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聖萊西修道院的院長正在進行午間巡視,督促那些偷懶、無能的修道士們幹活。他檢查了聖物作坊的倉庫,檢查了為附近居民供應硬麵包皮的麵包房。他觀察了農產品園,檢查了裝滿橄欖、西紅柿、葡萄的竹筐,看它們光滑的表麵上有沒有傷痕。修道士們個個忙得像小精靈,但卻不像小精靈那麽開心,實際上他們很沉悶,絲毫沒有為藍神效勞必須具備的愉悅感。院長從長袍裏掏出一根長長的黑色方頭雪茄,在修道院內四處漫步,這樣到吃午飯時有個好胃口。
就在這時,他看見一襲黑衣的巴欽克珠進了修道院的大門,昨天剛來的門衛想把他擋在大門外,卻被他用一把左輪手槍指著腦門,嚇得門衛跪到地上祈禱。
院長普特身材瘦高,五官小巧得像猴子,塌鼻梁,棕色紐扣一樣的小眼睛。他年過七十,從容優雅,精力充沛,頭腦和過去一樣好使。巴欽克珠掌控藍葵之前,他受雇於藍葵的綁匪,為他們寫過講究的綁架信。
現在,他的修道院是黑市操縱者和走私販私者的大本營,這是包括藍人和藍郡方麵在內盡人皆知的,但是他的非法活動卻從來無人幹預,因為他是神職人員,人們覺得他為這個地區提供了精神指導,得到一些物質回報是理所當然的。
他款款地迎上前,對巴欽克珠露出神秘的微笑,說:“進來吧。你應該還沒吃午餐吧?”
“沒有。”巴欽克珠陰沉沉地答道。
普特俯視著地上的門衛,傲慢地說道:“起來吧!”門衛一骨碌爬了起來,巴欽克珠慍怒地掃了他一眼,把手槍裝進槍套,氣鼓鼓地與普特朝一座廂房走去。
巴欽克珠以前曾是聖萊西修道院的修士,那時的普特還隻是名不見經傳的神父,可時過境遷,一切都改頭換麵了,一個成為了神職人員的首領,一個成為了幫派的頭目。事實上,普特非常熟悉巴欽克珠,他曾利用他幹過一些走私和黑市買賣的勾當,兩人在修道院相處時都驚奇地在對方身上發現了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狡詐——這使他們都很得意。巴欽克珠在普特的指引下一步步成為了神父,更重要的是,他在他身上學會了除領取救濟款以外的一些謀生手段。離開修道院後,巴欽克珠把自己殘忍陰鷙的本性融入到他從聖萊西學會的技能當中,加上普特的指點,他逐漸成為了藍葵的旗幟,藍葵也在他的帶領下發展壯大。
然而,普特卻從不參與藍葵的行動,他更多地是擔任藍葵的“顧問”一職,遇到重大問題連巴欽克珠都會對他俯首貼耳。普特認為自己的身份不便參與到那些勾當當中,再怎麽說他也得在人們麵前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否則他的形象便會逐漸垮塌。
據說普特的祖父是紅人,因此他的相貌與藍人相去甚遠。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血液不夠純正,普特會刻意放低姿態,就像一些能在藍郡長時間立足的外郡人,低調並苟合藍葵是他們安身立命之本。
普特與巴欽克珠來到廂房裏,修士們聞訊給他們提前端來了菜,從中可以窺見普特奢靡的生活:一大盤凝膠狀魚盤、番茄鰻魚排、嫩馬鈴薯餃子和鬆餅,其中前兩樣都是由剛從藍河捕上來的魚做成的,味道十分鮮美。
盡管菜肴香氣撲鼻,可巴欽克珠卻沒有胃口,普特夾了一個餃子放進嘴裏,嚼了嚼,咕噥著問他:“有什麽事嗎?”
巴欽克珠深吸一口氣,說:“我有個人被抓了。”
“誰?”普特揚起一道白眉毛。
“蝦尾(代指槍販子)——出槍的。”巴欽克珠右胳膊肘撐在桌上,托著腮,說。
“被誰抓的?”
“郡警。”
“你底下有個小子不是警府府長的侄子嗎?讓他喊他放出來不就行了?”普特不以為然道。
“沒那麽簡單,”巴欽克珠搖搖腦袋,直視著普特的眼睛,“你知道蝦尾是怎麽被抓的不?”
普特的小眼睛轉了一圈,放下筷子,說:“要麽買家出賣了他,要麽買家被郡警抓了,要麽——”
“買家的手槍被警方撿到了,然後他們利用線人把蝦尾翻了出來;更糟糕的是,那小子把我供出來了。”
普特眉頭一緊,睜開小眼睛,目光驚恐萬狀,“郡警要來抓你?”
巴欽克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平靜地答道:“這是遲早的事。”
“那怎麽辦?買家究竟是誰?事情有這麽嚴重嗎?”
巴欽克珠從鼻子冷哼一聲,說:“誰知道是誰?我隻管收錢,其餘的一概不操心。壞就壞在那蝦尾,等他放出來以後,我一定要親手結果了他。”說著惱羞成怒地掏出左輪手槍,擱到桌上,把普特嚇了一跳。事實上,魯格手槍是巴欽克珠授意賣給鏡像人的,隻不過他不會對任何人承認這件事,就連此刻坐在他對麵的普特也不例外。
普特用眼角瞅著他的學生,試探道:“近來藍郡很亂,該不會是和那件事有關吧?”
“啥事兒?”巴欽克珠裝起了糊塗。
普特嘴角一咧,露出神秘的微笑,“你比我清楚。你要是想把那個怪物當成你的爪牙,那未免有點不現實。它確實狠,但我聽說它跟動物一樣,沒腦子,更不會搶錢啊!”
巴欽克珠一凜,感覺對方的目光比匕首還要鋒利,於是矢口否認:“你懷疑我在唆使它犯罪?哈哈,我要是有那個本事,現在就不坐在這兒了,郡警肯定滿大街追著我跑,還有閑工夫和你吃飯?哈哈,我倒是想把它招致麾下,供我差遣。”
普特不僅聽說了玫瑰餐廳殺人縱火案、淋浴店慘案和電影院槍戰,昨晚發生在警府的血案也通過小道消息傳入了他的耳朵,這麽一想,盡管巴欽克珠操縱著藍郡的軍火市場,但就憑鏡像人的喪心病狂而言,他斷定沒有哪個瘋子敢與它打交道,他忖道:“我估摸警府那幫豬頭沒有時間搭理你呢!”
“為什麽?”巴欽克珠抬起藍眼睛問他。
普特機敏地環顧四周,與一個剛好路過的修士視線撞上了,他狠狠地瞪了修士一眼,嚇得後者一溜煙跑開了,普特轉向巴欽克珠,壓低聲道:“昨晚——鏡像人——又出來了,聽說去了警府,打死了好幾個郡警!”
“我知道,”巴欽克珠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艾德剛剛給我報告了,他剛從他叔那裏出來,說倫巴桑正為此事焦頭爛額。哈,那小子雖然滑頭,但有一點好,那就是時不時給我通風報信,不然我怎麽可能沒有麻煩?聽他這麽一說,我倒是放心了,郡警這段時間多半不會來找我。那小子還跟我說啥來著?噢,昨天郡警開槍打死了幾個平民,說是被蜥蜴咬了,哼,這下他們麻煩事大了,搞不好名聲都會臭!”巴欽克珠洋洋得意地摸著半禿的腦殼。
“我知道,他們剛還在教堂舉行葬禮,不知道結束沒有。”普特抬腕看了看表,說。
與老師這麽一交流,巴欽克珠的心寬了不少,他夾起一塊鰻魚排放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見狀,普特也重新動起了筷子。
過了半晌,巴欽克珠說:“我有個朋友最近被外郡人騷擾了。”
普特的筷子僵在半空,心裏咯噔一響,問:“哪裏的人?”
“大西人。”巴欽克珠的目光流露出陰狠。
“怎麽回事?”普特又夾了一塊餃子,頭也不抬地問道。
巴欽克珠把與陳威的過節複述給他。
“藍郡就這麽大,以前我可沒聽說過有這號人啊,關鍵是槍法還準,身手不凡……真是警察嗎?”普特聽完流露出詫異。
“還有三個,一個男的,兩個女的,貌似都是警察,就是不知道是來幹啥的。”巴欽克珠的目光越過普特的瘦肩膀,落到角落的一盆曼陀羅花上。
普特放下了筷子,正色道:“我那些貨沒事吧?”
巴欽克珠知道他指的是從紅郡走私來的瑪瑙,不屑一笑,道:“你那算啥?用得著大西郡派人來嗎?”
普特仍然繃著臉,說:“那是為了什麽?抓鏡像人嗎?”
巴欽克珠努起嘴,不置可否。這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一個習慣,但凡遇到有違意願的事,他往往選擇用緘默代替回答,以此向對方表達不滿。見狀,普特趕緊低下頭,不去糾纏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隻見兩名修道士闖了進來,爭先恐後地向普特報道:“院長,郡警來了!”
巴欽克珠騰地一下站起身,正欲拔出左輪手槍,隻見倫巴桑帶著一幫郡警衝進廂房,郡警們手持衝鋒槍對準他,巴欽克珠知道已經遲了,手於是緩緩放下,倫巴桑衝他微微一笑,抬抬下巴,說:“你是巴欽克珠?有勞你跟我走一趟。”
巴欽克珠把視線投向普特,意思是讓他幫自己抵擋,普特會意,站起來,堆出一副笑臉,問倫巴桑:“究竟是啥事啊,府長,用得著您大駕光臨?”
“去了就知道了。院長,難道你也想來嗎?”倫巴桑語露輕佻。
普特嚇得不敢吱聲,倫巴桑一揮手,兩名郡警走上前,把巴欽克珠的手槍掏出來,然後一左一右架著他朝門口走去。
五人從古墓裏出來,巨蜥已經離開了,不過SUV卻被那群畜生鑿了個稀爛。陳威試著發動汽車,隻見一堆濃煙便從車底冒出,他趕緊把車熄滅,對眾人說:“車報廢了!”
“那怎麽辦?”徐小萱問。
“我讓他們派車過來接吧。”霍伊克說。
此時,雪越下越大,放眼望去,整個草原白茫茫的一片,遠處的山峰亦是白雪皚皚。除了霍伊克外,四人都凍得打起了噴嚏。
此時董強感到頭暈目眩,而警車又無法立刻趕到,徐小萱隻好鑽進殘破不堪的汽車給他取藥,得虧她身材嬌小,能在狹小的空間裏伸縮自如,很快,徐小萱便提著藥箱鑽了出來。事實上,自從聽說小組的三位成員都有各自的隱疾後,徐小萱便外出采購了一些藥品,放進藥箱內,以備不時之需,這一招現在看來倒是挺管用。她拿出碳酸氫鈉,給董強服上,過了一會兒,董強的頭暈有所緩解,可卻打起了哆嗦,霍伊克建議他到古墓裏避一避風,董強同意了。
霍伊克攙著董強下去以後,草原上隻剩陳威、秦依凝和徐小萱三人,秦依凝踏著雪,步履輕盈地走向徐小萱,說:“我突然想起那個藍人說的話,凡是下去過古墓的人,最後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了……這是真的麽?”
陳威立刻被她所吸引,不禁豎起耳朵,隻聽徐小萱說道:“應該不會的,姐,這可能隻是一個傳說,沒有人證實過……再說了,咱完不成任務不也一樣是死麽?”語氣竟流露出傷感。
起風了,雪花成片成片地從山峰的方向刮來,撲在陳威的臉上,激起冰涼的痛意。他說:“要死也是我先死。”
兩雙大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他,他走到她們跟前,慘然一笑,道:“我猜是碰過屍體的人會死,你們沒有碰過,應該不會。”
“那我寧可死了。你都死了,那我活著還有啥意思?”徐小萱撇撇嘴,說。
陳威心裏一熱,迎上她的目光,見她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心中的悲涼一掃而光。秦依凝這時插道:“誒,你和董強在下麵的時候為啥不回對講機?你知不知道我們差點就被蜥蜴捉走了?要不是我們跑得快,你現在早就見不到我們了!”秦依凝半嗔半怨道。
陳威眼珠子一轉,正色道:“我告訴你們是怎麽回事。過來!”說著示意她們跟他來。
兩人將信將疑地跟他邁出五米遠,陳威壓低聲對秦依凝說:“我聽到你的求救,二話不說就要上來,董強卻把我攔住了,說我這個時候出去就是送死。我一開始還挺感動的,可轉念一想,他的目的不就是要留一個活人給他抬棺蓋嗎?他隻有一條手臂能用,如果連我都死了,他別說把蓋子掀開了,怎麽從古墓出去都是問題!”
秦依凝感到冷風毫不留情地侵蝕著她背上的肌膚,她打了一個寒噤,朝陳威投去難以置信的眼神,“真有這事兒?”
“難道是假的嗎?你們知道他還說啥來著?”
“啥?”秦依凝和徐小萱異口同聲地問道。
“他說寧可讓我們都被巨蜥吃了,自己再出去,這樣巨蜥的肚子就被填飽了,他也安全了!”
徐小萱睜大雙眼,忿忿道:“沒想到他那麽自私!”
“你今天才看出來?我早就覺得這家夥心懷鬼胎,在利用我們給他找玉佩。我早就說過了,我們的任務是殺死鏡像人,而不是去找雙魚玉佩,鬼知道找那破玩意兒有什麽用!”
“我猜——他的目的還沒告訴我們,”徐小萱一本正經地說道,“搞科研隻是一個幌子,真實動機還不為人知,但我認為跟玉佩有關,否則他也不會下大力去尋找。誒,陳先生,有件事我想跟你們說……”徐小萱忽然壓低了聲音,見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的臉上,她說:“那天我在病房聽到他和一個叫‘李總’的人打電話——”
“‘李總’?我也聽到了,隻不過是在他的陽台上,剛剛我們還在下麵爭論這事呢!”陳威高聲打斷她,他顧不得秦依凝的警告,把和董強在墓穴裏的爭執一五一十地告訴二人。
秦依凝和徐小萱聽完麵麵相覷,沒想到董強竟然與情報所的人有聯係,難怪他對情況了如指掌,這下誰還敢相信他呢?不過,這一消息倒是令兩個女人稍感安慰,因為董強的這層關係意味著一旦任務失敗,那情報所的李總或許會看在董強的麵子上網開一麵;不過她們轉念一想,董強既然如此自私,到時候他會不會隻顧自己,把他們三人置之不顧呢?抑或,正如陳威所說,董強就是情報所的人,目的是利用他們完成任務,而後為了保密將他們處決?很有可能!
想到這裏,秦依凝和徐小萱都是脊背一涼。此時,冰冷已然穿透了作戰靴,使她們的腳凍得失去了知覺,耳朵在寒風的鞭笞下傳來刺骨的疼痛。兩人注視著紛紛揚揚的雪花,聯想到自己的命運,心裏油生出一股淒涼。她們不約而同地望向陳威,都在想:要是能和死在一起,那我也不枉走這一遭了。不過,她們心中都要各自的遺憾,這又使她們愁腸百結。
良久,陳威打破沉默,問:“董強有病嗎?”
“是的。他有尿毒症,隻有三個月的期限了……”徐小萱用憐憫的口吻說道。
陳威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股懊悔油然而生,令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果董強隻有三個月的期限,那他為什麽還要來執行任務呢?是為了給科學貢獻一份力量,還是另有所圖?從目前來看,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然而,陳威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董強的目的究竟是什麽——秦依凝和徐小萱也沒想出來,他感覺他們三個如同蒙在鼓裏的人,被董強牽著鼻子走,隻因他們之間掌握的信息量相差太過懸殊。
就在這時,隻見天色一暗,頭頂貌似有什麽東西飛過,三人同時抬起頭,隻見一隻巨鳥穿過漫天雪花飛了過來,發出瘮人的怪叫,陳威正欲細細打量,秦依凝忽然大吼一聲:“是巨蜥!它們回來了!”
陳威心裏一驚,隻見巨蜥形態怪異,翅膀呈降落傘狀,遠看就像兩把扇子;它張著大嘴,露出黃色的信子,森然的鋸齒狀獠牙上下摩擦;或許是體重太大,它飛得不高,像滑翔機一樣在頭頂十米高的地方飛行,四條粗壯的胳膊用力蹬著,儼然把空氣當成了水,模樣讓人聯想到了遠古時期的恐龍。
陳威徹底呆住了,他還沒見過如此可怕的生物,眼看飛天巨蜥就要朝他撲來,秦依凝眼疾手快,她掏出格洛克,對著蜥蜴的方向瘋狂地扣動扳機,也不知道開了幾槍,隻見蜥蜴發出一聲慘叫,貌似是翅膀被擊中了,在空中翻騰了一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撞向地麵,眼看就要撞向三人,這時,它卻順勢一個俯衝,伸出爪子,向三人爪去,三人趕緊臥倒,一陣疾風從他們頭頂掠過,巨蜥爪了個空,在低空滑翔了一段距離,然後降到地麵,緊接著,它迅速扭轉身子,怒氣衝衝地瞪著三人,咆哮一聲,爬了過來。此時陳威已經恢複了鎮定,他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伯萊塔,瞄準蜥蜴的眼睛就是一槍,隻聽“梆”的一聲脆響,子彈正中目標,巨蜥像失了靈的汽車,步伐陷入混亂,陳威乘勢追擊,瞄準它的前肢又是一槍,縱使它的前肢粗壯,但在子彈的衝擊下還是穿了一個孔,折了一條腿,巨蜥頓時栽倒在地,卻出於慣性向前滾動,三人趕緊閃開,這才沒有被它撞到。
就在這時,陳威身後傳來一聲吆喝,隻見霍伊克背著董強爬了出來,操著藍語,衝他們大嚷:“快來幫我!”
陳威不知所措,秦依凝趕緊翻譯給他。
“你要幹什麽?外麵危險!”陳威小跑著過去。
“他快不行了!我們得趕緊送他去醫院!”
“講大西語!”陳威急得嗬斥他。
霍伊克改用大西語複述了一遍。
陳威順勢望去,隻見董強麵色煞白,雙眼浮腫,口吐白沫,儼然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
話音未落,秦依凝忽然發出一聲尖叫,眾人順勢望去,隻見從山峰的方向又飛來一隻巨蜥,霍伊克見狀,惶惶不安地說道:“天哪,蜥蜴又來了!咱趕緊離開這兒吧,不然都得死!董博士也快不行了,在這裏待下去就是等死!”
“我們上哪去呀?!警車都沒來啊!”秦依凝急得直跺腳。
霍伊克瞟了眼天上那隻猛禽,神情陡然變得絕望,說:“警車就算來,他們也開不進來,這到處都是雪;還不如我們直接跑到路邊上,這樣他們載了我們就直接走了……怎麽,你們還想到古墓裏麵躲著嗎?那個向導剛剛沒死,是我用石頭把它砸死的,我怕它又複活,所以才背著博士出來的。你們知道麽,博士說他快窒息了……兩位,我們走吧,大不了我背著他,你們給我做掩護!”霍伊克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
不等秦依凝回答,陳威便問她:“火箭筒帶來了嗎?”
“帶來——”
“你快鑽進去拿,快!”
秦依凝不再猶豫,像隻小貓似的一溜煙鑽進報廢的SUV裏,四處搜尋火箭筒。眼看巨蜥越飛越近,陳威趕緊給彈夾裝填子彈,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尖叫,他回頭一看,隻見徐小萱被那隻負傷的巨蜥抓住了腳踝,想掙脫都掙脫不開。“救我!”徐小萱朝陳威發出絕望的呼救。
陳威二話不說舉起剛上膛的手槍,自信而鎮定地朝巨蜥的前肢連開三槍,饒是他才有這麽好的心理素質,三槍竟都彈無虛發,刹那間,巨蜥粗壯的胳膊被子彈硬生生地打斷了,猶如樹木被攔腰截斷,“哢嚓”一下掉落在地,巨蜥一下子癱倒在地,再也起不來。陳威匆匆走上前,隻見徐小萱的腳踝已經滲出了血。此時秦依凝正好取出了火箭筒,從車裏爬了出來,陳威連忙抱起徐小萱,衝秦依凝和霍伊克大嚷:“快跑!依凝,你來掩護!”
秦依凝見他抱著徐小萱,不禁怔住了,可危難關頭,她強迫自己回過神來,於是扛起火箭筒,緊跟在陳威和霍伊克身後,踩著雪,深一腳淺一腳地、無比吃力地向公路邊跑去。
老遠就能聽到巨蜥的怪叫,聲音尖厲而刺耳,令人毛骨悚然。陳威畢竟抱著一個人,跑不快,他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發現巨蜥離他們近在咫尺,幾乎一個俯衝就能將他們擒獲。“給它放一炮!”陳威心急如焚地回頭對秦依凝說。
“可——可是我不會用呀!”秦依凝把墨綠的火箭筒揣在手裏,手忙腳亂地搗鼓著,急得大喊。
“看到前部的插銷了沒有?”
“看到了!”
“向右提起來,拔掉!”
秦依凝照做,一個蓋子彈了出來,陳威匆忙之中瞄了一眼,說:“接下來——把前準心打開!”
“怎麽開呀?!”
“推那個蓋子!”陳威幾乎是吼道,因為餘光所見,天上那片黑影愈來愈近,而秦依凝笨拙的動作又令他心急如焚。
與此同時,一直跑在前頭的霍伊克突然栽倒了,連同董強兩個人一骨碌栽進雪地裏,想必是因為體力不支。陳威無暇顧及他們,所幸這時秦依凝誤打誤撞把蓋子推開了,前準心相應彈了出來,她二話不說便拿起火箭筒,扛在肩上,對準蜥蜴準備射擊,陳威見了,不禁大驚失色,連忙喝道:“你幹嘛?!方向錯了!”
秦依凝一看,火箭筒的頭恰好對準地麵,這樣發射隻會把自己炸死,於是她慌裏慌張地把火箭筒掉了個頭,陳威又催促道:“快點快點,沒時間了!把後蓋拔掉!把罩門提起來!看到紅色的按鈕沒有?那是扳機!摁扳機就行了!”
“你別說那麽快!我一下子咋弄得過來啊!”秦依凝被他這麽一催促不禁急得大嚷,她邊擺弄火箭筒,邊向上瞟著,此時巨蜥距他們不過五十米。
緊急關頭,陳威放下徐小萱,掏出手槍,對準蜥蜴連開數槍,不知是由於大雪擋住了視線還是別的原因,陳威這次竟然都沒能命中目標。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手臂也因為心態的起伏而劇烈抖動,他深吸一口氣,憑著直覺和經驗,他知道彈夾裏隻剩最後一顆子彈,如果這發沒能命中,那等待他們的將是怪物的獠牙利爪,眼看那張猙獰的獸臉越來越近,這下,陳威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刹那間,他隻覺右臂一震,一股後坐力搖撼著他,與此同時,子彈極速穿出槍膛,正中蜥蜴的喙,不過令陳威驚愕的是,蜥蜴卻安然無恙。
陳威的大腦一片空白,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在這時,秦依凝嚷道:“走開!”陳威回頭一看,隻見秦依凝扛著火箭筒對準天空,猛地摁下紅色按鈕,頃刻間,一枚炮彈穿膛而出,徑直朝巨蜥飛去。陳威失聲驚呼,導彈正中目標,頓時,空中火光四射,蜥蜴被炸得四分五裂,一股濃煙隨即在空中彌漫開。等煙霧散去,陳威看清巨蜥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雪地上七零八落的屍塊。
這一幕令負傷的徐小萱振臂高呼,要不是她腿腳不便,她肯定要跑去抱住秦依凝狠狠地親一口。霍伊克也是為之一振,一直癱坐在雪地裏等死的他此刻重新爬起來,把董強背上,對三人大喊:“咱快走,巨蜥是群居動物,它們還會來的!”
三人心裏皆是一驚,恰巧這時,草原上出現了幾個身影,霍伊克定定地注視了幾秒,饒是他眼尖,在漫天雪花之中居然能看清,他興奮得大嚷:“郡警來了,郡警來了!”
陳威大喜,連忙抱起徐小萱,秦依凝則協助霍伊克,扶住董強不讓他摔下背來,三人齊心協力,頂著大雪朝郡警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