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癡情塚

一重九葉花,顧名思義,是一種花。隻不過這種花生的奇怪,沈心遠也隻是略有耳聞。

這種花有一根直挺挺的莖,花開在最頂端,一株上麵隻有一朵花,生出兩朵的是稀世珍品。此花的莖上,生著九層花葉,每一層隻長一圈,每一圈不多不少正好九片,九層花葉間隔大致相等。

第一年,花莖上隻有一層葉,頂上的花骨朵並不會開放,從第二年開始,花朵才會綻開,此後的每一年,葉子便會多長一層,直至第九年。而從第十年開始,花葉會從最底下的一層開始腐爛脫落,在花莖上留下一圈珠子樣的愈合組織,知道剩下最後一層花葉。

此時才是真正的“一重九葉花”。

這種花相當難得,也就隻有南山才能尋到。隻不過南山範圍極廣,此花又極為稀有,自是不易尋到。

“我知道哪裏有。”公輸門說了一句。

此時公輸門已經包紮好傷口,連腳踝的扭傷也已經處理過。沈心遠沒有在連山派多留,休整了一晚之後,見他已無大礙,便帶上他上了路。

出了山門,四下遙遙遠望,他們實在是不知道該從哪個方向下手。公輸門問了一句,沈心遠將剛剛打談話告訴了他,於是得到了公輸門這樣一句回答。

“真的?太好了,在哪裏?”這句話令沈心遠喜出望外,連忙問道。

“在一座古墓裏。”

“古墓?”這個答案有些出人意料。

“此墓名為癡情塚,據說裏麵機關重重,就算有人能進去,也沒聽說過有人能活著出來。”公輸門的語氣十分平淡,平淡的就如同一杯放了很久的水,甚至還透著一股輕蔑的味道。

“那怎麽辦,知道在哪可是取不到,等於不知道。”沈心遠有些沮喪。

“咳咳……”公輸門清了清嗓子,背過手走了幾步。隻不過他的腳傷還沒好利索,頭上也纏著紗布,這幾步多少透著些滑稽。

“哦!你能破解機關?”衛雲帆率先反應過來。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怎麽會知道裏麵有這‘一重九葉花’?”公輸門得意極了,鼻孔差一點就衝了天。

“嘿嘿……”沈心遠揶揄地笑了幾聲,“想不到……”

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公輸門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臉刷一下變紅了,連忙出聲打斷:“你不要胡說,裏麵的東西我什麽都沒動,那是我用來練手的!再說了,我也不缺錢,還不至於做這種下作的事情!”

“抱歉抱歉,在下隻是開個玩笑,請不要放在心上。”沈心遠深施一禮,道了個歉。三人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還算投緣,像這樣的小玩笑還是開的起,否則以沈心遠的性格,根本做不出此種事。

“哼,原諒你了。”公輸門扭頭走開。

癡情塚離這裏還有一段路程,雖然也算是在南山的範圍之內,但還是要走上個兩三天才能到。

“為什麽要叫那個地方癡情塚?”沈心遠氣喘籲籲的問道。

連山派到癡情塚並沒有路,隻能翻山越嶺過去。這可把他累得夠嗆,之前迷路的陰影還籠罩在他心頭。

“我也不知道,但那是自古時候傳下來的名稱,從那座墓在那裏時便有了。”公輸門倒是沒有這麽累,畢竟是習武之人,體質還是強一些。

“那這座墓是什麽時候的?”衛雲帆更不用說了,以前他便是走南闖北的,像這樣翻山越嶺早已經是家常便飯。

“不知道,但是從裏麵的東西來看,大概已經幾百年了。”公輸門搖了搖頭。

“砰!”衛雲帆一掌擊出,打在一頭渾身漆黑的巨狼身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就是曾經襲擊過沈心遠他們的巨狼,在他們上路沒多久,它便再度出現。

這已經是第三次擊退它了,看樣子它是被什麽吸引來的。

“是不是你拿了它什麽東西啊?”看著巨狼離去的背影,衛雲帆有些無奈。他並沒有用刀,下手也極有分寸,隻會打疼,並不會讓巨狼受傷,這也是公輸門特意交代的。

“不是,”公輸門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它並沒有惡意。”

“你與它究竟有什麽關係,不如說出來吧,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們定會竭力相助。”沈心遠早就看出了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麽秘密,其實所有人都對此心知肚明。

“好吧,那我就將此事說給你們聽。”公輸門猶豫了好一段時間,終於還是鬆了口。

找了個平坦的地方,三人圍坐在一起,聽著公輸門的故事,順便歇歇腳。

“你們聽說過禦虎莊嗎?”公輸門借著問題,將故事全部倒了出來。

禦虎莊,顧名思義,是能夠駕馭老虎的門派。禦虎莊禦的不僅僅是老虎,虎為百獸之王,能夠禦虎,自然能夠駕馭天下萬獸。

這是一個以禦獸本事見長的門派,江湖地位自然不低,畢竟對手是野獸的話,沒幾個人能打得過。

禦虎莊裏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女孩,名字叫盧青。她自小父母雙亡,是禦虎莊裏的長老盧歡將她從野外撿了回來,否則她不用說禦獸了,反而要成為野獸的腹中餐。

雖然盧歡將她視為己出,但是莊裏的其他人可不這麽看,尤其是朱厭。

朱厭是禦虎莊的天才,也是書中記載的上古時期的凶獸,這個人以此為名,本來是希望以此壓住萬獸,但是似乎不僅僅壓住了萬獸,連他的性格也變得越來越暴躁,時常借著他的強大欺負那些師弟師妹,欺負得最多的便是盧青。

有一天,盧青結束了一天的修煉,往回走著。她還不夠年齡,雖然已經修煉了禦獸之法,卻還不能擁有一頭屬於她自己的野獸。而朱厭比她大上不少,由他親自養大的老虎體格十分壯碩。兩人的這一次相遇,便是盧青此後夢魘的開始。

一番戲弄是免不了的,朱厭尤其喜歡在他的一大群跟班麵前欺負盧青,似乎在彰顯著自己的力量,這一天也不例外,甚至還命令他養的老虎將盧青銜起來拋上拋下。

無意間,盧青那因為驚慌而亂揮的拳頭打在了老虎的眼睛上,激起了老虎的凶性。在場的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一陣血光之後,盧青的一條腿被老虎生生咬斷,臉上也被抓上了幾道深深的爪痕。

就在惡虎張口咬向盧青的脖子時,盧歡及時趕到,一擊便擊殺了狂性大發的老虎,保住了她的性命。

朱厭也因此被禦虎莊廢了武功,趕了出去,從此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巨狼由盧青一手養大。在盧青夠了年齡之後,由盧歡親自挑選,然後給她的。盧歡考慮的十分長遠,這巨狼是十分稀罕的野獸,長大之後可以到人那麽高,日後盧青便能由它馱著移動,也算是盧歡對她表達的歉意吧。

其實沒什麽好道歉的,此事錯不在盧歡,這一點盧青很清楚。

“之後的一次,她外出遇險,然後被我搭救。我還送了她一條木製的假腿,能幫她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可是她似乎對我產生了好感,不過被我拒絕,然後就是現在這個局麵。”公輸門長歎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沈心遠明白了。這頭巨狼襲擊的次數很多,但是從未傷過人,看來是那名叫盧青的女子的命令。如此一來,沈心遠和衛雲帆兩人都明白了盧青的意思,就看日後公輸門怎樣處理此事了——對此,他們並沒有什麽話語權。

“盧姑娘!你在不在這裏,在的話請現身吧!”衛雲帆突然高聲喊了一嗓子,將沈心遠與公輸門嚇了一跳。

“她不會在這裏吧,那頭巨狼恐怕沒那麽容易藏起來。”沈心遠說道。

“這一路上,光是那頭狼便遇上了幾次,她一定是一路跟著我們,現在肯定在附近。”衛雲帆斷言到。其實他也不太確定,隻不過也就是喊一喊,沒人現身也不會少一塊肉。

“小黑不在附近。”突然,一棵樹後麵有人說話,聲音還很好聽。

眾人轉頭看去,隻見一名身著素衣戴著麵紗兒的女子從樹後轉了出來。

“唉,盧姑娘,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公輸門歎了口氣。

“你摸過我的腿,當然要對我負責。”女子臉上的麵紗被氣噴的聳動著,證明是她在說話。

沈心遠和衛雲帆瞪大了眼,這個消息過於震撼。

“衛兄,要不,咱們倆還是走吧,咱們在這裏是不是有些不合適。”沈心遠嘴上說著,腳下卻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說這話也多半是為了調侃。

“我覺得也是,咱們快走吧。”衛雲帆似乎也他心意相通,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隻不過腳下也沒有任何動作。

“別走!盧姑娘,當著他們的麵,咱們把話說清楚!”公輸門立即阻止,“我幫你做的假腿,自然不可能不用手吧,如果這也算是摸的話,那我無話可說。”

“你若是沒有摸過,那怎麽幫我量的數值?誰知道我昏迷的時候你對我做了什麽……”盧青的聲音越來越低,麵紗下露出的眼睛也漸漸紅了起來。

“天地良心啊!我沒有碰過你一根頭發,你的小黑可一直都在旁邊看著,我哪敢亂動!”公輸門哀嚎起來,現在這般情況,他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小黑?”不過沈心遠的注意力並不在此,想不到那個龐然大物竟是叫這樣的名字。

“莫非是公子嫌棄我身有殘疾,又毀了容,才不願答應吧。”盧青幽幽的歎了口氣,語氣裏充滿了哀怨。

“不不不,並不是姑娘的緣故,姑娘自是十分漂亮,我也一絲一毫不會嫌棄姑娘,隻是在下門規所限,怕誤了良人,一生不能娶妻。”公輸門慌裏慌張地解釋著。

“那若沒有這門規,你可願與我一同歸隱,在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開一塊田,相守一生?”盧青的麵紗遮擋的很嚴,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能聽到她微微發顫的聲音。

公輸門沒有回答,轉身背對著她,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唉……”盧青歎了口氣,又將身子隱進了那棵樹的陰影裏,再也沒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