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絕境求生

我相信你,這一次,我也絕不會放棄我自己。

01

下課了,之前因為上課被打斷的學生又圍住了陳八卦,打聽著剛才的事情:“你剛才說的勁爆消息是什麽啊?”

陳八卦瞥了眼那邊人群外的丁蔚然,然後嘿嘿一笑:“咳,看錯了,看錯了……”

周圍的人明顯不信:“笑成那樣還看錯了……”

陳八卦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笑容:“真沒有……”

“有好東西都不分享……”

教室裏噓聲一片,不少人分析起了剛才陳八卦拿的似乎就是塗燁的手機,然後陳八卦又在看“江沉然”。

難道是他們一直想的……

有人嬉笑扭頭問:“班長,什麽驚天大秘密啊?”

丁蔚然抬起頭,笑著看了他們一眼。

“哇哦——”

眾人以為是默認,起哄聲更嚴重了。

高考臨近,精神緊張,一些小打小鬧就顯得格外有意思,比如什麽班長和學習委員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就顯得格外“治愈”,能夠平緩一下大家緊張的情緒。

當然,更陰暗一點的想法就是,第一名和第二名抱團走歪路,大家就都有了為自己的不認真開脫的理由。

你看,連江沉然和塗燁都那樣,怎麽能說我不愛學習呢?起碼我沒走歪路啊!

丁蔚然其實是在看手機。就在陳八卦帶頭潑髒水的前一秒鍾,塗燁的手機消息又刷新了。

江沉然:陳八卦說要找我談些事情。

塗燁:啊?什麽事情?

江沉然:不知道。

塗燁:那……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江沉然:不用,和你沒關係。

江沉然:我猜可能是……

江沉然:算了,沒多大事,你別管了。

手機消息到這裏就刷新結束了。

丁蔚然抬起頭,隔著裏外幾層人群,陳八卦衝她露出一個曖昧又帶著惡意的笑容,示意她跟上來。

丁蔚然笑了笑,無聲開口:“馬上。”

K似乎有些擔心,想要跟著丁蔚然一起去,卻被宋凜伸手攔住了。

K問:“幹什麽?”

宋凜說:“你覺得丁蔚然連一個係統操控的NPC小孩都搞不定?別湊熱鬧了,在邊上看著吧,小黑客。”

K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跟上去。

結果那個攔下他的人卻自己施施然起了身。

K:“你又要做什麽?”

宋凜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找一個好一點的觀景位看戲。”

操場上,國旗下。

陳八卦看著淡定走來的女孩,心裏有些發虛:“哈哈!班長!你知道塗燁的相冊裏都是些什麽嗎?”

他嘿嘿笑著,想從丁蔚然臉上看出一絲慌亂。

“知道啊。”丁蔚然打了個嗬欠,“說吧,小朋友,威脅我想幹嗎?”

她居然完全沒反應,這讓陳八卦很費解,甚至有一絲生氣,因為他發現心虛的人從頭到尾隻有他自己。

陳八卦翻了個白眼:“算了,我就直接跟你明說吧,二模考試的時候幫我。”

“幫你?”丁蔚然拉長了調子,低著頭手上不知道在擺弄著什麽東西,假裝沒聽懂,“幫你做什麽?”

她見陳八卦沒敢直說,故意找話逗他。

“好吧,好吧……讓我來猜一下?幫你補習?幫你去哄老師?還是幫你習得偷天換日寫輪眼窺破考卷內容?幫你……”

“幫我作弊!”陳八卦厲聲打斷了丁蔚然,“如果你不幫我,我就告訴謝老師,你和塗燁早戀!”

陳八卦之所以會這麽做,一半是他自己被豬油蒙了心,另一半原因也委實得推到他老子頭上。

陳爸爸是個做生意的,每天隻對掙錢感興趣,從來沒參加過兒子的家長會。唯獨這回,孩子他媽加班實在請不到假,隻能他來。

本來,他老人家要是真的規規矩矩地在下頭聽也沒什麽,問題就在於他坐在第一排,電話還打得旁若無人,謝老師在台上講學生成績,他在台下談自家生意,二重唱一起奏了有一分多鍾,誰也沒贏過誰。

最終,到底是謝老師翻了個白眼,敗北在中年胖子的大嗓門下。

陳爸爸談完生意,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謝老師忍耐了半晌的火氣終於得以發泄,她幾乎是冷冷地剮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宣泄剛才那通電話讓她感受到的不尊重:“這位家長,請離開教室再打電話!不要幹擾到其他人!”

陳爸爸嘿嘿一笑,不太在意地收了手機:“哈哈,下回注意!”

謝老師移開了視線,把火氣重新壓了下去。

家長會結束,一堆家長圍著謝老師問東問西,想要老師多關照一下自家孩子。陳爸爸想起臨行前陳媽媽的囑托,仗著自己身形壯碩,從人群中強行擠了進去。

他聲音咋呼,聲如鳴鍾:“老師啊!我兒子在學校咋樣啊?”

謝老師抬頭見到又是這個打電話的家長,臉色瞬間不是特別好看:“您兒子是……哪位同學?”

陳爸爸:“啊?我兒子是陳……”

謝老師打斷了他。

“小陳是吧?我們班就這麽一位姓陳的同學,我能記住,小陳這次成績有些退步,別的沒什麽……至於建議,”她猶豫地看了五大三粗的陳爸爸一眼,還是決定多管這一通閑事,“您有空的話多關注關注一下孩子的學習生活,快要高考了,班上這麽多學生,我們做班主任的也不可能每個都管得過來。”

謝老師提這個建議真的是好心,委婉地告訴陳爸爸,賺錢之餘也該注意一下自己孩子的學習狀況和生活狀況,別連開家長會都丟不開那檔子生意。

但這話落在陳爸爸耳中,卻全然變了味道,他隻記下了幾個關鍵詞:成績退步、老師不想管、建議家長出馬。

於是,他回到家裏,認真聽從了謝老師的建議,把兒子用皮帶狠狠地抽了一頓。

“你個臭小子!老老實實告訴你老爸!”他一皮帶抽在茶幾上,怒吼道,那響聲,震得客廳頂上掛著的吊燈都晃了晃,“你在學校都幹了些什麽好事!”說著,他一皮帶抽在陳八卦腰上。

陳八卦跳了起來:“沒有!沒有!”

“還對我撒謊!”又是一皮帶抽過去。

陳八卦掛著眼淚號叫:“打打打!你就知道打我!我做錯什麽了啊你就打我!”

“棍棒底下出孝子!你祖宗告訴你老子的!”陳爸爸吼道,“快過來!”

客廳就這麽大,陳八卦就是再怎麽“秦王繞柱走”,也幹不贏一個這麽凶這麽壯的“荊軻”。

於是,他期期艾艾地挪了過去,眼角上還掛著幾滴淚珠:“爸……別……別打我……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

“下回二模考試你要是沒進前幾,沒考過你們班那個叫什麽什麽……就今天在講台上做介紹的那個女孩子,你就別給老子再讀了!給我滾回家裏來!”陳爸爸站得高高的,低頭俯視著蜷縮在麵前的兒子,一錘定音。

然而考試不是吃飯喝水那麽容易的事情,三年飄在中遊,一個月不到就想靠自己翻上山,這又不是在演電視劇,哪那麽多一夜之間變天才的人?

陳八卦知道自己不是天才,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隨著二模考試的時間一天天臨近,學校裏又不斷宣揚著“三次考試裏二模最難”“二模省裏出題,老師也不知道有些啥題,押不中的”“這回怕是要涼涼”的言論。

於是,身為凡人的他終於崩潰了。走投無路之下,他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反正靠自己肯定是沒希望了,那靠別人呢?

有人在瞌睡時會收到上蒼送來的枕頭,於是有了南柯一夢,黃粱未熟。而他在驚恐中,無意間看到了他們三人圍看的手機。

一眼瞥過去,那黑殼手機是塗燁的吧?可是照片上的人呢?哦,照片上的人看上去真眼熟。

他奪過了手機,嘿嘿地衝那三人笑著。

他們好害怕哦,是怕自己告訴老師嗎?可是我更害怕啊!我要是不這麽幹,我會挨打的,我會挨罵的,爸爸又不給我講道理的機會,我能怎麽辦呢?我很無辜啊,對不起咯。

相冊密碼鎖上了?沒關係嘛,讓我來猜一猜?是我們可愛的班長的生日對嗎?

反正你成績都那麽好了,你就帶我一次嘛?多簡單。

快要渴死的凡人終於找到了一個咕咕冒著水泡的泉眼。

真幸運啊,他想。

“想好了沒有?是幫我作弊,還是因早戀被通報批評?”

北山高中抓早戀抓得特別嚴,基本上抓到一對立刻嚴懲,不但火苗要給你掐了,點火的柴也必須給你整個劈碎了才行!

江沉然和塗燁這麽久都沒事,一是成績好,老師袒護;二是沒證據,所有人始終都是半信半疑。

現在塗燁的手機裏全是江沉然的照片,還刻意上了一道密碼鎖,傻子都能看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陳八卦有信心,“江沉然”一定會害怕到來求自己。

丁蔚然聽完他那句威脅,吸了吸鼻子,委屈地掛上幾滴淚珠:“真的嗎?我好怕怕啊!”

陳八卦不知該接什麽。

丁蔚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小朋友,姐姐教你,作為一個男孩子,不能隨便欺負女同學哦。”

陳八卦一把甩開她的手:“反正你幹不幹吧!照片我已經發到我手機上了,不般我就直接轉發年級組舉報!”

丁蔚然:“那萬一作弊要是被老師抓到了怎麽辦?”

陳八卦:“你成績那麽好,老師不會難為你的。”

丁蔚然:“可是這樣的話,我檔案裏麵會被記上很糟糕的一筆啊。”

陳八卦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你怎麽這麽多毛病啊!我又不是要你的命!你成績那麽好!給我抄抄怎麽了?!”

江沉然很優秀,所以大家都覺得她活該。

丁蔚然輕輕點了點頭。

陳八卦一喜:“你答應了?”

丁蔚然:“我就說第一次在家長會見你的時候,你一個同班與我沒交集的普通同學怎麽是個紅名NPC呢?連和江沉然關係那麽好的趙閨蜜都不是紅名。”

陳八卦一臉莫名其妙。

丁蔚然喃喃道:“反正這是一場遊戲,隻要任務結束了,就算崩劇情也就是被強行丟出去重置吧?”

陳八卦皺眉:“你嚇傻了?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未成年人如果做錯了事情,作為成年人應該嚴格教育,把他們扳回正道上來……”丁蔚然微微一笑,“畢竟有句話說得好,他還隻是個孩子,所以千萬不能放過他!”

說完,她回過頭,向著站在樓上觀景台邊的大佬招了招手:“這邊!”

樓上的宋凜哼笑了一聲,轉身預備下樓。

K皺眉:“做什麽?”

宋凜打了個嗬欠:“任務結束了出去休息二十分鍾……順帶,待會兒炸個學校。”

K一臉不解。

02

二十分鍾後,界麵牆重開,遊戲時間過渡到10天後的3月22日,第二次模擬考試開始。

丁蔚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考場上。

第七個手環上的線索:月考。即這次高三第二次模擬考試。

係統已經用腦內語音提醒過她了,此次任務是“防止被抓到協同作弊”。所以,她的實際任務應該是,協同陳八卦作弊,並被抓。

不同於摸底的第一次模擬考試,和給你信心的第三次模擬考試,第二次模擬考試由省裏出題,監考的嚴格程度直逼高考,考場單人單桌,按照成績來排,所有的電子產品一律不準帶入考場。

“班長!”陳八卦站在考場門外,衝丁蔚然招手。

丁蔚然挑了挑眉,她還蠻好奇,這小子會整出什麽作弊的法子,於是走了出去:“來了。”

陳八卦轉頭看了看,見門口拿著掃描儀的老師沒盯著他們,悄悄地把一個極小的金屬紐扣塞到她的手裏。

陳八卦低聲說:“扣到你內衣的帶子上,進去之後再摘下來。”

丁蔚然聽完麵上一抽,一時間不知道是該說這小朋友知道得未免太多,還是自己太單純。

“好,我去廁所扣一下。”

陳八卦“嗯”了一聲。

丁蔚然捏著指尖那枚小小的金屬紐扣,上麵有一個很小的黑色透明圓孔,似乎是一個迷你版的針孔攝像頭,上麵還帶著熟悉的天一公司的logo。

大佬他們公司的產品還真是豐富多彩。

她不由得咋舌:“你怎麽帶進來的?”

陳八卦一張嘴,露出滿口鋼牙:“前兩天剛戴上的牙套。”

她默默地連手帶金屬紐扣,一並在衣服上狠狠地蹭了蹭。

“你不用幹別的,這東西待會兒對著你的卷子就行,我會用手機接收。”

“你手機怎麽帶進來的?”

“你問那麽多幹什麽!”陳八卦瞪了她一眼,“昨天下午看考場時偷偷放進去的。”

“老手了啊。”

“要你多事?”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說完,丁蔚然慢悠悠地晃**去了衛生間,然後扒開套頭的高領毛衣,把那個小東西塞進去,口中喃喃自語:“我現在將它進塞衣服裏的時候,那個小渾蛋應該沒有在看吧?”

她回到教室門口時,陳八卦已經走了。教室門口拿著掃描儀的女老師用儀器貼著她的身子掃,落在肩膀上的時候,儀器碰到了什麽東西,發出“嘀嘀”的響聲。

女老師停了手,又掃了一遍,機器還是“嘀嘀”響個不停,丁蔚然假裝羞澀地紅了臉:“老師……”

年級裏大部分老師都認得年級第一的“江沉然”,並未覺得有什麽異樣,隻是提醒了她一句:“高考的時候,記得不要穿帶金屬扣的內衣,知道了嗎?”

丁蔚然吐了吐舌頭,活生生一個害羞的十七歲少女:“知道啦,謝謝老師!”

女老師收了儀器:“進去吧。”

她點了點頭,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前排靠內靠窗第一個座位。她身後屬於第二名的那個位置,此刻正空著,宣告主人今天不會在這裏出場。

丁蔚然勾了勾嘴角,裝著整理肩帶的樣子取出了扣在上麵的針孔攝像頭,兩指捏著它。

“讓姐姐來看看,我幫你把它擺在哪呢……啊!”她笑了,“不如,就放進筆袋裏好了?”

她把針孔攝像頭塞進筆袋裏,並將筆袋打開,正對著自己。

“小朋友,姐姐可對你仁至義盡了啊……”

接下來的話……

她扭動著手上那個NPC不可見的嘉賓手環,K將它從宋凜的手上取下來之後,大佬非但沒有拿回去的意思,還特地在進來之前又叮囑了她一遍這個東西該怎麽用。

丁蔚然熟練地在手環上敲擊了幾下,在其他不明情況的NPC們眼裏,她不過就是在手腕上跳了一段手指鬼步舞,一條消息由她的指尖淌泄出去:“兄弟們,準備好要搞事情了嗎?”

“叮咚!”

手環對麵的人回複得非常快,仿佛能想象到宋凜已經等得打嗬欠了:“真慢,就等你那邊了。”

五分鍾前。

主席台樓上的辦公樓道內空無一人,今天是高三模擬考試,沒課的老師要麽監考,要麽巡考,要麽看監控,總之今天不放課間操音樂不做操不廣播,免得打擾參加考試的學生。

原本應該出現在考場,頂著塗燁身份的K,跟著宋凜來到了廣播室的門口。

廣播室大門緊閉,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裏頭所有的儀器都處於休眠的狀態。

大門裝的用鑰匙打開的老式鎖,K作為一個黑客,雖然日常收錢辦事,但是算得上是遵紀守法,並不怎麽擅長溜門撬鎖。

他蹙著眉,正思考著是破門而入還是去找個趁手的東西把門弄開。然後,他就看著宋凜拿了根不知道哪兒摸來的破鐵絲,動作極其嫻熟地扭出了個形狀,塞進了鎖洞裏。

“哢嗒”一聲,門開了。

K一臉震驚地看著。

宋凜見K不動,斜了他一眼:“進啊。”

K:“你……為什麽這麽熟練?”

話說你的人設不是“科學之光”嗎?溜門撬鎖到底哪裏科學了?

“恒溫室被關多了,不學點溜門撬鎖的功夫怎麽行?”宋凜翹起半邊嘴角,鐵絲在它的手上陀螺似的打著轉,“這要是有個飯卡什麽的,我劃下門縫就開了,連鐵絲都不用。”

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究竟有什麽好炫耀的?

這時K的手環“嘀嘀”響了一下,來信人丁蔚然。

丁蔚然:“兄弟們,準備好要搞事情了嗎?”

宋凜已經在椅子上坐定了:“出去別跟別人講,我一個博士都畢業了的人,在這裏給一群高中生做題。”

最可氣的就是丁蔚然了,居然連高中生的考卷都答不出來,還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她這是為了不讓陳八卦對她答案的真實性起疑!

陳八卦大概不知道,他抄到的答案其實是轉了手的。

NPC看不見的虛擬麵板上,丁蔚然抄大佬的答案抄得不亦樂乎,而遠在另一個考場的陳八卦,一邊偷偷抄著“年級第一”的答案,一邊疑惑著“江沉然”不是練過硬筆書法的嗎,怎麽字寫得這麽醜?

“沙沙……”

耳畔傳來腳步聲,是監考老師過來了。

陳八卦反應極快地將手機塞回了桌鬥裏,半點聲音沒出,還“唰唰”地在草稿紙上落筆運算,抓著頭皮苦思冥想。

腳步聲遠了,監考老師不疑有他。

陳八卦長舒一口氣,繼續偷偷抄著答案。講台上的信號屏蔽儀亮著“工作中”的紅燈,他扯了扯嘴角,心下慶幸自己聰明,他的手機接收信號和考場上的監控信號是同頻的,根本就不會被屏蔽掉。

現在,“江沉然”的試卷已經答到第二麵了,真不愧是年級第一啊!

他跟著“江沉然”一起將試卷翻了個麵,動靜惹來了考場上不少被難題卡得半死的學生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

噢,他愉悅地笑了。這感覺真令人陶醉。

丁蔚然的試卷抄了快一半,虛擬屏上閃過了大佬不耐煩的字句:“釣魚執法就釣魚執法,差不多得了,我不想再答這麽弱智的題目了。”

她撇了撇嘴角,低聲道:“討厭,人家還想再過會兒學霸的癮呢!好吧,好吧……那咱們開始吧。”

廣播室那邊收到丁蔚然“不抄啦”三個字的回複,宋凜扔筆起身,把位置讓給了K:“我休息會兒,下麵是你的主場。”

K睨了宋凜一眼,坐在了廣播室的機器前,紅燈亮起,所有的機器陷入待機狀態。

宋凜:“先來第一發。”

K以手環為媒介,向係統開口:“開始吧。”

“嘀嘀嘀嘀……”

北山高中第四考場,講台上的信號屏蔽儀的指示燈忽然抽風似的閃爍,驚得前排埋頭做題的同學們都紛紛抬起了頭。

“什麽情況?”

監考老師也是一臉蒙:“壞了?怎麽修的?”

他翻來覆去地擺弄起了那個小物件,那小東西“嘀嘀”了半天,忽然“吱吱”兩聲,徹底黑了。

信號屏蔽儀壞了。

教室裏有兩個監考老師,其中一個立刻火速起身離開考場去找巡考,另一個老師走下講台開始不斷巡場,儀器忽然壞了,萬一有學生趁亂作弊,那就糟糕了。

陳八卦暗暗爆了一聲粗,心說真倒黴。他把手機暫時塞進了衣服裏,貼在肚皮上,安慰自己,沒關係,已經抄完一大半了,剩下那點,等巡考來換個新的屏蔽儀就能繼續抄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屏蔽儀壞掉的根本不止第四考場。

北山高中所有考場的屏蔽儀,都在剛才的那幾分鍾裏,去見了閻王。

巡考的老師一個個考場排查過去,看著癱在那邊再也不會亮的機器,滿臉活見鬼的樣子:什麽情況?

這會兒喊人來修顯然是來不及了。

巡考的老師沉吟片刻:“先別耽誤大家考試,考完再說。”

於是,考場上原本騷亂起來的秩序又恢複了正常。

“江沉然”那邊斷掉許久的答題又開始了,隻不過這回她的速度顯然慢了不少,連帶著正確率也有點讓人生疑。

問:“垂死病中驚坐起”,下一句是什麽?答:笑問客從何處來。

問君能有幾多愁?答:卻道天涼好個秋!

美人卷珠簾?答:萬徑人蹤滅。

……

陳八卦總感覺哪裏不對的樣子?

丁蔚然打了個嗬欠:對不起,咱家槍手嫌弱智罷工了。釣魚執法而已,有得抄就不錯了,還那麽多要求?

陳八卦抄完試卷,抬頭看了眼掛鍾,還剩大約三十分鍾。他輕嗤了一聲,半趴在座位上,開始琢磨起到時候排進前幾名,他在老爸麵前能夠如何揚眉吐氣。

他想象著老爸自豪地帶著他去見那幫生意場上的朋友,然後再當著他們的麵,把自己吹捧到天上有地下無。

“丁零丁零……”收卷鈴聲響。

“所有同學停筆起立,開始收卷。”

第一考場,丁蔚然伸手從筆袋裏撈出那個小攝像頭,丟到地下,然後“啪唧”一腳,給它碾成了渣渣。

作案完畢,“毀屍滅跡”。

她齜牙咧嘴地活動了一下腳脖子:“我天,還是帶電的……”

另一處,第四考場。陳八卦施施然站在一邊,將手機又一次塞回了桌鬥深處,笑等著下場的老師來收走他的試卷。

忽然,他笑不出了。

他看到其中一個監考老師拿起了檢測用的金屬探測器,每收一個人的試卷,便拿著金屬探測器在他的身上還有桌鬥裏探一遍。

陳八卦渾身的血液一寸寸地冰涼下來。

“屏蔽儀壞了,學校通知,考場內重新檢查,但有發現舞弊行為,一律嚴懲不貸。”

他望著桌鬥裏的手機,一時間有些大腦空白。

腳步聲越來越近,此時金屬探測器已經掃完了陳八卦前座的那個人,監考老師按部就班地向他伸出手,獠牙一般的儀器咬上了他的脖子。

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呢?

丁蔚然臉帶微笑,站在陳八卦旁邊,麵對著十餘個神色複雜的老師。

係統已經提示過她,任務七失敗,沒有任務壓力了,快樂。

“這……”

情況相當棘手,老師也有點發蒙,本來隻是想抓個學生作弊,結果怎麽把年級第一也給抓進來了?

謝老師看著站在對麵的自己班上的兩個學生,有些頭大:“你們倆……為什麽作弊?”

丁蔚然聳了聳肩:“我沒有。”

陳八卦嗬嗬一聲:“老師,你把我們的卷子拿來對對看是不是一樣的?”

他被當場抓了個現行,監考老師對著攝像頭那邊傳來的答案,順藤摸瓜,直接鎖定了他的“幫凶”。然而現在“幫凶”正一臉無辜地甩鍋:“我不知道什麽攝像頭?你是偷偷放我衣服裏了?偷偷放我水杯裏了?塞在我的桌子裏了?天哪,我不知道……”說著,她驚慌地雙手環抱住胸口,一臉蒙的樣子。

陳八卦被她那副不要臉的模樣給氣得噎了一下——

明明說好是合謀,你卻中途甩鍋走,走你就走還反咬一口?不拉你下水我是狗!他指著丁蔚然,怒道:“老師,江沉然是怕我說出來她早戀的事情!”

“早戀”二字一出,謝老師臉色先是一變,當著眾位老師或驚訝或茫然的眼神嗬斥陳八卦:“不要隨便攀咬同學!”

“我沒有!”聽到謝老師不相信他,陳八卦更生氣了,“我沒騙人,不信您看我手機!”

他那部被沒收的手機,一打開全是江沉然的照片,有趴在座位上打瞌睡的,有側臉沉思做題的,照片拍得很用心,足以看出拍照人的真誠。

“這些都是我從塗燁手機上傳來的!”他申辯道,“塗燁跟江沉然早在一起了!我發現了這件事之後,江沉然擔心我說出去,主動說幫我作弊當封口費,是她拖我下水的!謝老師,不能因為我成績不如她,您就偏幫她吧?”

編,你接著編!我看你還能編出些啥!

陳八卦吸了吸鼻子,估計平時眼饞江沉然這種好學生眼饞慣了,打心眼裏覺得他們就是仗著成績好在老師那裏有特權,故而這一番辯駁,居然真的紅了眼眶動了情,露出幾分真情實感的可憐來。

幾位老師麵麵相覷,試探的目光往“江沉然”的身上落,大概是信了三分了。

“‘江沉然’現在看我被抓了,肯定把那個作弊用的攝像頭銷毀了啊!老師們難道不問問她攝像頭是怎麽帶進去的嗎?”

負責監考第一考場的老師麵色微僵,估計是想起了入考場的時候“江沉然”那被金屬探測器掃出來的“內衣肩帶扣”。

她沉了臉:“是這樣的嗎,江沉然?”

矛頭一時轉到了丁蔚然的身上。畢竟,比起一個成績一般的孩子作弊,老師們更關心他們心目中的好學生有沒有“墮落變壞”,這是人之常情。

麵對逆轉的風向,丁蔚然微微一笑:“哈哈,終於問到我了是吧?來來來,我給大家捋捋……嗯,首先,陳八卦小朋友!”

陳八卦警惕地看著丁蔚然,連她戲謔自己為“小朋友“都沒意識到。

丁蔚然:“不是,陳同學,我就奇了怪了,塗燁手機上的東西怎麽會莫名其妙跑到你這裏來?再說了,他的手機上有我的照片,最多能說明他暗戀我,跟我有什麽關係?而且啊……他都暗戀我了,還大張旗鼓地把照片發給你,什麽毛病啊這是?”

陳八卦被她噎住:“你……”

丁蔚然繼續道:“打小不學好,到老才知道。我才一十八,沒空當你媽。爸媽教育好,將來苦少找。熊孩年紀小,當心死得早。”

陳八卦,卒,倒地氣絕。

丁蔚然初打遊戲時,曾在該遊戲某風靡全網一百年、“文曲星”輩出的服務區混過小號,承襲了該區傳統優秀的問候方式。剛才,她正是在親切地用他們“祖安人”(現實中LOL遊戲暴躁噴人玩家的統稱)獨有的方式向陳八卦致以親切的問候。

這一波,她算是讓江沉然的好學生人設,徹底崩了。

謝老師愣愣地看著她,好像不認識她似的。

丁蔚然勾了勾嘴角:“我高中那會兒最慘的時候,出去打比賽大幾個月沒空摸課本,九門掛八門都沒想過要作弊,你算哪塊小餅幹?考試作弊也就算了,還反過來誣賴威脅自己的同學?這要是真的江沉然,可不是被你一盆髒水扣腦門上按在地上捶嗎?現在年紀小這些都是小事,長大了欺騙社會扭不回來了那是大事!這一次的教訓,我管你到時候格式化了記不記得,你都給我記住了!打進你的程序源代碼裏也不準給我忘了,你聽到沒有!”

她把毛衣往上一擼,露出那個他們看不見的手環,手指一通亂飛:“起來幹活!”

廣播室內等得都快打嗬欠的宋凜看完嗤了一句:“她吃炸藥了?”

K:“生氣了。”

宋凜嫌棄地擺擺手:“行了,行了,滅火吧。”

K因為他這副招呼小弟的架勢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硬聲道:“連接嘉賓手環。”

係統:“共連完成。”

下一刻,廣播室內亮了有幾個鍾頭的紅燈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源源不斷的廣播信號從這間小屋子裏投射出去,瞬間占領全校所有教室,包括同學們正在享用午餐的食堂。

K一動手指,按下了播放鍵。

教室內的廣播發出了幾下“沙沙”的電流聲預告。

丁蔚然拍了拍巴掌,那勾著嘴角的樣子,恍惚間竟有了幾分宋凜的樣子:“下麵,讓我們欣賞一下陳八卦同學的精彩表演。”

“任務六”時丁蔚然用手環錄製的,與陳八卦的“國旗下的講話”就這麽被播放了出來,那句讓她氣到下定決心教這個小孩做人的“我又不是要你的命!你成績那麽好!給我抄抄怎麽了?”就這麽毫無保留地放出來了。

在場的所有老師都皺起了眉頭,正在食堂吃飯的學生也放下碗筷,專心吃起了這個“瓜”。

陳八卦從廣播響起的那一瞬間就變了臉色,僵在原地,嘴唇一個勁地哆嗦:“我……我……”

丁蔚然:“不是說你是被我拉下水的,與你無關嗎?現在想好要怎麽說話了嗎?”

陳八卦抬起頭來,雙目赤紅,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怒吼:“你為什麽這麽惡毒?你為什麽要在全校麵前做這個?我已經被抓到作弊了,成績也不如你!檔案裏麵記下的這一筆永遠也抹不掉了!你還要怎麽樣?還想怎麽樣?你到底有沒有心啊?你是要逼死我嗎!你這個渾蛋……”

虛擬遊戲裏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感知是真的。

“混賬……我是要你……別毀了自己……”

丁蔚然被陳八卦掐得快要背過氣去的時候,那熟悉的、撕裂般的尖嘯聲刺激了她的耳膜。

係統:“檢測到劇情邏輯錯亂,即將清理錯誤數據……”

遊戲劇情因為事件結果的篡改而再度崩塌,丁蔚然麵前那些或錯愕或惋惜的老師們僵硬在原地,重新變回了不會思考、沒有生命的NPC,而掐住她脖子的陳八卦,則維持著那個掐著她脖子的動作,僵在原地。

“嘭”的一聲,教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撞開,丁蔚然看到兩個男生從外麵衝了進來,一個跌跌撞撞,一個步伐穩健、麵帶焦慮。

“K!拉開那個人!”

K用力掰開了身體已經僵硬的陳八卦。

“我帶她出去!你留這兒善後!界麵裏弄出這麽大的動靜,外麵的人肯定會發現!”

宋凜忍著快要炸裂的頭痛,二話不說,拉著丁蔚然就往操場的界麵牆外衝。

“還跑得動嗎?”宋凜估計是痛很了,上回他沒進來,這是他第一次接受界麵崩塌的洗禮。

丁蔚然常年在電腦前安坐,作息不怎麽規律,身體素質自然十分欠佳,眼下隻剩了勉強點頭的力氣。她點了點頭,示意宋凜自己還沒“狗帶”。

宋凜咬了咬牙,一把將人扛到了背上,縱身躍出界麵牆。

下一秒,二人摔倒在界麵外柔軟的草坪上。

“已收獲一枚結局碎片,請於任務麵板內查收……”

丁蔚然最後看了眼界麵牆外昏黃的天空,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03

丁蔚然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有人在給她按著太陽穴,動作熨帖輕柔。

她吸了吸鼻子,身體蜷縮得像一隻貓一樣,下意識地往那人的指尖蹭了蹭。

耳邊傳來一個天籟般的嗓音:“醒了?”

臉頰好像貼著一種有點硬邦邦的布料,布料下的內芯不夠柔軟,卻極富彈性,觸感有些像太空枕,時不時還會自己動一動,以便讓她能枕得更舒服一些。

等等,動一動……

動一動?

丁蔚然猛地睜開眼,一臉錯愕。

把她安置在自己腿上正給她揉太陽穴的宋凜,垂眸看了她一眼:“什麽表情?你見鬼了啊?”

丁蔚然結巴著:“大大大……大佬你幹嗎?”

宋凜翻了個白眼,一副“你瞎了嗎”的表情:“救死扶傷。”

丁蔚然那顆被他揉得“撲通亂跳”的小心髒終於恢複正常:“哦哦哦。”

大佬真的學善良了,沒再給她一腳讓她滾起來了,感動,老母親落淚。

宋凜看了眼丁蔚然脖子上被掐出來的紅痕:“脖子怎麽樣?”

丁蔚然強勾著脖子想看,卻發現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有鏡子嗎?我脖子上是不是有兩道特別顯眼的紅手印啊?”

宋凜頷首道:“是挺顯眼。”

丁蔚然拍著胸口慶幸:“還好,還好……這是在遊戲裏頭,沒記者拍我,不然多尷尬,沒準兒反手就有一頂私生活混亂的帽子扣上來了。”

宋凜一怔,隨即便反應過來她把那個手掐出來的紅印瘋狂腦補到哪個黃色星球去了。他扯了扯嘴角,手指頭一伸,直接照著她腦門來了一下:“還挺刺激是吧?”

宋凜低頭,深深地看著她:“你不想我欺負你?”

丁蔚然移開視線,心說,我又不是受虐狂,幹嗎希望人家欺負我?

於是,她抬起頭,誠懇地看著宋凜:“實在……也行,手下留情,人家還是一個花樣年華的美少女,嚶嚶嚶。”

宋凜的表情又一次變得一言難盡,忽然有點搞不清楚他和丁蔚然究竟誰更像一個變態。

丁蔚然淡定地從宋凜的腿上爬起來:“大佬,我在昏睡之前,好像聽到係統有說什麽‘結局碎片’什麽的,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嗎?”

宋凜一怔:“什麽結局碎片?”

自從K把丁蔚然的手環強行從宋凜的手腕上扒掉之後,宋凜就再也無法通過手環與丁蔚然信息同步了。

丁蔚然在手環上點了幾下,將麵板給他看。係統顯示,他們已收獲一枚結局碎片。

哪裏來的結局碎片,難不成是剛才炸界麵的獎勵?

丁蔚然忽然一拍巴掌:“哈!我知道了!”

宋凜看著她。

“我們雖然把主線搞得一團糟,卻幫江沉然懲罰了那個逼她幫忙作弊、潑她髒水的小子!這件事情如果擱在江沉然身上,或許就是給她本來就抑鬱的心髒上再捅上一刀重的……”

宋凜:“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丁蔚然:“對嘛,結局碎片,不就是收這些稻草嗎?”

她的話音剛落,麵板任務的結局碎片上立刻忽然附加了一行小字:結局碎片(一)誣陷的作弊。

如果經常玩網遊的人,一定會在遊戲中碰到這種提交任務的情況。在遊戲過程中,係統會驅策你去找很多很多的東西,然後把它們集齊之後,一並提交,任務就完成了。

之前那些任務都沒有出現結局碎片,或許就是因為,它們都不是壓死江沉然的最後一根稻草,都還沒有造成最嚴重的後果。

可這次是什麽?考試作弊啊!對於一個學生來說涉及品德的最嚴重的事情!驕傲如江沉然,必然受不了自己被人冠上這樣的汙名!

丁蔚然:“大佬,我們快去找第二枚碎片吧!等集齊碎片,咱們就都能出去了!”

宋凜微微點了下頭,心裏卻想著,丁蔚然恐怕已經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隻有她才需要收齊結局碎片再出去,而宋凜的任務卻是獲得她100的好感,就能夠遊戲勝利,離開這裏了。

他想起之前在手環麵板上看到的那個鮮紅的99……

丁蔚然在前麵叫他:“大佬,大佬!快點!”

宋凜收回思緒:“嗯,來了。”

算了,暫時不想那麽多,先完成任務。

係統清理掉錯誤數據後重建的世界,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校園廣播內傳來公告聲:“高三年級一班,江沉然、陳八卦兩名學生,於之前的第二次模擬考試中舞弊,對她處以留校察看,於畢業前酌情觀察是否消除處分……”

高中時代的學校記過,一般分為幾級:通報批評、警告處分、記過處分、留校察看、休學、開除。

也就是說,他們倆這次犯的事情非常嚴重。

K正站在界麵牆邊等著他們,丁蔚然和宋凜一進來,雕塑般立著不動的眾人都重新開始活動,廣播也突然開始工作,播報了剛才的內容。

宋凜對著K笑道:“小黑客,外麵的人沒問什麽吧?”

K對他雖然沒什麽好臉色,但還是回答了:“嗯。”

界麵一開始動**,外頭秦秘書的通信就進來了,一是通知他錢已經到賬,二是好奇他和那位丁小姐又在裏麵做了些什麽,才能把總控室那幫現在還圍著電腦不眠不休破譯的人整得焦頭爛額的。

在那些人看來,他們敬愛的宋先生已經在遊戲裏死去活來了無數次,每一次界麵動**,他們都覺得,宋先生要把自己作死了。

然而……K看著眼前生龍活虎的宋凜,覺得這種擔心純屬多餘。

K輕描淡寫地告訴秦秘書,他隻是幫丁蔚然小小地出了一口氣,聽得秦秘書嘴角不住地抽搐,默默吐槽,原來宋凜的中二病還會傳染的。

丁蔚然摩挲著手上剩下的“家庭晚餐”“生日”“愚人節”三個手環,轉頭問隊伍中唯一有手機的K:“今天幾號?”

K從口袋中摸出塗燁的手機:“3月25日。”

3月25日,人物介紹裏女主江沉然的生日。今天距離任務六裏的考試已經過去三天了,足夠學校結束考試,並討論出對作弊事件的處分決定了。

丁蔚然歎了口氣:“真實的這三天裏,江沉然的日子應該很不好過吧……”

的確如此,三人一回到教室,驚訝的目光與竊竊私語便接踵而來,有對“江沉然”和“塗燁”一起出入的,也有對她這種幫人舞弊的行為嗤之以鼻的。

他們雖然不至於像一些奇奇怪怪的青春劇裏描述的那樣,明明之前都沒什麽交集的人,忽然就牆倒眾人推,誰沒事都去踩上一腳、欺負一下,但是……鄙視、異樣的目光,一定是真實存在的。

成績好的鄙夷自己的同道中人裏出現了這樣的“叛徒”,成績一般的或驚訝或好奇地討論著這從雲端跌落到穀底的奇聞。

不要小看無心之惡,放任它便會滋長,累積便會成刀成劍,直到出現一個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犧牲品。

江沉然的好朋友趙閨蜜從教室外匆匆入內,不知道她是從哪裏跑回來的,跑得一身大汗,氣喘籲籲,猛一看見“江沉然”麵色如常地站在自己跟前,一愣:“沉然,你沒事了?”

“那就好!”趙閨蜜直接一把抱住了丁蔚然,十七歲的小女孩情緒很容易大起大落,她抽著鼻子,聲音裏帶著哭腔,“剛才塗燁要我去心理輔導室,那裏鎖了門,我就隻好跑回去,結果你們倆都不在那裏了……”

她這一通又是心理輔導室,又是往哪裏跑的,說得丁蔚然雲裏霧裏的,忙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好好好,我們不哭不哭,咱們慢點說,告訴我,你剛才幹嗎去了?”

趙閨蜜的表情卻並沒有和緩:“沉然,你知不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你這副沒事人的表情了……明明剛剛和塗燁在一起出去的時候你都哭了,後來我看你又……你現在這麽笑嘻嘻的沒事人一樣……你別嚇我啊,沉然,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你說出來咱們都能替你分擔的。”

丁蔚然臉上的笑容淡了一點,她從趙閨蜜的話裏聽出,這段劇情有點前情了。

“你說……我剛才出教室的時候快哭了?”

趙閨蜜聽到她問,立刻忠實地履行起了她身為係統NPC的職責,把前情提要一股腦兒地全倒了,也不管這種把發生在人家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訴人家的行為,究竟合不合邏輯。

之前的模擬考試共進行了兩天半,22號開始,24號上午結束,下午放假,讓大家回家休整,然後到今天25號回來上課。

考試作弊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畢竟年級第一帶頭幫人作弊這種絕世八卦,沒人會不想聽,有些人心眼小、腦筋多,甚至還質疑起了江沉然之前成績的真實性。

傳得最離譜的,有說江沉然和塗燁,一個年級第一,一個年級第二,有沒有可能這個第一就是第二親手捧出來的?

“沒準兒之前的考試,塗燁也給江沉然抄了呢!按排名,他倆可是每次大考都坐前後桌!”

一小部分人這麽猜測著,臆想著,最後,就成了眾人口中的肯定。

於是,趙閨蜜便看到,江沉然紅著眼睛走進來,站到了塗燁的桌子前。

江沉然道:“你跟我出來。”

塗燁見她眼角泛紅,一副想哭卻又倔強強忍著的模樣,心下不由得一顫:“沉然……你還好吧?”

江沉然沒回複他,抬起頭又重複了一遍:“你出來。”

塗燁訕訕地站了起來,想要跟她出去。

趙閨蜜在那頭看著他們情況不對,趕緊叫了他們一聲:“沉然?”

江沉然仿佛沒有聽到,徑直走了出去,跟在後麵的塗燁聽到了趙閨蜜的喊聲,無奈地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跟上。他知道趙閨蜜和江沉然關係是實打實的好,她是真心關心朋友,現在江沉然的情緒不穩定,有趙閨蜜在後頭跟著,出了什麽問題還有照應。

可是眼下,這是最適合說些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話的好地方,趙閨蜜悄悄躲在離他們隻有幾米遠的一棵綠化樹後,悄悄觀察著兩人的動向。

塗燁麵對著她,江沉然剛好背對趙閨蜜,所以沒察覺到後麵有人。

隻聽江沉然開口,就是一個巨型炸彈:“陳八卦說,你喜歡我。”

還沒等樹後的趙閨蜜捂嘴,塗燁的臉就在瞬息之間變得通紅滾燙,被戳破心思的他就像被架在火上烘烤了一通。

他結巴著:“沉然……其實,其實我……”

江沉然歪了歪頭,問他:“你不喜歡我了嗎?”

塗燁急忙說:“當然不是……”

他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從趙閨蜜的視角來看,他的臉色忽然變了,滿臉的紅暈像是熱火觸碰了寒冰,忽然就褪了下去。

塗燁一把抓住江沉然的肩膀:“沉然,你沒事吧?”

趙閨蜜聽到,江沉然極輕地笑了一聲,低語了一句:“幹嗎呢,沒有啊……”

但是塗燁的表情更不對頭了,他拿手貼上了江沉然的額頭,喃喃自語:“沒燒,正常……”

江沉然驀地打掉了他的手:“你不是喜歡我嗎?我也喜歡你,謝老師把你調走了,我其實特別難過,以前我不說是因為我知道說出來不對,但現在我覺得說出來也沒什麽,反正現在全世界都信了再遮遮掩掩也沒意思,不是都說我們早戀可恥嗎?行唄,那就早給他們看唄,這樣他們就舒心了,滿意了,自在了……”

趙閨蜜不知道江沉然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到底是怎樣的,但是她能看到塗燁臉上的急迫。

作為一個暗戀了自己同桌許久的男生,突然被暗戀對象告白,他的反應居然不是羞澀,而是害怕。

他晃起了江沉然的肩膀,像是要把她晃醒:“沉然,沉然,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陳八卦跟你說什麽了,你別露出這副表情啊!我們去心理輔導室好不好?”

一聲比一聲急迫,趙閨蜜終於待不住了,從樹後匆匆地跑了過去,繞到江沉然麵前,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沉然!”

聽到閨蜜的聲音,江沉然抬起了頭:“哦,你也在啊。”

趙閨蜜終於看清楚了她的表情,手不禁一抖。

這時,她才終於明白,剛才塗燁聽到江沉然的表白後,為什麽會露出那樣一副表情了。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上麵布滿了淚痕,眼淚流到嘴裏,再淌下來也不見主人去擦一擦,江沉然的神情木木的,像是被抽掉了靈魂的皮偶。

剛才趙閨蜜聽江沉然說話,一直都覺得她的聲音極為平靜,誰知……

江沉然雙手垂在身側,任由對方抱著,她的眼睛看著塗燁,似乎還想把剛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完:“陳八卦作弊被抓了,他把手機裏存的那些圖片發給了我媽媽,謝老師昨天晚上打電話說了我被處分的事情……我媽扇了我一巴掌,她和我爸吵架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就離婚了,隻是瞞著我一個人而已……”

遊戲裏的丁蔚然早早地就知道了江沉然父母離婚的事情,並且沒什麽所謂,但對於真正的江沉然來說,依她的性格,即便早發現了端倪,她也會選擇裝聾作啞,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個即將破碎的家。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毀了,被她的愚蠢,被她的無能,全給毀了。

……

丁蔚然聽完趙閨蜜的講述,感慨了一句:“這是主板燒了要直接進入自毀程序了啊……”

趙閨蜜一臉不知所雲地看著她。

生日,生日……丁蔚然思考著,第二枚結局碎片,和生日會有什麽關係呢?

教室的門在這時候被敲了幾下,一個腦袋上頂著“隔壁班班長”的NPC出現在門口,禮貌地問了一句:“你好,請問江沉然同學在嗎?”

丁蔚然:這設計者真是個起名鬼才。

她出聲應了句:“我在!”

隔壁班班長道:“謝老師讓你去一下辦公室。”

江沉然是一班的班長,平時班主任謝老師有什麽事情都是由她來通知大家,現在她“作弊”被抓,班長的地位自然就微妙了。

丁蔚然估摸著是任務劇情來了,對著旁邊的宋凜和K搖了搖手,示意他們有事就手環聯係。

誰知,她剛走到門口,那個隔壁班的班長又對她一笑:“啊,還有你們班塗燁,說是讓一起叫過去。”

大哥,說話別隻說一半好嗎?

她轉過身,對著裏麵叫了句:“塗燁!叫你!”

K知道這是在喊他,果斷地跟了上去。

宋凜一把拉住K:“把你手環留下,我要知道你們的任務動向。”

誰知,K“哢嗒”一按手環,亮出麻醉針,寒光凜凜,語調漠然:“自己想辦法。”

宋凜腹誹:嗬!明明你們倆的手環都是我公司造的!

丁蔚然看著K戴著手環出來,一愣:“不給大佬留個通信工具嗎?”

K:“他不用。”

丁蔚然一臉莫名其妙,也不知道K說的是宋凜自己不需要用,還是K不想給他。

兩人都走了,手環也沒留下一個,沒了手環基本就和係統還有隊友算是斷聯的宋凜一時也有點頭疼。

好在這個時候,班上的學習委員搬著班主任要大家交上去檢查的錯題本正準備走。一班的每一個同學都有一本自己的錯題本,每次大型模考結束後,就會收上去統一檢查,看看大家上一個階段的複習進度到哪兒了。

一班的學習委員是一個身形偏瘦弱的女生,此刻,五十幾號人的又大又厚的牛皮筆記本全部摞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一動,就搖搖晃晃的,看著仿佛能把她砸死。

這時,一隻骨節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學習委員隻覺得手上一輕,抬頭一看,一個略顯陌生的男孩子幫她分擔了大部分的重量,還關切地問她:“沒事吧?”

他的聲音幹幹淨淨的,帶著點沙啞。明明覺得好像對這個男生沒什麽印象,但她卻準確地喊出了他的名字:“0號?謝謝你啊。”

宋凜在聽到她叫“0號”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抽搐,但很快就恢複如常:“我幫你。”

說著,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筆記本也堆到了他的手上,他輕喝一聲“嘿”,厚重的筆記本小山在他臂彎內晃了晃,便立穩了。

學習委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鼻尖有些許泛紅:“要不還是還給我一點吧……”

“不了,謝謝,拜拜。”男生幹脆利落地甩下幾個字,抱起東西轉身就走,仿佛生怕她會追上來,獨留她站在原地,一臉雲裏霧裏。

宋凜找機會接手了學習委員的本子,順利地打入了辦公室內部。

他站在辦公室門口,瞄了眼謝老師桌子那邊,K和丁蔚然並排站在她的辦公桌前麵,謝老師坐在椅子上,旁邊還有一張熟悉的麵孔。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江沉然的母親。

也是,年級第一的優秀女兒先是“早戀”,然後又是作弊被學校處分,再心大的父母也得往學校跑一趟找老師了解一下情況。

他抱著那摞作業本,狀似做任務一樣地走過去:“謝老師,錯題本收上來了。”

丁蔚然正被謝老師和江沉然老媽痛心疾首的批鬥弄得心煩,冷不丁聽到宋凜的聲音,下意識地往邊上詫異地看了一眼。

宋凜對著她勾了勾嘴角,心道:不給我留手環,我就過不來了嗎?

訓誡被打斷,謝老師看到宋凜也愣了一下,很奇怪的感覺。她總覺得自己班上好像沒有這麽個學生,但是她又準確地記得他的名字。

“唔……”謝老師頓了頓,“0號你怎麽來了,你們班學習委員呢?”

宋凜從善如流地瞎編:“哦,在走廊上摔了一跤,摔斷腿了。”

丁蔚然心道:大佬還真是仗著這是在遊戲裏啊,瞎掰都不需要成本。

謝老師聽聞自己的學生摔斷腿,大驚失色:“啊?那她要不要緊啊?”

宋凜回答:“沒事,已經送醫務室打石膏了。”

謝老師總覺得哪裏不對,但由於係統對任務劇情的強製控製,那股異樣還是被壓了下去,隻說:“哦,那就好。”

宋凜不動聲色地占據了邊上那張桌子:“老師你們繼續聊,我幫您先檢查一遍哪些人沒交作業。”

大佬占了對麵那張桌子,舒舒服服地坐著看劇情。

被打斷的談話重新開始,在宋凜沒進來之前,謝老師和江母已經就江沉然最近一段時間的轉變對她進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勸導。

無外乎就是什麽,你們現在年紀還小,還不懂什麽叫愛情,應該要知道什麽年齡階段去做什麽年齡階段的事,不要為了這些虛無縹緲的好感耽誤了自己一輩子,等將來長大了再來後悔。

丁蔚然心底其實是認可這些話的,當初隊裏的那位心理醫生告訴過她,十幾歲處於青春期的孩子未必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二十歲的自己叫囂著年少輕狂不後悔,四十歲的自己被生活一頓毒打之後被迫買單,估計隻想拎著當年的自己晃一晃,看看能不能晃醒。

但回過頭來說,人應該活在當下,為了幾十年後看不到的事情幹擾到現在的生活,未免也是有點想太多。

所以,丁蔚然抬起頭,頂撞謝老師:“可是,我明明什麽都沒耽誤不是嗎?”

謝老師一頓,說:“什麽?”

丁蔚然說:“您早就猜到了我和塗燁之間互有好感,可這也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情,不是嗎?我和他的成績還是穩居第一第二,如果不是您想著讓我去衝刺什麽所謂的省裏的第一,我或許根本就不會有今天這麽大的壓力。”

江母聽到女兒懟班主任,沉下臉:“沉然!你怎麽對老師說話的?你什麽時候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不是變成了這個樣子,而是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丁蔚然打斷了她,“您告訴我,要做一個好孩子,我要乖,要聽話,我不能頂撞師長,不要和身邊人起衝突,不然,就是壞孩子。可是壞孩子這個說法根本就是不對的!不聽話有什麽糟糕的,不聽話就代表我真的做錯了嗎?什麽都聽話,您買個機器人娃娃不是更方便嗎?為了避免成為壞孩子,我就去壓抑自己真實的情緒,去迎合去偽裝讓自己做那些別人認為正確的事情……對不起,從小到大,您作為我的母親,真的有好好了解過我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嗎?您知道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嗎……”

“啪!”

一個重重的耳光扇在丁蔚然的臉上,把她的臉扇得偏向一邊,一個鮮紅的五指印落在她的臉上。

“哎……”謝老師抓住了江母的手,讓她不能再打。

對麵的宋凜怔住,K幾乎是瞬間就怒了,卻強行壓下了怒氣,因為丁蔚然狠狠地攥緊了他的手。

江母氣得渾身發抖:“沉然……你太讓媽媽失望了……”

她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為什麽而失望,對女兒的不懂事,還是對她自己沒能管教好女兒,沒能將女兒扭回正道上。

江母怔怔地看著“女兒”,看著“女兒”抬起頭來,對自己微笑。就像小時候女兒還認不全字跡,隻會讀拚音的時候,她坐在女兒的床頭,給女兒念著那本帶圖的《安徒生童話》。

“媽媽!媽媽!”年幼的江沉然呼喚著她,問著她故事裏的內容,“小雲杉好可憐啊,它被人砍下來被做成聖誕樹,最後卻被人丟進了火爐裏!它為什麽寧願被砍掉,也不願意一直待在森林裏呢?”

她摸了摸女兒的頭,回答:“因為它不明白更適合它的不是商店裏漂亮的櫥窗,而是那些它覺得無聊又乏味的水和土壤。生命隻有一次,我們應該珍惜自己眼前已經擁有的幸福。”

這麽簡單的道理,從前那麽輕易就可以講給自己的孩子聽,為什麽……為什麽後來,她就忘了呢?

丁蔚然看著這位失神的母親,想起了江沉然那些灰色的日記。

從前,江沉然想要做一個所有人都喜歡的好孩子,於是她熱情開朗、樂於助人、尊師敬長、成績優異,是所有人眼中的榜樣。

可是打開她的日記,就能看到另一個更為真實、更為迷茫的她抱著雙膝,縮在一個無法見光的角落裏低低地啜泣著,任憑黑暗漸漸吞噬掉眼前全部的光亮。

“好累啊……”是江沉然在哭。

“我真的好累啊,媽媽……”是她在這麽說著。

突然,丁蔚然的眼前出現了這麽一個實景。

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個背光的角落,角落裏的少女穿著北山高中的校服,把臉埋在膝蓋裏,聳動著肩膀哭泣著。

“好累……”

“我真的好累啊……”

丁蔚然仿佛著了魔似的,她慢慢地蹲下來,向著黑暗中那個瘦小的、哭泣的少女伸出了手,未在腦中編排過的話就這麽脫口說出:“我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少女揉了揉眼睛,抬起頭懵懂地看著她。

“從今以後,我們都不必為了他人而活,你想要做的事情,想要實現的願望,我都會幫你完成,和我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

江沉然怯懦地,試探著伸出了手,將手小心翼翼地擱進了丁蔚然的掌心裏。

及腰的長發忽然變短,少女變成了孩童,蹲在地上的小女孩頂著一個童花頭,發尾上綁著一個可愛的維尼熊,小小的指頭在丁蔚然的掌心裏試探著輕輕刮了刮,如同一片柔軟的羽毛。

“咯咯咯……”

小女孩突然甜甜地笑了,她的笑聲讓人想起了那本書頁已經發脆的《安徒生童話》,那寫得歪歪扭扭的“二(3)班江沉然”。

她在笑著,她在輕聲地喊著:“姐姐,謝謝姐姐,丁蔚然姐姐……”

04

“丁蔚然姐姐……”

耳邊傳來小女孩銀鈴般清脆的叫聲,丁蔚然猛地睜開了眼睛,入眼的卻是界麵外的黃昏之景。她連忙打開手環,按出控製麵版,任務欄上,第二枚結局碎片的信息已然出現:結局碎片(二)母親的巴掌。

結局碎片拿到了?他們剛剛連界麵牆都沒跨越,就直接出界麵了?

忽然,一隻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丁蔚然回神,愣愣開口:“大佬?”

“很好,沒傻掉。”宋凜收了手,“我還以為你魔怔了。”

丁蔚然問:“剛才……發生什麽了?我們為什麽會突然到界麵外來?”

“嗯……我有問題想先問問你。”

丁蔚然點了點頭。

“剛才的事情是這樣的,你被江母扇了一巴掌之後就好像被扇傻了一樣杵在原地不動,喊你都沒反應。然後,你們家那個小黑客就暴走了,以為江沉然媽媽把你給怎麽了,掐著人家長輩的脖子差點沒做出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辦公室裏麵亂成了一鍋粥,我本來是想上去拉人想辦法的,結果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到界麵外了。”他說了這麽長一大段話沒喘氣,此時終於頓了頓,“所以說,你成木頭那段時間是發生什麽了?能說說嗎?”

丁蔚然咽了咽口水:“呃……我魔怔的那段時間裏,好像……看到了江沉然……”

宋凜一愣。

她抓了把自己的頭發,暴躁地揉著:“唔……也不對,那個江沉然也不是現在這個江沉然,是個大概,呃……十歲不到的小孩子?”

宋凜悟性極好,一下子就明白了:“你見到了小時候的江沉然?”

丁蔚然點頭:“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宋凜琢磨著:“你看到的是一個什麽樣子的場景?”

“就……特別黑,江沉然蹲在地上哭,然後她突然就變成了小女孩。哦對,她還叫了我的名字!叫我丁蔚然姐姐!”

宋凜的眉頭跳了一下:“她叫你丁蔚然姐姐?和那個‘塗老師’一樣,認識你?”

“嗯。”

“我以前做過這種項目。”他說,“你知道VR技術出現之前計算機二維平麵的網絡遊戲,有那種連鎖任務中又包含隱藏任務的模式嗎?你忽然看到的那個空間應該是開啟了隱藏任務,但是叫你的名字……”

“你說的隱藏任務是我知道的那種嗎?”丁蔚然舉手發言,“我之前在博物館裏見過!就那種我們太爺爺太奶奶小時候玩的那種,他們那個時代的大型網遊,從新手村任務開始,就有很多連鎖的劇情任務,普通劇情任務的獎勵低,隱藏任務的獎勵高。我剛才是觸發了隱藏任務,所以就直接拿到碎片獎勵被送出來了?”

宋凜皺眉:“不對……”

乍一看上去,係統的懲罰似乎毫無規律可言,直接丟出還是頭痛警告,幾乎就是隨心而定。無論他們有沒有搞亂界麵,係統給的懲罰都是……

等等!宋凜忽然頓住了。

他的手向丁蔚然一攤:“手環借我一下。”

丁蔚然將手環遞給他,然後便看到他打開了界麵麵板內的記事本,將剛才他腦子裏思考的四次違規行為以及後果進行羅列。她盯著界麵板,肉眼可見宋凜手指飛快地在麵板上劃動,隨後將這些信息重新分類排列。

宋凜放下手來:“我明白了。”

丁蔚然看著麵板,麵板上的信息被分成了兩類:一類是頭痛反應,有兩次;一類是丟出界麵,也有兩次。

宋凜說:“從總計四次行為來看,丟出界麵行徑和頭痛反應對半,且不會同時發生。如果我們把兩件事都默認為是係統本身做的,那麽它的行為就毫無邏輯可言,但如果我們把這兩件事認為是兩個不同的東西做的,那麽邏輯就通了。

“任務五的時候,我們因為成功完成它,免除了一次任務懲罰直接進入了任務六,任務懲罰是脫離界麵二十分鍾。所以,可以確定,丟出界麵的兩次,是係統行為。”

“再反觀兩次頭痛懲罰,一次是發現塗老師的身份不是係統NPC,另一次是揭發陳八卦作弊導致界麵崩塌……丁蔚然,我問你,你確定,真的是因為界麵崩塌了嗎?你覺得陳八卦那次的界麵崩塌,和我那次有什麽不一樣?”

丁蔚然見大佬把頭腦風暴問題丟給了她,也就不好意思繼續劃水,跟著他的思路開始回憶:“我想想……你那次,對劇情沒什麽影響,隻是場麵有點混亂;但陳八卦那一次,是影響了劇情後續發展的,江沉然作弊冤屈被洗清,那就沒有後麵崩潰自殺那一係列的事情了。”

宋凜頷首道:“不錯。”

兩次頭痛的懲罰共同點在於,玩家在這兩個場景中都完全脫離了自己扮演的角色,而變成了上帝視角,造成了完全脫離原遊戲劇情的不可能場景的出現,比如可能不存在的塗老師,比如不可能被揭發的陳八卦。

宋凜道:“界麵沒有崩塌,沒有將我們清理出去,這遊戲裏還有一個東西……像那個‘塗老師’一樣的東西。”

對了!那個東西似乎對丁蔚然很感興趣,它認得丁蔚然,是那個腳本設計者留下的什麽東西嗎?畢竟保密協議裏強製要求一定要丁蔚然出任嘉賓身份,那麽他們現在經曆的這一切,都是提前策劃好的?

宋凜注視著屏幕,凝神思索。從頭到尾,他的神情皆是泰然自若,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手指無意識地叩擊著褲腿,眉宇間流露出獨屬於成年人的謹慎與從容。

丁蔚然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宋凜,忽然覺得有一絲陌生。

其實自從進入界麵與宋凜相處以來,她一直覺得遊戲外那個高高在上的“科技之光”,其實就是個臭屁小孩。他聰明是聰明,但總是少了那麽些正經,你要是不知道這人的真實身份,你壓根不會覺得他是個博士,活脫脫就是一個腦子稍微靈光點的中二高中生。

現在,這個高中生一夕長大,變成了那個電視上高不可攀的“華國之光”。

宋凜說完,打了個嗬欠把手環扔回給丁蔚然:“別想了,先做任務最後找規律,一樣一樣來,垃圾遊戲,燒腦死了,還不讓人睡覺。”

男神一秒破功,又變回了臭屁高中生。

丁蔚然卻笑了,她接住了宋凜的手環:“出去之後,你可以休息個夠啊。”

宋凜嗬嗬了一聲:“休息之前,怕是先要去問候一些人吧?”

策劃部的那些人當時怎麽也不肯告訴他遊戲內容,現在想起來,怕是也脫不了幹係。

丁蔚然聳聳肩道:“老大你開心就好。”說著,她把手環扣回腕上。

那邊宋凜吩咐了一句:“準備下個任務了。”

她“嗯”了一聲:“出去以後我的三百萬別忘了啊。”

時隔這麽久再聽到三百萬,宋凜這才想起丁蔚然的遊戲初心,可不就是缺錢嗎?

他忽然很想撬開丁蔚然的腦殼,看看裏麵是不是泡水短路了,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開口:“三百萬算什麽?你就沒有想過放長線釣大魚嗎?”

“比如?大佬……你把下個任務的手環給我一下。”

她的手環已經扣回去了,算算界麵時間差不多到了,決定拿下一個任務手環出來瞄一眼。

“你全拿著吧。”那邊宋凜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剩下的兩個手環一並給她,一邊斟酌著如何不丟麵子地委婉解釋“放長線釣大魚”,“意思就是說……喂,丁蔚然?你怎麽又入定了?”

他看到丁蔚然突然變了臉色,愣愣地盯著剛到手的兩個手環:“什麽鬼?壞了?”

宋凜見丁蔚然一通亂按,急忙拿回來:“喂!你別搞壞……”

這回,換他自己怔住了。

手環直接關機了,別說線索了,連亮都不亮了,之前還正常顯示線索的手環,忽然成了廢鐵一塊。

“好好好……”丁蔚然連聲應道,結果打開任務界麵一看,她也僵住了。她怔怔地發問,“大佬……任務九、任務十全部關閉,是什麽意思啊?”

宋凜的臉色徹底變了。

“界麵牆被封閉了,那個小黑客恐怕要被困在遊戲的世界裏,徹底出不來了!”

與此同時,界麵牆內。

K手中握著塗燁的手機,靜靜地凝視著操場的一端。

……1195,1196,1197,1198,1199,1200。

1200秒,剛好20分鍾。

他低下頭,然而手機上的時刻仍舊維持著宋凜和丁蔚然離開時的數值,一動不動。

事實上,這個時間早就過了,他隻是想確認一遍,讓自己確信這個事實而已。

在丁蔚然和塗燁離開不久之後,他便發現,停滯不動的空間,突然發生了某種變化。

起先是係統在說完“清理完成”之後,並沒有如往常一般在他的腦海內報備一次時間,往常在他控製係統之後,幾乎每一次的數據清理和完成,他都能夠知道確切的時間。這也就是為什麽,每一次宋凜都會放心地將善後的工作留給他。

覺察到不對的他立刻傳信丁蔚然的手環,無回應;在破天荒地“PIN”了一次遊戲外的秦秘書,石沉大海。

原本一直溫順地被他控製著的係統忽然與他失去了聯絡。

他去往操場的界麵牆處等待。

如他所料,預計的二十分鍾過去許久,仍然沒有看到界麵混沌,空氣化壁的一幕,界麵好似封死,界麵牆外的人再無法進入。

又過了一會兒,他確信,界麵牆消失了,他被困在了這裏。

手腕上的手環成了廢鐵一樣的存在,它仍舊能夠亮起,但是再也無法與係統進行任何的聯絡。

偌大的雕塑世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很有可能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因為他現在是塗燁,是這個虛擬世界裏的一名NPC,他甚至無法向自己射一支麻醉針讓自己抽身離開,隻有由外部力量打開休眠艙,才能將他喚醒。

而現在,係統連接中斷了,他已經沒有辦法聯係遊戲外的秦秘書救他出去了。

在這停滯的時間中,他將會是這個靜止空間中唯一怪異的活物。

K靜默了許久,忽然折身向超市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體在休眠艙內不吃不喝不會死,但是遊戲內塗燁的身體卻得符合自然規律。如果塗燁的身體死亡,那麽他這抹意識是否還能完好無損地存在於遊戲的世界中,根本不好說。所以,他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保證這個身體的基本生命體征,時間不流動,食物和日用品都不會過期變質,他還有很充足的儲備。

他堅信,界麵牆外的那兩個人必然也是這麽想的。

正如多年前他質問丁蔚然:“你當時是真的相信你那些隊友?你不怕他們騙你嗎?你不怕他們在背後捅你刀子嗎?你不怕他們就這樣……扔下你不管了嗎?”

“我相信你,”K垂下頭,輕吻了一下手環,“這一次,我也絕不會放棄我自己。”

因為,遊戲還沒有結束……無論現在發生了什麽。

“K!K你聽得到嗎?K?你在嗎……”

丁蔚然對著空****的操場呼喊著。

然而,他們根本不在一個空間內,界麵牆內任務世界裏的人,不可能聽到她的呼喊。

“沒用,K聽不到的……”

現在的情況十分微妙,任務被封止了,係統也不再回應,他們被困在這裏了。

宋凜放下了手環,揉了揉疲憊的眉心。

丁蔚然的臉上難掩失望:“沒辦法了嗎?”

宋凜似乎欲言又止,顯然是想到了什麽,卻又不知為何有些舉棋不定。

丁蔚然看出了這一點:“你直說吧,大佬。”

宋凜舒出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她,眉宇間縈繞著不散的鬱結:“我完全知道該怎麽做,但我不想利用你。丁蔚然,你明白我的性格,我的驕傲絕不允許我這麽做。”

丁蔚然不解地問:“利用我什麽?拿我獻祭求天降一條生路?”

宋凜被她的話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心說這都什麽時候了,這個“神經病”說話還是這麽不著調。

他走過來,鄭重其事地按住她的肩膀,半強迫地要求她的眼睛裏全是自己。

他開口,嚴肅道:“丁蔚然,我知道,你暗戀我很久了。”

丁蔚然一臉蒙:“哈?”

宋凜顯然沒注意到丁蔚然迷茫的神情,繼續往下說:“你還記得最初始的兩個獲得遊戲勝利離開的條件嗎?”

丁蔚然一怔:“我記得……啊!我明白了!”

嘉賓如果要獲得遊戲勝利,那麽她需要走完主線,在任務中收集完所有的結局碎片,完成主線通關,獲得勝利。但是,玩家的勝利條件則非常簡單,又非常苛刻,得到屬於嘉賓百分之百的好感。

宋凜點點頭:“遊戲勝利,我自然就能按照係統設定的程序從休眠艙中醒來。進來之前,那裏麵被姓秦的投放了大量的氰化物氣體。雖然不知道現在那個姓秦的是否就守在我的休眠艙旁邊,等著我一醒就送我去見上帝,但隻要我能夠摸到總控製室的操控桌,我就有機會喚醒休眠艙裏的你和小黑客……但,前提是……”

這話有些說不下去。他會回到現實,最糟糕不過失去公司,失掉現在擁有的一切,隻要他還活著,就有從頭再來的機會。但是,遊戲裏的人呢?他們很有可能因此永遠成為植物人,最後隻留下一筆給予家人的巨額賠償。

丁蔚然怔怔地看了他許久,忽然“撲哧”一聲,笑了。

“宋凜,”她難得沒叫她一直以來叫他的那個狗腿稱謂,“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有毒?”

“如果你不……”

“你先別那麽急,聽我說。”她打斷了他,“我知道你真的很聰明,我和小K兩個人的智商加在一起,可能都夠不著你的一半。”

宋凜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望著她。

他覺得自己或許一直以來對丁蔚然有誤解。他一直覺得丁蔚然漂亮,性子好,甚至夠討人喜歡,唯一的缺點就是腦子不夠聰明,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她真的隻是性子好,懶得和人較真罷了。畢竟,宋凜做出的所有決定,她從來都隻是戲謔地叫著“大佬、大佬”,說什麽是什麽,從不任性、從不幹擾。

她不是什麽都不懂,她隻是相信自己的判斷,她知道你是對的。

麵前這個一直看著不是很聰明的女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用抱怨戲謔的口吻說著:“人家男孩子向女生示好,都是問別人,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你要不要嫁給我?你要不要和我共度一生?到了你這裏倒好,直接問人家願不願意陪你玩命?宋凜,你不是有毒是什麽?”

她半歪著腦袋,笑看著他。

宋凜問:“那你願意嗎?”

“大佬,你聽好了,我才沒暗戀你,別成天自作多情、自以為是!”她笑著罵完這一句,然後就著宋凜按著她肩膀的手,踮起腳,勉強夠上這一米八多的大個子,在他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宋凜難得愣在原地,手指探上嘴角,回味剛剛那種陌生的觸感,半晌沒有回神。

丁蔚然見他呆在原地,難得失神的模樣,笑了,進遊戲以來一直被這家夥壓迫,難得今天大獲全勝,徹徹底底扳回了一城。

她勾起嘴角,戲謔地問他:“這樣的好感數值,夠了嗎?”

嘉賓麵板上的數值猛地一跳,鮮紅的“99”終於進位成功,沉寂多時的係統播報隨著玩家遊戲的結束,被重新喚醒:“恭喜0號玩家宋凜成功獲得女嘉賓滿值100的好感度,成為本輪遊戲的勝利者。”

宋凜:“遊戲已經結束了,其他人為什麽無法一起離開?”

係統不帶感情地回應他:“0號玩家,你知道原因。”

是的,他當然知道原因。

因為他當初自負地想著憑他的智商,一定能夠快速完成遊戲再出去,便嫌麻煩地用麻醉針淘汰了其他所有的參賽玩家,讓他們提前醒過來,想著他要麽幫這個腦子不好的女人把遊戲玩完,要麽等這個女人的好感值刷夠了,贏了遊戲,再送她一麻醉針回現實了事。

但是,現在的情況,於他來說是遊戲勝利,於丁蔚然來說,便是遊戲失敗任務卡關,處在卡關狀態的世界會凝固,永遠無法達成結局,所以世界內的NPC自然也會被鎖在那個凝固的世界中無法脫離。

係統:“確定回歸現實嗎?”

宋凜回頭看了眼丁蔚然,卻發現對方笑眯眯地對他招了招手:“大佬,勝利歸來的話,你就白賺我這麽一個美少女當女朋友了哦!”

“求求你,自我感覺別這麽良好行不行?”他低笑著“嘁”了一聲,然後衝著係統朗聲道,“嗯,我確定。”

“正在檢測玩家生命體征……”

“已確認玩家生命體征正常,正在脫出係統……”

宋凜閉上了眼睛。

耳邊,丁蔚然還在那裏不斷地聒噪:“努力加油別慫啊!大佬,放棄是一種美德,但你千萬不能有啊!想想你那六親不認的王霸之氣,你一定……”

他額角青筋狂跳,終於忍無可忍:“你能不能安靜會兒別說話!!!”

一聲暴喝之後,宋凜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界麵外的黃昏中。

丁蔚然癱坐在地上,戲謔聒噪的神色一掃而空,喃喃道:“喂,宋凜,你可得做個人啊,我才二十出頭呢,我可不想死啊……”

現在,她被困在了這個小小的遊戲界麵夾縫內,既不能像宋凜那樣離開,也不能像K那樣在遊戲世界內大範圍地活動。她所能移動的區域,隻有這麽小小的一個操場。

不知道宋凜是否能夠成功,不知道宋凜是否還會願意回來救他們。

她思考了一下,隨後……翻出了嘉賓手環裏掃描的《死神小學生》的漫畫,一邊看著大佬喜歡的漫畫,一邊等著他。這是她身為隊友,對於大佬的最高信任。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花壇邊上,邊看還邊吐槽:“大佬真的沒童年,還在看一千話以前的內容,這都是多老的劇情了……”

係統:您都要死了哎!您還這麽愜意?感覺有被冒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