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野獵事件

周五上午,阮阮有節體育課。

她頭天晚上熬夜畫稿,早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舍友叫醒,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機。

來電記錄、微信、QQ全部瀏覽一遍,發現沒有蘇啟言的信息後,端著臉盆垂頭喪氣地去洗漱了。

這個時間,公共盥洗室沒什麽人。

阮阮隨便找個洗漱台,手機擱一旁,擠上牙膏,一邊聽著電動牙刷的嗡嗡聲,一邊不時瞟眼手機,生怕一個不小心,錯過什麽。

自從和蘇啟言吵完架後,兩人已經好幾天沒聯係了。

其實,那天回來之後,阮阮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當初說喜歡射箭,想學射箭的是她。現在討厭射箭,放棄比賽的也是她。雖說一開始那麽說是權宜之計,但蘇啟言並不知情,這樣看來,她的確有些無理取鬧了。而且司羽說得對,退役這種事一般都是運動員的傷疤,蘇啟言那麽喜歡射箭,不回去一定有他的苦衷,她卻一時頭腦發熱,揭了他的傷疤,說他半途而廢。他一定很難過吧。一想到這裏,她就難受極了,又不想主動給他打電話,一來拉不下麵子,二來怕他還在生氣。

一節體育課上得亂七八糟,八百米練習,隻跑了半圈就岔氣了,捂著肚子去找老師。

阮阮的體育課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姓夏,五官粗獷,皮膚黝黑,對待學生十分嚴厲,幾乎節節課點名,以至於學生寧願逃專業課,也不敢逃體育課。

跑步岔氣這種事太平常了,阮阮根本沒指望夏老師給她休息的機會,於是一邊走,一邊想著得編一個什麽樣的理由,才能去那邊的樹下坐一會。誰知還沒等她走到夏老師麵前,夏老師就先朝她走了過來。

“跑岔氣了?”

麵對破天荒的關切,她有點懵,到嘴的謊話一下子糊了:“嗯。”

“行,你去那邊歇會吧。”

阮阮:?

她一臉狐疑地走到樹蔭下。

洛小花前段時間扭傷了腳,這段時間的體育課一直處於見習狀態,見她過來,朝她揮揮手,示意她坐過來。

操場上,跑八百米的同學已經差不多跑完,夏老師吹了聲哨子,所有人都過去集合。

阮阮在洛小花身旁坐下,托著下巴看著不遠處整隊的體育老師:“你有沒有覺得夏老師今天有點好說話。”

洛小花:“那當然,有求於人嗎。”

“誰?”

“還有誰,你唄,不然能這麽容易讓你過來休息?”

阮阮一頭問號,她有什麽好求的?難不成校領導要抽查體育課成績,老師求她行行好,跑個及格?

——“班長帶隊,去拿器材。”

體育老師的聲音從操場上傳來。

一聲令下,大家排成兩隊都往主席台下的器材室走去。

夏老師得了空,朝這邊走來。

“怎麽樣,好點了嗎?”

阮阮很少見夏老師笑,一時有點毛骨悚然,下意識從地上站起來:“嗯,好多了,我這就歸隊。”

“先別忙。”走了兩步,又被叫住。夏老師笑眯眯地跟上來,問:“聽說‘逆風之翼’的蘇老板是你男朋友?”

她一愣,扭頭去看洛小花,後者朝她咧嘴一笑。

“是這樣的,老師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下午放學,司羽來宿舍找阮阮。她所在的主播平台有個線下聚會,可以帶朋友參加,見阮阮最近太喪,想帶她去散散心。

活動分成兩個階段,聚餐和K歌。

聚餐吃烤肉自助,阮阮全程神遊天外,手機屏幕亮著,停留在通訊錄蘇啟言那一頁。

司羽取餐回來,湊過來看一眼:“決定放下麵子了?”

蔥白的手指在撥出鍵上方懸停一分鍾,最終扔下手機,腦袋一沉,“咚”一聲嗑在桌子上,有氣無力道:“唉,我現在想不放下麵子都不行了。”

體育課上,夏老師懇切的話語猶在耳畔。

“阮阮,是這樣的,學校安排我去國外學習一段時間,但下個月就是“雲端杯”室外射箭冠軍聯賽的總決賽,我這麽一走,校射箭部那邊就沒教練了,我希望你能問問蘇老板能不能幫忙暫代教練一職。”

夏老師體育教育學出身,雖然不是專業的射箭運動員,但卻是射箭發燒友。前些年參加業餘比賽,拿到過一些成績,便被射箭部長請去做了教練。

雖然沒有工資,但因為熱愛,投入了不少精力。今年部裏很多成員都報名了“雲端杯”,他這麽一走了之,總覺得對不起那些熱愛射箭的孩子們,便想找個能暫時代替他指導孩子們訓練的人。

夏老師玩射箭時間長,看過“蘇夢祁時代”的一些比賽,算是蘇啟言的粉絲,再加上他是“逆風之翼”的常客,知道蘇啟言日子清閑,這才想到請蘇啟言幫忙。

粉絲加客戶的身份自然算不上多硬的關係,就在夏老師苦惱該怎麽向蘇啟言開口時,意外從洛小花口中得知自己的學生是蘇啟言的女朋友,這不巧了嗎?

阮阮趴在桌上,恨隻恨沒把和蘇啟言吵架的事告訴室友,更讓她無語的是洛小花那個八卦王居然無中生有,她什麽時候成了蘇啟言的女朋友?

不過夏老師既然開口了,不去問問的話,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她下學期的體育課有多魔鬼,但問的話,她該怎麽開口?是先把架吵完還是厚著臉皮一碼歸一碼?

啊啊啊,不行了,她的頭要炸了!

吃完飯,大家一起去KTV。十幾個人點了個大包間,要了三箱啤酒,然後開始點唱和玩遊戲。

司羽被其他主播拉去玩遊戲,阮阮躲在角落,看著眼前燈紅酒綠的場麵,頭更疼了。

借酒消愁,順手拿瓶啤酒,對嘴就是一通猛灌,等司羽玩完一輪遊戲回來時,她麵前已經堆了四五隻空掉的易拉罐。

阮阮是一杯倒的酒量,喝這麽多早就神誌不清了,司羽見狀,跟大家道個歉,攙著阮阮先離開了。

夜晚的商業街人來人往。阮阮脖子上掛著雙肩包,裏麵不知裝了什麽,墜得她都快掉到地上了。

司羽扶她在馬路牙子邊坐下,準備去攔輛出租車,誰知剛走出沒幾步,回頭就見阮阮對她邪邪一笑,然後,後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胸前的背包裏摸出一瓶啤酒,“啪”地起開,大口大口喝起來。

司羽:“……”

她衝過去阻止。阮阮被嗆了一口,咳嗽幾聲,不樂意起來。司羽翻她書包,發現裏麵還有好幾瓶啤酒,扶額搖頭:“親愛的,你這酒品也太差了,你是酒販子嗎?喝就喝,還拿回來這麽多回來。”

司羽怕她再出什麽幺蛾子,一步不敢離開她,想拖著她一起去打車,誰知她跟長在馬路牙子上似的,怎麽都拽不起來。

司羽實在拉不動她,叉腰喘了一會,發現這裏和“逆風之翼”隻隔了一條街,想了一會兒,從阮阮包裏拿出手機,輸入密碼,撥通了蘇啟言的電話。

五分鍾後,蘇啟言小跑過來。

阮阮醉得七葷八素,靠著司羽,眼神迷離。

蘇啟言無語,低頭瞧著衝他傻笑的姑娘,忍住想罵人的欲望,將她打橫抱起來,往“逆風之翼”走去。

半路,司羽發現手機落KTV了,要回去找手機。

蘇啟言抱阮阮回來後煮了碗醒酒茶。

醉酒的人下意識排斥這個味道,扭開脖子。

他搖搖頭,停頓了幾秒,站到她背後一隻手捏住她的鼻子,一隻手端住碗,粗魯地往她嘴裏灌去。她不喜歡醒酒茶的味道,手腳並用,胡亂掙紮。

酸苦的茶水濺出來,蘇啟言大喝一聲:“別動!”

她被他嚴厲的吼聲震住,眼睛片刻蓄滿淚水,圓溜溜望著他,兩顆黑珍珠委屈極了:“你凶我。”

她語氣無辜,帶著撒嬌的乖巧軟糯,跟平時活潑好動的她判若兩人,巨大的反差萌得蘇啟言無奈一笑,放低了聲音,說:“張嘴。”

她兩片唇瓣用力,閉得更緊了。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就這麽大眼對小眼地對視了一分鍾,她突然身子一傾,臉貼在他腹肌上,抱著他的腰,大哭起來。

他呆了呆,忙放下碗,將她扶正。

她抬起頭,小臉髒兮兮的,紅著眼眶,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眼睛,抽泣道:“學長,我知道你很厲害,可是我也在努力,努力學習,努力畫漫畫,努力變得和你一樣優秀。我其實也有長進的,所以,別討厭我,好不好?”

他瞳孔放大,黑色雙瞳中,她小手抹著眼淚,語氣中帶著一絲卑微。

她對感情一向懦弱,隻有醉了,才敢把心裏話說出來。

她所在意的,不過是怕他討厭她。

他胸口一陣隱隱作痛。

她卻再次傾身,貼到他懷裏,嗚咽道:“對不起,你不想歸隊一定有你的苦衷,以後我再也不會說那些傷害你的話了。”

他盯著她濕潤潤、紅彤彤的小肉臉看了一會兒,目光越來越柔軟,拍拍她的背,輕聲道:“傻子,我又沒有生你氣。”

他這幾天沒有聯係她,是在糾結,有些事情要不要讓她知道。

一番酒瘋後,阮阮困意來襲,點頭打起哈欠。

蘇啟言把她抱進臥室,放到**。

過了一會兒,司羽取手機回來。蘇啟言正坐在前台抽煙。他極少抽煙,由於不太適應尼古丁的衝勁,劇烈咳嗽起來。

“蘇老板,吸煙有害身體健康。”她走過來,好心提醒。

蘇啟言看見司羽,神情變了變,掐滅半截煙,站起身,說出了那句藏在心裏很久的話:“你媽媽的事,對不起。”

她震住:“你說什麽!”

第二天一早,阮阮在蘇啟言**醒來。

外麵有敲門聲,她下意識說了聲“請進”。

蘇啟言趿拉著脫鞋,一邊攪拌雞蛋,一邊往門裏探了下頭:“早飯馬上做好了,快點起床,洗漱間有一次性牙刷,自己取來用。”

阮阮本來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蘇啟言的聲音,立刻清醒了。

她霍然睜開眼,從**坐起來,掃視一圈周圍的環境,心“咕咚”一聲沉到海底,低頭看看,幸好身上還穿著衣服,掉下去的心又升回肚裏。

早餐是蘇啟言自己做的,麵包、牛奶、煎蛋還有一大份水果沙拉。

沉默了一早晨,吃飯的時候,阮阮試探著問:“我記得我昨天不是和司羽一起去KTV了嗎?”

蘇啟言塞一口麵包:“你喝醉了,癱路上了,司羽就把你送到我這兒來了。”

癱路上?阮阮腦補了一下當時的場麵,麵部表情有點難以描述。她裝作不在乎地“哦”了一聲,掩飾下尷尬,然後咬了口煎蛋,又問:“昨天我睡你**,你睡哪兒了?”

蘇啟言挑眉看她一眼,捶捶肩膀:“你還敢問,昨天一夜可把我折騰慘了,累得我現在還腰疼。”

阮阮正在吃煎蛋,聽他這麽一說,差點沒噎死,忙不迭喝口牛奶,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蘇啟言見她表情實在太精彩,不由大笑起來:“你想什麽呢,我的意思是我在休息室的長椅上睡了一晚,累得腰疼。”

哼!壞人!明明是他故意引導她往歪了想!

一大早就被耍,她還要不要麵子啦,筷子一扔:“不吃了!”

蘇啟言看她氣呼呼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玩,站起身,隔著桌子揉揉她的腦袋:“好啦,別生氣了,趕緊吃飯,吃完飯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的手厚實溫柔,她的心都要化了,可礙於麵子,還是嘴硬道:“吃你妹,你之前罵我,我還沒原諒你呢!”

蘇啟言繞到桌子一邊,拿起叉子叉了一塊煎蛋,遞到她麵前:“行行行,之前是我不對,我道歉,那麽阮大畫家可以吃飯了嗎?”

阮阮內心狂喜,可麵上的戲還得做足,用力壓住拚命上翹的嘴角,拿過叉子:“這還差不多。”

蘇啟言笑了,這丫頭怎麽像個小孩子似的,那麽可愛。

“對了,你一會兒要帶我去哪兒?”她問。

他不覺被她幼稚的行為感染,閉起一隻眼:“暫時保密。”

吃過早飯,葉舟洋過來做周末兼職。

兩人核對完今天的客戶預約單,蘇啟言去對麵ATM機取了些現金,之後又去超市買了水果。

阮阮猜出他可能是去看望什麽人,卻怎麽也想到,這個人會是司羽的媽媽。

站在司羽家門外,蘇啟言按響了門鈴,司羽媽媽來開的門。阮阮的臉出現在門縫裏,然而,不等司羽媽媽笑著邀請她進去,蘇啟言的臉也出現在門框裏。

“司阿姨。”蘇啟言拎著禮物,鞠了個躬。

四目相對,司羽媽媽晃了下神兒,隨即臉色變了變,說不上難看,但也絕不好看:“是小蘇呀,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很明顯,司羽媽媽是認識蘇啟言的。阮阮摸摸腦袋,有點奇怪。

司羽媽媽看看阮阮,又看看蘇啟言,疑惑問:“你們是一起來的,你們認識?”

“對呀!”阮阮天真一笑,帶著驚喜,“我們是朋友,沒想到司阿姨也認識他。”

“認識。”司阿姨淡淡回答,同樣有些驚訝但沒有阮阮那麽驚喜,她轉動輪子,往裏退了退,招呼兩人道,“別在外麵站著了,進來說話吧。”

兩人進了屋。客廳開著電視,盥洗室傳來洗衣機轉動的聲響,隻聽司羽媽媽喊:“小羽,別忙了,有客人來了,去泡壺茶。”

“知道了。”盥洗室的門半關著,司羽的聲音從門裏傳出來,聽起來有些沉悶,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她從盥洗室出來,臉色有點蒼白,從冰箱取了茶葉過來,看清客人是蘇啟言後,腳步一頓,尖叫一聲:“誰讓你來我家的?”

阮阮不明所以,嚇了一跳。

司羽媽媽也罵她不懂事。司羽快步走走過,護在媽媽麵前:“媽,我已經知道了,當年害你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和他隊友。”

司羽媽媽拉開司羽筆直地指向蘇啟言的胳膊,勸說:“小羽,別這樣,別讓阮阮為難。”

阮阮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臉震驚地看看蘇啟言,隻見他麵露愧色,低下頭,朝母女倆深深鞠了一躬,道:“對不起。”

司羽咬著牙,胸口劇烈起伏,吼道:“你的道歉值幾個錢,能換回我媽的腿嗎?”

蘇啟言不知道該說什麽,拿出從ATM機裏取出的現金,放在桌子上:“我知道,我犯下的錯,多少錢都不能彌補。聽說阿姨前段時間傷了胳膊,這是我的……”

“走!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也不稀罕你的錢!”司羽情緒激動,不等蘇啟言說完,就使勁把他往外推。

蘇啟言沒有反抗,任由她推到門外,阮阮看著司羽又返回來,拿起那一疊錢,“啪”地一下子甩到了蘇啟言臉上。

嘩啦啦的鈔票落了一地。

阮阮忙過去,擋在司羽和蘇啟言麵前。她不知道他們過去有什麽恩怨,隻是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這般仇恨蘇啟言,心口像被小刀劃了一下,說不出的難受:“司羽,你先冷靜冷靜,學長他也是好心,知道阿姨受傷,來看看阿姨。”

司羽轉過頭,那目光就像一頭絕望的小獸,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司羽,內心退縮了一下。

她冷笑:“好心?他好心害得我和我媽無家可歸,他好心害得我媽變成殘疾?阮阮,我今天就和你把話說清楚,如果我和他,你隻能選一個的話,你選誰?”

阮阮不可置信:“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還有,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讓我選什麽?”

司羽紅著眼眶,語氣很強硬:“如果你隻能有我們其中一個朋友呢?”

“我……”

“選!”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她站在門外,看著最好的朋友,司羽。對方也看著她。四目相對,司羽的眼睛裏,仿佛交織著絕望和期望兩道光芒,而她一句話就能決定它們誰生誰死,誰勝誰負。她有些茫然了,轉頭瞧眼身旁的蘇啟言,好像從前遇到難題的時候,下意識叫了聲學長。

那一瞬,她看見司羽眼裏的某道光漸漸黯淡下去,她涼涼一笑:“什麽一輩子的朋友,原來都是騙我的,我真是太天真了。”說完,猛地關上門,再沒了聲音。

“司羽,你把門打開,聽我說……”她用力拍打著堅固的防盜門,可是,任她怕麻了手,裏麵仍是沒有一絲回應。

她蹲在門口,忽然淚如雨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蘇啟言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愧疚開口:“對不起,我之間一直瞞著你,就是怕出現今天這種局麵。”

兩年前的一天,隊友叫他出去喝酒。喝酒是隊裏明文禁止的規定,但他那幾天心情不好,就跟著去了。兩人選了鄉下一間農家樂,隊友喝大了,倔驢似的要去打獵,他沒攔住,最後獵物沒打著,卻射傷了抄近路回家的司羽媽媽。尖銳的長箭貫穿膝蓋,鮮紅的血染紅了草地。他立刻打了120把司羽媽媽送去醫院,卻因為山路顛婆,造成二次傷害,不得已右腿截了肢。雖然醉酒傷人的是隊友,可他一樣沒逃脫責任。隊友被省隊開除,蘇啟言也被禁賽兩年。蘇啟言的父母為了兒子的前程,花重金封鎖消息,別說大眾,就連隊裏的隊友知道這件事的也寥寥無幾。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一直瞞著她。

蘇啟言開車沿著人煙稀少的小路漫無目的地行進著。阮阮雙手抓著安全帶,沉默不語。

當年出事後,父親曾帶著他親自登門謝罪。那時司羽還在讀高中,常年不在家,沒見過他。後來他在逆風之翼第一次見到她,在她朋友圈看到她母親照片,著實吃了一驚。這麽巧,她居然是阮阮的好朋友。

“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她搖搖頭:“我能理解司羽的心情,還好傷人的不是你。”

這樣事情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可是挽回什麽呢?

在感情方麵,她懦弱卻也貪婪。她誰都不想失去,不想失去一個好朋友,更不想失去一個喜歡的人。

但這有可能嗎?雖然傷人的不是蘇啟言,雖然他極力阻止過隊友,可作為受害人會相信嗎?她們隻知道他確實參與了事件。換作是她,能理智對待嗎?能原諒他嗎?坦白說,她做不到。

車子勻速行駛到體育公園。蘇啟言把車停在路邊車位上。今天是周末,籃球場地裏正在舉行市中學生籃球賽。

十一月的天有些冷,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短袖,在球場上東奔西跑,打得熱火朝天。裁判哨聲吹響,勝利的一方,興奮得繞著場地狂奔,他們相互擊掌,相互擁抱,仿佛從未這樣真切地活過。

隔著鐵絲網,她心猿意馬地看著比賽。看了一會兒,到底沒忍住,問他:“你既然沒有退役,為什麽禁賽令解除了,不歸隊?”

蘇啟言兩隻手扒著鐵絲網,眼睛緊緊追隨著場上的籃球。

一名少年拿到球,卻並不急於灌籃,傳了幾次球,又帶球迂回了一會兒,直到找到最佳位置,才一躍而起。

一記完美的三分球。

“好球!”

周圍觀賽的群眾不約而同發出讚歎。

阮阮不懂籃球,卻也看出少年沉穩中的鋒芒。

而這一球似乎在蘇啟言預料之中,他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驚喜,沉吟片刻,偏頭看她:“誰說我不歸隊了?我會回去的,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說這話時,他眼中帶著慣常的嬉笑。

擱往常,一旦露出這種表情,她就知道他八成又在扯淡了,但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直覺告訴她,他是認真的。

雖然不知道他說這話什麽意思,但她相信,他說回去就一定會回去。

阮阮沉悶的心情好了一些,她趴在鐵柵欄邊跟著看了會比賽,想起夏老師交代的工作,提起這個話題。

“請我做射箭部的教練?”

雖然夏老師沒有讓她一定說服他,但她能從夏老師的語氣中感受到他強烈的希望。她沒去過射箭部幾次,但幾乎每次都能看到夏老師的身影,他是真的把射箭部當成一項事業在做。但她又不想逼蘇啟言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隻得懷著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問:“怎麽樣,行嗎?”

“這個嗎……”

見他猶豫,她忙補充道:“隻是代理教練,用不了多久,截止到‘雲端杯’聯賽結束,最多就一個月。”

他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沒有畫稿要趕的時候,你要加入訓練,一起比賽。”

自從入了門,她其實還是很喜歡射箭的,對於“雲端杯”,阮阮也並不排斥,而且因為漫畫情節需要,上個月還在跟讀者說,想參加一次正規的比賽體驗一下。之前說不參加,不過是和蘇啟言吵架,一時頭腦發熱才說出來的氣話。所以這要求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要求。

“我答應你!”

他伸出小指:“好,那拉鉤。”

拉鉤?

學長,你認真的嗎?

學長原來是這麽幼稚的人嗎?

她一臉懷疑地伸出手指,才伸到一半,就被用力勾住:“磨嘰什麽,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阮阮:“……”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那個林逸也是射箭部吧?”

林逸就是之前和蘇啟言打賭輸給他的林學長。阮阮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懵懂點頭:“對啊,怎麽了?”

蘇啟言托起下巴,若有所思:“沒什麽,就是突然有點小不爽。”

這……

回到宿舍,阮阮盯著司羽的號碼糾結半天,才按下了通話鍵。

盲音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連打幾遍,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最後一次,電話裏響起熟悉的女聲:“對不起,您撥的用戶暫時不方便接聽,請稍後再撥。”

電話另一邊,司羽麵對幾次三番亮起的屏幕,狠狠按下紅色拒接鍵。

掛斷電話,她在**翻了個身,想睡一會,可閉上眼,眼前都是阮阮和蘇啟言在一起的樣子,兩人笑得那麽開心,仿佛這世間本就如此美好。

那畫滿像一根刺紮在她心上,她忍著酸澀的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睡了不知多久,中間媽媽來叫了她一次,她迷迷糊糊的,不記得和媽媽說了什麽,等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睜開眼,頭沉沉的,眼睛也腫了。看看課表,今天周一,課還不少,上午有一節中西方文化,下午有一節古代漢語和一節邏輯學。

大一那年,她剛入學的時候,又要交學費又要付房租,生活拮據。她聽說係裏有個八千塊的獎學金,為了能拿到這八千塊錢,她從沒請過一次假。這兩年做了主播,錢是不愁了,卻也養成了不請假的習慣,除非有很重要的事,不然絕不會耽誤上課。可今天,她破天荒地給輔導員打了個電話,撒了個謊,請了一天病假。

司媽媽做了早餐給她端過來,她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坐在**翻著手機通訊錄,翻來翻去,發現這幾年常常住在校外的緣故,除了阮阮,居然連一個能說知心話的朋友都沒有,不免有些傷感。

就在這時,手機頂端屏幕閃了一下,有人發來一條消息。是傅孟澤發來的微信:小羽姐姐醒了嗎,新的一周,加油哦!後麵跟一個蘑菇頭妹的搞怪表情包。

她之前和傅孟澤一起錄節目的時候,就對他有好感,成了他的腦殘粉。後來他退役,在吳江市住下,兩人互加微信,約過一兩次飯。再後來,阮阮提醒她這個人是個花心大蘿卜,讓她小心,她雖嘴上不承認,卻還是聽了進去,對他的好感度降低了不少,信息也沒回複那麽快了。為此,上周傅孟澤還在微信裏賣萌,說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麽惹惱了小羽姐姐的話,求指教,求修理之類的。司羽沒有理他。這會再看到這些信息,不由“噗嗤”一笑,心頭放鬆許多。

她猶豫了一會,回了他一條信息:你今天有時間嗎?能陪我出去走走嗎?剛發完,另一邊秒回:走起!

兩人約在體育公園。

司羽家離公園近,早到了一會兒,一個人坐在秋千上發呆。因為是工作日,公園的人不多,三五成堆的大爺大媽們聚在一起喝茶、打撲克。一陣摩托車的叫囂聲打破清晨的愜意,噪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某處。少年摘下頭盔,往後視鏡上隨意一掛,快步朝不遠處的秋千走去。

“嗨!”

傅孟澤本想逗逗她,從秋千後突然探出腦袋。司羽正出神兒,被這麽一嚇,大叫一聲,手裏的棗糕也掉在了地上。

傅孟澤彎腰,從地上撿起棗糕,深紅嫩滑的棗糕上沾了一層淺淺的灰。

他尷尬地撓撓腦袋,朝四周看了看,跑到旁邊的小攤,重新買了兩隻棗糕,笑嘻嘻道:“賠給你。”

兩人一坐一站,吃著棗糕。

“小羽姐姐,你可算理我了,我還以為我哪裏得罪你了。”傅孟澤嘴裏含著食物嘟囔,見她垂頭不說話,便問,“你怎麽了,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發呆。”

司羽盯著那塊一口沒動的棗糕,目光呆滯,良久,低聲說:“我跟朋友吵架了。”

傅孟澤一早就察覺出她不太對勁,聽她這麽說一點意外也沒有,繞到她眼前,一手抓著秋千鐵鎖,拍著胸脯:“這種事找我就對了,我可是情感專家,跟我說說怎麽回事,我給你評評理。”

她極不相信地看他一眼,調侃:“真的嗎?情感專家還是愛情專家呀?沒少從筱琛,林陌,薑菡身上積累專家經驗吧。”

傅孟澤緩緩眨眨眼,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突然跳起來:“你這是從哪個論壇看到的八卦,別聽網友們瞎說,她們都是我的紅顏知己,24K純朋友。”

他指天立誓,表情誇張又搞怪。她忍不住笑出聲。傅孟澤見她笑了,稍微收斂了一下,蹲到她麵前,和她對視,眸光清澈:“好啦,現在說說吧,到底誰欺負你了?”

她坐在秋千上,看著他那雙幹淨單純、盛滿快樂的眸子,竟然有點舍不得對他說了,想了想,歎口氣:“我現在不想和你說了。”

麵對司羽小姐姐的善變,傅孟澤一點沒有不耐煩,也沒有追問,他想了一下,站起身,說:“那好,既然你不想說那就不說了,不如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司羽抬起頭:“什麽地方?”

傅孟澤眨眨一隻眼:“去了就知道了。”

兩人風馳電掣,去了一家新修的動漫主題樂園。

這家動漫主題樂園三個月前才竣工上線,現在已經是吳江市的網紅打卡地,即便是星期一,園內依舊人擠人。

司羽摘下頭盔,一臉茫然:“幹嗎帶我來這兒?”

傅孟澤推著摩托往指定停車區域走去:“你不是一直想來嗎?”

兩人之前的聊天的時候,司羽曾經說過,自己在農村長大,從來沒去過遊樂園,玩得最好的娛樂設施就是鎮上的跳跳床了。她從電視上見過那些大型遊樂園裏的刺激項目,特別喜歡,特別想嚐試。後來,上了大學,終於走出小山村,來到了大城市。記得大一那年和舍友們一起去迪士尼玩,興衝衝來到售票處,才知道門票要好幾百塊,就沒舍得進去,一個人在外圍的小鎮等了舍友們一整天。現在有能力了,但是每天要上課、直播、照顧媽媽,根本沒時間出來玩,所以一直都挺遺憾的。

她沒想到,隻是聊天時閑扯的幾句話,他居然會記得,一時有些感動。

來到售票處,司羽正要付錢,傅孟澤卻搶先刷了支付碼。她有點不好意思。兩人雖然總共沒見過幾麵,可每次不論吃飯,還是打車,都是傅孟澤出錢,甚至有一次她遇見一件特別喜歡的衣服,他居然趁她試衣服時幫她偷偷付了錢,事後她好說歹說要把錢還給他,他就是不收。

“你別總搶著付錢,你這樣,我會誤會的。”

傅孟澤穿了一件皮夾克,陽光照在他衣服的鐵釘扣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輝。他往她一側傾了傾身子,一臉壞笑:“你誤會什麽?”

“誤會……”明知故問,當然是誤會你喜歡我啊。司羽自認膽子大,這會卻是臉一紅,不好意思往下說了。

傅孟澤見她害羞,爽朗一笑:“哈哈,開個玩笑了。”

工作日雖然比不上周末人多,但網紅樂園,許多項目還是需要排隊,兩人排了個過山車,又排了個跳樓機。上去前,傅孟澤看她神情緊張,還有點擔心她,等從上麵下來,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有多多餘,看她一臉興奮,恨不多再坐十次的樣子,傅孟澤覺得自己作為一名曾經的職業運動員,自愧不如。

兩人又玩了幾個項目,司羽有點累了,便找了個花壇邊坐下休息。傅孟澤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口琴吹起來。曲子悠揚中帶著一絲哀傷,仿佛在喧鬧的樂園中辟出一方靜土。她坐在他身邊,並起腿,墊著下巴,認真聽著,一曲終了,慢慢睜開眼,說:“我覺著你放棄射箭也不錯。”

“什麽?”

她眯起眼,笑意溫柔:“你吹口琴的時候特別投入,那些從你唇齒氣息間幻化出的音符,就好像有了生命,繚繞在我耳邊,告訴我,它們很幸福。但是你射箭的時候就不一樣,我看過你的比賽視頻,也很投入,可那種投入少了一種生命的律動,比起運動員,你更喜歡音樂吧。”

他手中還握著琴,整個人像雕塑般呆在那兒。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喜不喜歡射箭,似乎隻是因為他成績好,有天賦,就應該去射箭。可現在,他麵前的這個女孩居然一眼看穿了他的心,那一瞬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眼眶有些紅,好半天才回過神,卻是傻傻說了句:“你……文采真好,不愧是中文係的學霸。”

司羽不知他在想什麽,隻被他傻裏傻氣的反應逗笑了,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口渴。傅孟澤問她想喝什麽,她說想喝奧利奧奶茶。說著看了眼斜對角奶茶屋的長隊,有點絕望。傅孟澤見狀,讓她等一會兒,他去排隊。司羽拗不過他,本來還想客氣一下,和他一起去,結果發覺排了一上午隊,腿都快斷了,便由他去了。

司羽坐在花壇邊等傅孟澤回來,無聊間發現旁邊有個射箭遊戲的攤位。貨架上的一套漫畫書吸引了她。她走過去,湊近一看,臉上忽然露出一陣驚喜。她問老板這套漫畫書怎麽賣。老板說這是射箭遊戲的獎品,非賣品,隻有打出十箭一百環的成績,才可以拿走了。

箭靶是五米遠的,弓是最劣質傳統弓,司羽掂量了一下,甩出二十塊錢,要了十支箭。

傅孟澤回來時,司羽已經連打了三把。他抬頭,瞧眼對麵紮成刺蝟的箭靶,正要拿另一隻弓,幫她一把,手腕卻是一沉。

司羽按住他的手,認真道:“我自己來。”

見她目光堅定,他便沒有阻攔,直到他喝完手裏的那杯果汁,才將奶茶往貨架上一放,壓住司羽的手,歪嘴一笑:“小羽姐姐,你這麽打下去,就算打到半夜,也打不到一百環的。”

“可是……”她想靠自己力量,拿到那套漫畫。

傅孟澤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大叫一聲:“老板,再給這位美女來十支箭。”

司羽一臉茫然地接過箭,重新搭箭、開弓、滿弦,就在即將撒放之際,隻覺後背一暖,持弓臂被人輕輕往上托了一下,勾箭的手被另一隻大手覆蓋,那隻手的手心寬厚溫暖卻不夠細膩,能明顯感覺到厚重的老繭:“別動!我數到三再放手,一、二、三!”

箭滿離弦,正中圓心。在傅孟澤的幫助下,司羽很輕易便打出了一百環的成績,抱著那套得來容易又不易的漫畫書,調侃道:“讓你一個專業的運動員來玩這種遊戲,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司羽又摸了摸那套漫畫書。傅孟澤奇怪,問這套漫畫有什麽特別的,為什麽對它有這麽大的執念?她搖搖頭,說沒什麽特別,隻想把它送給一個朋友而已。

傅孟澤嘴快,脫口問道:“吵架的那個朋友?”

“嗯。”

“阮阮?”

司羽訝異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感覺你不像有那麽多朋友的樣子。”說完才發現自己嘴有多欠,在心裏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司羽苦澀一笑,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沒關係,你說的對。”她早就知道自己和大家不一樣,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像她這種人,大家能以平常心對她,她就已經很滿足了,誰會願意同她做朋友呢?除了她的傻阮阮。

傅孟澤聽了她的話,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便不說話了。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司羽問:“你能送我回學校嗎?”

站在宿舍樓下,連撥三遍阮阮的手機,都無人接聽。

她果然生氣了嗎?嗬嗬,活該!自己自作自受,現在連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

十一月的氣溫,晝夜差距很大,白天晴天,陽光好,她穿了件薄線衣不覺得冷,這會兒冷風嗖嗖的,她忍不住打個寒顫。因為做直播,學校很多同學都認識她,大家看見她,都熱情地朝她打招呼,她凍得牙齒架,依然笑著回應。

看眼時間,又撥一遍阮阮的手機,還是沒有人接。她有些絕望了,正要扭頭離開,忽然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司羽!”

阮阮跑過來。她穿著拖鞋,手裏拎著裝洗發露、沐浴液的籃子,頭發濕漉漉,從浴室的方向來。

“司羽!真的是你!我還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你怎麽穿那麽少,冷不冷啊?你手好涼。正好,我臉燙死了,給我冰冰。”阮阮剛洗完澡,臉蛋紅熱熱的,抓起對方的手就往自己臉上貼去,瞬間,爽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涼風裏站得太久,有點感冒的前兆,司羽隻覺鼻子酸酸的,直冒鼻涕水。

阮阮看見她手裏亮著的手機屏幕,恰好落在通訊錄寫著她電話號碼的那頁,忙雙手合十:“哎呀,你給我打電話了,抱歉抱歉,剛才去洗澡,沒帶……手機。”

話未說完,忽覺身上一重,司羽已經撲上來,抱住她哭起來。

阮阮怔了怔,反手抱住她,輕輕拍打她的背,直到哭聲漸弱,才小聲道:“司羽,對不起。”

她居然在道歉。她又沒有做錯什麽,有什麽可道歉的?該道歉的不應該是自己嗎?

司羽哭聲漸小,窩在她頸窩裏嗚咽:“阮阮……”

“嗯?”

“我餓了。”

“啊?”

“嗯。”

路燈下,兩個姑娘相視而笑。

西門小吃街,燒烤店內,兩個女生對著麵前成堆竹簽,摸著肚皮,打著飽嗝:“說好的減肥,居然吃了這麽多,好罪惡。”

阮阮喝口冰可樂:“我今天吃了兩頓晚餐還沒說什麽呢,我要是長胖,你得負責。”

司羽坐過來,學著公子哥兒的樣子,一隻胳膊攬住她,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好啊,那我得加把勁,把你喂得胖胖的,就沒人敢要你了,你就是我的了。”

阮阮媚眼一笑:“行呀,你也多吃點,看你瘦得這小身板,還減肥呢,別到時候被我壓死。”

“哈哈哈哈……”

旁邊桌男生:“……”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雙雙安靜下來。

阮阮小心看她一眼:“你不生我氣了吧。”

“當然,這又不是你的錯。”司羽笑笑,低下頭,說,“其實退一萬步來說,這都不算蘇啟言的錯,他不過是違反隊規喝了酒,卻被隊友無辜連累,而且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處罰,昨天是我太衝動才會對你說那些話,對不起。”

“沒關係啦。”阮阮長舒一口氣,“不過昨天真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真要讓我從你和他之間選一個呢。哎,我這個就是那麽貪心,你們兩個,我都想要。”

司羽想起昨天的情景,簡直像在演中二腦殘劇,內心尷尬得不行,忙抬手阻止:“打住,你就當我昨天腦子抽了,以後別再提這件事了,丟死人啦。”

阮阮見狀,抱住她胳膊撒嬌:“那你同意我喜歡蘇啟言了?”

司羽翻個白眼:“我又不是你媽,你喜歡誰我管得著嗎?”

阮阮得了便宜,猛地抱住司羽。司羽被她抱得喘不過氣起,拍開她的手:“鬆手,我有東西送你。”

“什麽東西?”

當然是射箭遊戲贏來的那套漫畫書。阮阮看她變魔術似的從包裏拿出來,驚呼道:“天呐,你在哪裏買的?”

說起來這套漫畫書真沒什麽特別,作者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漫畫家。隻不過這套漫畫對阮阮意義重大,高二那年,她就是看了這部漫畫,才萌生了學美術的心思,轉而去了藝術班。這套漫畫算是阮阮的初心。可惜這部漫畫的作者後來因為結婚生子封筆了,所以隨著作者的銷聲匿跡,這部漫畫就沒有再版。這兩年,阮阮一直在找這部漫畫,沒想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抱著那套漫畫,開心得要跳起來。司羽看著她,輕輕抱住她,啞聲道:“阮阮,我以後再也不會欺負你了。”

這個世界曾那般殘酷地對待她,卻也終究彌補了她一個絕無僅有的珍寶,她怎敢不珍惜,怎舍得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