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風煙鎮

風煙鎮距離漠教隻有五裏左右。

這裏的位置並不偏僻,靠近兩個府的交界地帶,據老一輩人說,這裏曾經十分繁華,各路車馬川流不息,但是現在人跡罕至。不為別的,隻是離漠教太近,而漠教在江湖上名聲不算好,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連帶著這裏的外來人也少了。雖然來的人少,但是之前繁華時的人文交互痕跡在這裏隨處可見。

沈心遠和衛雲帆來到這裏時眼都直了,在他們的印象中,漠教雖然不壞,但畢竟是有惡名在外,欺壓周遭百姓應當是免不了的事。但是到了才發現,這裏的百姓生活雖然不像富貴人家那般誇張,富足還是稱得上的。

行在街上,各種行當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個本地的戲班在街邊搭了個台子,上邊咿咿呀呀引人入勝,台下人不管老幼聽的如癡如醉。

不過現在還不是欣賞這些的時候,還有病人在等著治療。樂扶柳揚了下鞭子,又將馬催的快了幾分,沈心遠和衛雲帆匆匆跟上。

好在從上次事情之後,樂扶柳沒有再出什麽幺蛾子,三人一路星夜兼程,馬也換了兩批,這才算沒有耽擱。

五裏的路與之前的相比,可以說是眨眼便到。

漠教建在一座山上,山雖然不高,但也算是山高林密。就算是這樣,漠教那高高的屋頂還是從山下就能看到。漠教的房屋風格與中原常見的完全不同,大概是從大漠傳來的緣故,看著像是書中所記載的西域風格,像是一個堡壘,一股濃濃的大漠氣息撲麵而來,山上茂密的樹也遮擋不住,倒顯得與漠教的建築格格不入。

沈心遠兩人隨著樂扶柳走近觀瞧,大概是為了防止江湖上的敵手入侵,建築的外牆有幾十米高,進出隻有大門這一條路,而且這個大門是用生鐵鑄成,中間也並沒有接縫,大概是整個鑄的。

這樣的大門叫起門來肯定不能用手拍,手都拍疼了裏麵也不一定聽得見。樂扶柳走到大門前,從高牆前的架子上拿出一個信號彈,對準天上放了出去。

一束煙花伴著“咻——”的一聲飛上天炸開,高牆上有一個人探出頭看了看下麵,見到是樂扶柳,又縮了回去。大概半盞茶之後,生鐵大門裏麵傳來一陣機括的聲響,大門這才緩緩打開。

“兩位勿怪,我教在江湖上樹敵過多,這些都是為了自保。”樂扶柳臉上略帶歉意說道。

“無妨無妨,這大門看來很重啊,是用機關之術建造的吧。”沈心遠哪會在意這個,為了避免尷尬,連忙將話題引開。

“是的,開門之法隻有教內人才知,而且隻能在門內才能打開,安全的緊。”說到這個,樂扶柳頗為驕傲。

幾人正說著,門內跑出來一名男子,看他的著裝是漠教的入門弟子。

“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此次跟我回來與教主有要事相商。”樂扶柳隨意介紹了一下。

“聖女的朋友就是我教的朋友,請進,不過……”這名弟子言語間有些猶豫,“聖女大人,您還是自己看看吧。”

樂扶柳臉色一變,徑直向裏跑去。沈心遠和衛雲帆向那名弟子道了聲謝,趕忙追了上去。

漠教堡壘從外麵看起來不太大,但裏麵極其寬敞。既然外牆那麽高,內部自然分了許多層。沈心遠兩人跟著樂扶柳一路跑上去,粗略數下來大概有十幾層,雖說他們也是練武之人,但這爬樓也將他們累得夠嗆。

這座堡壘每一層都有各自的作用,最高層自然是教主所住之處。但是三人上去後到處找遍了,卻沒有找到教主的身影。

正疑惑間,從樓梯處走上來一個人,看著是四十歲左右年紀的男子,衣服的布料與紋繡極其考究,身材壯碩,臉上別處的胡須刮得很幹淨,隻留著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

“侄女回來了。”來人不鹹不淡地打著招呼。

“我父親呢?”見到來人,樂扶柳眼中幾欲冒火,說話的語氣自然好不到哪去。

“不知道,失蹤了。”男子的嘴角揚了揚,但語氣幾乎沒有變化。

“失蹤了?什麽時候的事?”聽得此言,樂扶柳明顯慌了神。

“你走之後不久就失蹤了。”

雖然男子的語氣透漏出些許悲傷,但是就連衛雲帆都能感覺出其中的虛偽,更不用說樂扶柳了。

“孔獨林!你最好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樂扶柳的火氣騰的一下燃了起來,拿眼睛死死的盯著麵前這個男子,腳步一步步向他逼近。

衛雲帆聽到這個名字,驚地抬頭看了過去。這個名字在江湖上算是如雷貫耳,就算是沈心遠也曾聽說過,它的主人是漠教的副教主,也就是眼前這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人。

十幾年前,漠教遭逢變故,外出曆練的一批人行蹤被泄露了出去,被江湖上一個頗具威名的門派圍攻,無一生還。當時的孔獨林便已經是長老,他同另一個長老——就是現在的教主樂高風,兩個人打上了那個門派,打傷其中一半高層力量,逼著其中圍攻的人自盡,然後又讓他們在江湖上發表了一份聲明道歉之後才算罷了。這一戰之後,樂高風和孔獨林兩個名字深深的刻在江湖人的心中,說是聞風喪膽也不為過。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站在自己的眼前,沈心遠與衛雲帆卻絲毫不敢動,生怕他給自己來一下,那可承受不住。樂扶柳卻不怕這個,依舊高聲發泄著自己的憤怒。

“好了好了,扶柳,多說無益。”孔獨林抬手製止了樂扶柳,轉向沈心遠二人,“這二位是來給教主解毒的吧?”

沈心遠身子抖了一下。他的身高並不算矮,可是總感覺在氣勢上被孔獨林壓了一頭。

“是我,我是來解毒的。”定了定神,沈心遠才開口說道。

“可惜,實在是不湊巧,教中發生了這樣的事,讓二位白跑一趟了。”孔獨林一臉惋惜。

沈心遠還沒回到,樂扶柳將話接了過去:“先不忙著說白跑不白跑的,我們總要先找一找才行。”

她的怒氣也發泄的差不多了,語氣也緩和下來。

“可以,但是我已經派人尋了許多遍,連一根頭發絲也沒找到,你們再找也是白費力氣。”

“身為女兒,父親失蹤了,總不能連找也不找吧。”樂扶柳冷哼一聲,帶著沈心遠兩人離開了。

這堡壘從上到下走一遍就要花好久,更不用說細細地尋找一遍了,僅憑他們三個,大概要找上兩天。饒是如此,樂扶柳還是不想放棄,沈心遠和衛雲帆也隻好陪著。

不僅是每一層的房間,就連牆壁都要敲上一敲,但是這牆太厚,回應他們敲打的隻有實心牆發出的聲音和自己敲疼的手指。

一個下午的時間,三人隻找了三層樓的地方,像他們這般仔細,就差把每一層的樓板掀開查看了。

傍晚時分,孔獨林派人來傳話了,說是根據教中規矩,無特殊情況,外人不得留宿教內。樂扶柳一聽便來氣,拉著兩個人來到孔獨林的麵前。

“他們是來解毒的,怎麽就不算是特殊情況了!”

“教主即已失蹤,那便不需要他們來解毒了,自然不算特殊情況。”

孔獨林輕輕笑著,態度卻有些冰冷。

“還有啊,教中沒有其他的事,你也不要在這裏待著了,出去曆練去吧。”說完,他隻留下一句“送客”,便頭也不回的走開。

出得大門,衛雲帆心中怒氣翻騰。他們兩人是教外人,不能留在裏麵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是將樂扶柳也趕了出來,這著實有些過分。

“樂姑娘,不是我搬弄是非,我怎麽覺得從頭到尾都是那孔獨林搞的鬼。”

雖然這麽說,但衛雲帆這話怎麽聽都是在搬弄是非,不過他也顧不上這麽多,一股腦將自己所想說了出來:“你看,你的父親中毒之前,是與他交惡,這動機相當充分;你外出時人就失蹤了,哪有這麽巧的事?依我看啊,八成是他將人藏了起來,對外說是什麽失蹤,甚至往壞處想想,有可能……”

“咳咳!”聽他越說越誇張,沈心遠連忙咳了兩聲打斷。

衛雲帆隻顧著自己說,卻沒發現樂扶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經沈心遠的提醒,他才發現自己失言,連忙道歉道:“抱歉,樂姑娘,我說錯了,伯父肯定沒有事。”

“唉……”樂扶柳隻是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三人又回到了風煙鎮上,隻不過回來時走得慢,直到天黑透了才到,鎮上人家的燈火早就點了起來。

在鎮上客棧裏,三人簡單的吃了點東西,便各自睡去。奔波了幾天,沈心遠早就疲憊不堪,頭剛沾上枕頭便已經沉進了夢中。

一夜無話。

沈心遠早上是被衛雲帆叫醒的,他迷迷糊糊地醒來,隻聽見衛雲帆在喊著什麽“不見了”“回去了”之類的話,反應了好一陣才明白說的是“樂扶柳不見了,可能是回去了!”,跟著整個人便清醒過來。

“你怎麽知道的?”

“今早練功時聽掌櫃說的,他說一大清早就看見跟咱們一起的那個姑娘朝著漠教的方向走了,我也去她房間看了,確實沒人。”衛雲帆有些著急。

“那咱們也回去看看吧,別出什麽事。”沈心遠說著,起床收拾了一下,便跟衛雲帆下樓結賬離開。

不多時,兩人又回到了漠教的大門前。沈心遠也從那個架子上拿出一個信號彈,學者樂扶柳的樣子朝天上放了出去。

這次出來的還是上次那個入門弟子。沈心遠正欲往裏走,卻被他攔住。

“抱歉,在下是來找樂姑娘的,並無惡意。”沈心遠以為是自己的無禮亂闖犯了忌諱,連忙道歉。

“不是的,兩位請回吧,副教主吩咐了,你們不能進去。”

“為何?”沈心遠大為震驚。

“不知道,上麵吩咐下來,我也隻能照做,對不住了。”說完,入門弟子便退了回去。

“等等!”趁他還沒關上門,沈心遠連忙叫住他,“請轉告樂姑娘,我們在風煙鎮等著,若有事請隨時來找我們。”

“我會帶到的,兩位請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