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得到米婭的允諾,巴欽克珠滿意地離開了,他用個人意誌迫使對方屈服,這使他感到滿足。下一步,他將部署兵力,靜候目標出現,然後將其生擒。

誠然,他知道陳威是警方的人,此番來藍郡大概率是執行抓捕鏡像人的任務,因而是不便與他正麵交鋒的。巴欽克珠不打算像上次那樣到天龍大酒店外守候,那裏人多,有攝像頭,容易被警方抓住把柄;他決定利用李和平和米婭兩個誘餌來引蛇出洞,尤其是後者,既然陳威要找的人是她,那米婭一定有吸引他的地方,至於具體是什麽,巴欽克珠並不急於知道,他隻想將陳威生擒,那時真相自然會水落石出。他感覺自己大費周章地跟一個毛頭小子計較有失身份,但沒有辦法,對方已經成功挑起了他的怒火,他必須給他好看,以維護自己不容踐踏的尊嚴。

從米婭家裏出來,巴欽克珠給艾德打了個電話,可是對方沒有接,他猜測那廝一定是喝醉了,否則也不會不接電話。這個時候找艾德商量事情等於對牛彈琴,巴欽克珠轉念一想,幹脆明天再給他布置任務。

巴欽克珠之所以拉攏艾德,無非是看中他的背景。艾德的叔父是倫巴桑,這是眾所周知的,有了朋友的叔父這層保護傘,巴欽克珠的活動等於上了一層保險,雖說這層保險不是萬能的,但關鍵時期總會起到一些作用,譬如他以前所幹的一些勾當,倫巴桑其實都早有所聞,隻不過看在侄子的情分上,他沒有為難巴欽克珠,很多時候知是象征性地嚇唬一下他,好讓他的行為不要太出格,之後便不了了之了。事實上,倫巴桑倒有些忌憚巴欽克珠,他知道後者與塔呂鬆交情不淺,這樣的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否則遭殃的就是自己。

這就是藍郡的傳統,人情維係著一切,任何法律和準則在它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依靠人情建立起來的蠻橫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占據了社會的主導。

夏天畢竟是夏天,第二天雪便停了,天空呈現出被雪洗涮過後的寶石藍。

陳威三人起床後早早趕到了醫院,董強還在昏睡中,生命跡象一切正常,三人見狀鬆了一口氣。不久,護士來給董強量體溫,後者一下子醒了,見了三人,表情十分欣慰。他打起精神,給三人重述了一遍昨晚的遭遇,講著講著,他逐漸感到體力不支,三人阻止了他的講述,讓他好好休息。

然而,董強卻沒有這個打算,他詢問起昨晚以來任務有無進展,三人彼此交換著眼神,這一幕被董強看在眼裏,他幹笑一聲,說:“你們是打算把我排除在外嗎?我才脫離組織幾天?告訴你們,我上午就要出院,為了任務,我要做最後一搏。”

三人麵麵相覷。

董強向著秦依凝,問:“秦警官,你們是不是掌握了鏡像人的行蹤了,所以顯得成竹在胸?”

秦依凝點點頭,道:“我昨晚遇見它了。”接著把她的遭遇告訴對方,末了補充道:“我認為那隻是偶遇,要說掌握行蹤,自從狄狄巴圖死了以後我們便中斷了感應鏡像人的唯一線索。”

董強聽後陷入沉思,他望著雕花窗棱,雙手交疊在小腹前,蓋住下身的白被子映射出淡藍的光,過了片刻,喃喃道:“那不是偶遇。”

秦依凝脊背一涼,忙問:“你怎麽知道?”

董強把頭轉向她,隻見鏡片光線一閃,他說:“他的本體被陳威殺死了,這對他而言相當於失去了另一半,他要為他的本體報仇。由於你們——不,是我們,由於我們跟狄狄巴圖交流過,因此鏡像人腦中存有關於我們的印象,即便狄狄巴圖死了,它依然能通過這些印象追蹤並找到我們。我猜它始終躲在暗處,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以前是我們找它,現在反過來了,是它找我們——確切地說,是找陳威。”說著朝陳威投去嚴峻的目光,仿佛老師在念班裏最後一名學生的成績。他頓了頓,接著說:“秦小姐,你真以為是霍伊克救了你嗎?不是,隻是鏡像人不想殺你罷了。它要殺你,那它從街角拐過來的時候就會掏槍射擊了,而不是跟你侃大山。這說明它的目標不是你。不過,你也別沾沾自喜,因為它現在正極力壓抑自己的憤怒,把重心放在尋仇上,一旦它尋仇失敗,那它就會故態複萌,屆時濫殺無辜都是在所難免的。”

一股寒氣驀地從地麵升起,竄上病房的上空。陳威咽了口唾沫,說:“還好它不知道我住哪——可是,它是如何知道秦警官昨晚到外麵去了呢?”

“這就是它的能力所在,”董強的目光依然嚴峻,“我這幾天思考了一下,鏡像人既然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就說明它的生理構造是符合自然規律的,這個問題現在還不值得我們研究。你們看,它有思想,懂得買槍,懂看電影,懂得跟蹤人,還懂說話,從這些行為可以反映出鏡像人具備人類的基本技能,它的智力與人類大體相當。不過,可怕的是,鏡像人擁有刀槍不入之身,無論是從五樓高的地方跳下來,還是被子彈擊中,他都毫發無損,這些事實都是很駭人的,它說明目前階段我們還不能把它殺死,而它卻可以殺死我們。所以,要想完成任務,接下來必須製定殺死或者逮捕它的計劃。”

陳威聽完心髒不由得往下一沉,他想起在電影院與鏡像人交鋒的經曆,自己射出的子彈明明擊中了它的手臂,可對方連一滴血都沒流,董強也開槍擊中了它的背部,它也表現得像沒事人一般,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董強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接著道:“回到一開始的問題,鏡像人是如何知道秦小姐的行蹤的?我想它的大腦構造可能與我們不同,我們正常人——算了,不往開說了,這裏頭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講明白的,但你們知道它有超能力就對了。我沒有研究過它的構造,這些結論僅限於我的猜測,隻有等我親自解剖它的屍體才能下定論。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它是淩駕於人類之上的生命體,它的存在對人類而言既有好處,同時也有壞處。”說著頓了頓,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環視眾人。“還記得我給你們講的‘托依西’嗎?”

“記得。”秦依凝猛然想起在晦暗的古墓下的經曆,驀地打了個寒顫。

董強點點頭,“塔呂德正是利用托依西征服了外邦,但戰爭結束後,托依西開始禍害藍郡,這說明鏡像人的存在是有利有弊的——當然了,就目前而言肯定是弊大於利的。一千年前的人都懂得操縱鏡像人,現在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最後一句話引起了反響,秦依凝問:“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操縱它?”

董強略一沉吟,而後鄭重其事地搖搖頭,說:“我不敢肯定。但基於巴欽克珠賣槍給它的事實,這個可能是存在的,不過‘操縱’一詞我認為用得不是很恰當,畢竟它還是有思想的,改為‘受人指使’還差不多。”他在咬文嚼字。

“看來還是得從巴欽克珠身上找突破口。”陳威說。

秦依凝歎了口氣,無奈地對董強說:“倫府長昨天已經把巴欽克珠抓住了,但郡主把他保了出來。”

董強眉毛一挑,問:“這是怎麽回事?”

秦依凝把昨晚在警府的經曆告與他。

“正常,”董強聽後反應平淡,“這樣的人想都不用想,絕對是有靠山的。情報所現在又聯係不上,倫巴桑也奈他不何,我們隻有靠自己了……”說著閉上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快,他把眼睜開,說:“你們為什麽不去找郡主談一談?”

三人麵麵相覷,彼此交換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秦依凝問:“他會理咱嗎?”

“不試怎麽知道?”

“就怕這裏頭是個大染缸,我們這一茬子事兒沒解決,到時候又惹上另一茬子事兒,萬一讓他知道咱的行動,那不又成泄密了?”秦依凝考慮得很周到,說。

“他當然知道。堂堂一郡之主,怎麽可能不知道電狼行動呢?沒有不透風的牆,情報所沒告訴他,倫巴桑想必也會和他說的。”

話音未落,秦依凝的電話響了,她掏出來一聽,是倫巴桑,雙方互問了好,倫巴桑說:“我準備給你們轉移住址,在西沙德城堡內。過一陣子會有車來接你們,是一輛白色五人座的別克,以後你們就用這輛車吧。您看可以不?”

“可以。”秦依凝愉快地答道。

“好的。那就抓緊收拾行李。情報所有聯係你們嗎?”

“沒有。怎麽了?”

“他們也好久沒有聯係我了——不,他們從未聯係過我,除了那次派人來補充彈藥,不過我連人都沒見著。你們的彈藥還夠嗎?不夠的話我從警府抽調——誒,要不這樣,我借你們幾把衝鋒槍,憲兵用的那種,別小看它們,衝鋒槍的威力也是很大的。”

“可以呀。”

“好的。還有個事兒,董博士確定要來殯儀館嗎?如果要來我現在就讓人把屍體準備好。”

秦依凝把他的話轉述給董強。

“去,當然去!”董強不假思索地答道,他撩開被子,忽然注意到從褲頭伸出來的尿管,輕輕一歎,對徐小萱說:“讓護士來,把我的尿管拔了,我要出院!”

“噢,原來你們在一起啊!你看他身體怎麽樣了,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強。”一直等候在電話那頭的倫巴桑對秦依凝說。

秦依凝幹脆把手機遞給董強,董強對著電話說:“喂,府長,我現在就出院,麻煩你讓人把屍體準備好,然後讓那兩名幸存的大學生到警府等我,我有事要問他們。”

倫巴桑連聲答應。

董強掛了電話,環視眾人,說:“你們有事嗎?有事就忙自己的去,我隻要小萱陪我就行了。”

三人對董強的態度感到詫異,不知是否是在死亡的邊緣走了一遭的經曆令其豁然頓悟,總之現在臥在病榻上的董強已不再是之前那個咄咄逼人、高傲自大的生化學家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善解人意的老頭。陳威心裏湧上一絲對他的感激,他正想說自己要陪他去殯儀館,秦依凝趕在他之前說道:“這樣也好,博士,我們兵分幾路,效率就能提高。剛剛倫巴桑告訴我們他已經找好了住宿,我和陳先生回酒店收拾大家的行李,麻煩他當個勞力,完了我去打聽郡主的事兒,看能否見到他;你和小萱去殯儀館,這樣可以嗎?”

董強眉頭一皺,“又要換酒店了?”

“這次是在城堡內。”

“西沙德城堡?”董強脫口而出。

“嗯。”秦依凝對他的見多識廣已習以為常。

董強眸色一亮,“聽說西沙德城堡是藍郡達官貴人住的地方,我們應該住的是外堡,那裏通常承包給酒店。不出意外,塔呂鬆就住在主堡內。秦小姐,你收拾完房間就可以去找他了。”他打趣道。

這一消息令三人為之一振,對城堡的好奇使他們心生向往。陳威問:“藍人為什麽要建城堡?”

“那是六百年前的事了。當時的藍郡貴族為爭奪土地、糧食、牲畜而不斷爆發戰爭,密集的戰爭導致了貴族們修建越來越多的城堡,以守衛自己的領地。西沙德城堡是藍郡最大的城堡,自古以來為郡主所住。我們住在那,應該就不必擔心那幫藍葵來騷擾我們了。”他說到最後也顯得心有餘悸。

就在這時,隻見天色一暗,但很快又恢複了明亮,四人紛紛把目光投向窗外,眼尖的陳威發出一聲驚呼:“天哪!”

徐小萱緊跟著嚷道:“是巨蜥!”

三人連忙湊到窗邊一看,隻見一隻長著扇形翅膀的巨蜥在天空中盤旋,模樣與他們在紅灣鄉遭遇的大體相似。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觀望,有的還掏出手機拍照。

飛蜥飛行的速度不快,低著大腦袋,始終俯視著地麵,猶如一隻探路的猛禽。

突然,它伸出四足,像遊泳似的一蹬,一個加速,朝東南方向飛去,然後一個俯衝,消失在了三人的視野裏。不久,蜥蜴重新飛上了天空,隻見它的四足抓著一頭小驢,往西邊飛去。

“它……在幹嘛?”陳威目瞪口呆。

董強說:“我想可能是因為下了雪,那些巨蜥在草原上捕不到獵物,這隻蜥蜴冒險飛了過來……如果它回去告訴它的同伴這裏能捕到獵物,恐怕還有更多的飛蜥會湧入藍郡……”

巴欽克珠沒有忘記自己的計劃。

早上起來,聯係上艾德之後,他把對方痛罵了一頓,聲稱酒精能影響一個人的前途,尤其是像他這樣的年輕人。艾德答應痛改前非,並立即前往聖萊西修道院找他。

在那裏,他碰見了一眾藍葵,他們都是應巴欽克珠之邀前來商討要事的,其中不乏他的一些親信:羅裏和阿方貝。羅裏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地中海發型,長相看似隨和,實則歹毒至極,他以凶殘聞名,被奉為“魔鬼修士”。艾德曾親眼目睹他當街捅死了一個人,而後大搖大擺地離去,隻因對方被他們劫掠之後向警府報案;阿方貝年紀較輕,中等身材,寬臉龐,戴著厚厚的皮手套,此人掌管著藍葵的財務,以精明狡黠著稱。傳言巴欽克珠銷贓之後所得的利潤都要由他統一支配,看這筆錢是用於購買槍支還是獎賞眾人合適。另外,他還見到了普特,即聖萊西修道院的主人,慈祥的他盛情款待了他們,原因一是歡迎巴欽克珠被保釋出警府,二是表達對藍葵行動的支持。

在修道院的餐廳內,巴欽克珠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各位,近期有不少大西人湧入藍郡,他們惹是生非,散布流言蜚語,對藍神構成了褻瀆。我們作為藍神的忠實擁躉,這個時候應該站出來,鏟除奸邪,為民除害。我當著院長的麵,在這裏發誓,一定要把大西人趕出藍郡,還鄉親們一個安寧的環境,否則無顏再對藍神獻祭。其中一個大西人大家想必都見過,就是幾天前在倉庫裏被我羞辱的小子,他現在跑出來了,四處作惡,攪得藍郡不得安寧。為了藍神,為了我們的民眾,請舉起你們的酒杯,對藍神起誓——”說著端起桌麵的杯子,把酒緩緩地從鼻根倒下,隻見紅色的**沿著他長而彎的鷹鉤鼻從鼻尖處滴落,倒了約摸一半,他把酒一飲而盡,眾人紛紛仿效他的做法,齊聲高呼:“呼裏格!”

巴欽克珠滿意地放下酒杯,用熱毛巾揩淨鼻子上的酒,對幾個親信包括艾德和普特在內打了個手勢,一行人便離開筵席,往廂房走去。

在廂房內,艾德得知巴欽克珠的計劃是讓李和平和米婭充當線人,一見到陳威就立馬向守候在附近的打手報信。打手分為兩組,每組十人,兩人持槍,三人帶電棒,剩下的帶匕首,接到報信由四麵八方向中間圍攏,不讓陳威逃脫。把陳威製服以後,提前安排好的三輛轎車迅速啟動,把全部人載著駛向修道院,由院長吩咐底下的人打開地下室,把陳威關進去,之後轎車立即離開,以防給警方逮住馬腳。

巴欽克珠命艾德開車,艾德猶豫了一番才答應下來,巴欽克珠看在眼裏,惱怒地問他是不是酒沒醒,如果是就去藍河衝個澡再上來。艾德意識到自己的怠慢惹惱了巴欽克珠,於是連忙向他道歉,保證一定完成任務。

他沒有提起昨晚在警府偶遇陳威和秦依凝的事,因為很明顯,陳威和秦依凝是認識他叔父的,有了這層關係,他怎好公然與他作對呢?雖然陳威是他的情敵,兩人之間曾發生過衝突,可秦依凝昨晚已經向他保證,自己以後不再與陳威來往,他也答應不再刁難陳威,兩個年輕人之間的仇怨應該就此勾銷。然而,巴欽克珠卻給他出了難題,把綁架陳威的計劃提上議程,要求自己加入,這就令他進退兩難。他打算保持緘默,到時視情況再做打算。

這時,一個年輕的修士推開了廂房的門,掃了一眼裏邊的情況,慌裏慌張地闖了進來,普特正欲怒斥他的無禮,修士搶在前頭說道:“院長,他們捉了一個人回來了!”

眾人齊刷刷地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普特厲聲問道:“誰?你不懂得打報告嗎?”

年輕修士臉一紅,指著門外,說:“您……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巴欽克珠走到他跟前,輕輕把他推開,大踏步邁了出去,隻見他的手下正押著一個蓬頭垢麵的男子站在大門口,他定定地看了幾眼,這時,羅裏也跟了出來,後者一眼便認出男子是與鏡像人接頭的槍販,便把實情低聲告訴巴欽克珠。

巴欽克珠早有預料,他命人把槍販押到跟前,問:“你對郡警說了什麽?”

“啥……啥也沒說。”槍販的聲音在顫抖。

巴欽克珠從鼻孔冒出一聲冷笑,“撒謊可不是正確的選擇。”

槍販臉色發白,與巴欽克珠對視片刻,便立即招供了。

巴欽克珠露出輕鬆的神情,他說:“你害得我在警府受到了羞辱。你說,這筆債怎麽償還?”

槍販嚇得牙齒打顫,不知所措。

巴欽克珠轉向羅裏,說:“帶到地下室。”

很快,槍販被架進了修道院,普特在前麵引路,他領著眾人來到一張做彌撒的紅木桌前,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把它推開,隻見地板上露出一扇活板門,一個修士將其拉開,一道台階呈現在眾人眼前,台階向下延伸,直至被黑暗湮沒。羅裏打了個手勢,架著槍販的兩名藍葵把槍販推下了台階,後者剛想反抗,羅裏立馬掏出一把勃朗寧手槍,抵住他的脊柱,一碰到這件冰涼的器物,槍販便立刻默不作聲了。

巴欽克珠麵無表情地尾隨他們進了地下室,普特跟在後頭,最後是艾德和阿方貝,雖然受刑的是別人,可他們很清楚這種場合自己應當在場,否則就是對巴欽克珠的不尊重。巴欽克珠很注重禮節,任何對其不恭敬的人都會受到處罰。

地下室彌漫著一股酒精的氣息,想必又是那些慵懶的修士們偷偷溜進來喝酒。羅裏把燈打開,灰不溜秋的牆壁呈現在眾人眼前,地下室不大,地上堆著摞得老高的麵粉袋,幾個酒瓶躺在地上,掃把簸箕堆放在角落裏,那裏垃圾成堆。

普特沒有責罵修士,因為現在顯然不是時候,搞不好這裏從現在起會多出一具屍體。羅裏命槍販轉過身,他發現後者麵色慘白,眼神透著哀求,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巴欽克珠緩緩地踱至槍販跟前,問他:“你想說什麽?”

槍販泛白的雙唇上下翕動,哆嗦道:“求……求……求求你們……”

“我問你有什麽想對藍神說的,而不是這些廢話。”

槍販重複了一遍他的哀求。

巴欽克珠輕蔑地哼了一聲,對羅裏說:“把藍神的叛徒幹掉。”

槍販嚇得大叫一聲,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兩名藍葵沒有去扶他,任憑他大聲哭嚎,羅裏麵不改色地給手槍上好膛,用烏黑的槍口瞄準槍販的前額,他與槍販對視一眼,隻見一顆豆大的淚珠從後者的眼角淌出。

羅裏見慣了這種場麵,他沒有遲疑,扣動了扳機,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槍販登時倒在地上,鮮血濺了他一手。接著,兩名藍葵把槍販的屍體拖至角落,普特對他們說:“看看有沒有空的麵粉袋子,把他的頭套住,抬出去埋了。”

羅裏接過遞來的抹布,把手上的血拭淨,收好槍,迎向巴欽克珠,後者朝他投去讚賞的目光,說:“這隻是一個開始。如果我們和那個小子談不攏,到時可能還需你親自動手。”

眾人都知道他指的是陳威,脊背不由得一涼,普特撇開視線,不去看那具正在噴血的屍體,羅裏陰陽怪氣地答道:“沒問題。”然後大踏步地走上台階,得意洋洋地出去了。

眾人魚貫而出,艾德也匆匆地跟上去,巴欽克珠瞅著他的背影,麵露不屑。他很想斥責他,但考慮到他隻是一枚棋子,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此時地下室隻剩他和普特以及兩名處理屍體的藍葵,兩人等藍葵把屍體抬出地下室後,普特低聲問巴欽克珠:“你打算怎麽跟郡警解釋?”

巴欽克珠直視著他,答道:“不用解釋。”

普特知道他有這個魄力,便沒再追問,索性轉移了話題:“他把槍賣給了誰?”

巴欽克珠的眼神顯得諱莫如深,揚了揚一側的嘴角,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勸你不要太過頭。”

巴欽克珠挑起一道眉毛。

“你之前幹的那些買賣郡警多半都知道,但再怎麽樣都不至於掉腦袋,但這次不一樣——”普特頓了頓,神情陡然變得嚴肅,“跟你做交易的人很危險,整個大西洲都想幹掉它。塔呂鬆隻能保你在藍郡平安無事,出了這個地方,他也束手無策。我勸你要好自為之,不要卷進去。這件事有可能關乎到最高機密,如果事情最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那你就成罪人了!”普特儼然猜到了手槍的買家就是鏡像人,否則警方也不會破例把他的學生逮捕。盡管巴欽克珠憑借塔呂鬆的影響逃脫了製裁,可普特擔心這樣下去巴欽克珠會走向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