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代理教練

新的一周,蘇啟言到吳江大學校射箭部和夏老師交接訓練工作。

夏老師是“逆風之翼”的常客,又是蘇啟言的老粉兒,能請到他,榮幸至極。本想隆重介紹一番,奈何蘇啟言兩年前離開省隊時改了名字,夏老師怕他不願意暴露身份,隻簡單介紹說,是個退役運動員。

二十幾歲是運動員職業生涯的黃金年齡,射箭運動員對體能的要求比其他體育項目弱一些,職業年限會相對長一些,退役年齡也會相對晚一些。夏老師說出“退役運動員”幾個字時,除了認識蘇啟言的幾個人,其餘人皆腦補出一位三十多歲,皮膚黝黑,一身腱子肉的大叔。

所以,當蘇啟言邁著隨意的步子出現在射箭部時,所有人都愣了。

光潔白皙的麵龐,配一身黑色運動裝,上臂和大腿被緊身的布料包裹著,隱約看出結實的肌肉輪廓。他習慣性地把雙手背在身後,雙腿微微分開,立在那裏,挺拔的身姿詮釋著年輕的活力。

做完自我介紹,成員們議論紛紛。

女生以花癡為主。

“好帥啊,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

男生則分為兩派,一派羨慕他的身材。

“我靠,這肌肉怎麽練的?”

一派對他表示質疑。

“這教練看起來比我們大不了兩歲,真是退役運動員?”

簡單的交談後,蘇啟言才發現任務的艱巨性。

大學社團本是學生自我管理的團體組織,雖然學校每年都有一部分的社團讚助金,但數量不多。而射箭部不一樣。射箭是一項具有潛在危險的運動項目,不可能隨便貼張靶紙就能練習,所以每年都有專門的場地管理費。反曲弓價格昂貴,有興趣又有能力加入射箭部的成員寥寥無幾。簡而言之,校方覺得這筆錢花得不值,決定解散這樣一個人丁稀落,浪費財力的社團。

射箭部的部長聽聞風聲去找校方求情,想試試還有沒有回旋的餘地。校方也並非不講理,他給學生分析了利弊。部長聽後,問如果射箭部能在校際運動會上為學校爭奪榮譽,是不是可以免於解散的命運。

校方何嚐沒考慮過這一點,隻是校射箭部因為沒有專業的教練指導,部員們的水平大都一般,根本不能和專業體育生相比,這個想法根本站不住腳。何況此時距離最近的校際運動會都還有一年,學校不可能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變更眼下的決定。

所幸射箭部長也不是輕言放棄之人,他懇切請求校方如果射箭部能在十一月低的“雲端杯”室外射箭冠軍聯賽中拿到名次,就證明他們有為校爭光的潛力,就請暫時留下射箭部。所以他們這一次報名的比賽,不是學習之餘的遊戲,而是關係到射箭部生死存亡的一場戰鬥。

蘇啟言聽完,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讓大家輪流打了三箭,果然,都是一群菜鳥。

不過,既然答應了別人,蘇啟言也沒想著再推托,當天晚上回去就連夜製定了訓練計劃。

校射箭部人員雜亂,成員們來自不同的院係,專業不同,上課時間不同,為方便訓練,他征求了大多數人的意見,把訓練時間集中在了下午和晚上。

第一次集中訓練是在周二下午三點。

阮阮有課,上完課趕過去時,剛好三點。

蘇啟言已經到了,在一邊整隊,一邊等陸續趕來的其他成員。

阮阮不屬於射箭部,隊伍中沒有她的位置,乖巧地站在他身邊。

林逸因為之前情侶射箭賽的事,和蘇啟言不對付,本不想參加訓練,無奈除了射箭部外再沒有其他場地練習,不得已加入了訓練。

見阮阮進來,林逸朝她打了個招呼。

蘇啟言不悅地皺起眉。

隊伍集合完畢,做了幾次熱身運動後,蘇啟言把大家召集起來,一板一眼地講解起最基本的預射要領。

他讓大家圍成一個圈,叫一名男生上前,配合他講解動作要領,每一步肌肉什麽狀態都講得很仔細、很專業。

校射箭場內,前方箭靶林立,蘇啟言站在人群中間侃侃而談,神情專注,不由讓她想起高中時那個不苟言笑的學長。

明明是一個人,她卻覺得判若兩人。從前的他沉默寡言,像電視上高冷的總裁,和他熱情柔軟的內心大相徑庭。而現在的他好像才是真正的他。她回想起幾天前,他在體育公園外對她說,我會回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天很藍,陽光耀眼,不知是不是喜歡一個人時會不自覺加上濾鏡,她總覺得那天的他,格外張揚,像個未經風霜的少年。

走神間,一隻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發什麽呆?”

“學長,和高中比,你真的變了很多。”

“我嗎?”蘇啟言一愣,看眼四周,眉毛一挑,“比如更受女生歡迎了?”

果斷正經不過三秒,她白他一眼,說:“更自戀了。”

“阮阮同學,你這是在吃醋嗎?”

誰吃醋了,她才不會因為他受女生歡迎吃醋呢。

等一下,他什麽意思,為什麽會覺得她在吃醋,難道她暗戀他這件事被發現了?

不能吧,她隱藏得很好啊。

“你難道沒有吃醋?”

她心虛:“我吃什麽醋?”

“你的專屬教練被這麽多人搶走,不吃醋?”

阮阮:“……”

好吧,她錯了,不是自戀,而是更厚顏無恥了。

訓練結束大約六點半。

十一月,天黑得早,一輪淡月爬到天邊,天色朦朧起來。

兩人往食堂走去,這個時間點,食堂人丁稀落,阮阮晃了晃手裏的飯卡:“想吃什麽,我請客。”

他沒跟她客氣,指指窗口的菜:“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兩葷一素,花了十塊錢。

果然還是食堂便宜。

兩人隨便挑個空座,邊吃邊說話。

“當教練的感覺如何?”

蘇啟言咬口饅頭:“心累。”

她聽說了射箭部和校方的賭約,問:“你覺得有機會拿名次嗎?”

他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隻艱難道:“不容易,部裏大多數人都沒受到過專業訓練,基本的推弓動作都做不到位,想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成績提上去很難。”

“一點希望都沒有嗎?”她聽出他話裏的話。她雖然不是射箭部的成員,但畢竟之前借用射箭部場地時認識了不少部裏的成員,有種感同身受的不舍。

“不知道。”他搖搖頭,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寫滿字的A4紙,“他們大部分人的弱點就是基本功不紮實,這是導致他們成績不好的根本原因,針對這一點,我給他們製定了對應的訓練計劃,隻是,就怕實施不起來。”

“什麽不順利?”她接過A4紙,仔細閱讀了一遍訓練計劃,每一天,每一周的計劃都有,循序漸進,詳細極了,而且看得出分配到每一天的訓練量都不大,甚至比當初他給她製定的那份計劃都輕鬆,她不懂,他在擔心什麽。

“那如果按照這個計劃訓練,就能取得名次?”

她天真地問。

蘇啟言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做美夢呢,‘雲端杯’聯賽再是業餘級別的,那也是匯聚了全國最頂尖的業餘弓手,怎麽可能隨便練十天半月就能取得名次?”

“那還是沒戲了。”

“差不多吧。”

“啊,怎麽這樣。”剛燃起的希望立刻被無情的澆滅。

他笑笑,見多不怪。體育競技本就如此,靠的就是努力和汗水,正確的訓練方式和長年累月的努力缺一不可,射箭部的成員底子太弱了,哪怕世界第一的教練也不可能讓他們短時間內提升那麽多。

不過,說起來,有個孩子可能還真有希望……

從食堂出來,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上,空中飄**著深秋特有的枯木氣息,廣播裏回響著文縐縐的散文詩。

周圍,涼亭裏,假山旁,成雙成對的情侶趁著夜色談情說愛,耳邊偶爾傳來幾聲調笑聲,洋溢著青春的曖昧氣息。

“哎,真羨慕這些大學生。”

蘇啟言突然發出一聲感歎,感歎完自己也愣了。

“後悔學射箭了?”

“從未!”沒有一絲遲疑,他答得那樣堅定。

她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一段視頻影像,堅定挺拔的少年站在萬人歡呼的賽場上,手持反曲弓,頭戴鴨舌帽,炫目耀眼,一往無前。她側首看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和視頻中的“蘇夢祁”真的是同一個人。

“那有什麽好羨慕的?”

是呀,那有什麽好羨慕的呢?

他回答不出。

射箭這條路是他發自內心義無反顧的選擇,有什麽好遺憾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那一對對漫步校園,月下相擁的情侶的的確確有種羨慕的感覺呢。

蘇啟言沒開車,從學校出來,一邊散步,一邊往逆風之翼走。

阮阮發來微信:對了,忘記問你了,你和林學長怎麽了?

事情是這樣的,下午訓練的時候,阮阮因為拿快遞中途回了趟宿舍,回來時,正好看到蘇啟言和林學長站在一起說話。

他還沒想好該怎麽回複,她又發來一條:我看你當時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字裏行間,滿是擔憂。

說起來也不是大事,負責買水的社員沒來,林逸便自告奮勇出去買水,結果買了一箱礦泉水和一杯奶茶回來。配料十足的超大杯奧利奧奶茶,阮阮的最愛。隻是還沒送出去,就被蘇啟言給攔下了。

“王詩詩,看見阮阮了嗎?”

“她去拿快遞了,怎麽了?”

“我給她買的奶茶,一會你幫我轉交給她吧。”

王詩詩正在練習推弓,聞言湊上前,撞下林逸胳膊,八卦道:“你和阮阮怎麽樣了,追這麽久,追上了嗎?”

說到這事林逸就鬱悶,自從情侶比賽輸給蘇啟言,他就願賭服輸,一直沒和阮阮聯係過,直到最近他才得知蘇啟言居然還沒對阮阮表白,兩人不過是普通朋友關係,心下驚喜,這次再次動起心思。

“還沒。”他有些喪氣。

王詩詩無語,囑咐兒子似的,說:“你這不行,追女生關鍵要快狠準,就你這送杯奶茶還讓人轉交,怎麽可能追得上人家?”

“你的意思是?”

“當然是親自交給阮阮。”

“可是……”

不等他可是完,一道冰冷的嗓音插了進來。

“不用了,阮阮最近剛把奶茶戒了,不勞破費。”

所謂睜眼說瞎話,不過如此。

“蘇教練!您……”

王詩詩話到嘴邊,又遲疑了,她左看看林逸,右看看蘇啟言,張大嘴,露出一個get到重大新聞的表情後,撒丫子溜了。

蘇啟言和林逸走到門外,避開眾人。

前者開門見山:“我記得你答應過我,不再糾纏阮阮,忘了?”

後者氣憤:“我那是上了你的當,你根本就不喜歡她。”

他愣了一下,覺得好笑:“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不喜歡她?”

“難道不是嗎,喜歡她為什麽不確定關係,就這麽名不正言不順地一直霸占著她?”

蘇啟言皺皺眉,有種還珠格格的既視感。

四、三、二、一,交通信號燈由紅變綠。

他想起下午和林逸的那段對話,莫名有點堵得慌,站在路口,喃喃重複著那個詞。

霸占?怎麽說得他跟強盜土匪似的,他霸占她了嗎?

沒有吧。

雖然他和阮阮確實經常在一起,但那也很正常吧。他們是朋友啊。從省隊出來後,她是他在外麵唯一熟悉的人。

他知道她暗戀他,但他能怎麽辦?總不可能指著她的臉,凶巴巴警告她,喂,你不能暗戀我。這也太……沒有禮貌了吧。

至於為什麽不喜歡看見林逸接近阮阮,當然是因為他不夠優秀,學習學習不行,射箭射箭不行,既不是高考狀元也不是世界冠軍,作為朋友,總不能看著她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沒錯,就是這樣,還說什麽他霸占她,明明是那家夥吃不到葡萄才跟瘋狗似的咬人。

呼,理順了。

舒坦。

他暢快地呼口氣,拿起手機回複:沒事,快比賽了,我對林逸進行了一番思想指導。

嗬嗬,神賽前指導。

阮阮坐在宿舍裏,一邊喝著奶茶,一邊和蘇啟言發著微信。突然,一陣金幣落地的聲響,高調的女聲響起——支付寶到賬,二十元。

阮阮迷茫了片刻,不等她打開支付寶看眼是誰轉過來的錢,蘇啟言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嚇得一個激靈,自從上次兩人因為一杯奶茶大吵一架後,她就有了陰影,生怕被他發現偷喝奶茶,當機立斷,按下拒接鍵。

蘇啟言:怎麽掛了?

阮阮:脫衣服了,不方便,有事嗎?

蘇啟言:沒事,剛支付寶轉你20塊錢,請你喝杯奶茶。

阮阮:……

學長,您是諸葛亮吧。

阮阮:嗚嗚嗚,蘇教練,對不起,我錯了。

蘇啟言:?

校射箭部不比職業隊,人員雜,時間亂,不可能每天都集合起來訓練。所以第一次訓練結束後,蘇啟言給所有人布置了一個任務,根據自己的時間安排,每人每天拿出半小時,練習基本的站位姿勢。

第二次集中訓練是在三天後的下午。本以為經過幾天的練習,站姿應該不成問題了,誰知蘇啟言趕到射箭部時,幾乎所有人都在以五花八門的站姿進行實射練習。

他皺皺眉,吹響哨子。

一些人回頭看了他一眼,但並沒有過來站隊。

“集合!”他提起胸膛一口氣,再次吹響哨子,大喊出聲。

不遠處的靶位前,包括宋池部長在內的十幾個男生終於回過頭來,麵向他。

宋池站在中間,旁邊是林逸,林逸再往是一個穿亮黃色運動服的少年。少年打著發蠟,拎著反曲弓,吊兒郎當地走過來:“蘇教練,我們今天練什麽?還是站位嗎?”

蘇啟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直覺告訴他,這熊孩子想找麻煩。

“把弓收起來,這節課用不到,繼續練習基本動作。”

少年勾唇一笑,轉頭望向一人:“怎麽樣,宋部長,我沒騙你吧。”

此時,部裏的其他成員開始陸陸續續趕來。

宋池神情嚴肅,走到蘇啟言麵前,問:“教練,能把您的訓練計劃給我們看一下嗎?”

當然。

這訓練計劃本來就是要張貼出來讓大家做到心中有數的,隻是上一次因為連夜趕製,時間太緊,有一些細節不夠完善,所以才沒給大家看。

“你去把它貼起來吧。”蘇啟言把打印好的訓練計劃遞給宋池。

宋池大體掃了眼訓練計劃,沒有行動:“教練,我覺得您這個訓練計劃有些問題。我們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要比賽了,可這份計劃卻讓我們花費三分之二的時間去單純地練習基本的站姿和預射。”

說著,他把訓練單舉到胸前指了指。

眾人聞言,挨挨擠擠地湊上前,看完訓練計劃後,先是竊竊私語,繼而變成質疑。

“這訓練計劃不科學啊。”

“是啊,馬上就比賽了,這不是浪費我們的時間嗎?”

還有人朝蘇啟言喊話:“蘇教練,這次比賽關係我們射箭部去留,您有把握嗎?”

蘇啟言站在人群中,薄唇抿成一條線。

這時,阮阮也到了,看著聚在一起的人群,心下一跳,穿過人群,挨到蘇啟言身旁,低聲問:“發生什麽了?”

然而,不等她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為首挑事的少年便再度開口一,“他當然有把握,隻不過是有把握我們拿不到名次。對吧,學姐。”說著,少年將目光帶向阮阮。

“啊?”她懵了一下。

她和這個少年並不熟,上次訓練才第一次見麵,突然被cue,有點驚訝。

“哈,別裝了,那天在食堂,我可都聽到了,蘇教練說我們底子差,不管怎麽練,都不可能在一個月內把成績提上去,擺明了瞧不起我們。”

少年坐在一張桌子上,姿態隨意,表情傲慢。

他名叫許念遠,大二年級數學係在讀。阮阮聽說過他,據說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家裏托關係走後門才進的吳大,入學一年,就因為打架被嚴重警告過一次,留校察看一次。玩反曲弓有一年了,部裏的訓練沒參加過幾次,成績倒還不錯。

“蘇教練,您自己說的話,想否認嗎?”

許念遠是京地人,“您”是慣稱,口中稱著“您”,話裏完全沒有一絲尊敬的意思。

“我是說過這話。”蘇啟言沒有否認。

周圍一片議論聲。

“照您這麽個訓練法,能拿到名次才怪吧。”許念遠臉上掛著不屑的笑意。他被眾人簇擁著半坐在桌子上,一條腿抬高蜷起,踩著桌子邊緣,一隻胳膊撐在膝蓋上,頗有種黑幫大佬的派頭,他想了想,繼續道:“依我看,您要麽是學校派來的奸細,要麽就是巴不得我們射箭部散了,射箭場拆了,好提升下您射箭館的生意。”

這位同學,你戲未免太多了,殊不知您的蘇教練早就對“逆風之翼”的絕望了吧?

宋池身為部長,打圓場道:“教練,我覺著您可以調整一下訓練計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實射訓練上。”

然而,在這一點上,蘇啟言態度堅決,寸步不讓:“沒有紮實的根基,樹隻會越長越歪,讓肌肉保持錯誤的記憶隻會讓成績越來越差,有些事本來就不是一兩天就能看出成果的。”

“是,您的訓練方式放在長遠來看或許更有用,可我們目前的目標是一個月後‘雲端杯’聯賽。”

蘇啟言不說話了。

阮阮趁機插話進來:“各位,射箭是一項靜力運動,隻有動作標準,才有可能打出更好的成績,請大家相信蘇教練。”

話音未落,周圍又是一波新的摻雜著八卦動態的議論。

“上次我就想問了,這妹子是誰呀?

“不太清楚,跟蘇教練一起的,可能是他女朋友吧。”

“怪不得要幫著他說話。”

阮阮:……

半小時過去了,大家還在喋喋不休,宋池想讓蘇啟言調整訓練計劃,可後者完全不讓步。

“這麽吵下去也沒用。”許念遠清清嗓子,又一次開口,“蘇教練,您不是退役運動員嗎,不然我們比一次吧,十八米箭道,十隻箭。如果我贏了,勞煩閣下去跟夏老師請個辭,如果我輸了,就離開射箭部,如何?”

這個建議一提出來,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業餘弓手挑戰職業弓手嗎?這賭約有趣。

少年紅衣張揚,看向蘇啟言的目光毫無懼色。蘇啟言的實力如何,這裏的很多人都在之前的情侶比賽上見識過。但是,許念遠的實力卻也不容小覷,雖然玩反曲弓時間不長,但卻是唯一一個擊敗過葉舟洋的人。葉舟洋什麽人,連續兩屆“雲端杯”積分榜前十的選手,部長池宋完全不是其對手,所以這兩個人比,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

現場劍拔弩張。

所有人都在等著蘇啟言應戰。

但出人意料的是,蘇啟言拒絕了他的邀戰:“我不會和你比,因為你還不配。”

許念遠沒想到蘇啟言不但拒絕了他,還給了他一個這麽大的難堪,氣得從桌上跳下來,大步走到蘇啟言麵前,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蘇啟言聲音淡淡:“沒什麽,怕你輸得太慘哭鼻子。”

“你!”許念遠血性十足,哪能聽得來這種話,衝上來就要把蘇啟言暴揍一頓,還好被宋池及眾人死死拉住,“放開我,有本事打我啊。”

阮阮幾乎在一瞬間擋在蘇啟言和許念遠中間。

蘇啟言愣了一下,伸手把她拉回來。哂笑一聲,幼稚,然後對眾人說:“訓練計劃我不會更改,讚同我的計劃訓練的可以跟著我繼續訓練,不讚同的請自便。”

大家麵麵相覷,誰也沒先動。

宋池是大四學長,和蘇啟言同歲,做事穩重些,他思考了一會,說:“對不起,蘇教練,我還是不太讚同您的訓練方法。”說完,拿起反曲弓,走到靶位前,進行實射練習去了。

眾人見部長行動,也都紛紛開始站隊。

不一會兒,射箭場內的靶位前全都站滿了人。

蘇啟言身邊隻剩了一個孤零零的阮阮。

他似是自嘲地笑笑,聳聳肩,對阮阮說:“走吧,看來這裏已經不需要我了。”

從射箭部出來,兩人沿著操場散起步。

“對不起。”

要不是她答應體育老師拜托他來做代理教練,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她為此而愧疚,更為剛才沒能幫他說上話而愧疚。

“傻了吧你,又不是你的錯,你說什麽對不起。”

她心裏悶悶的,仿佛剛才受了氣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你為什麽不答應和許念遠比賽,幹嗎贏了他,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他好笑地看著她:“你是氣糊塗了嗎?我一個職業運動員,又是教練,跟一個學生較真,才是真的有失顏麵吧。”

好吧,確實如此。

見她還悶悶不樂,他出聲安慰:“別不開心了,反正你們夏老師給我錢也不多,我樂得輕鬆。”

“可是……”

“好啦,別可是了,走吧,我請你喝奶茶。”

阮阮:“……”

怎麽又是奶茶。

回到宿舍,阮阮打開漫畫書,心不在焉地翻了兩頁,腦子裏都是白天的一幕。

蘇啟言像個犯人似的被眾人圍在中央議論紛紛。

他平時看起來懶散隨意,可她知道,他內心其實是個成熟穩重的人。可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了他也隻比射箭部的那些人大不了兩歲的事實,同樣血氣方剛的少年,同樣也有自己的驕傲。

她越想越替他委屈,想來想去做了一個決定。

晚上九點,夜幕降臨。

她站在校射箭場外,剛才她去男生宿舍找宋池,上去叫他的室友告訴她,宋池還在射箭場訓練。

轉道來到射箭場,推開門,偌大的場館內,隻剩一人。

她一眼便看見了靶位前的宋池。十八米的箭道,尖銳的箭頭筆直地飛去,破風聲後,正中圓心。

她遠遠站著,等對方手上的五隻箭全部射完後,才上前叫他。

“宋部長。”

他回頭,有些意外:“阮阮?這麽晚來射箭部,有事嗎?”

“宋部長,我有話對你說。”

“有什麽話,說吧。”宋池待人溫和,紳士地搬來凳子。

她扭頭看了眼箭靶,那裏顯示著宋池剛才五隻箭的成績,除了一個七環外,另外四支箭都拿到了九環或十環的好成績。

她頓了頓,深呼吸一次,鄭重道:“宋部長,我想和你比一場。”

“你說什麽?”

“一個星期後,我想和你比一場射箭,如果我贏了,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蘇教練的訓練計劃。”

宋池吃了一驚。他是聰明人,剛才看到她的時候,就隱約猜出她來這裏的目的大概和蘇啟言有關,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他先前看過她情侶射箭賽的成績,知道她實力的,雖然兩個月來應該有所進步,但想打贏他,似乎還是有點天方夜譚。

“你知道我們的差距。”

“我會努力的!”

哪怕一點點機會,她也想試試。

那是他熬夜做出來的訓練計劃,打印出來整理好的成品稿看似簡單,卻不知費了他多少腦力,多少心血。她是見過那份手寫初稿的,勾勾畫畫,不知用了多少時間,多少精力,怎麽能說否定就否定?

“那如果你輸了呢?”宋池問。

“如果我輸了,就請部裏所有人吃飯。”

他一愣,看著目光灼灼的學妹,忽然有點羨慕蘇啟言。

鑒於和宋池的賭約,阮阮決定認真練箭。

接下來兩天,沒課的時候就往“逆風之翼”跑,去了也不偷懶,不僅完成了蘇啟言製定的訓練計劃,還主動把訓練量翻了倍。

蘇啟言對她這股不平尋常的勁頭起了懷疑:“你最近打雞血了?”

她正在站在靶位前練習距離撒放,聞言手一抖,直接脫靶。關於和宋池打賭這件事,直覺告訴他,蘇啟言罵肯定會她,所以沒敢把這件事告訴他。她一邊走到環靶前拔箭,一邊心虛又不失敷衍道:“認真練箭還有錯了?”

“認真當然沒錯,但你這明顯是拚命吧。”他走上前,拉過她的胳膊,解下她胳膊上的護臂。

藕白的小臂上有一片青色的淤痕。

很明顯是被弓弦打傷的。

她練反曲弓時間不長,不可能做到每一次撒放都百分之百動作規範,偶爾傷到手臂也屬正常,但能形成這麽一片淤青,足以看出她有多努力。

她有些尷尬,故意避重就輕:“這個護臂有點小了。”

他看著她的傷,以前在隊裏的時候,這種傷是家庭便飯,他受得多,看得更多,但讓他覺得觸目驚心,這還是開天辟地頭一次。

“跟我來。”他說。

“去哪兒?我還沒練完呢。”

“休息一會兒。”

“我不累。”

“我說累就累。”

呃,好吧。

她跟著他,走進熟悉的臥室,看著他從熟悉的抽屜裏拿出熟悉的雲南白藥,然後去洗手間把手洗幹淨了。

他讓她坐**,把胳膊伸出來,擠了一些白色膏體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然後攤開手,掌心貼上去,一點點塗勻。

他的動作很輕,讓她有些癢,她咯咯笑起來,往後抽了抽胳膊。

“別動!別笑!”他嗬斥一聲。

她乖乖伸回胳膊,努力憋著笑。

她屬於微胖型的姑娘,小臂肉肉的,帶著少女特有的滑嫩。他輕輕揉搓著,腦子裏突然回想起他第一次教她射箭,她胸口受傷的情形,想必那裏……

我去,他在想什麽!

蘇啟言,你是流氓嗎?

趕緊忘了那個畫麵,想點別的。

他使勁晃晃腦袋。

“你怎麽了?”她疑惑。

他有點心虛,低著頭:“沒事。”就是腦子有點進水,甩甩。

“蘇啟言,想不到你塗藥的手法真好,滑滑的癢癢的,一點也不疼,比我自己塗得都細致。”

他哈哈一笑,連忙跟著轉移話題:“你這話是真心的嗎?”

“當然,就是那次,你還記得嗎,我剛開始學射箭的時候,空弦撒放,結果把胸口彈傷了……”

笑容定住。

腦中再度浮想聯翩……

停!

打住!

他這是怎麽了!

他鄙視自己!

“我自己塗藥的時候……”

還說?

他忍無可忍:“閉嘴!”

她呆住,無辜地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怎麽了,學長,我惹你生氣了嗎?”

他也愣了,氣沉丹田,長呼一口,說:“沒事,最近有點上火。”

“哇,你耳朵好紅,我爸媽說,中醫裏上火的一個表現就是舌苔發黃,耳朵發紅,你好像真的上火了。”

姑娘,他是不是真的上火不知道,但我們懷疑你在玩火。

因為手臂的淤傷,蘇啟言讓她休息幾天。

和宋池的賭約漸近,她哪敢休息,可不管她怎麽求蘇啟言,他都不同意她繼續,非要等她淤青退了再說。

奇怪,之前她又不是沒被弓弦傷過,也沒見他這麽小題大做,這一次是怎麽了?

不想那麽多,整個吳江市又不是隻有“逆風之翼”一家射箭館。

校射箭場那邊是不好意思去了,打聽半天,最後鎖定了市中心的一家射箭館。

這家射箭館名叫“穿雲行”,是除了“逆風之翼”,離吳江大學最近的一家射箭館,即便如此,打車過去,也要差不多一小時。

剩下的半個多周,她不是在上課,就是在“穿雲行”打開練箭或者在來回“穿雲行”的路上。

大學城位置偏僻,她不敢回來太晚。所幸大三課不多,除了周一下午有節三點半到五點的課之外,其餘課程都集中在下午三點之前。下課過去,晚上七點打車回來。為了節約時間,晚飯都是在來回路上解決的。

她把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如此以來,和蘇啟言聯係的時間就少了。

逆風之翼,蘇啟言做完定點撒放,坐在椅子上休息。

他拿出手機,習慣性打開微信。阮阮的頭像是她自己畫的漫畫版自畫像,淡棕色卷曲的頭發,活潑俏皮的高馬尾,胖嘟嘟的腮幫子,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點開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還是大前天的,她發的一個哭唧唧的動態表情,而它的上一條則是他發出去的語音:你給我好好在宿舍養傷,沒得商量。

截止到現在,他們之間再沒發過一條信息。

自從蘇啟言在大學城“安家”,兩人之間唯一一次切斷聯係還是上次吵架的時候。

說起來蘇啟言平日很少主動聯係阮阮,大部分時間都是她主動找他玩,如果哪天太忙來不了也會微信騷擾他一下,一會一個冷知識鏈接,一會一段搞笑視頻,搞得他有段時間簡直想把她拉黑。現在突然兩天見不著她,接不著她電話,甚至連微信都收不到一條,心裏還有點空落落的。如果不是葉舟洋轉告他,今早還在學校見過她,他都懷疑她被人綁架了。

“到底再忙些什麽,比我這個老板都忙,連發條微信的時間都沒有嗎?”他低著頭,自言自語。

葉舟洋打完一輪停下來,一邊仰頭喝水一邊瞥他一眼。

說蘇啟言忙他信,畢竟他每天給自己安排的訓練計劃不少,但要說蘇老板忙,那世界上就沒閑人了。

他退出微信,打開一個名叫妙漫屋的漫畫APP,在我的書架孤零零收藏著一本漫畫——《丘比特之箭》。

上次他無意中從她的粉絲程小諾口中得知,她換了平台,開了新作品,就找了過來。說起來,她隱藏得也夠深的,他悄摸混進讀者群,花了不少大洋才問出來。

這是一部關於射箭題材的少女漫畫,講的是一個叫朱綿綿的高一女生暗戀校射箭部學長蘇小言的故事。

他連夜看完,當時就笑了。怪不得藏著掖著,這明顯就是以他們兩人為原型的故事,而且是她意**的一個白日夢。故事裏的男主好巧不巧也同樣暗戀著女主,並且還做了很多蠢事,譬如趁女主睡著偷親她,腦補女主討厭他,以及為了女主公然挑戰射箭部第一弓手,簡直不要太幼稚,也不知是不是這兩年追她漫畫太多習慣了的緣故,他居然覺得還挺有意思。

這本漫畫成績不錯,一路爬升,就在上個星期,進入了暢銷榜,雖然在榜末,但漲勢喜人。唯一讓讀者耿耿於懷的是,上一周的更新截止在了女主自覺暗戀失敗,放棄男主,去找男二的劇情節點上。讀者們一邊操著親媽的心,對男主恨鐵不成鋼,一邊在瘋狂催更,期待男主早日覺醒。

這部漫畫是周更的,每個月提前交給編輯四話,審核通過後再慢慢放出來。他看了一下,沒有加更,說明她應該不是突然接到任務趕畫稿,那她在忙什麽呢?

葉舟洋走到靶位前,取了箭回來,一邊整理箭筒,一邊隨口問了句:“老板,你覺著沉溪姐和她男朋友般配嗎?”

蘇啟言正心煩意亂,也隨口回答:“般配般配。”

葉舟洋聞言,臉色明顯一沉。

蘇啟言托著下巴沉思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麽:“葉舟洋,你說一個暗戀你多年的女生突然不聯係你了,這說明什麽?”

葉舟洋明白他的意思。葉舟洋和校射箭部關係不錯,射箭部最近發生的事以及阮阮和宋池打賭的事,他全都知道。兩天前,阮阮跑來問他除了逆風之翼,最近的射箭館在哪裏,還讓他對蘇啟言保密。他本來是想把這件事告訴蘇啟言的,但現在他忽然不想當這個奸細了。他微微眯起眼,報複性一笑:“簡單,說明她另有新歡了。”

“……”

蘇啟言愣了一下,隨即腦子裏浮現出《丘比特之箭》最新一話的情節,重重一點頭:“在理!”

看看時間,兩點五十。

他抓起車鑰匙:“我出去一趟。”

“捉奸。”啊呸,“把關!”

葉舟洋:“……”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不,這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蘇啟言剛到吳江大學就看見阮阮從學校裏出來。他搖下車窗,探出頭去,想叫住她,猶豫一下,放棄了。

她穿著運動服,背著弓袋,招手叫了輛出租車。

和想象中的情況有點不一樣。

他有點奇怪,決定跟上去看看。

他發動車子,不近不遠地跟在出租車後麵。出租車左外,他也左拐;出租車右拐,他也右拐。

這次真搞得跟捉奸似的了。

大約四五十分鍾後,出租車停靠在路邊,阮阮從車裏出來,進了一間藥品超市。蘇啟言跟在後麵也進去了。

阮阮在導購的引導下,拿了一盒雲南白藥膏。

結賬的時候,她看向身後的貨架。奇怪,是她的錯覺嗎,怎麽老是感覺有人跟著她。

一排貨架後麵,蘇啟言豁然縮回腦袋。

穿白大褂的導購過來,問他需要什麽藥。

他伸出一根手指貼在唇邊,微微一笑,做個禁聲的動作。

蘇啟言長得好看。導購員是個年輕的小姐姐,不由紅了臉。見導購不走,它怕又要問他需要什麽,便隨手從貨架上拿了兩盒藥。

導購看著他手裏的藥,愣了。

阮阮正結完賬出去。蘇啟言見狀迅速跑到前台,掃碼付款,快步跟出去,留下身後導購小姐姐一臉惋惜狀:“長這麽帥,可惜了。”

出了藥品超市,阮阮順著人行道過馬路,進了對麵一間購物廣場。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隔太遠聽不太清楚,隻隱約聽見她最後一句話:“好,我已經到了,進去等你。”

她上了電梯。蘇啟言站在電梯外,看著電梯停在了七樓。轉頭去看旁邊的樓層指示牌。七樓,健身房,台球室,“穿雲行”射箭館。

他坐電梯上去時,阮阮已經不見了蹤影。他饒了一圈,最後壓低帽簷,走進了“穿雲行”射箭館。

果然不愧是開在市中心的射箭館,規模之大,簡直是“逆風之翼”的四五倍,他轉了一會兒,在一間三十米箭道間裏發現了阮阮的身影。她剛穿好裝備,組裝好反曲弓。正要嚐試著打一箭時,手機又響了。她放下弓,接起電話,一邊講著,一邊從房間裏出來,朝射箭館正門走去,像是去接什麽人。

蘇啟言躲進視線死角,果然,過了一會兒,就見她和一個男人並肩回來了。那男人戴著鴨舌帽,捂著口罩,即便如此,他也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傅孟澤?

什麽情況?

他怎麽會來這裏?

“摘了吧,大明星,今天老板組織了一場室外射箭賽,這會兒大家都去頂樓比賽去了,沒人。”

傅孟澤拉下口罩緩口氣:“呼,熱死我了。”

傅孟澤隨手接過,開玩笑:“這地方也太遠了,不行你得加學費啊。”

“沒問題,傅老師。”阮阮笑笑。

最近她一直在這間射箭館練箭,可練了這幾天成績一直沒什麽起色。以前這種時候,都是蘇啟言在一旁點撥她一下,但現在她是瞞著蘇啟言來的,不好跟蘇啟言說,便想到了傅孟澤。

傅孟澤自從省隊退役後,就一直在忙新專輯上線的事。她起初也沒想著他能答應,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他有沒有時間指導她一下,沒想到他居然爽快地答應了。於是,兩人約定好今天在這裏見麵。

“傅老師,那我們就開始吧。”

傅孟澤咽下一口水,蓋上瓶蓋:“先打一輪給我看看。”

新人經過最初兩三個月的接觸學習後,很容易進入瓶頸期,此時的瓶頸期和練過多年的老弓手的瓶頸期不一樣,有時隻需要一點技術上的指導,就能很容易克服,進入下一個成長階段。

傅孟澤是職業弓手出身,很快就看出阮阮的問題。他一邊講著她的問題,一邊拿起反曲弓演示。

房間的牆是透明玻璃的,蘇啟言坐在休息區,遠遠看著。阮阮聽得很認真,複雜的地方,還從背包裏拿出筆記本寫下來。她最近真的很奇怪。他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對射箭這麽上心,但那樣認真刻苦的她,是他不曾見過的,讓他心動。

一個教,一個學,大約練了一個半多小時,兩人都有些累了,從裏麵出來,到休息區準備喝點東西。

這裏的休息區是那種被木板隔開的帶小垂簾的隔斷間,這會兒沒什麽人,兩人隨便挑了一間,點了兩杯咖啡。

傅孟澤喝了一口冰咖啡,大讚一聲:“爽!幸福就是隨時隨地能喝上咖啡!”

運動員對飲食要求極高,不僅要控製體重,還要以防一些刺激神經的物質攝入,所以煙、酒、咖啡等都是有嚴格限製的。想起剛認識時,兩人一起喝咖啡,當時傅孟澤因為第二天有比賽,隻能看著她喝。

阮阮想了想,拿出筆記本,翻到某一頁,問:“你覺得我現在有可能打出這個成績嗎?”

傅孟澤把本子拉過去,掃了一眼:“這是宋池的成績?”

她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這事?”

他神秘一笑:“這你就不用管了。”

不用猜,肯定是司羽說的。

“怎麽樣,你感覺有希望嗎?”

“很難,幾乎不可能,除非有奇跡發生。”他搖著頭,“你這也太衝動了,就算是打賭也得找對人啊,你們的差距太大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打敗他。我勸你趁早別比了,不然肯定給人看笑話了,他對你是絕對的碾壓。”

“可我不想讓學長的心血就這麽被人否定,而且說不定就有奇跡了呢,萬一到時候宋部長拉肚子認輸呢。”

阮阮:“……”

不帶這麽諷刺人的。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傅孟澤看看時間,準備撤了。

阮阮送他到射箭館門口,再三道謝。

他擺擺手,嘴裏說著沒事,走出幾步,卻又折回來,撓著鼻子問:“那個,你知道司羽喜歡什麽樣的禮物嗎?”

阮阮一愣。

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傅孟澤離開後,阮阮看時間還早,打算再練一會兒。

蘇啟言剛才一直在兩人隔壁,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隱約覺得阮阮有事瞞著他,但聽了半天,也是一知半解,就打電話找葉舟洋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家夥,居然會為了他去和別人打賭。

真是傻得可愛。

他坐在休息區,又盯著她看了一會,最終沒有驚動她,悄悄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