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何為俠?

那處織染的莊園並不難找,隨便找個人詢問了一下附近新建起的莊園,順著路人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

“咚咚咚……”莊園的大門緊閉,沈心遠走到大門前,伸手叩了叩門環。

過了一會兒,大門“嘎吱”一聲打開,從裏麵探出來一個人,略帶警惕的問道:“幾位有何貴幹?”

“請問一下,賈蓬在這裏嗎?”沈心遠滿臉堆笑。

“不在!”那人一聽這話,眼神飄散了一下,想也不想便回答了一句。然後就要將大門關上。

衛雲帆輕笑了一下,趕忙出手將大門抵住。看來幾人是找對地方了,若是這裏真的與賈蓬一點關係也沒有,那他應該回答不認識這個人,或者是反問一句“誰是賈蓬”。一句“不在”,至少說明他認識賈蓬。

“你們要幹什麽?”那人明顯慌了神,試圖將門關上。但是衛雲帆的力氣很大,盡管他用上全身的力氣推著大門,大門卻紋絲不動。

“我們沒有惡意,隻是想要找賈蓬談談。”沈心遠還在勸著。

那人現在聽不下任何的話,見大門自己關不上,立馬扯著嗓子喊道:“賈大哥快跑!有人來抓你啦!”

“別別別,別喊,我們真的沒有惡意……”沈心遠不住的解釋著。他實在不想賈蓬再次逃掉了,若是這次沒有找到他,那可就真的變成了大海撈針。

聽見這一聲喊叫,片刻之間便從莊園裏跑出來不少人,都是些老弱婦孺之輩,僅有的幾個年輕人也看似有些殘疾。他們手裏拿著耙子糞叉之類的農具,將大門團團護住,與沈心遠四人對峙起來。

“諸位不要誤會,我們真的不是來抓他的,隻是想跟他聊聊。”公輸門也幫忙解釋起來。

現在這個局麵鬧得有些大了,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剛剛一群人衝出來時,石誌也想拔劍與他們對峙,但是被沈心遠按了下來。

“好了,你們回去吧。”正當沈心遠四人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時,從莊園半掩著的大門裏傳出來一個聲音。

人群從中間分開,賈蓬一瘸一拐的從門裏走了出來。他的腿傷的有些嚴重,畢竟是被劍砍了一下,現在還沒有好利索。

“諸位是來找我的,我跟你們走,還請不要難為這些人,他們是無辜的。”賈蓬走出來時,看到隻有四個人來找他,而且這四個人他還都認識,這樣讓有些意外。

現在的賈蓬雖然腿腳不便利,但是整個人的氣質與那晚沈心遠他們所見到的完全不同。那一晚,他像個過街老鼠,走投無路,卑微懦弱到了極點;而今天,他的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股看淡生死般的淡然,淡然之下又藏著堅定。

沈心遠笑了笑,他突然對賈蓬生出了幾分敬佩之情。

“都說了我們不是來抓你的,你們怎麽都不聽啊。”衛雲帆表情有些無奈。

“此話當真?”賈蓬還是不相信。

“當然,我們是來拜訪的,賈兄不請我們進去坐坐?”沈心遠的笑意更盛,伸手指了指大門處。

聽到此話,賈蓬整個人突然軟了下去,差點癱在地上,原本那股淡然與堅定頃刻間**然無存。

“嚇死我了,還以為這次逃不過這一劫了,你們不是來抓我的,怎麽不早說?”

“我們早就說過,可是你們不信,這有什麽辦法。”沈心遠攤攤手說道。

“幾位,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進來一敘。”賈蓬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將四人引進莊園中。

莊園內部極大,一看就是花了不少的銀子才能置辦的起這樣一處院落。一行人進入正廳,各自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幾人不是第一次見麵,但是卻沒什麽聊天的話題。正在尷尬之際,公輸門開口說道:“賈兄的輕功厲害,當世找不出幾個能有這般功夫的人了。”

“哪裏哪裏,我這功夫不值一提。”賈蓬雖然嘴上謙虛,但是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

“賈兄這樣,算是劫富濟貧吧。”石誌話不多,從一開始到現在一句話也沒有說過,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那當然,劫富濟貧,本就是我等俠義之士應該做的。”賈蓬正色道。

石誌卻搖了搖頭:“濟貧確實是俠義之士應該做的,但是劫富這一點,我不敢苟同。”

“那石兄的意思是,我做的是錯的?”剛剛進莊園時,幾人已經通過姓名,所以賈蓬知道他們的名字。

“不全是錯的,也不全是對的。”

“我行俠仗義還有錯了?”賈蓬的聲音大了起來。

“何為俠?”石誌突然問道。

“俠?”賈蓬愣了一下,“行俠仗義,救人危難,這便是俠!”

“的確,這些窮人被你所救,對他們而言,這確實是俠,可是那些被偷了東西的人呢?對他們而言,你也隻不過是個罪惡滔天的飛賊而已。我認同你救人危難的舉動,願意叫你一聲賈兄,但是我不認同你偷東西這一點。”石誌不愧是劍癡,隻癡迷於劍,說起話來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

但是石誌又不隻是劍癡。他癡迷於劍,癡迷於劍法,亦癡迷於他所認同的俠義之道。何為“癡”?“癡”便是認準了方向便不回頭,就如同石誌手中的那把千錘百煉過的劍一樣,應該有一副寧折不彎的臭脾氣。

“哼!城裏的那些巨富為富不仁,若是他們有一點善心,這裏也不會有這麽多吃不上飯快要被餓死的人!”賈蓬的聲音裏透著怒氣,也不知道是對石誌的還是對城中的那些富人的。

兩人的爭吵讓沈心遠等人有些尷尬,就在沈心遠想要轉移話題時,賈蓬用平淡的聲音說了一句:“至少我問心無愧。”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沈心遠怕兩人再吵起來,連忙出聲打斷。公輸門也伸手拍了拍石誌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至少賈兄也是為了那些窮苦百姓,救人於危難,此為俠義。”沈心遠在中間打著圓場,“賈兄遊曆江湖,像這樣的事做過不止一次了吧?”

“那當然,我偷的東西全部送給當地的窮人了,要不然我也不會穿的這麽破爛。”賈蓬見有人解圍,也不再與石誌糾纏,順帶著感歎了一下。

“那既然如此,之前我們丟的那些銀兩,我們也不要了,就全當是托賈兄散給當地百姓了吧。”沈心遠對賈蓬並不熟悉,也不知道他的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是他還是相信。

每個人對“俠義之道”的認識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一樣,這一點無可厚非,但是隻要是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那便可稱為俠。畢竟“俠義之道”,重在“義”字,而不在“俠”字,更不在“之”字和“道”字。

當晚,幾人沒有離開,而是在莊園裏喝酒喝了個痛快。莊園剛剛置辦起來,一應物品尚不俱全,酒菜全是公輸門和衛雲帆跑到徐州城裏叫來的,當然,花的是他們賺的銀子。

第二天一早,沈心遠率先醒來。他的酒量不如其他人,喝的少,自然醒的也最早。見其他人還沒醒來,便調了個解酒的方子,在附近找到了需要的藥材,熬出幾碗解酒湯給其他人喝下。

“還請諸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在下的行蹤。”眾人緩了片刻,感覺頭腦清醒之後,便告辭離開。臨別之際,賈蓬作了個揖請求眾人道。

“這是自然,賈兄是義士,若是出賣義士,也非我的俠義之道。”沈心遠笑了笑,一口答應下來。

徐州城裏還有不少人在尋著賈蓬的下落,但也是瞎折騰,根本找不到一點線索。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算是城裏人茶餘飯後的一點談資,在人們平靜的生活裏激起了一點點漣漪。但是對於青雲觀的道士們來說,這算不上什麽事,因為幾乎全城人都在行動時,他們已經將天一閣的殘骸修整完畢了。

現在的青雲觀已經沒有天一閣,或許之後會重建。之前天一閣的位置圍起了一圈柵欄,透過柵欄望過去,隻有燒的漆黑的青石台階和**在外的地基。

經過道士們和那些不好事兒的百姓的努力,那些被燒毀的經書大多抄錄完成,現在的經書存放在青雲觀的偏殿之中,而武功秘籍不知道被他們藏在了何處。

石誌回了家,他也不再記恨賈蓬闖入他家偷東西的事。沈心遠三人為防止再生事端,一回城便馬不停蹄的來到了青雲觀。

觀中雖遭巨變,但是守門的道童得知沈心遠的來意之後,還是將他們引進了一間偏殿之中。

偏殿裏供奉的是道教的張道陵、葛玄、薩守堅以及許旌陽四位天師,在四位的神像之下,有一位老道盤腿席地而坐,正在閉目靜修。

“師祖,這幾位是來求教武功的。”道童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老道慢慢睜開了眼,口中吐出一口濁氣,眼睛看向了沈心遠幾人。別看老道須發盡白,看似老態龍鍾,但他的眼睛照樣神采奕奕,一時之間沈心遠竟然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少歲。

“在下沈心遠,想要求教一部武學以作行走江湖防身之用。”沈心遠也學著道童的模樣,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個禮。

“嗯。學武不為爭強好勝,是個好苗子。”老道點了點頭,隨後話鋒一轉,“隻不過我觀中武學繁多,不知道閣下想要什麽樣的?”

“這個……在下還未想過。”沈心遠一愣,關於這個他還真沒有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