,也就需要思路靈活,心態平和,這就是這套武學的心境。”

“什麽心境,隻不過是你用來掩飾的借口罷了。”黃亙越想越氣,不由得怒從心頭起,舉起手中的長棍,直直的向著真靜道長點了過去。

反觀真靜道長不慌不忙,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迎頭點來的镔鐵長棍。黃亙見一棍點空,立刻向前跨了一步,長棍由點變掃,向著真靜道長的胸口掃了過去。真靜道長身子一矮,整個身子向後倒去,避過了這一擊。

“做的不錯,但是你還是忘了掃葉棍法的要訣了。”避開這一記重掃之後,真靜道長手撐地,整個人從地上彈了起來,嘴裏還不住的指導著。

“把控距離,不可妄進……”黃亙念叨了一句,突然心說一聲“不好”,可是已經為時已晚,真靜道長趁著他一棍掃空,來不及抽回手中長棍導致無處施力時,快速的貼了過來。而他自己剛剛前衝的勢頭尚且刹不住,此時後撤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真靜道長的手掌拍到了他的肩頭。

這一掌是斜著發力的,所以黃亙向著側邊飛了出去,畫了個不算完美的曲線之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也不知道真靜道長的掌法是如何發力的,反正這掌力極重,幸好是拍在了肩頭,傷不到髒腑,饒是如此,黃亙還是覺得肩頭連著後背的肩胛骨處被打的生疼。

真靜道長也不繼續追擊,一掌過後便停在原地。黃亙掙紮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拄著棍子癱坐在地上。緩了片刻,黃亙覺得胳膊能活動了,便想站起身來,但在這半跪不跪的狀態下,手裏的長棍突然又向真靜道長的腳下掃了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傷姿勢不端,這一棍打的有些低了,真靜道長一個旱地拔蔥,從原地跳起來,避過了這一擊。黃亙這一棍收的極快,以剛剛的姿勢直接發力,跳到了半空,長棍舉過頭頂,以棍法中的“劈”勢向著真靜道長打下來。

此時的真靜道長還在半空沒有落下,而這一擊又勢大力沉,他又沒有任何武器,若是挨實了這一下,那可不算好受。隻見他將手舉過頭頂,單手迎上了镔鐵長棍,手上似柔非柔,似剛非剛,將棍子的力道卸到了另一個方向。棍子擦著真靜道長的身子劃了過去,“咚”的一聲敲在地上,打折了真靜道長身邊的幾叢花。

“暗處的小子,看好了。”真靜道長嘴裏突然喊了一句,步子跨了出去踩住黃亙手中的長棍,腳下帶動著身子也向前竄出,手在腰間發力,直直的打了出去。

沈心遠知道他是說給自己聽的,連忙細細看去。隻見真靜道長的手呈拳狀,隻不過中指的關節突出來,迎著黃亙的正麵,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

這一拳沈心遠看出了門道,用的是《三陽指法》中的“突拳打穴”,而打的穴位正是氣海。黃亙的內氣被打散了,整個人也癱軟下來,暈了過去。

“《三陽指法》重意不重形,靈活運用,拳指打穴,這便是這部武學的心境。”真靜道長收了勢,語氣又恢複到之前不緊不慢的狀態。

“多謝道長賜教,受教了。”沈心遠連忙從藏身處出來,躬身行禮道。

“你們先回去吧,明早再來。”真靜道長吩咐道。

三人應了一聲,然後便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心遠和衛雲帆、公輸門三人又來到偏殿,黃亙躺在屋裏的地上,現在還沒有醒來。

真靜道長喝了口麵前桌上的茶,招呼三人過來坐下。沈心遠三人依言上前,在真靜道長的對麵,各自找了個蒲團盤腿坐下。

“黃亙這輩子怕是再也不能練武了。”真靜道長的語氣中聽不出是惋惜還是感歎,臉上除了溝壑般的褶子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昨晚的一切太過驚人,沈心遠打死也沒想到眼前這個老人身手居然如此矯健。

“他為何會在此?”沈心遠問道。

“他想要得到更好的武學。”真靜道長歎了口氣,“前段時間在漠教,他被一個小輩壓製的脫不開身,所以想要習得更加高深的武功,以報仇雪恨。”

聞聽此言,沈心遠偷偷看了一眼衛雲帆。在漠教,正是衛雲帆與黃亙對戰的。

“那以青雲觀的行事做派,再傳他一部便是,咱們又沒有這麽小家子氣。”轉過頭來,沈心遠說道。

“這確實不算什麽大事,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燒了天一閣。”

“什麽!”這話著實驚人,沈心遠不由得一愣。

“沒錯,是我燒的……”黃亙也恰巧醒來,聽到了他們所說的話,也知道此事瞞不過去,便一口承認下來。

“你說,掃葉棍法的秘籍你藏到哪裏了?”說到這個,一向淡然的真靜道長也顯得有些著急。

“可惜啊,燒了那麽大的一把火,卻隻趁亂偷到了一本我已學過的武學,否則我也不會冒險再回來一趟,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黃亙的言語間已經沒了之前的那股底氣。

“你快說,秘籍到底藏在哪裏了?”衛雲帆也想幫點忙,便出言詢問道。

黃亙聽見這句話,原本閉著的眼猛然睜開,盯著沈心遠和衛雲帆,咬牙切齒地說道:“居然是你們!”

“哦?你們認識?”真靜道長突然好奇起來。

“認識,當初在漠教就是我們將他擊潰的。”

“原來如此。”真靜道長點了點頭。

“告訴你們也可以,不過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拿到了。”黃亙又閉上眼睛,想了片刻,然後說道,“那天跟著我的也是你們吧?那我告訴你,秘籍藏在外麵,沒有藏在裏麵。”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沈心遠一頭霧水,連忙追問道,但是黃亙再也不開口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