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艾德的目光掠過一絲懼色,仰起脖子,沉吟道:“除了他,還有普特,羅裏。”

修道院院長的名字並不令倫巴桑意外,事實上,艾德被用刑後,倫巴桑正是從普特那裏得知的消息,後者這麽做的目的是向警府府長澄清自己,此外也向倫巴桑表明,艾德能從巴欽克珠手中逃生,那是多虧了自己,要不是他提醒巴欽克珠艾德是倫巴桑的侄子,那個魔頭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如今躺在焚屍爐裏是艾德唯一的下場。誠然,普特對穆彪東之死閉口不談,這一點他也與艾德達成了共識,穆彪東的遭遇絕不能讓倫巴桑知道。

普特是一株牆頭草,哪邊有風就倒向哪邊,這樣的好處是會得到權勢的庇護。盡管倫巴桑知道他那套說辭有誇大的成分,可出於感謝,他還是例行邀請他主持女兒的生日宴,因為藍郡除了他也沒有人能勝任這項工作。

至於羅裏,倫巴桑當然耳熟能詳,他是巴欽克珠的親信,人稱“魔鬼修士”,此人以殘忍暴虐著稱,死在其手下的人不計其數。倫巴桑清楚地記得警方唯一一次與其交手的經曆,當時有人揭發羅裏家中有毒品,一支由七名特警組成的突擊隊潛入他家中進行抓捕,結果中了他的圈套,羅裏引爆了提前放置在家中的炸藥,七名特警全部喪生。正當警方準備與他展開全麵決戰之際,這時警府卻接到命令,要求停止對其的抓捕,原因卻沒有公開。事後倫巴桑打聽到是巴欽克珠為羅裏出麵,藍葵的頭目認為此人可以大用,於是不惜重金賄賂塔呂鬆,並送上了兩位絕世美女,目的是讓藍郡高層息事寧人。他的目的達到了,那七名特警的死卻沒有得到追究。

從此,這位危險的毒販成為了巴欽克珠的臂膀,他對巴欽克珠死心塌地,甘願為他赴湯蹈火,原因是巴欽克珠解救了他。可笑的是,羅裏居然還是一名修士。對此,倫巴桑見怪不怪,因為藍郡的大部分教徒都是好逸惡勞之輩,隻是像羅裏這樣惡貫滿盈的卻屈指可數。

艾德的回答令倫巴桑心有餘悸,如果說能從巴欽克珠手裏死裏逃生已屬僥幸,那再加上羅裏,艾德真是完成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的奇跡。誠然,他知道巴欽克珠多少對自己有些忌憚,不敢輕易幹掉艾德,但他也不敢保證艾德下次還有這麽好的運氣,加上塔呂鬆的昏庸無能,巴欽克珠可以輕易地操縱郡主,在藍郡恣意妄為。

倫巴桑記得巴欽克珠剛出道的時候自己曾接受過對方的賄賂,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從那以後巴欽克珠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走私販私、殺人越貨、販賣軍火,對巴欽克珠的罪行倫巴桑簡直如數家珍,除此之外,巴欽克珠的爪牙還偷偷摸摸進行著毒品、賭博、拉皮條、綁架等勾當,對此倫巴桑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無權幹預,因為塔呂鬆的存在,郡警的職能和威信都被降到了最低,教徒才是藍郡的執法者。

他覺得是時候采取行動了,不能讓那個暴徒繼續無法無天,熱麗婭很可能就是遭到了複製,受其唆使,炸毀了商場,搞不好第二個鏡像人會就此橫空出世,那藍郡將永不得安寧。鏡像人已經讓他很頭疼了,飛蜥和沙民則使局勢雪上加霜,他不明白這些玩意兒為什麽會紮堆出現,難道這一切都與那枚玉佩有關?倘若如此,那更應該緝拿巴欽克珠,他才是罪惡的源頭。

“巴欽克珠住哪?”倫巴桑問艾德。

“不知道,換了。”艾德搖搖頭,“叔,你不會真要……抓他吧?”艾德的雙瞳流露出驚恐。

倫巴桑撣撣煙灰,問:“難道你不想報仇了?”

艾德麵色蒼白,凝視著雙腿,頹然不語。

倫巴桑直接把煙頭摁滅,說:“你不用出麵,都交給叔父我就行了。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你,接下來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倫娜送給陳威的手鏈讓他感到為難,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有可能腳踏兩條船了——不,嚴格意義上講是三條,他與秦依凝和徐小萱都有些曖昧,這很正常,他們平時都朝夕相處,容易培養感情,而倫娜則不一樣,陳威僅見過對方兩次麵,小姑娘就送來了定情信物,這讓他有點措手不及。綜合來看,倫娜是三人中最驚豔的,徐小萱則是最體貼的,可與他最投機的還是秦依凝,倫娜出現之前,陳威一直把秦依凝當成了夢中情人,可兩人總是免不了相互慪氣,但越是這樣,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就越深,然而,隨著艾德兩兄妹的出現,他和秦依凝之間的感情則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陳威從走廊回來,發現徐小萱已經不搭理他了,麵色陰沉地窩在角落,默不作聲地扣著手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追秦依凝的舉動引發了她的不滿。董強見他回來了,把臉從筆記本電腦前仰起來,衝他一笑,道:“腳好了……能跑了?”

陳威臉一熱,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瘸著一條腿,於是乖乖地在沙發上坐下,沒有回答。

“準備什麽時候把手鏈給人家小姑娘送過去?”董強半開玩笑道。

“嗯……不知道,起碼也得等腳好了。”陳威有點自豪地說道,他發現徐小萱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

“喊輛出租車替你送去不就得了?”董強給他出了個主意,對徐小萱在場不以為意。

陳威嗯了一聲,垂下頭,沒再接腔,他不想引起徐小萱的不快。

董強掃了他一眼,知趣地停止了問話,他把視線重新集中到電腦屏幕上,繼續敲他的報告。

沒過多久,角落裏忽然響起手機鈴聲,隻見徐小萱掏出手機接上,聽了一會兒,突然用手捂住鼻子,低聲抽泣著,邊抽泣邊對著電話咕噥,過了一會兒放下手機,整個人已經泣不成聲。

“怎麽了?”董強問她。

“我媽快不行了……”徐小萱顫聲道。

“為啥不做手術?”

“錢不夠……”徐小萱用通紅的雙眼無助地望著他。

“還差多少?”陳威插進來。

“差遠了……”

“我先借你,我還有十幾萬存款!”

“不夠的,手術需要八十萬!”徐小萱急得跺了跺腳。

瞬間,陳威怔住了,資金的相去甚遠,令他頓感絕望,他朝董強投以詢問的目光,意思是讓對方伸出援手,董強領會,對徐小萱說:“我倒是可以借你,但我的賬戶被情報所凍結了,不出意外,你們也一樣。”

陳威和徐小萱麵麵相覷,他們不約而同地掏出手機,搗鼓了一番,臉上的表情漸漸僵住了,董強見了,平靜地說道:“你們也被凍結了吧?他們想得很周到,這是為了防止我們中途買票逃跑。我剛剛忘了跟依凝說了,她估計要白跑一趟了……”

話音未落,他便接到了一條短信,董強摘下眼鏡凝視片刻,把手機屏幕展示給二人:“看到了吧?她正問我借錢呢,說她手機的支付功能用不了了!”

“那怎麽辦?”陳威感到六神無主,用絕望的眼神望著他。

董強搖搖頭,“還是那句話,盡快完成任務——”

“可是我們都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完成什麽任務啊?”陳威激動得大嚷,徐小萱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董強歎了口氣,一臉頹然地盯著天花板,說:“不需要知道任務是什麽,它自然會找上你。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以我們的能力還改變不了。一旦踏上這條路,那危險就會時時相伴。你們想得到某樣東西,那肯定得付出代價。沒有人會同情你的境遇,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說著用略帶憐憫的目光望著徐小萱,“樂觀點,至少我們已經幹掉鏡像人了,不怕它冒出第二個、第三個來,怕就怕還有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冒出來,那就棘手了……”

董強的話應驗了。

倫巴桑剛從艾德的公寓出來,他便接到奇班的消息,稱一群怪人持槍襲擊了廣場,致十五名在廣場上做禮拜的教眾喪生。

倫巴桑令奇班迅速奔赴現場,當後者帶領能召集到的所有郡警和憲兵抵達現場時,他發現這群暴徒原來是沙民,隻不過此次以老年人為主,他們能輕而易舉地推動馬路上的轎車,或者用槍托砸碎車玻璃,看裏麵有沒有人,如果有人就用槍將他們擊殺。見狀,奇班下令把它們包圍,用衝鋒槍圍剿這群暴徒。

然而,幾個回合交鋒過後,奇班驚訝地發現沙民竟然能精確射擊,兩名憲兵先後中彈,對方火力之猛使他們其不得不躲到車內伺機還擊,局麵還一度處於下風。

危急時刻,一輛別克轎車沿著環廣場公路呼嘯而來,駕車的是一個女人,隻見後車窗開著,一把狙擊槍探出窗外,然後是“啪啪啪”三聲脆響,三個沙民先後中槍倒地。奇班看得目瞪口呆,別克從他旁邊駛過,他定睛一看,駕車的原來是秦依凝!後座上狙槍的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大西男人,男人戴著墨鏡,嘴巴咧著,神情十分專注,奇班驚訝於對方竟能在快速移動中完成狙擊,這自他從警以來還是第一次見。

別克駛過後來到廣場正北方,然後驀地往右一拐,衝垮了圍欄,竄上了鋪就大理石的廣場路麵,往廣場中央紮堆的沙民衝去。奇班張大了嘴,隻見別克鼓足馬力,馬達發出轟鳴,車迎麵撞飛了兩個擋住去路的沙民,“砰”的一聲巨響響起,車朝前滑了幾米,便停在原地,不再行駛,此時後尾燈一亮,車頭蓋在冒煙,顯然是某些部件受到了損壞,使汽車無法繼續開動。見狀,奇班下令射擊,霎時,密集的雨點朝車兩旁的沙民砸去,同時也把別克的屁股打得稀爛,如此一來,沙民倒是死了不少,但此時奇班驚恐地發現,別克的油箱破了,汽油悄無聲息地漏了出來!

千鈞一發之際,他下令停止射擊,並衝車內大嚷,讓車裏的人趕緊離開。得虧秦依凝聽得懂藍語,她先打開車門,衝了出來,這時後座的門也開了,她把那個男人拽了出來,這時奇班才發現男人原來是個瘸子。秦依凝攙扶著男人,趔趔趄趄地朝他們奔來,此時沙民正朝他們圍攏過去,奇班知道二人是情報所派來執行任務的,保護他們要緊,於是命手下衝上去幫忙。

郡警和憲兵都有些害怕,畏足不前,奇班身先士卒,抄起電棒,大喝一聲,朝沙民撲去,迎頭電暈了一個沙民,他的手下受到了鼓舞,紛紛效仿他的做法,舉起電棒撲向沙民。由於是近戰,沙民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電暈在地,秦依凝二人也趁機逃了出來,奇班迎向他們,讓他們趕緊坐到車上,郡警和憲兵負責掩護。

激戰了一陣,警方漸漸占據了上風,此時就剩四五個沙民在負隅抵抗。突然,一個沙民瞄準汽車的油箱開了一槍,子彈精確命中,霎時,油箱爆炸了,一個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奇班隻覺背後一熱,緊接著被一股強風掀了起來,直往上竄。所幸奇班離爆炸有一段距離,沒有受傷,他隻是在空中滾了幾米,便落到地上,猶如完成了一次撐杆跳。奇班心有餘悸地回過頭,隻見汽車燃燒了起來,十幾個人在火中掙紮、哀嚎,他們大部分是沙民,當然,也有郡警和憲兵。這時候噴水救人已經來不及了,奇班怔在原地,眼睜睜地望著他的戰友與沙民一道變得焦黑,最後頹然跌倒。火光衝天,兩行眼淚從他眼裏撲簌而下,也不知道是被火熏的還是難過,他別過頭,靜靜地離開了……

秦依凝離開動車站,前腳剛回到城堡,後腳倫巴桑的電話便打來了,稱沙民爆發了,請求他們的支援。陳威知道後主動請纓,眾人都沒有阻攔他,他們覺得他是想博得倫巴桑的好感,真正目的卻是為了倫娜。

將沙民消滅之後,陳威和秦依凝便回到了城堡,他們告訴董強沙民已經進化了,一個老人便擁有超人的力氣,且已經會使用槍支精確射擊,不知道這樣下去藍郡會不會被它們占領。

董強聽後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就像布滿烏雲的天空,濃重得見不到一絲光亮。他感到自己的預言正漸漸演變為事實,藍郡被一股超自然力量滲透了,一切都在向最壞的方向轉變,而作為高層——塔呂鬆政府,他們不僅無動於衷,竟然還想逮捕為他們赴湯蹈火的電狼小組,真是顛倒黑白,令人憤慨。

董強對他們已忍無可忍,屢次想撂挑子離開,卻又無法抽身,原因很簡單,情報所早就斷了他的後路,這樣使得他隻有華山一條路可走。更糟糕的是,他的病情愈發嚴重,如果還不能找到雙魚玉佩,那他隻有死路一條。

沉重籠罩在房間上空,窗外的風沙毫不留情地拍打著窗玻璃,放眼望去,天地皆是一片黃沙,簡直可以用暗無天日來形容。

不知過了多久,董強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放到耳邊,聽了一會兒,渾身一振,問道:“他在哪裏?!”

陳威三人皆是一驚,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期望能從他口中得到好消息。

“好,我知道了。”過了一會兒,董強放下電話。

“什麽事?”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他。

董強的目光流露出狠色,說:“有人看到阿方貝了。”

“在哪?誰說的?”秦依凝問。

“那個盜墓賊的父親說的,他說阿方貝在教堂裏……”

四人輕而易舉地將阿方貝抓獲。過程是這樣的:四人由秦依凝駕車來到教堂外,此時據盜墓賊的父親通知他們不到十五分鍾,阿方貝還在教堂做禮拜。由於盜墓賊的父親今天恰逢來教堂為兒子祈禱,他認出了阿方貝,然後躲在角落裏,一邊密切觀察著對方,一邊給董強打電話。所幸,當四人趕到時,阿方貝還沒有離開。

陳威和董強都不便行動,他們隻能呆在車上,必要時提供火力支持,秦依凝則和徐小萱戴上武器,下了車,她們從教堂的後門進去,準備實施抓捕。

進了教堂,她們發現人不多,有利於行動。這時,一個貓在角落裏的老人便招呼她們過去,老人自稱是盜墓賊的父親,他要求秦依凝把槍借他,他要親手了結那個雜種的性命。

秦依凝讓他冷靜,董強囑咐她們要生擒阿方貝,因為後者有利用價值,等他們得到想要的東西後,他們才能把阿方貝交給他,不過秦依凝請他放心,阿方貝的生殺大權將由他掌握。

秦依凝觀察了一下四周,讓徐小萱到教堂門口放風,以防發生意外,自己則和盜墓賊的父親向阿方貝走去。阿方貝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念經,秦依凝和盜墓賊父親一左一右在他兩邊坐下,她用手槍指著阿方貝的腋下,低聲道:“跟我來。”

阿方貝把一張寬臉龐轉向她,他並不驚訝,仿佛早已料到會有今天,畢竟為巴欽克珠賣命肯定會得罪不少人,可當他見到盜墓賊父親那張熟悉的麵孔時,他才恍然大悟,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乖乖地站起來,在兩人的“護送”下朝教堂後門走去,徐小萱裝作不認識他們,等他們出了教堂才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此舉是防止被人跟蹤。

他們上了車,用傳統綁匪的做法把阿方貝的眼睛蒙住,繳了他的手機,然後驅車回到城堡。盜墓賊的父親稱此舉純屬多餘,因為他會親手結果阿方貝的性命,讓後者多看看這個世界也無妨。眾人聞之皆是一驚。

一切準備就緒,審問開始了,董強單刀直入,問阿方貝錦盒在哪裏,後者稱隻要放了他,那他就會帶他們去找。董強推測阿方貝料到他們不會輕易殺他,因此才會提出這個無理的要求,他讓陳威給阿方貝一點顏色看看。

陳威點點頭,磨了磨拳頭,重重地給了阿方貝一記右勾拳,阿方貝被打得口吐鮮血,暈頭轉向,然而,藍人隻是擠出嘲弄的笑容,仍然三緘其口。

“看來還不夠猛,換個方法試試。”董強咬牙切齒道。

“我也覺得。”陳威尋思道。

“用煙頭燙他。”盜墓賊的父親出主意。

阿方貝驀地打了個哆嗦,見狀,董強毫不猶豫地從煙盒掏出一根煙,點著,親自蹲到五花大綁的阿方貝腳邊,撩開他的下衣擺,吸了一口煙,讓煙頭變紅,然後對準阿方貝毛茸茸的腹部戳了上去,頓時,阿方貝渾身一抖,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董強問他招不招,阿方貝仍不打算開口,盜墓賊的父親一把奪過香煙,對準對方的肚臍眼,直直地戳了過去。這次的慘叫更甚,阿方貝四肢亂蹬著,滿臉的痛不欲生,他央求道:“別燙了……別燙了……我說……我說!”

眾人目之所及,阿方貝的肚臍眼已經流出了黑紅的血,秦依凝趕緊把頭撇開,不去看那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