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怎麽,還不夠讓你喜歡

(一)

“你別看著我。”

“嗤!”他笑一聲。

“東西真的不是我的。”

“嗤!”他又笑一聲。

隊裏其他人聽到程央這話都將臉別過去,就秦煜一個人直勾勾地盯著她笑話。

程央蹲在地上,衝鋒衣已經被烤幹了,毛猴做事仔細,將兜裏的安全套包裝擦幹淨了挨個擺在她跟前。

“姐,你數數,少沒少?”

“……”

程央解釋不通了,連自己都覺得這時候拉簡書出來反而更像狡辯,她氣呼呼地鑽進了張隊臨時給她支的帳篷裏,從臉蛋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大老遠過來,帶了一口袋**,口口聲聲說是找秦煜,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是擔心我們出事,這不,手機上都有未接來電,程央這姑娘仗義,以後大家都不許用這事取笑她。”

搜救時分為了解決信號問題配發了無線電設備,老時怕女兒擔心才偷偷帶了手機,如今張隊一看,才發現程央給每個人都打過電話。

張隊收起地上的安全套,一把塞在了秦煜手裏:“大姑娘了,有點想法也正常,你小子,別亂來。”

“我……”

“再過兩天該下雪了,剩下的樹得在土層封凍之前種下去開春才能長,帶著女眷住在這兒不像話,你明天找個地方先安置她。”

“好。”秦煜點了點頭,看著帳篷裏還在翻來覆去的影子笑了一下。

“哥,隊長說不許笑程央姐。”毛猴好意提醒他。

這下,全隊都扭過臉看著秦煜抓著一把安全套偷偷瞄程央。

“別亂來!”

“別亂來!”

“別亂來!”

張隊和老時、老林挨個拍了拍秦煜的肩膀,毛猴沒反應過來,卻也學樣湊到秦煜跟前說:“哥,別亂來。”

秦煜“嘖”了一聲,捂熄了篝火,一頭鑽進了自己帳篷裏—明天,明天自己一定將這些奇怪的東西還給她,原封不動的那種。

程央覺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因此早上才會像在家抱著枕頭一樣抱著帳篷墊賴床。

“程央。”秦煜看了看手表,隔著帳篷布戳了她一下。

“嗯……”她鼻子裏哼哼了兩聲,沒起來。

秋植進入收尾工作,前兩日的塌方更加重了任務。安置程央,張隊沒給他多少時間。秦煜想了想,拉開她的帳篷門鑽了進去。

她睡得沉,將衝鋒衣掛在了帳篷杆子上,秦煜見她衣服口袋開著,便想著將昨天那些東西先塞還給她,免得當麵說尷尬。

“你幹嗎?”程央突然睜開眼睛很驚恐地看著他。

他本想解釋,看到她眼睛睜得渾圓的模樣,似乎把握到了製伏她的秘方:“不想起床,我來陪你睡會兒。”

“臭流氓!”程央雙腿蹬了蹬,將帳篷搖得嘩嘩作響。她起身,穿上外套,賴床的心思經他一嚇興味全無。

秦煜笑了笑,這招倒管用。

一開帳篷門,兩人撞上了回營區拿工具的張隊。

“我剛來,剛來。”張隊將鋤頭不停地換邊扛,燙手似的,很慌張。

“嗯,那我領著她下山了,三個小時之後我就回。”秦煜不理虧,沒往別的地方想,他跟張隊交代了兩句,便衝程央指了指下山的路。

程央向隊長點頭示意,而後自顧自地往前走了。秦煜正要跟上去,張隊一把拉住了他:“以你的腳力,最近的村子兩個半小時來回足夠了,我掐表等著,可別停留耽擱。”

秦煜總覺得隊長這話意味十足,他勾嘴笑了笑:“小瞧人不是,真有那心思,半個小時也不夠啊。”

“渾小子,你說什麽!”

“知道了,兩個半小時一準兒回來。”

山雨過後林區內空氣格外清新,他小跑著跟上程央,看著她深一腳淺一腳走路的模樣,心情很好。

“我們回駐地嗎?”她問。

“不回,那邊離這兒太遠了。”

“那你帶我去哪兒?”

“庫兒莊,一個小村子。”

“有什麽?”

“有雞。”

“這你也知道。”

秦煜看了她一眼,兩條眉毛微微蹙起,嘴巴抿得緊緊的,一副小氣的模樣。

“用來吃的!你昨天也算是立功了,一會兒我問老鄉買一隻獎勵你。”

“嗯!”她點了點頭,想著簡書要是見了這場麵肯定笑話她—成堆的豪車名表沒能追上的女人,一隻還沒兌現的散養雞便收拾得服服帖帖。

“你笑什麽?”

“吃雞呀!”她緊了緊身上的衝鋒衣,快活地朝著前方的羊腸小道走去。

枯草黃、微白霜,他隻離了她一丈。

程央一邊走一邊觀察,悶在房間裏作畫時那些難以言明的感覺,此刻正隨著朔風一陣一陣撲入她腦海。

她的手,渴望表達。

“秦煜,你能幫我找些畫紙和顏料嗎?普通的就可以。”

“嗯。”

“你真好。”她笑了笑,無意識地誇了他。

秦煜平白咳嗽了兩聲,加快了腳上的步伐,很快越過了程央。

她喊:“你等等我。”

“不等,慢慢吞吞的像什麽樣!”

“嘖,王八蛋。”她嘀咕了一聲,又想起了王八跟烏龜一樣跑得慢,本來不貼切,可自己罵的是王八蛋,蛋麵光滑阻力小滾得快,似乎又很科學,一個人天馬行空地想著,倒又高興了起來。

他在前麵疾步走著,為著一句“你真好”連看都沒好意思看她一眼;而她在後麵跟著,卻想著“王八蛋”三個字盯著他分析得頭頭是道。

“就這兒,你自己進去。”兩個人這樣走了一會兒,秦煜突然在一座兩樓兩底的磚瓦房前停下了腳步。

程央順著小樓往後看,視線之內不過七八座低矮的小房子,從外觀看來沒什麽區別,隻是身前的這一座門口種著兩棵枇杷樹,樹下立著的一塊破木板上寫著“家養老母雞有售”的字樣。

“這家就一個老婆婆在家帶孫子,住房都外租,你報隊長的名字她就會給你安排食宿。我還有事,先走了,自己注意安全。”秦煜看了看時間,朝著過來的路走了。

程央站在門口沒動,眼睛一瞥,看到了不遠處田野上的幾個墳包。

“我晚上,過來看你。”他叉著腰,低聲跟她交代了一句。

程央笑了笑,她原本隻是想起了民俗講義裏講喪葬儀以墳頭樹種分男女的一段,他既然以為她害怕,她便順杆子羞羞答答地回了他一個“嗯”。

他嘴唇動了一下,走遠了。

程央報了張隊的名字住進了房子,發現老婆婆對林隊的幾個人都格外熟悉,隨便一個名字都能說出許多故事來。

“秦煜呢?”她幫著鋪床單時問了一句。

“那孩子人倒是不錯,就是……”老婆婆眼睛眯成一條線,帶著一種長者特有的擔憂。

“就是什麽?”

“不會來事,前年來這邊住,我們村還有女孩子專程煲湯來送給他,他倒好,當麵就叫大家一起吃了,吃完還刷幹淨碗按材料算了錢給人家。”

“這樣啊。”程央笑了笑,打開了房間的窗戶將風引了進來。

門口兩棵枇杷樹的幹葉子在風中磨蹭著,程央回憶了一下,他最後留在唇齒間的那個字眼,應當是“乖”。

(二)

傍晚時分,程央給家裏和簡書都打了報平安的電話,卻遲遲沒見秦煜的影子。她拿起手機想問問他是不是碰上了什麽麻煩,卻從老婆婆那兒接到了一個小包袱。

一打開—畫紙、水彩顏料、筆刷,外帶一些牙刷毛巾類的生活用品。

“小賣部老板送過來的,說他第一次進這些貨,沒買對也不讓退。”

“嗯,挺好。”

程央合上房門,又聽到樓梯間窸窸窣窣作響。

“還有什麽事嗎?”她在屋子裏問,門外的人卻沒有答。

“房東婆婆?”她將門開啟了一條小縫,正往外探出頭,一隻健碩的手臂扼住了她。

“怎麽,注意安全白交代了?是誰都不知道就敢開門?”秦煜似乎有些生氣,額角的汗漬還沒擦幹,眼睛裏也帶著一點疲累的紅。

程央愣了一下,緊緊地抿著嘴巴。

“想舔嘴就舔吧,我不笑話你。”他湊得更近些,沒有汗臭,反而帶著鬆針與成熟桐果混合的香味。

她不知道他幾時注意到了自己這個習慣,此刻卻因此有一絲羞恥感。

“怎麽,還不夠讓你喜歡?”他將她逼進角落裏,鼻尖在她小巧的鼻子上蹭了蹭。

程央嘴唇都快咬得發白了,他還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程央,你跟我說實話……”

“哥,你問好了沒?程央姐明天去不去呀?”毛猴沒敲門便往裏闖。一進來,秦煜坐在椅子上喝水,程央趴在窗戶上吹風。

“她說去,明天她負責提桶子。”

“哇!那太好了。”毛猴湊到程央跟前,發現她嘴唇青紫青紫的,便順手替她關上了窗。

“明天……去哪兒?”程央問了一聲,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情有些心虛。

“去捉小魚,一下雪小溪裏的小魚就傻乎乎的不愛動彈,可好捉了,張隊他們正在下麵用清回來的竹子編筐呢。”毛猴似乎很高興,這算是山林冬季的保留節目。

“你們明天沒事?”

“哥,你怎麽什麽都不講清楚呀。”毛猴噘著嘴,對秦煜的溝通結果並不滿意。

“你們聊,我先洗澡去了。”秦煜伸了個懶腰,若無其事地從程央的房間走了出去。

毛猴接著說:“明天會下雪,下雪就封山了。所以我們今天才連夜把活都幹完了,不然也不會挨到這個時候才回來的,這得算是加班,連李姐都給隊長打了好幾個電話,平時幹完活他們都會視頻的。不過也好,接下來幾天都能休息了。”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程央講,腦子裏卻裝著一尾一尾遊動的小魚。

程央這才舒了口氣,合著剛才秦煜,是在怪自己不想著他。

她笑了笑,想起了老婆婆的評價—不會來事。

第二天程央起了個大早,秦煜在走廊上撞見她也不搭理她,倒是她一頭迎上去追著他問:“你說獎勵我喝雞湯的,什麽時候喝?”

“你想什麽時候喝?”

“今天晚上,等撈了魚回來一起做大餐。”

“嗯。”

“嗯就完了?我不會撈魚,你得教我。”

“你拎桶子就行。”

“不行,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我撈魚,你給我拎桶子,還有,你教我撈。”

她將秦煜堵在走廊洗漱間的入口,看著秦煜左右閃避卻無法擺脫她的模樣很高興,一笑,覺得嘴唇有些幹幹的,很自然地舔了一下。

秦煜單手拿著臉盆牙刷,揪住她的後衣領提了提:“大清早興致這麽好?”

她掙紮了兩下,沒脫手。

“吃飯了!”住在樓下的老林叫了一聲,幫著老婆婆端著一鍋熱氣騰騰的小米粥進了餐廳。

秦煜撒開了手,走到走廊盡頭的水房準備洗漱。

程央站在原地叉著腰,被拎過的衣領還往上突出了一個尖尖,眼睛要紅不紅,盯著牆壁不說話。

他朝窗外瞟了一眼,下雪了,能看到玻璃窗上細小的冰花。

“一會兒教你,下去吃飯吧。”

“好,我們拉鉤。”

“不用,我不騙你。”

“哦。”程央將手揣進兜裏,不知道他是不想拉自己的手還是對自己的信譽有足夠的底氣,總之,秦煜在這種事情上,似乎真的不太聰明的樣子。

“這樣多好,不容易被別人騙走。”

“那倒是,他是我的。”程央沒頭沒腦地接了一句,才發現全隊都在盯著她看。

“就兩條小魚,誰犯得著來騙。”毛猴衝老時翻了個白眼,認為他執意在桶裏放幾片樹葉遮住小魚的主意純屬個人怪癖,不僅不能起到他說的防騙效果,還耽誤自己數數。

兩人嬉笑著鬥嘴,很快大家又忙活開了。

“還有空發呆?到現在為止可就我們倆桶裏一條魚都沒有。”秦煜衝她搖了搖手上的空桶子,覺得她今天有點不在狀態。

“撈魚最少的一隊可要承擔今天晚上的夥食費啊!”張隊瞅了瞅,自己和老林的桶子裏已經有六七尾魚了。

“嘖!”程央不服輸,哈了口熱氣搓了搓手,拿著網兜朝水草茂密的地方走去。

這兒水淺流速慢,河岸結水草的地方積了薄薄的雪,膠鞋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許多隻小倉鼠同時咀嚼幹脆的堅果。程央將網子壓了兩個石頭安置在下遊,又拿著棍子從上遊的水草間一路攪和過去,水色昏黃,有活物在遊動。

“快!秦煜,快收網!”

秦煜將網兜拉出水麵,她便將頭湊過去看。

一紅一黑,兩尾手掌長的魚。

“嘿!”秦煜笑了一聲,露出一口白白的牙。

“幾條幾條?”毛猴在另一側的河岸喊。

秦煜剛要回答,程央便伸出三個手指大聲回答:“三條魚,比你們多了。”

“程央,你數清楚……”

她回頭,衝秦煜眨了眨眼睛。

“對,三條。”秦煜將並不透明的桶子衝毛猴晃了晃,對岸的兩人便為暫時的落後歎起氣來。

秦煜與程央相視一笑,沒有閃避。

一朵雪花慢悠悠地落下來,落在程央鼻尖上,涼涼的,很快就融化了。

“阿嚏—”她打了個噴嚏,依舊快活地沿著河岸撈魚,一尾兩尾,兩尾三尾,有時就一根水草或一隻凍得傻傻呆呆的小河蟹,但下一次收網她依然會興致勃勃地朝他衝過來。

“秦煜,是什麽?”

“秦煜,有幾個?”

……

漫天都是絮絮的白,隻有遠處層林的深灰和近處潔淨的雪色有些許區別,她帶著最樸素的裝扮奔向自己,笑著,跳著,明媚到每一絲發線都熠熠生輝。這一刻,秦煜覺得自己與手中的魚沒什麽兩樣,被纏繞著,擒獲了。

“撲通”一聲,程央踩著鵝卵石腳下一滑,摔進了小河裏。

秦煜趕緊將她拉起來,手腳脖子統統檢查了一遍,所幸隻是衣服濕了,沒傷到什麽地方。

“快回去把濕衣服換了,當心感冒。”

其他人都圍了過來,程央隻覺得身上發冷,其餘倒沒什麽。

“那我們先……哎,秦煜你放我下來。”

“哪來的這麽多話。”秦煜抱起她往自己懷裏一塞,放下桶子便往回走。他步伐大,每走一步她的腦袋都會在他胸前的肌肉上蹭一下。

“我自己能走。”她小聲說。

“就你?比爬快不了多少。”他話裏嫌棄她,手上卻將她的身子摟得緊緊的。

河水透過衣服將寒意傳進她骨子裏,她在他懷裏哆嗦了兩下。

他加快了步伐,卻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臉蛋:“冷嗎?”

“嗯。”她輕聲回答,聽起來有些委屈。

“魚在你網子裏又不會跑,你慢慢走過來,我也會等著你的。”

程央覺得自己臉上一陣滾燙,不知是受涼而病發的高熱還是他話裏的溫柔擊中了自己的心髒。

她偷偷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說:“那我下次,聽你的話。”

(三)

程央發燒了。

老婆婆替她搭手換幹衣服時便覺得她身子滾燙,一量體溫,三十九度八。

薑茶、退燒藥……每個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獨家秘方。

張隊在行李裏摸了好一陣,隻掏出了一包火鍋底料。

“隊長,你這也……”

“剛才醫生說了,要能發汗是最好的,這一包,川味魔鬼辣!一般人我還舍不得給他。”

秦煜擺了擺手,總覺得這是個偏方:“我先把藥給她。”

“嗯,不行就試試我的川味魔鬼辣。”

秦煜端著水和藥上樓,敲了敲門,應了。

程央沒有躺在**休息,而是包著被子坐在窗口畫畫,他走近時她正擤著鼻子勾勒一片楊樹葉,葉柄微微翹起,畫的是風。

“給我的嗎?”她朝他伸出了手。

秦煜先將水給她,見她喝了一口才遞上藥。

“吃了藥休息一會兒,不然,張隊可是打算讓你吃魔鬼辣火鍋。”

程央衝他笑了笑,鼻子又**了一下。

“我剛才閉上眼,就看到一片一片的楊樹葉從天空往下掉,帶著風,金黃金黃的,就好像……”

“要發財了。”

“對!”程央一口吞下掌心的藥丸,認為這個比喻,最通俗、最恰當。

“頭暈嗎?”他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

她也不掙紮,依然拿著畫筆在紙上細細地畫,草稿上的葉脈若隱若現,她確實覺得有些恍惚,但正是這樣,掉落的葉片才能詮釋她心中的那種飄揚感而不至於淩亂。

“嗡嗡嗡……”

手機響,是簡書。

程央並不覺得自己被打擾,反而接通開了擴音聽他的電話。

“親愛的,你最近……”

是個嫵媚的男聲,秦煜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很快又笑了一下—她對自己毫不遮掩,自己有什麽理由不給她信任。

“我先走了。”他幾乎是用口型與她說話。

程央有些迷糊,但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她點了點頭,目送他出去了。

“我活蹦亂跳,還有命畫畫。”

“這我已經知道了,我想問的是,那個勾走你魂的男人你嚐過了沒有,什麽味道?”程央猜想簡書此刻肯定正泡在浴缸裏一邊看時尚雜誌一邊跟自己通話,他說過,最**的時候才能說最露骨的話。

她將方才秦煜遞給自己的水杯握在手裏,沿著杯壁慢慢旋了一圈:“他,變態辣……”

“哈—”電話那頭傳來簡書豔羨的讚歎。

“哈—”

“哈—”

晚餐時分,餐桌邊這樣綿長的歎氣聲此起彼伏,一群人圍著一團紅旺的爐火吃得麵紅耳赤。

“不行了,我舌頭起火了。”

“涮魚片香是真的香,不過這也太辣了。”

“就是就是,下不了口啊!”

程央端著一隻小瓷碗坐在板凳上,一邊聽著他們調侃一邊咀嚼著細白的魚肉,說是讓她吃川味變態辣,真的準備起來卻著意照顧她的病情準備了清湯,一紅一白的鴛鴦鍋,白的裏下著魚背脊上最好的一塊肉,紅湯裏卻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不然,我也試試?”她將筷子朝辣鍋裏探了探。

一群人停下看她,目光裏有期許,赤誠友善。

夾起,入嘴,咀嚼,程央突然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要命,真過癮!”

看著她往外呼呼吐著氣吃得高興,張隊趕緊在辣湯裏也下上跟清湯一樣的東西。

秦煜看破了她的小心思,倒了一杯溫開水,推到了她跟前。

“你不用跟他們客氣的。”睡前兩個人在水房外遇到了,秦煜跟程央說。

程央笑了笑,假裝自己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好些了嗎?”

“嗯,已經退燒了,不過有點……咳咳咳……”程央話還沒說完便咳嗽了兩聲。

“被子紮緊點,捂出一身汗明天就能好了。”

“好。”她點了點頭,走進房間睡了。

秦煜看著她的門合上才進了浴室洗澡,剛衝完香皂還來不及擦幹身子,就聽到外麵“哐當”一聲響。

“怎麽了?”他穿上衣服慌忙跑到她的房間。

程央蓋著被子縮在**,顫顫地往邊上一指:“窗戶,掉下去了。”

所幸沒有砸著人,秦煜看了看,木窗格的連軸已經起了一大堆鐵鏽,是正常的老化脫落。住在隔壁的毛猴聞聲過來,看過了現場情況後下了樓撿了窗格上來,秦煜找了兩個釘子,暫時固定住了。

“得明天買了合頁才能修好。”毛猴看了看,窗戶邊始終有條大縫漏著風。

“嗯,你先去睡吧,我給她把縫堵住就來。”秦煜摸了摸毛猴的頭,打發毛猴走了。

舊衣服塞、報紙堵……效果都不理想,秦煜想了想,索性搬了條板凳自己坐在了她窗戶口。

“咳咳咳……”她又咳嗽了幾聲。

“你睡吧,被子蓋好。”

“你坐在那兒,我……睡不著。”她縮在被子裏,隻露出了半個腦袋,聲音輕輕的,連帶氣息都有些弱。

他走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麽這麽燙?”

“不知道,剛才還好好的。”她在被子裏動了動,被子掀開了一個小角,“咳咳……”又接著咳嗽了兩聲。

“程央!”他盯著她,直勾勾的,也不說別的話。

窗外有淡淡的月光灑進來,才釘好的窗格迎著風又開始了咯吱作響,她被他看得有些慌張,臉紅了。

“明天我們要回駐地,你得好起來。”他說完,附身隔著被子抱住了她,“我就這樣睡在這兒,好嗎?”

她想了想,整個腦袋都埋進被子裏了,沒過多久,悶悶地傳出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