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劍癡

那名男子逃掉了,沈心遠三人自然無處追蹤。不過聽他離開之時所說的話,似乎是遇到了什麽難以對付的人。

沈心遠現在知道了他遇到的是誰,因為他和衛雲帆、公輸門三人也遇到了一個符合描述的人。

“拿著劍的瘋子。”

這句話用來形容眼前這名男子再合適不過了。

“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人?”眼前這個人問道。他的頭發不加約束的披散著,穿著也不修邊幅,衣服上還有幾個破洞,但是手裏的劍鞘看起來非常精致。

“什麽人?我們每天都能見到許多人,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衛雲帆回答。他們三人還沒將這徐州城逛完,今天本打算再繼續四處轉轉,也算是排解一下昨晚的鬱悶之情,但是剛出了客棧便遇到了這個人。

“一個……普通人,沒什麽特點。”這人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要找的人。

“普通人到處都是,你看你後麵就有一個。”衛雲帆有些不耐煩。

“你在耍我?”這人將手裏的劍提了起來,直指衛雲帆。

衛雲帆也抽出刀,與這個人對峙起來。

“二位二位,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沈心遠在一旁打著圓場。

“哼!”這個人怒哼一聲,將劍插回到劍鞘裏。他的劍鞘口裏似乎安了一小塊磨刀石,劍插回去時發出了一陣摩擦聲音。

“這位好漢,你要找的人有沒有什麽特征?你這樣說的話我們也沒法幫你。”見兩人劍拔弩張的狀態有所緩和,沈心遠長舒一口氣。

“他……”這個人猶豫了一下,“他長得沒什麽特點,唯一的特點就是太過平凡,扔在人群裏就不見的那種。”

“這可不好找啊,既然沒什麽特點,那在這偌大的徐州城裏尋起來相當於是大海撈針。”公輸門聽得此言也有些犯了難。

“對了,他的輕功極好,一條腿受了傷,走起路來有些跛。”這個人想了想,又說道。

“輕功好,有些跛,長得還沒什麽特點……”沈心遠念叨了一句,然後與衛雲帆和公輸門對視了一眼,“這不就是昨晚遇到的那個小偷嗎?”

“你們知道他是小偷?”這個人原本以為他們三人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所以之前並沒有說。

“是的,昨晚我們也遇到過,本來抓住了,卻不想又被他逃走了。”沈心遠歎了口氣,“莫非兄台也被他偷過東西?”

這個人擺擺手:“這倒沒有,他來我家偷東西,但是被我發現,然後砍了一劍。”

沈心遠有些驚駭。昨晚他們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人抓住,還是在他已經受傷的情況下;而眼前這個人竟能在他全盛之時傷到他,此人的實力不可小覷。

“敢問兄台貴姓?”想到這裏,沈心遠肅然起敬,抱拳問道。

“石誌。”這個人也抱拳回禮。

“在下沈心遠,這位是衛雲帆,這位是公輸門。”沈心遠介紹道,“我們也會尋他,隻是不知兄台住在何處,有了消息也好互相支會一聲。”

“在下家住城外五裏坡,那裏有一個鐵匠鋪子,便是在下的住處。”石誌回了一句,轉頭離開了。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對衛雲帆說道:“這位兄弟,你的刀不好,若是有需要可以來找我。”

衛雲帆聞言,輕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衛兄,你怎麽了?”

石誌離開後,沈心遠三人找了個茶樓坐了下來。一路上衛雲帆一言不發,臉上也沒什麽表情,似乎是在想著剛才之事。沈心遠看不透他在想什麽,索性出言詢問。

“沒什麽。”衛雲帆擺了擺手。

“是啊,衛兄,剛才那個狀態可不像平常的你啊。”公輸門插話道。平日裏的衛雲帆說話不過腦子,但是語氣十分平和,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這是他和沈心遠第一次見衛雲帆說話這麽衝。

“我也不知道,隻是一見他就感覺氣血有些翻騰,想要跟他比個高低。”衛雲帆活動了一下脖子,脖子發出了“哢哢”的脆響。

“哦?這倒是有些新鮮。”公輸門笑了笑,“我曾經聽說過這種情況,兩個人從未見過,但是一見麵便充斥著火藥味。”

“這是為何?”沈心遠十分好奇。

茶館裏的小二將剛剛他們點的茶和點心連同一個煮茶用的碳爐端了上來,茶在碳爐上煮的正沸,氤氳的水汽從壺口冒出,融進了三人聊天的話語裏。

“有人研究過,這是當兩個人功力相當時,相互之前氣息牽引,再加上身體的防衛本能也顯現出來,所以呈現出龍爭虎鬥之勢。”公輸門見多識廣,解釋起來,“這種情況隻能在兩人功力相當之時才會偶有出現,若是對方功力過高或者過低時,氣息自會不敢或者不屑於爭鬥。”

“原來如此,那個人看起來瘋瘋癲癲的,沒想到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沈心遠不由得感歎了一句。衛雲帆的武學造詣他們都是了解的,甚至在江湖上都是小有名氣,沒成想隨便一個路人也會這麽厲害。

“我可要加緊練習了,不能讓這個人把我比下去了。”衛雲帆對別的事不算上心,但唯獨這比試武功之類的事情總能激起他的鬥誌。

“其實,被這個人比下去也沒什麽好丟臉的。”公輸門猶豫了一下才說出這句話,他也不想打擊衛雲帆。

“此話何意?”

“這個石誌我略有耳聞,他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鑄劍石家的傳人。據說此人癡迷劍法,更加癡迷鑄劍。他手裏那把劍雖然看起來不是那麽耀眼,但那是他花了十年的功夫打造而成的,但凡有一點瑕疵,都會將已經鍛好的劍胚重新投入爐裏重煉,直到一點瑕疵也沒有。”公輸門說,但似乎怕沈心遠他們誤會,隨後解釋道,“我自有一套收集江湖消息的門路,自然知道的多一點。”

劍癡,並不一定癡迷劍法,也會癡迷於劍。而石誌是兩樣都癡迷,“劍癡”的名號也非浪得虛名。

“原來是這個人,我也曾經聽說過。”衛雲帆經這樣一提醒,也想了起來,“據說他家隻鑄劍,不打造別的兵器,而他家鑄劍的規矩是,不僅收銀兩,還會在鑄劍完成之後,向劍客討要一招劍招以作保命之用,後來被一位前輩整理成一套劍譜,就這樣傳了下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的家族身懷絕世鑄劍術,自然會有人盯上他們,或想要得到他家的鑄劍術,或想要讓他們再也不能給其他人鑄劍,總之,當年偌大的一個家族,現在竟然沒落成一個鐵匠鋪,真是可歎。”公輸門感歎道。鑄劍石家的情況與他的門派極其類似,到現在,一個變成鐵匠,一個變成木匠。

“沒想到他竟然有這樣的背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沈心遠根本插不上話,好不容易得了個空子,也跟著感歎起來。

“石誌這個人是個天才,不論是鑄劍術還是劍法造詣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天才,隻是他的脾氣相當古怪。據說他在鑄劍的這十年,不乏有人上門挑戰,他也不用普通的劍,而是用樹枝木棍來代替。據他說,尋常的劍會汙了他的劍法,而這些樹枝木棍不算劍,自然可用。”公輸門又接著談起了石誌這個人。

“此人的想法當真怪異。”沈心遠搖了搖頭,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三人閑坐了片刻,各自飲盡杯中茶,叫來小二結了帳,便欲去其他的地方轉轉。剛出了茶樓的大門,忽然聽見有人大聲呼喊:“走水了!走水了!”

街上的行人立刻慌了起來,有人奔著失火的地方跑過去,也有人向著相反的地方逃命。

“敢問兄台,哪裏走水了?”沈心遠拉住了一個正在四處呼喊的路人詢問道。

“天一閣!”那人慌裏慌張的,說的話也極為簡短,說完便又四處呼喊起來。

“天一閣?”公輸門輕笑了一聲,“看來這名字也不怎麽管用嘛。”

“門兄此話何意?”沈心遠一時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便問道。

“《易經》有雲,‘天一生水,地六成之’,這天一閣的名字多半是來自這裏。想必天一閣是存放書籍之處,書籍最為怕火,便取此名以作鎮壓,現在看來也並不管用。”公輸門對這種事信手拈來。

“原來如此。”沈心遠點了點頭,“咱們要不要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上什麽忙。”

“還是不去了吧,已經去了如此多的人,場麵必定混亂,說不定咱們去了隻會添亂,這種時候,不添亂便是最好的幫助了。”公輸門說道。

聞聽此言,沈心遠也覺得頗為有道理,便點頭答應下來。

“青雲觀的天一閣走水了!”旁邊又有人呼喊道。

“青雲觀?”沈心遠頓時一驚。

這是他接下來要去的地方,若是真的燒幹淨了,那這一趟便算是白走了。想到這裏,沈心遠不顧衛雲帆和公輸門的勸阻,向著路人指的方向跑去,衛雲帆和公輸門也隻好跟了上去。

天一閣有五層樓高,隔得很遠便能看到,此刻失火,更是隔著半座城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青雲觀裏裏外外圍滿了人,都是趕來救火的。沈心遠三人混在人群裏,差一點便被人群衝散,還好三人有些身手,慢慢的在人群裏擠了過去。

青雲觀是一座道觀,在江湖上名聲極響,隻因為其所有武學均為開放傳授,不管誰來都可以學習。此舉本意是為了提倡百姓強身健體,但總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想來學武,然後去江湖上作惡。

其中便有一個人是沈心遠認識的,那人就是極樂山莊的“老板”。他的掃葉棍法便是從青雲觀習得的。

而沈心遠似乎也在青雲觀的人群中看到了“老板”那熟悉較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