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愛情
“結束了,過去的一切都該放下,我們的生活才開始。”
石曉璐握了握徐然的手,沒有說什麽,徐然的拚命她看在眼裏,徐然對這個獎有多重視,石曉璐也知道,她千裏迢迢地趕過來,結果什麽都沒有。
徐然坐在車裏,沈從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身邊有人嗎?”
“沒有。”
徐然的聲音有點低落,沈從安哼了一聲:“慫不慫?今年沒拿獎明年拿。”
“明年也拿不了。”
“怎麽拿不了——嗯,還有後年。”沈從安及時改口了,剛哄得她同意停戲一年,回頭真拍戲去了,沈從安可管不住她。
徐然沒說話。
“訂的什麽時候的機票?”
“明天早上。”
前麵路上突然衝出來一輛汽車,司機快速踩下刹車,徐然腦門撞在前麵的座位上,手機也摔到了車廂裏。徐然警惕心起,拉住要下車的石曉璐:“小心點,打電話讓後麵的保鏢都過來。”
徐然撿起地上的手機,沈從安急匆匆的聲音落入耳朵:“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意外吧,突然衝出來一輛車,司機急刹車了。”
“在什麽位置?”
“我把地址發給你。”
“手機先別掛斷——”
司機剛下車就被按住了,車窗被敲響,徐然緊張起來:“恐怕有些不太好,老沈,我看到你兄弟了。”
徐然把手機裝進口袋裏,順手從包裏掏出一把匕首揣進外套口袋裏,她裏麵穿的禮服,外麵又加了一件薄外套。推開車門出去,徐然就看到了叼著煙的劉臻。
四目相對,徐然笑了起來:“好久不見,劉總。”
劉臻穿著黑色襯衣,如鷹的黑眸凝視著徐然,臉上沒有笑也沒有任何表情,就一個冷。
徐然捏緊了手指,劉臻抬步走過來,漫不經心的黑眸落在徐然身上:“好久不見。”
“這是什麽陣仗?”徐然左右看看,臉上的笑意味深長:“綁架?”
“別把我想得那麽壞,請你吃飯。”
“這個時間?”徐然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聳肩:“吃消夜?”
這個地段並不繁華,行人很少。
劉臻一共來了三輛車,他這是有備而來啊?
徐然帶了保鏢,四個保鏢都被按住了,徐然沒讓石曉璐下車。
“吃消夜。”劉臻厚顏無恥,輕笑了一聲:“自己走,還是我去請你?”
“把我的人放了。”
徐然朝劉臻走過去,石曉璐慌忙出車門:“徐然!”
“滾回去坐著!”徐然回頭厲聲怒道,“我隻是和劉總吃個飯,你叫什麽?”
“一段時間沒見,徐小姐變了很多。”
“是嗎?”徐然一直走到劉臻麵前,說道:“我跟你走就是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兒。”
“爽快!”劉臻揮手,“把他們都放開。”
“劉總,不要讓你的人碰我。”劉臻的人要來抓徐然,徐然避開,麵色也冷了下去。
劉臻停住腳步,回頭看過去:“懂規矩嗎?她也是你們能碰的?”
徐然在等一個機會,她臉上不動聲色地打量劉臻,然後就看到了他後腰上的凸起,他身上有槍。
“好歹我也是你們劉總的朋友。”徐然走到劉臻身邊。第一次她和劉臻見麵的時候,劉臻一個麻將子把她砸暈過去了,然後她認識了惡魔般的沈從安。
“你什麽時候來的台灣?”徐然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人都安全,就閑話家常。
“你還關心這個?”
徐然眯了眯眼睛:“朋友之間的問候,我們真是好長時間沒見了。”
劉臻把煙頭踩滅,居高臨下地看著徐然:“這麽關心我?不如不跟沈從安了,跟我吧?”
“好啊。”徐然臉上依舊是笑,身子一動直接朝劉臻的脖子而去,劉臻直接去摸槍,徐然一把按住他的手。劉臻的身手意外地不錯,他和沈從安一起長大,沈從安學什麽都有他的份兒。
徐然剛拿到槍,劉臻就一腳踹過來,徐然怕碰到肚子連忙避開,劉臻就掃到了她的腿。旁邊的人開槍打在車子上,瞬間濺起火星。徐然不是劉臻的對手,如果不是強撐著,她就跪下了。
“徐然!”石曉璐大喊,劉臻的人擋著。
徐然笑了笑,把玩著手槍,說道:“吃個消夜還帶槍?劉總真會玩。剛剛開槍的誰啊?來來,朝這裏打。”徐然指著自己的頭。
劉臻已經變臉了,陰鷙的黑眸盯著徐然,正要伺機而動。徐然笑得更燦爛了,往後退去:“有本事打死我,沒事,我已經死了,自然不會去找沈從安告狀。”
徐然動作很快地打開了彈夾,九顆子彈。
“是吧?劉總?”
劉臻倒是沒有想到徐然會來這一手,他印象中徐然就是個打牌比較厲害的軟蛋。
劉臻確實不敢打死徐然,他隻是想用徐然來談判。
“別過來哦。”徐然打開保險把槍對準自己的腦袋,“你覺得我敢自殺嗎?”
“徐然,你做什麽?”石曉璐大叫,她都要哭出來了:“你別衝動。”
“滾回去,都滾,一群廢物打架都不會。”徐然罵罵咧咧,目光一轉,登時又笑起來,媚眼如絲:“劉總,我這個人啊,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是最討厭被人威脅的,這對我來說就是侮辱,比死了還難受。”
當然,徐然最怕的還是死,可現在她不能怕。
怕了,徐然這個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人到了劉臻手裏,那不是搓圓捏扁任他?
徐然給石曉璐使眼色,自己也一步一步往後退。
劉臻的人有十幾個。
劉臻臉色越來越難看,徐然一開始示弱,現在又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給手下一個人使眼色,那人立刻就去抓石曉璐。
徐然抬手就是一槍,立刻回轉槍頭指著劉臻。
“什麽意思?”
徐然的槍法很準,至少在現在很準,一槍就把那個要抓石曉璐的男人給打趴在地上了。
“上車。”
徐然還站在車外麵,手指頭震得發麻,手腕都是麻的。
沈從安,讓你心軟放過劉臻,現在人家拿著我來要挾了吧?心軟害人啊。
劉臻動了殺機,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接通。
“想死還是想活?”沈從安的聲音很平靜,低沉緩慢,沒有起伏:“我給你機會了,為什麽不好好把握?”
“你他媽的叫給我機會?你是想讓我去死。”劉臻暴跳如雷。
徐然退到了車邊,雙手握著槍。
“我想讓你死,現在就不會讓你有機會動我的人。”沈從安說,“最後一次選擇。”
“你會見到她的屍體。”劉臻抬頭看向徐然,黑眸中滿是殺意。
沈從安氣瘋了,他想殺人,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這個念頭更瘋狂。
他拳頭捏得很緊,努力控製情緒,控製音調:“一個女人罷了,不過你,劉臻,我們的兄弟做到頭了。”
徐然猛地拉開車門,滾到駕駛座,迅速啟動車子,踩下油門就衝了出去,直奔劉臻而去。徐然的開車技術很爛,相當爛。
槍打在車上,徐然低著頭,一直把劉臻的車撞了出去,倒車麻煩,車玻璃全部碎了。
“她死了,我會讓你陪葬。”
“談個條件,各讓一步。”
劉臻還握著電話,他手下的人就開槍打向徐然。
“別開槍!”
徐然迅速躲,胳膊上一疼,她手中的槍就掉在了地上。徐然的車子在路上畫了個一個S形迅速地開向了遠處。
劉臻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抬頭,眼睛有些酸:“你的女人也有本事,她跑了。”
沈從安掛斷了電話。
劉臻黑眸微眯:“追!”
徐然的肩膀中槍,握著方向盤的半邊身子都在抖。
“小璐。”
“徐然你身上好多血,你沒事吧?”
“打電話給沈從安,讓他的人來接我。”
徐然做這一切都是賭,她就是賭一個可能性,賭劉臻不敢殺自己。
劉臻和徐然之間沒有仇恨,他想要的是沈從安的命。
徐然的車開得歪歪扭扭,石曉璐臉上都是淚。
打電話的時候石曉璐渾身都在發抖,很快沈從安就接通,石曉璐道:“沈總,我……我和徐然在車上,怎麽辦?他們還在追,徐然被打傷了。怎麽辦,沈總?”
“警察很快就到了,如果跑不了就別跑了,讓徐然靠邊停車,不要和他們較勁,保住命是關鍵,懂嗎?無論如何保住徐然的命,她就是頭強驢,命最重要。”
石曉璐把手機放在徐然的耳朵上,哭著說道:“沈總。”
“老沈,我不想再次被綁架,他們會害了孩子。”
“要什麽給什麽,你開車不行,徐然你靠邊停車,別把命搭進去了。”
徐然聽到沈從安的聲音哽咽了,她就笑了起來:“我能堅持五分鍾,流了很多血,你打電話聯係人來接應我。不說了,再說我就把車開翻了。”
“你靠邊停車,你別強!徐然。”
徐然就是頭強驢,她不想把命交到別人手裏。
這一次,徐然不想。
徐然示意石曉璐:“把手機拿走。”
她本來開車技術就不好,一隻手握方向盤更加差勁。徐然從後車鏡裏看到劉臻的車,劉臻要拿徐然要挾,徐然又不是東西。
警笛聲響了起來,越來越清晰。
徐然血已經流了很多,她把車速減下去,往主道上拐。
徐然能撐五分鍾,五分鍾是極限。
不管五分鍾警察能不能到,徐然都靠邊停車。
石曉璐被徐然的絕命賽車給驚呆了,直到徐然停下車,石曉璐哇地就哭出來:“徐然!”
“哭什麽?下車。”
徐然失血過多,臉色慘白,下車的時候差點跪下去,石曉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扯著徐然往旁邊的超市鑽。這邊是鬧市區,很多人看他們。
“我們被襲擊了,誰能幫我們叫一下救護車?拜托!”
因為石曉璐一直擋著徐然的臉,沒有人認出徐然,很快救護車過來就把徐然帶走了。
“我懷孕了。”徐然還清醒著,和醫生說道:“不能用的藥請不要用。”
石曉璐瞪大了眼,她雖然還在哭,可現在冷靜多了。
徐然懷孕了?
“盡可能保住小孩。”徐然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一定要保住小孩。”
不用麻醉劑做手術的滋味實在是……太銷魂了。
醫生用刀生生切開傷口取出子彈,徐然覺得自己都要疼成烈士了。
她想打電話罵沈從安一頓,你他媽的能不能把那些破事給處理幹淨?每次都讓她受罪。
徐然實在太疼了,疼得她兩眼發黑,真想一棒槌把自己打暈過去。這樣能好點嗎?徐然在心裏已經把沈從安大卸八塊喂狗了。
氣死她了,劉臻那個王八蛋怎麽不去綁架沈從安?直接弄死沈從安啊!
欺軟怕硬的混蛋。
徐然到底還是疼暈過去了,再次醒來就看到了沈從安的臉。
沈從安麵目滄桑,徐然的意識漸漸回籠,她開口才發現聲音沙啞得很。沈從安喂她水,他聲音很沉:“醫生說你罵得太大聲,嗓子可能會啞,先別說話,喝口水。”
徐然喝了水潤喉嚨,然後清了清嗓子:“沈從安!”
“不用那麽大聲,我聽得見。”沈從安又喂她水,“傷口疼嗎?”
“王八蛋!”徐然眼圈通紅。
沈從安擦掉徐然臉上的淚:“我王八蛋,禍害你了,別哭。”
徐然又罵:“你們的事兒老扯上我,受傷的總是我,什麽破事?哎喲,疼死我了。”徐然說話的時候帶動了肩膀,她現在渾身感官就剩下一個“疼”字。
“孩子沒了就沒了,你對自己就不會好點?”沈從安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徐然問醫生打麻醉會影響孩子嗎?醫生回答可能會影響。徐然這個“二百五”就選擇了不麻醉,這麽生生地切開傷口取子彈。
石曉璐哭著和沈從安說,她疼暈過去了,沈從安也跟著疼。
他之前念及兄弟情給劉臻留了一命,萬萬沒想到,劉臻會對徐然動手。
沈從安前半夜聯絡警方,後半夜就守著徐然盼著她醒來。
徐然想捶他一下,可胳膊生疼,忍不住又想罵人:“劉臻呢?”
“目前還沒抓到。”
徐然想了一會兒:“他想拿我交換什麽?”
“達安。”
“愚蠢。”徐然笑了一聲,她嘴唇還蒼白著,沈從安看得胸口發悶。
“對,他就是蠢貨。”
“拿我換整個達安,他想得挺美。”
沈從安沒說,他真的會換。
“白日夢做多了。”既然現在所有事情都挑明了,徐然也不介意再給沈從安安排點別的事兒:“劉臻和陳蔡關係好嗎?”
“陳蔡?”沈從安又喂徐然喝了一點水,“不太清楚。”
“你確定?我第一次見你們的時候,你和陳蔡親在一塊兒,差點做起來。”
沈從安皺眉,這都什麽?
“我怎麽不知道?陳蔡?”沈從安擰眉思索片刻,“那是劉臻塞給我的人,應該和他關係不錯,怎麽了?”
“之前把我的照片爆料給媒體的人是陳蔡,今天我在頒獎典禮上也見到陳蔡了,她表情怪怪的。你幫我查一下她,以防萬一。”
“嗯。”沈從安若有所思,放下杯子,摸出手機發信息。
徐然盯著沈從安看:“真的沒有孩子也無所謂?你不是急赤白臉地要孩子?”
沈從安發完短信,抬頭看徐然:“少說點話吧,閉上眼睡覺。”
“我睡不著,疼。”徐然哼了一聲,“要不你手伸過來讓我咬一口,我就納悶了,你惹的仇人天天折騰我幹什麽?我真是命苦。”
“什麽毛病?”沈從安蹙眉瞪了她一眼,隨後把手背在身上擦了擦,遞給徐然:“堵住你的嘴,肩膀的傷一直說話疼啊,傻子。”
徐然真的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隨即眼圈就紅了。
“你咬了,你哭什麽?”沈從安擦了擦她的臉,“難受就想想別的事兒。”
“沒有拿到獎,還受傷了,雙重打擊。”徐然期期艾艾,恨不得號啕大哭,又怕牽引到傷口疼起來撕心裂肺。
“你閉嘴吧,別說了。”
徐然昏昏沉沉地睡著,再次醒來已經是大中午,太陽穿過玻璃照射在房間裏,一室溫暖陽光。
“徐然,你醒了?”
徐然聽到石曉璐的聲音,視線漸漸清晰,她看了石曉璐半晌開口:“現在幾點?”
“下午三點,餓了嗎?”
“沈從安呢?”
“沈總出去辦事了。”
徐然想起一件事兒:“沈總幾點來的?”
“昨天連夜過來的,守著你醒來,看你沒事睡著了他才出去。”石曉璐眼睛熬得有些紅,仍是心有餘悸:“你現在還疼嗎?”
“挖那麽大一窟窿,怎麽能不疼。”徐然懶洋洋地哼了一聲,才把手滑下去摸在自己的小腹,沒有任何的感覺:“手術會影響孩子嗎?”
“醫生這邊叮囑了用藥,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真是嚇死我了。”
“賭一把了,等上了別人的砧板,隻能任人魚肉,可能孩子也保不住。”
“沈總會想辦法救你。”
徐然笑了笑,沒有說話。
晚上沈從安才回來,他換了一件衣服,黑色襯衣,黑色長褲,頭發還有些濕,進門後就一直走到了徐然麵前,他彎腰摸徐然的臉。
徐然嗅到他身上的涼氣:“外麵很冷嗎?你手很涼。”
“是嗎?”沈從安把手縮回去搓了搓,沒有再碰徐然,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半天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奶糖,剝開塞給徐然:“還疼嗎?”
徐然嚼著糖,剛要說話,一張嘴口水就流下來了,連忙舔掉,含含糊糊地道:“疼。”
沈從安沒忍住,俯身鉤走了徐然嘴裏的糖。
石曉璐進門就看到這麽勁爆的一幕,轉身就走:“我什麽都沒看到。”
沈從安起身,擦了擦徐然的嘴唇:“別大驚小怪。”
這話是對石曉璐說的。
石曉璐笑嘻嘻地眨巴一下眼睛,進來把保溫桶放下:“沈總過來了?我去買了一些湯,我得先走了。”
“嗯,麻煩了。”
石曉璐離開,沈從安打開保溫桶,喂她吃東西。
徐然傷口痊愈得差不多了,沈從安要回B市,打算帶徐然一塊回去,徐然卻想回家一趟。
兩人在機場分開,沈從安給徐然戴上圍巾:“過幾天我去接你。”
“那些事都處理好了嗎?不會再有人綁架我吧?”
沈從安笑出了聲:“放心。”
沈從安轉身,徐然抿了抿嘴唇:“老沈。”
“嗯?”沈從安回身看過來,徐然戴著墨鏡、口罩,包得嚴實,她從後麵抱住沈從安:“我等你。”
“不會超過一周。”
徐然隻是從新聞上看到陳蔡因為涉嫌吸毒被拘留。
她到家是下午,母親騎車過來接徐然。
房子買的位置不是很好,比較偏,徐然都凍麻木了。
“你回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臨時起意。”徐然把臉埋在母親的背上,有些冷:“爸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前一段時間還嘮叨著你什麽時候回來。”
徐然把東西拎到家,三室兩廳的房子,裝修很簡陋。
徐然進門換了鞋子,說道:“弟弟呢?”
“在學校。然然,你不是說要帶人回來?”母親端著水出來遞給徐然,就直奔主題,打量徐然:“人呢?”
“我在台灣出了點事。”屋內溫度高,徐然艱難地脫掉羽絨服,把衣服放在沙發上,她穿著毛衣,隱隱能看到白紗布:“他回B市處理後續,我先回來。”
母親連忙過來看徐然,臉都白了:“怎麽傷的?演員這麽危險?”
“已經沒事了。”
“以後不演戲了,姑娘家落一身疤多難看。”
“有吃的嗎?我餓了。”
“家裏還有一隻雞關在陽台上呢,我殺了給你燉湯喝。”
徐然在家待到第三天,沈從安就過來了。
由於位置偏僻,沈從安沒有找到地方,徐然去接他。
遠遠看到一輛黑色的越野停在巷子口,徐然招手,車子緩緩開了過來,在她身邊停下,沈從安打開車窗盯著徐然看,微微蹙眉。
“你看什麽?”
沈從安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穿誰的衣服?”
“我媽的衣服,誰知道老家這麽冷。”徐然繞過去,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坐進去:“前麵左拐。”
“真醜。”
徐然清淩淩的眸子橫了沈從安一眼:“你嫌棄我?”
“怎麽不說一聲,我過來給你帶衣服。”
徐然笑了起來:“過幾天就走,沒必要再帶衣服。”
沈從安停車,徐然先下去。
小區院子裏坐著幾個曬太陽的老太太,不住地往這邊看。
沈從安穿著黑色的羽絨服,長腿長手,打開後車門,取出幾個禮品盒子。
“你還帶東西?”
“難道空手拜訪嶽父嶽母?”沈從安拿出兩盒輕的遞給徐然,“這兩個你拿上。”
徐然往樓上走。
門口的老太太用老家話問道:“這是你女婿?”
徐然嗯了一聲,沈從安和人點頭,跟著徐然上樓:“說的什麽?”
“不告訴你。”
沈從安盯著徐然寬大的羽絨服下麵修長的腿,她還穿著拖鞋,不修邊幅的女人。
“幾樓?”
徐母已經打開門出來,看到沈從安愣了一下,連忙過來接東西:“來就來了,還帶東西做什麽?然然,叫什麽來著?”
“沈從安。”
沈從安跟徐然進門,很小的房子,裝修很簡陋。
徐然家條件很差。
徐母有些局促,徐父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本來就不大的屋子,因為沈從安的到來而顯得拘束,徐然連忙讓沈從安坐下。
徐母本來還擔心是個老男人,或者很糟糕的長相,看到沈從安,她就和老伴交換了一個眼神。
相貌堂堂,長得好,看著也不像窮人。另一重擔心就來了,這樣的男人會不會對徐然不真心?
他開車來的,徐母在陽台上看到他的車,絕對不便宜。
她忙前忙後地倒水,端上來瓜果,沈從安隻想和徐然說會兒話:“阿姨,你別忙了。”
徐母問了他的工作,沈從安在長輩麵前態度端正了很多。
幹巴巴坐了有二十來分鍾,徐然說:“你去看看我的房間。”
“嗯。”
沈從安進去順手關了房門,走到徐然麵前去拉她的衣服,想看徐然身上的傷:“傷口怎麽樣了?”
“別亂動衣服,恢複得不錯。”徐然拉他在床邊坐下,窗外是連綿的山:“我爸媽說話你能聽懂嗎?”
“半懂。”沈從安打量這個地方,牆上有徐然的照片,還有徐琦買的一些海報,都是徐然。沈從安起身走到桌子邊,拿起一個相框,端詳上麵的人:“哪個是你?”
“紮辮子的姑娘是我。”徐然走過去指給他看,“我小時候好看嗎?”
沈從安單手摟住她的腰,哼了一聲:“可以。”
“可以是什麽意思?”
“懷孕反應大嗎?”沈從安在徐然臉上親了親,“生個女孩是不是就這樣?”
徐然樂了:“人家都說女孩像爹。”她抬頭盯著沈從安的臉看,嘖了一聲:“你想象一下,女孩長著你這樣的臉——”
沈從安被她這麽一形容,冷汗都出來了。
“還是生個男孩吧。”
像他的姑娘?不敢想。
“重男輕女。”
“再鬧我揍你了。”沈從安放下相框,反手把徐然壓在桌子邊,解她的羽絨服:“最近去醫院上藥了嗎?我看看傷。”
外麵徐母喊:“然然,媽和你說點事兒。”
徐然把他的手扔出去,拉上衣服:“剛去過醫院,沒事,你出去看會兒電視吧。”
徐然被母親叫到房間說話,沈從安就出去和他未來老丈人聊天。
“你還騙我說他老,這不是年輕小夥子嘛。”
“我沒說啊,你們猜的。”
“他爸媽做什麽的?”
“有車有房,父母雙亡,這條件都讓你女兒遇到了,什麽命啊。”
徐母忍不住拍了徐然一巴掌:“說正經的,你現在怎麽越來越貧嘴了?”
“真的,他沒有爸媽,隻有個爺爺,家裏條件不錯,現在不工作坐著天天吃喝玩樂能吃幾輩子都吃不完的家底。”
徐母一句話在喉嚨裏憋了半天,沒敢問出來,怎麽就看上你了?
門外,沈從安坐得端正。
“抽煙嗎?”
徐父讓煙,沈從安搖頭拒絕:“謝謝,不抽煙。”
徐父也不能多抽煙,就把煙盒放下。
“你老家哪裏的?”
沈從安聽他說話有些費勁,方言口音太重,他得回味才能知道說的是什麽。
“B市人。”
“爸媽做什麽的?”
老話重提,沈從安不厭其煩地又回答了一遍。
“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爺爺做生意,我現在接手了爺爺的公司。”
晚上吃餃子,父母出去買菜,徐然和沈從安坐在客廳看電視。
“什麽時候回去?”
“你還有別的事?”
“需要先訂婚嗎?還是直接領證?”
徐然蒙了幾秒鍾:“要不先訂婚?”
“行,你們這邊有什麽規矩?”
“我問問我媽再說。”
吃過晚飯沈從安提議出去走走,徐然就跟他出去了。
“你爸媽想去市區嗎?”
“嗯?”
“如果他們想去B市生活,那邊房子什麽的給他們安排好。”
徐然給了父母錢,他們手裏百八十萬元是有的,隻是老一輩的思想,守財如命,連裝修都不舍得,歸根結底是給兒子省唄。
“謝謝了,他們在老家待習慣了,大概不想出去。”
如果想去,徐然也可以給他們買房子。
而且沒有必要去B市,徐然這邊事情多,媒體早晚會找到她的父母,總歸是麻煩。
月光皎潔,沈從安握住了徐然的手,放慢腳步。
徐然繼續說:“他們有他們的思想,有他們的生活,互不幹擾是最好的狀態。”
沈從安發現徐然活得很明白,一直都活得很明白。從沈從安認識她的時候,她就一直目標很明確,她跟沈從安,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和沈從安對抗。
沈從安有時候都懷疑徐然心裏到底有沒有愛,她懂不懂愛。
他轉念一想,懂不懂,有沒有,她都是他的人。隻要沈從安一天不倒下去,徐然就不敢背叛他,不敢有異心。
“你爺爺知道你過來嗎?”
“知道。”
徐然轉著目光琢磨了一會兒:“我家不是很好,你會覺得不舒服嗎?”
“還好。”
徐然應該慶幸沈從安來的時候他們家沒有住在農村嗎?
不然更寒酸。
走了一會兒,有些冷,徐然就回去了。晚上,沈從安洗漱之後就直接去徐然的房間,徐母眼睛都瞪直了,叫徐然出來:“你去你弟房間睡。”
徐然一愣,隨後點頭:“哦,好。”
他們家這邊沒有未婚就住一塊兒的。
徐然把沈從安這邊的被子準備好:“缺什麽叫我。”
沈從安也看出意思來了,點頭:“早點睡吧。”
關門出去,母親叫徐然去他們的臥室,關上門就說道:“你們這個婚事怎麽說?”
“要不先訂婚?要走什麽流程?我和他說一下。”
“他爺爺能出個麵嗎?我們這裏也有外嫁的女孩,不走老家這邊的規矩,可大概規矩還是得要的。我們這裏有兩萬八的訂婚錢,還得擺酒席。”
“行。”徐然點頭,“他爺爺來不了,生病了,很嚴重。”
“那讓他在這邊辦就行了。”徐父說。
徐然看著母親一會兒:“我和你有點話說。”
“外麵的衣服還沒收,你去收衣服去。”徐母把徐父給趕出去,問道:“怎麽了?”
“我有了,所以結婚這個事兒想盡快辦。”
徐母愣了很長時間,抬手就拍了徐然一把:“你個死丫頭,我怎麽和你說的?”
徐然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徐母罵了她一會兒,也說不出什麽新詞。人家條件如果真的很好的話,沒有懷孕大概也不會娶徐然過門。
徐母沉默片刻,開口:“他們家什麽情況我們都不知道,這就結婚?”
“我接你們過去看看?”
“不去,B市太遠,家裏沒人看門不行。”
徐然就知道他們會是這個態度。
“你就和我說他們家怎麽樣。”
徐然把手機打開搜索沈從安,出現沈從安的資料,然後遞給母親看:“你看看。”
“你讓我看什麽?我又不認字!”
徐然給母親念了一遍。
徐母這回是徹底傻眼:“他們家真這麽有錢?”
“訂婚的事兒你看著辦,需要請什麽親戚提前通知。過幾天得去B市,年前把結婚證辦下來,年後辦婚禮,行吧?在老家這邊辦了,再去B市走個過場。”
“這麽快?”
徐然拍了一下肚子:“肚子藏不住。”
徐母也是愁,半晌推了徐然一把:“出去出去,讓我想想。”
在老家再風光的訂婚也用不了多少錢,沈從安出錢,徐父張羅。因為沈從安爺爺那邊,徐然心裏也有數,婚禮肯定是沒有。
訂婚典禮結束,沈從安和徐然在老家又住了一天,就決定回B市。
到B市是下午,一路奔波。
徐然洗完澡上床就睡,最近她睡的時間比較長。
沈從安也沒有打擾她,給徐然蓋好被子就出去了。
他在書房拿著一份文件,看了很長時間,才點起一支煙吞雲吐霧,沈從安戒煙很久了。
吐出煙霧,他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他和劉臻是兄弟,對於劉臻,沈從安一直縱容著他。可劉臻恨他,想取而代之。
劉臻在監獄自殺了,意料之中。
煙灰蓄了很長一段,沈從安長歎了一口氣。
爺爺身體越來越差,沈從安身邊隻剩下徐然了。
很長時間,沈從安起身把煙頭丟進煙灰缸裏,回房。
關了燈,沈從安在黑暗裏攬過徐然。
她願意給自己生孩子,願意跟在他身邊,沈從安還想什麽呢?
翌日,徐然再次被沈從安壓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沈從安纏著她的脖子,腿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她咬牙:“老沈!”
沈從安睜開眼:“嗯?”
“腿麻。”
沈從安看到徐然皺眉捂著腿,連忙掀開被子:“怎麽了?”
“你有多重?你壓死我了。”
沈從安揉她的腿,嗓音低啞:“睡迷糊了,沒壓著肚子吧?”
他手勁大,幾下捏得徐然骨頭都要碎了,徐然十分嫌棄地踢了他一下:“我下床。”
“今天去辦手續,你先去洗澡吧,穿好點。”
“我醜過?”徐然一瘸一拐地往洗手間去。
沈從安起身穿衣服。孩子再大一些分開睡吧,他和徐然睡姿都不是很好,已經很小心了,每次醒來還是半邊身子都壓在徐然身上,她那身板,別壓壞了。
沈從安取了套西裝,畢竟是去領證。
徐然洗完澡出來,沈從安已經穿戴整齊,還打了領帶。
“你幹嗎啊?”
“你換條裙子。”沈從安一邊穿外套,一邊指揮徐然:“還得拍結婚照呢。”
徐然嘴角抽了抽:“大冬天穿什麽裙子?”
她穿了一件墨綠色的風衣,沈從安看了她一眼,不滿意:“換個顏色。”
徐然在衣櫃裏翻了一圈,她很少過來這邊,衣服很少。
“羽絨服?”
“算了,你還是穿這個吧。”
下樓吃飯的時候,阿姨看到他們兩個穿戴整齊,嚇一跳:“一會兒要去什麽宴會?起這麽早?”
“領證。”沈從安開口。
“領證——啊?什麽?”
徐然身體好,懷孕特征一直都不明顯,隻是不太喜歡奶製品,聞到就惡心。
“我想吃肉。”徐然咬著麵包異想天開。
“大清早吃什麽肉?”沈從安把豆漿給她。
徐然不想喝,搖頭:“聞到味惡心。”
沈從安把牛奶和豆漿都喝了,才問:“吃什麽不惡心?”
“肉。”
沈從安:“……”
沈從安很快就吃完飯:“帶上身份證、戶口簿。”
領證倒是很順利,排隊拍照,排隊填表蓋章,徐然和沈從安就領到了兩本紅本結婚證,走出民政局。徐然鬆開沈從安的手,說道:“你背我吧。”
沈從安在前麵蹲下:“來。”
徐然樂了,趴在他肩膀上,湊近沈從安的耳朵:“老沈。”
“嗯。”
沈從安背著她往前麵走,車在不遠處停著。
“你還記得她嗎?”
“誰?”
徐然沒說話,沈從安還裝傻呢?
沈從安背著她走了很長一段路,才開口:“偶爾會想起來,感覺做夢一樣,時間太久了。”
徐然得到答案,趴在他脖子上:“我是你老婆。”
沈從安的電話響了,他單手摟住徐然,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到來電立刻停住腳步,把徐然放下去,接通:“喂?”
“老爺子不好了,趕快來一趟醫院。”
沈從安臉色頓變,抬步就走。
“老沈,發生了什麽事?”
“上車,我爺爺那邊出事了。”
老爺子在搶救室,醫生、護士忙成一團。
徐然看著沈從安的背影,很長時間後,她走過去握住沈從安的手,沈從安回頭看了她一眼,他的表情很沉。徐然開口:“老爺子吉人自有天相。”
漫長的等待。
醫生走出來對沈從安說道:“搶救回來了。”
沈從安的手很涼,沉默片刻,看向醫生:“還能撐多久?”
“一個月。”
年紀大了,這一年來他做手術、吃藥,引起並發症,如今老爺子瘦成了一把骨頭。
沈從安拿起熱毛巾給老爺子擦手。
老爺子今年都不到八十歲,這麽快就不行了,徐然也有些傷感。那麽強硬的老爺子,說不行就不行了。
沈從安的電話響了,他放下毛巾,起身出去接電話。徐然走到病床邊看老爺子,他真是很老了,眼角發黃,頭發也掉光了。
她收拾床頭的東西,看護連忙過來幫忙:“我來吧。”
“謝謝。”
徐然沒事做,就走到沙發處從包裏翻出手機,打開微博,她沒有看之前的評論,隻是發了一條微博:“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希望所有人都平安。”
微博剛發出去,電話就響了起來。
徐然看到來電是董立,起身往外麵走,迎麵就撞上沈從安,沈從安看她:“幹什麽?”
“接個電話。”
“公司有點事,我得去一趟公司,你在這邊看著爺爺行嗎?”
徐然一怔,瞪大眼看著沈從安,隨後點頭:“行,沒事,你去忙吧。”
“他身體不好,說話別沒輕沒重。”
“要不……我在門外看著?”徐然退而求其次。
“算了,你有點分寸就行,我得去忙了,晚上過來接你。”
“好,路上注意安全。”
徐然一點沒覺得她和沈從安的相處有什麽變化,結婚了就是多了一個證,讓孩子光明正大生出來的一個理由。
她拿著電話往走廊盡頭走,接通了電話:“董先生。”
“你和沈總的好事?”
徐然笑了起來:“你這麽快就看到了?”
“恭喜。”
“謝謝。”
寒暄之後,董立說:“最近不接戲了?客串呢?”
“不太方便,我想明年之後再接戲。”
“哪個方麵?”
“看到劇本我才能知道。”徐然笑道,“盡量不接動作片。”
“有個綜藝節目想邀請你,要不要參加?”
“訪談類型的嗎?”
“是的。”
“幾號?”
“十二月中旬。”
“沒幾天了?”
“Z電視台的節目,野外生存真人秀拍大電影,你得再錄一期。”
徐然點頭:“行。”
台灣一行,徐然成了驚弓之鳥,為了孩子著想,能不接的通告就不接了。
徐然握著電話回到病房,沈從安已經離開。中午,老宅的阿姨過來了,她看到徐然十分意外:“徐小姐?”
“阿姨。”
“老爺子怎麽樣?”
“早上搶救回來,一直睡到現在,情況是穩定了。”
阿姨坐在這裏,陪徐然聊了一會兒,老爺子才悠然轉醒。他渾濁的目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阿姨去扶他起來,他才看清楚徐然,頓時黑了臉:“你來做什麽?”
老爺子哼了一聲,徐然就真的喂了起來。
勺子都喂到嘴邊,老爺子也不好不張嘴。
其實徐然也可以甩手就走的,可老爺子年紀大了,徐然回去也沒事做,在這邊看著他吧。再折騰,能折騰多久?不管他願意不願意,徐然和沈從安都結婚了。
徐然喂了水,老爺子偏頭就全吐了,不偏不倚吐了徐然一身。
阿姨連忙過來幫忙,徐然擺擺手:“你看著我爺爺,我把衣服換了就行。”
徐然把衣服脫掉扔在一邊的椅子上,阿姨喂老爺子喝了一點湯,老爺子就把阿姨給趕走了。
“你還不走?你賴在這裏做什麽?”
“沈從安很忙。”徐然把窗簾打開,又打開了一點窗戶,屋子裏實在太悶了,回頭坐在老爺子麵前,“他掛念您,兩邊都不能放。我心疼他來回跑,替他看著您,您看我不順眼我也得在這邊守著您。”
徐然笑了起來,說道:“我陪您聊聊天?”
老爺子長出一口氣,閉上眼不搭理徐然。
“你看電視嗎?”徐然自顧自地打開了電視,護工把屋子收拾幹淨,她才從飯盒裏找到自己的飯菜吃了起來。電視裏演的是《喪屍來臨》,徐然很喜歡這個片子,那是徐然第一次真正演動作片。
“看著那麽多血你吃得下去?”老爺子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
“都是假的,這有什麽吃不下。”徐然快速吃完飯,拉過椅子到老爺子身邊,“我和你講講歐美那邊是怎麽拍電影的吧?”
老爺子翻了個白眼。
“聽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老爺子病得不能動彈了,不然他要把徐然敲出去。
他看徐然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從長相到言行舉止。
徐然講了一會兒,從包裏翻出一盒酸糖,問道:“你吃嗎?”
老爺子又翻了個白眼。
徐然嚼著糖:“你無聊嗎?”
徐然無聊到爆。
老爺子閉上眼,他昏昏沉沉的也睡不安生。
徐然給他蓋上被子,把床頭放下去,打開手機玩遊戲。
秦宣發信息過來:“恭喜沒有拿到獎。”
“你現在才給我發信息?”
很快秦宣就把電話打了過來,徐然連忙按成靜音,快步出去接通。
“那天給你打電話,沒人接,我想你大概是傷心著,就不好再提了。”
“不是,發生了一點意外。”徐然說,“駱北的電影怎麽樣了?”
“快殺青了,殺青宴你來嗎?”
“不去,最近挺忙的,哎,秦哥,我和沈從安結婚了。”
“真的假的?什麽時候?”秦宣震驚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你和沈從安結婚?我怎麽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暫時不會擺酒席,回頭請你們喝酒。”
徐然點頭:“嗯,剛領的證。”
“你懷孕了?”
“你怎麽知道?”
“猜也是,祝你幸福。”
“謝謝秦哥。”徐然說道,“等我手邊的事兒忙完了,我去C市。”
“房子還買嗎?”
“暫時先不買。”
“駱北這個電影不太好上映,最近一直在跑這方麵,新政策不讓播這個類型。”
“真是有病,那些亂搞男女關係的都讓播,這個倒不讓播了!”徐然有些急了,“要我找人嗎?”
“沒有靠譜的發行商,我們公司不行,現在問題特別多。你先別找了,我再跑跑關係看看。”
“最近發現有什麽好的劇本嗎?”
“買了幾部網上的熱門IP,目前我們還在研討中。”
徐然和秦宣聊了一會兒公司發展,才掛了電話。
沈從安晚上六點就過來了,一進門就對上老爺子陰沉的臉:“把你女人帶走,礙眼。”
老爺子嫌棄徐然也沒有這麽直接表達過。
徐然本是坐著,聞言伸手:“老公,我胸口有些悶,你扶我一把。”
徐然又折騰什麽?沈從安把她拉起來。
老爺子這回臉都青了:“滾滾滾,你們兩個人都滾,沒有一點規矩!”
沈從安心髒狂跳,耳根子有些熱,徐然叫他老公,他把徐然藏到身後:“別鬧。”轉頭對老爺子說:“爺爺,你今天感覺怎麽樣?”
“你們倆都滾,我就好了。”
沈從安碰了一鼻子灰:“徐然惹你了?”
“不想看見你們!走走走。”
沈從安硬扯了幾句,老爺子不領情劈頭蓋臉就罵他。
沈從安出門拉過徐然親了一口:“怎麽惹了老爺子?”
“罵了我一整天。”徐然鬆開沈從安的手轉身就走。
“你外套呢?”走到門口,沈從安才意識到徐然還穿著毛衣,外麵冷得厲害,她不穿外套要凍死啊?
“回去取衣服。”
“爺爺吐我衣服上了。”徐然搓了搓手,“你先去開車,開到門口我直接跑出去上車,速度快一點。”
沈從安解開大衣的扣子走到徐然麵前,把她攬進懷裏:“走吧。”
上車,沈從安直接把外套脫了給她:“你和爺爺說我們結婚了?”
徐然搖頭:“沒有。”
“那你叫什麽老公?”
徐然嘿嘿笑了起來:“爺爺一天無聊躺在**,淨想些有的沒的,給他找點事,他也有個出氣的地方。”
“什麽歪理。”沈從安啟動車子倒出去,“不過叫老公也不錯,以後就這麽叫了。”
徐然愣了一下回頭看他,半天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肉麻死了。”
“滾!”
徐然笑了起來:“你再叫我滾,我就真的滾不回來了。”停頓了一會兒,沈從安已經把車開上回家的路,徐然歎了一口氣:“老爺子挺寂寞的,他那麽煩我都沒趕我走,想有個人說話吧。”
“我過幾天去一趟C市。”
“做什麽?”
“駱北的電影是我投資的,現在殺青了,後期製作、上映方麵需要我過去看看。”
“有什麽好看?”沈從安不是很滿意徐然一直和駱北、秦宣他們混到一塊。
“我投資的第一部電影。”
“你喜歡這方麵?”
徐然點頭。
“那以後盡量少接點劇本,做投資這方麵,有什麽不懂的問我。”
徐然看著他的側臉,笑了笑沒有說話。
徐然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吃完飯沈從安就去書房忙了,徐然戴上耳機在健身房慢走,順便練習口語。徐然在國內資源不好,那以後的重心要放在國外。
晚上十點半,沈從安敲門進來:“睡覺了。”
徐然取掉耳機:“嗯,你先去洗澡,我馬上過去。”
第二天沈從安起得比較早,他一邊穿衣服一邊交代徐然:“我得出個短差,最近麻煩你照顧爺爺。”
“幾天?”
“明天能回來。”
“到了給我打電話。”
沈從安在徐然嘴唇上親了下:“回來陪你去醫院做檢查。”
沈從安最近在開發一個項目,正到了關鍵時候。
徐然上午八點就起床去醫院,她得給老爺子帶早餐。
她進門看到老爺子在咳嗽,就過去拍他的脊背。
“從安呢?”
“出差,可能是談個合同。”徐然打開了早餐,“喝點粥?”
老爺子不情不願地點頭,徐然喂他吃飯:“不舒服了說一聲。”
“怎麽?怕我吐你身上?”
“我今天過來多帶了一件衣服。”
吃完飯,徐然扶他坐起來:“要不要出去曬曬太陽?”
“不去。”
“看電視?”
“吵得頭疼。”
“聽說您愛下棋?”
“你就沒有別的事兒了?”
“沒有。”徐然從包裏翻出一本書看,“我的事情就是照看您,既然您什麽都不想做,我看書,一會兒您缺什麽叫我。”
徐然真是死皮賴臉,老爺子氣得沒話說。
徐然看的是一本英文原著小說,她為了學英語也是拚。
一直看到中午,阿姨過來送飯,徐然又喂他吃飯,老爺子硬氣地大手一揮:“我自己吃。”
徐然走到沙發前吃飯,不住地看老爺子。他之前拿不住筷子,現在為了賭一口氣什麽都能做到。
人有這口氣賭著,就不會輕易地死。
徐然鬆一口氣,低頭吃飯。
徐然給秦宣發信息,讓他把最近簽的劇本寄過來給她看,第二天秦宣就把書寄過來了。
“你看的什麽?”
徐然看了一早上,老爺子才開口和她說話。
“公司要投資新劇。”徐然合上書走過去,這是願意和她說話了?“在挑劇本。”
“和朋友合夥。”徐然升高床頭,又給老爺子後背墊上枕頭,說道:“躺著多累啊,我都不願意躺著。”
“陪我一個快死的老頭子,是不是很煩?”
徐然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有這個孩子,我哪裏也去不了,不能拍戲,在家也是看劇本。過來陪您說會兒話,您要真嫌我煩,我就回去。”
老爺子咳嗽了一聲,表情不是很自在:“你想嫁給從安?”
什麽叫想嫁?徐然已經和沈從安結婚了好嗎?徐然怕說這些把老爺子給氣死了。
徐然沉默了一會兒:“您覺得我在討好您?”
老爺子雖然病得憔悴消瘦,可目光依舊銳利。
“我想嫁給沈從安,也沒有必要來討好您。我少在您眼前晃,多討好沈從安,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你——”
“急什麽?脾氣這麽暴對身體不好。”
老爺子對徐然罵不出來“滾”字。
“小輩照顧老人,天經地義。本該是沈從安來盡孝,可沈家家大業大,沒個人撐著怕是亂了套。我和您沒有感情,可我和沈從安有,我們兩個在一起兩年了。您也別總讓我滾,等您身體好了我立馬滾,不帶歇氣地滾出您的視線。”
徐然說這些話的時候,幹淨的目光真摯,她說得很明白,她和老爺子非親非故,她是因為沈從安而來。
嫁不嫁的老爺子不可能左右,因為她嫁的是沈從安。
林素是強勢,直來直往的強勢。徐然就是橡皮筋,堅韌的強勢。
沈從安的口味啊,真是重得讓老爺子無話可說。
“願意待就待著吧。”
“您會玩麻將嗎?”徐然臉色一變,就轉移了話題,“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多無聊。”
老爺子哼了一聲:“低俗。”
“國粹啊,要不象棋?”
沈從安出差回來直奔醫院,進門就看到老爺子和徐然在玩象棋。
老爺子有些力不從心,很長時間才走一步,徐然不慌不忙地吃酸梅,陪著他玩。
“幾點了?爺爺該睡了。”
徐然一舉把老爺子將死,收拾棋盤,回頭看沈從安:“回來了?”
“嗯。”
沈從安在床邊坐下:“爺爺,好些了?”
“還是老樣子,誰知道哪天死。”老爺子唉聲歎氣。
徐然把床頭降下去,給他抽出枕頭,聞言忍不住笑道:“這話說得我都不好意思要錢了。”
老爺子狠狠瞪了徐然一眼,沒見過這樣陪玩的人,一步不讓,老爺子被她殺得差點咽氣了。
“還賭錢?”
徐然點頭:“不賭點什麽多沒勁兒。”
老爺子都病成這樣了,徐然也真是夠夠的。
沈從安忍無可忍,轉頭對老爺子說道:“這人沒意思,賭還不行,非要贏。”
安排老爺子躺下,徐然和沈從安離開。
“做什麽?”
“之前不是說好了?”
“非去不可?”
“嗯。”
“明天去做檢查,緩幾天。”
徐然耷拉下腦袋,一直到家都沒說話。
“那個案子重審了。”
“什麽時候開庭?”
“六月左右。”沈從安揉了一把徐然的頭發,“電影幾月上映?”
“四月。”
“需要幫忙和我說。”
第二天一早,沈從安就帶徐然去醫院做檢查,懷孕十一周了。
“孩子很健康,以後定時孕檢。”醫生說道。
“男孩女孩?”
“男孩女孩不都是你們的孩子?孩子太小,看不出來。”
如果生個像他的女孩……沈從安心塞。
“你是想要兒子?”出門徐然捏了一把沈從安的腰,“生女孩你是不是要離婚啊?”
“長得像你,男孩女孩都行。像我的女孩,嗯,不太可愛吧?”
徐然有些想笑了。
出門就撞上記者了,沈從安單手護著徐然往外麵走:“有什麽事兒?”
“前段時間徐然在微博上提及發表的人生大事,你們現在又來醫院,沈先生、徐然,你們是有喜了嗎?”
“暫時不能公布,謝謝。”沈從安把徐然護在懷裏,他人高馬大記者也不敢太上前,沈從安麵無表情地掃視一圈:“有好消息會通知你們。”
他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先讓徐然上車,關上車門後才抬手示意記者靠後。
下午徐然就上微博頭條了,徐然和沈從安從醫院出來,姿勢親密,疑似好事將近。
網上流言蜚語滿天飛。
徐然在醫院收到石曉璐的信息:“你們辦婚禮嗎?”
“暫時不辦。”
“什麽時候辦婚禮都行,祝福你。”
“你也是。”
“茱莉想邀請你演一部戲,情景喜劇,有興趣嗎?”
徐然想出去給石曉璐回電話,迎麵就撞上沈從安,沈從安道:“徐然?”
“忙完了?我出去打個電話。”
沈從安點點頭,他麵色凝重,進門後就往沙發上坐,緊緊捏著手機。
手機上躺著一條短信:“林素有東西要交給你。”
不是國內的號碼,沈從安緊緊捏著手機,他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麽。
“從安。”老爺子咳嗽了一聲,開口:“你過來。”
沈從安這才回神,起身走到床邊,替老爺子拍背,又端水:“喝口水。”
老爺子沒動,擰眉看了他一會兒:“你老實說,對徐然動感情了?”
“嗯。”沈從安也不避諱,點頭:“在一起這麽久了。”
老爺子歎了一口氣,很長時間才開口:“上次給你的問題,現在你怎麽選?”
“沒得選,徐然懷了我的孩子,我就得對她負責。”
“結婚?”
沈從安看著老爺子足足有一分鍾,點頭。
“我孩子生出來沒名分?”
“沈家的孩子怎麽會沒名分?”
“非婚生子,什麽名分?”沈從安蹙眉,“我可能就這一個孩子了,我不會委屈他。”
老爺子喘著氣:“你就是希望我死了?”
沈從安有些煩:“徐然過幾天去C市,不礙著你的眼。”
“她去C市做什麽?”
“她和朋友合夥的公司在C市。”
“懷著孩子出去跑什麽?我們沈家養不起她?”
沈從安把手機裝進口袋:“你講點理行嗎?你不讓我娶她,也不讓她去創事業,人家欠你的?”
老爺子哼了一聲不說話。
沈從安看著老爺子的眼睛認真道:“我不阻礙她的未來。”
沈從安早晚是個“妻管嚴”,老爺子算是看明白了。
沈從安沒有說話,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他們兩個的事兒,關上門自己解決。
“當初告訴你林素去世是騙你的。”
沈從安腦袋裏一片空白,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直愣愣地盯著老爺子:“什麽?”
“你是一根筋,不會真的放手,林素卻想真的離開你。”
沈從安拳頭猛然捏緊。
老爺子歎息:“她那個性子活不長,果不其然,走了幾年……”
“為什麽早不告訴我?為什麽不能告訴我?”沈從安壓抑不住地憤怒,他站起來一腳踹翻了椅子,聲音很大:“我們合不合適我們自己心裏有數,你為什麽要這麽逼我……”
徐然站在門外,手都放到了門把上,她抿了抿嘴唇。
該來的還是來了。
一直忽略不敢去觸及的矛盾,就這麽猝不及防地被撕開了。
徐然握緊了手,很長時間她轉身往外麵走去。
如果不是因為孩子,沈從安會娶她嗎?答案是否定的。
走出醫院,她打電話給石曉璐:“你回複一下茱莉,過去試鏡。”
“啊?怎麽又同意了?”
“想拍,怎麽了?有意見保留。”
徐然眼睛有些酸,沈從安好壞她心裏都有數,隻是不太想去計較。徐然就穿著毛衣,直接走進風裏,打車回到住處。
她收拾東西訂機票,又打電話給秦宣。
“我晚上過去。”
“怎麽晚上過來?出什麽事了?”
“我訂的晚上八點的機票,過去十點多,沒事,見麵再說。”
“我去接你。”
徐然笑了起來:“謝謝秦哥。”
“客氣什麽,過來吧。”
徐然在機場接到沈從安的電話。
“你去哪兒了?亂跑什麽?”
“我在去C市的飛機上,有點事要處理。”
“什麽事情這麽急?”
徐然沉默。
“說話!啞巴了?”沈從安語氣不太好,“徐然,你去C市和我說了嗎?”
“沈從安。”徐然深吸一口氣,開口:“我聽到你和爺爺說的話。”
“我不該生氣,可我心裏不舒服。如果她回來還有我的位置嗎?你想過嗎?”徐然一口氣把所有的話都說完,她忍不住想笑,“你現在還可以再選擇一次。”
“我們已經結婚了!”
“結婚不過一張紙,也可以離。”徐然眯了眯眼睛,靠在座位上。候機室廣播響了起來,徐然才回過神,抿了抿嘴唇。
“你在機場?”
“我在什麽地方重要嗎?”
“重要不重要也不是你說了算!”沈從安怒了,“站在原地不準動,我馬上過去。”
徐然直接掛了電話,過去你大爺!
睡著一個,心裏想著一個,什麽好事都讓你占了。
徐然的性格是,你跟我好了,很好,我們就好好地在一起,我會寵你、愛你;你跟我好,心裏還想著別人,對不起,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徐然關掉手機。
這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巧合?如果不想讓對方找到,那就永遠找不到。
登記廣播提示響起,徐然背上包,和一個女孩假裝同伴,她看到了沈從安。
他在登機處,徐然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徐然!”沈從安大喊一聲,“你給我滾出來。”
徐然沒有回頭,低著頭走了出去。
沈從安在機場找不到徐然,他打電話給秦宣。
“徐然下午給你打電話了?”
“沒有啊,徐然怎麽了?”
“沒事。”沈從安按斷了電話。
他在病房久等徐然不回去,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這個混蛋真的敢跑,生氣了鬧一鬧,打一架也行,哪有徐然這樣一聲不吭跑得沒影。
沈從安胸口發悶,真是要氣死了。
他又打電話和助理確認:“確定這個點隻有一班飛機到C市?”
“是的,沈總。”
“查查徐然有沒有在這趟飛機上。”
“沈總?”
“讓你查就去查,哪來的廢話!”沈從安暴躁得像**滿山找不到母獅子的公獅子,徐然真會藏!
沈從安找到晚上八點半,助理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徐然飛C市了。
沈從安再次打給秦宣,接通後,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徐然到了給我發個信息。”
“沈總?怎麽回事?”
“秦宣,你們公司是有個什麽項目來著?”沈從安耐著性子說道,“回頭我讓項目組的負責人和你聯係。”
“那謝謝沈總了,可徐然到底怎麽回事你得告訴我啊,她來C市了?”
沈從安欺負徐然了?秦宣在心裏下了結論。
“她真沒有給你打電話?”
“沒有。”
沈從安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去機場接她,她一個人。”
“你們吵架了?”
“沒有。”
沈從安掛了電話,轉身去買機票。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沈從安看到來電,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接通:“喂?”
沈從安看著麵前空曠的候機大廳,以前他覺得林素一直在他身邊,在他心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覺得這個人好遠。
他那麽愛林素,用全部生命去愛,可總歸是過去了。
“你還在聽嗎?”
“她……什麽時候走的?”
“三年前。”
沈從安抬手蓋住臉,按了按眉心:“她……結婚了嗎?”
“沒有。”
“……留給我的,是什麽東西?”
她知道沈從安不會等一輩子嗎?沈從安眼眶有些熱。
“你看了就知道。”
“在什麽地方?”
“我在美國。”
沈從安按斷了電話,他走出去,買了一包煙。
他在抽煙區低頭抽完幾支煙,廣播的聲音響了起來,沈從安按滅煙頭,順手把打火機和煙盒一塊扔進了垃圾桶裏,轉身大步就走。
人這一輩子,匆匆幾十年。
得到的、得不到的最終都會失去。
徐然下車就看到了秦宣,笑著招手:“秦哥。”
秦宣看左右無人,才快步過來伸手:“包沉嗎?我幫你拿。”
“不用了。”
上車,秦宣才開口:“沈總打電話過來了。”
“給你?”
“嗯。”
“說了什麽?”徐然饒有興趣地看著秦宣,沒有半點傷心的痕跡。
秦宣想想電話裏沈從安那個著急的語氣,這回栽的是沈總吧,徐然沒心沒肺。
“問你到了沒有。”
“你怎麽說?”
“我不知道。”
徐然笑出了聲,豎起拇指:“幹得漂亮。”
“你們怎麽了?”秦宣把車開出去,外麵燈光照亮了黑夜。
“他爺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他說把我送走,他爺爺說起他前女友,他就和他爺爺吵起來了,這對比。”
“前女友?現在還聯係?”秦宣問。
“怎麽可能!”徐然從秦宣的車裏翻出一盒巧克力,吃了一塊,“她去世了。”
“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
“我沒想爭。”徐然靠在車座位上,轉頭看向窗外,巧克力在口腔裏化開,有些苦澀,她歎了一口氣,抿了抿嘴唇,心裏泛酸。
秦宣帶徐然去吃飯,吃到一半,沈從安的電話就打過來了,秦宣連忙遞給徐然:“沈總。”
“接唄。”徐然繼續低頭吃飯。
秦宣接通:“沈總?”
“接到徐然了嗎?”
“沒見人,您確定她過來了?”
沈從安一頓,才繼續說道:“你在什麽地方?”
“外麵呢。”
“見個麵。”
“沈總您到C市了?”
“地址。”
秦宣略一思索,報了一個標誌性建築:“見麵再說。”
掛斷電話,秦宣喝了一口水,說道:“這還真追過來了,嘖。”
“我已經訂好了酒店,一會兒你打車過去,還是我送你過去?”
“吃完飯各走各的。”
秦宣匆匆忙忙走了,徐然到了酒店就洗澡上床睡了。
有的事能含糊過去,有的事過不去。
徐然是被震耳欲聾的敲門聲給吵醒的。她睜著眼,看了頭頂的天花板好一會兒,睡的時候沒有關燈,現在幾點?外麵敲門聲在繼續。
徐然因為有過一次被綁架的經曆,起身到門口問道:“誰?”
“你男人,給我開門!”
徐然縮了縮脖子,沈從安找過來了?
徐然打開門就看到門口的沈從安,他目光陰沉,渾身帶著戾氣。
徐然半眯著眼睛:“沈先生,你怎麽來了?”
沈從安拉著徐然就往牆上推。
“肚子!你瘋了?”
沈從安抬手及時墊住徐然的後背,踢上門:“你跑什麽?”
“之前不是和你說過我要來C市。”
沈從安臉色很難看,蹙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徐然:“手機關機?”
“沒電了。”
沈從安氣沒處撒,半晌咬牙:“還合夥秦宣騙我?”
“什麽?你見秦宣了?”
“你再裝?”
徐然笑了起來,她拉上衣服,剛剛被沈從安扯得衣服掉肩了。
“好困,我想睡覺。”
沈從安俯身堵住徐然的嘴唇,吻得凶狠。
徐然不服氣,推沈從安,他紋絲不動,半晌後才鬆開,徐然喘著氣靠在他懷裏,擦了擦嘴唇:“你大老遠過來就是要親我?”
“她已經走了。”沈從安目光很沉。
“我知道。”
“那你鬧什麽?”沈從安快氣死了,找不到徐然那會兒要急死,威逼利誘秦宣才露出馬腳,這兩個人合夥來騙他,混賬。
徐然不說話。
之前沈從安覺得徐然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怎麽都不會吃醋,現在看來,怎麽可能真的不吃醋,隻是她藏得深。
沈從安拉徐然進門,坐在沙發上:“聊聊。”
“聊什麽?喝酒嗎?”
“你喝什麽酒?”沈從安怒叱,“過來坐下。”
徐然在沈從安麵前坐下:“說吧。”
“我和她在一起很多年。”
“我知道,你很愛她。”願意為她放棄生命。
沈從安被堵得半天沒話,又沉默,片刻後說:“和你結婚,並不是衝動。”
“嗯。”
“你聽懂了嗎?”沈從安看她這模樣,有些煩躁,解開外套的扣子,脫掉扔在沙發上:“如果沒有感情,我找誰不能生孩子?何必非要找你——”
大概是懷孕的緣故,徐然最近脾氣特別暴躁,分分鍾想弄死沈從安,這話說得讓她想把沈從安綁起來狠狠抽一頓。
“別瞪我,你又做了什麽?剛結婚你就把離婚掛在嘴邊,像話嗎?”
“廢話。”
徐然看著他:“我愛你,我也會對你好,你失去的我都會加倍補償你,我隻能這麽做。沈從安,跟你結婚,我不是高攀。我想了很長時間,我今年二十三歲,我在事業巔峰期放棄一切和你結婚生孩子,我不是圖你的錢,我現在賺的並不少,我已經有足夠的錢。我隻是因為你,因為你是沈從安。你比我大十幾歲,男人本來就比女人的壽命短,回頭你老死了,我得麵對漫長的孤獨,這很可怕也是冒險。”她一頓,接著說,“我原本是想找個年紀相仿的男人。”
沈從安眉毛抖了抖,她想得挺遠。
“所以,我犧牲了這麽多,你為什麽不能犧牲一點呢?你放不下去,你要去世界各地找她留下的痕跡,你去。給你時間,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了,你回來。到時候如果我還沒有變心,我還沒有給我的孩子找個爸爸,那我等你。”
“你敢去找別人!”
“為什麽不敢?我賣給你一輩子了?”徐然也有些生氣,“誰心裏沒人?可結婚了就得收心,這是對另一半的負責。”
沈從安怒極反笑,打橫抱起徐然往臥室大步走去:“欠收拾了?”
上床,沈從安拉過被子蓋住他和徐然,折騰了一天,他也有些倦了,摟著徐然:“你心裏裝的是誰?喜歡駱北?”
“嗯。”徐然含糊地應了一聲,“之前很欣賞他。”
沈從安覺得自己從頭冒綠光:“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沒什麽,過段時間我要出國一趟。”徐然轉移了話題。
“幹什麽?”沈從安警惕起來,黑眸沉沉地看著徐然,“還折騰?”
“有個戲要拍,過年不回來了。”
“你敢。”
徐然趴在沈從安身上,凝視他的眼睛:“給你一段時間處理自己的感情。”
“我沒有什麽可處理的,不然我不會決定和你結婚。”
徐然捏著他的下巴,撐起身子端詳沈從安,嗓音沉下去:“老沈,你是不是和別的女人不行?”
為什麽和徐然行呢?因為徐然長得像林素。
這才是最大的原因。
沈從安看著她:“你把你自己想得太獨特了。”
“你叫過一個女人去你家,你們沒有做成是不是?”
女人都愛翻舊賬,徐然也不例外。
沈從安蹙眉:“什麽時候的事?”
沈從安繼續哄騙自己,徐然翻身躺平,心裏做了決定:“明天你先回去,我這邊忙完就回B市照顧爺爺,過了聖誕節我去美國。”
“……過年回來嗎?”
“再說吧,我困了。”徐然拉過枕頭,翻身背對著沈從安:“特別難受。”
天沒亮,徐然就被惡心給折騰醒了,連忙爬起來往洗手間跑。
徐然在洗手間吐得眼圈都紅了,沈從安拉她起來:“要不要去醫院?”
“吐完就好了。”
沈從安去接了溫水過來,遞給徐然:“確定不去醫院?”
徐然漱口,搖頭:“吃錯什麽東西了,不是什麽大事。”
之後他們都沒睡,徐然蔫蔫地靠在沈從安懷裏,不說話。
各懷心事,沈從安在想要不要去美國,這麽多年了,為什麽現在才把林素的東西交給他?什麽東西?
天將亮,徐然再次去洗手間吐了。
沈從安穿上衣服,二話沒說帶徐然去醫院。
檢查沒有任何問題,正常的懷孕反應。
“你和我回去,你的公司需要什麽合作讓董立來辦。”
徐然找了一個地方吃早餐。
“孕吐正常不礙事,別人懷孕沒吐死,我能吐死了?”
話剛說完,徐然放下勺子轉身就去問服務員洗手間在哪裏。
沈從安在洗手間門口等了一會兒,徐然不出來,他喊了兩聲裏麵似乎沒人就直接進去了。徐然蹲在地上,沈從安去拉她:“徐然?”
“頭暈。”
外麵有女人進來看到沈從安嚇了一跳,沈從安忙抱著徐然出去。
徐然淚眼汪汪地抬頭:“我憋著氣不順,就一直惡心。”
沈從安無話可說,原因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你先回去行嗎?”
沈從安把徐然送到秦宣的公司,他想說什麽,到底什麽都沒說:“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
“過幾天就回去。”
徐然點頭。
沈從安看向秦宣,伸手:“她身體不怎麽好,麻煩了。”
秦宣笑著和他握手:“客氣了,沈總。”
沈從安回頭看了徐然一眼:“那我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沈從安離開,秦宣給徐然倒水:“還鬧著呢?”
徐然接過水喝了一口,轉移了話題:“你發過去的幾本書我看了,有一個不錯挺適合改編。”徐然從包裏翻出原著小說放在桌子上,說道:“立意不錯。”
秦宣拿起書翻著看了看,說道:“駱北答應和我們合作,沈總投資,年後就可以拍了。”
“沈總投資你就把我賣了?”徐然還記著昨晚的事兒呢。
秦宣歎了一口氣:“沈總那麽精明的人,三句話就露餡了,我也沒辦法啊。”
一周後徐然才見到駱北,駱北現在不單單是黑,還瘦。
片子隻是剪出雛形,徐然、秦宣和駱北坐在工作室裏,看著大屏幕上。駱北很會講故事,這部劇能看出來他的用心。徐然看了一會兒,沒忍住就起身出去了,她心裏酸澀。
很長時間,駱北走出來,他看著徐然:“聽說你結婚了,恭喜。”
自從徐然和沈從安那次在醫院被拍到之後,八卦新聞就傳徐然和沈從安奉子成婚,這些事瞞不住的。
駱北隔著鏡片,黑得純粹的眸子盯著徐然,半晌他笑了起來,伸手:“你會越來越好。”
徐然和他握手,點頭。
駱北的手心溫熱幹燥。
“電影很好,謝謝駱導。”
“聽說那個案子再審了。”
徐然點頭。
“會敗嗎?”
“我不知道。”如果再一次讓徐然站在法庭上,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徐然真的不知道。她的同學王萍說,生了孩子你就知道心裏有了牽掛,你就有了怕的東西。
“無論結果是什麽,我們都不能放棄。”
“嗯。”徐然點頭,對上駱北的眼睛,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想要和駱北擁抱,一個動作沒持續下去,她就收手退了回去,心也落了地,“我知道。”
駱北和徐然隻會越走越遠,他們是朋友。
“加油。”他拍了一下徐然的肩膀,道:“最近要忙的事很多,忙完這陣一起吃飯。”
電影上映前還有很多瑣事要處理,徐然得去找一趟董立,在Z省還有個節目要錄製,她就沒有在C市多待。
剛下飛機,沈從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機場出口有很多粉絲,先別出來。”
徐然擰眉:“你怎麽知道?”
“我去接你。”
徐然掛了電話,接就接唄,你還迂回?
徐然等了有五分鍾沈從安就過來了,他穿著黑色的短款呢子上衣,身材高大。
徐然抬手揮了揮,沈從安大步過來,抱了抱徐然:“冷嗎?”
“有暖氣冷什麽?”
沈從安端詳她:“瘦了。”
徐然臉都蓋在口罩下麵,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才幾天時間沒見,何況我還戴著口罩,你能看見什麽?”
沈從安拉著她往外麵走。
“還吐嗎?”
“不看到你就不吐。”
沈從安臉都黑了,真想把徐然扔了甩手就走。
“孩子看到你激動,終於見到爸爸了,一激動就折騰他媽媽。”
“你這嘴貧得很啊?”沈從安轉怒為喜。
徐然看著沈從安黑色的短發:“想我了嗎?”
“嗯。”
徐然湊過去掛在他胳膊上:“嗯是什麽意思?想?還是沒有想?”
“想。”
沈從安和徐然出門,外麵有記者,還有徐然的粉絲。
沈從安護著徐然:“跟著我走。”
徐然和粉絲們打招呼:“謝謝你們來看我,謝謝。”
粉絲們尖叫,沈從安攬著徐然往外麵走,一直到車上。
司機啟動車子,沈從安轉頭拉開徐然的口罩,手指刮過徐然的臉:“玩夠了?”
“我明天去Z省錄製一個節目。”
沈從安耐著性子:“你比我還忙。”
“我是大明星,一天多少個通告,要不你也排個隊?”
沈從安掐著徐然的臉:“嗯?”
“沒時間。”沈從安坐穩,轉頭看著窗外,片刻後回頭對上徐然黑白分明的眸子,“我有你,有孩子,徐然,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
沈從安沒有再接那個電話,他用了一晚上的時間為過去的六年做了了斷。
他對不起林素,愧對那個女人。當年的他們都驕傲,不信任彼此。
如果現在沈從安去美國,徐然呢?徐然知道了會怎麽想?這對徐然是傷害。
沈從安是個渾人,他任性了這麽多年,他沒有給過徐然一絲一毫的溫情。
徐然看了沈從安很長時間,評價:“薄情。”
沈從安一口氣卡在喉嚨裏,半晌沒上來,拉過徐然親了一口:“混賬。”
“孩子,你爹是個薄情的人,真不想跟他過了。”
徐然摸著肚子假模假樣,沈從安真的放下了嗎?徐然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胡說八道!”沈從安咬牙。
徐然抬頭盯著沈從安的眼睛,臉上沒笑:“爺爺身體怎麽樣?”
“錄完節目在國內待幾天?回頭你陪他聊聊天,我這邊抽不開身。”
“嗯。”徐然沉默了一會兒,才看向沈從安:“老沈。”
“嗯?”
“你覺得孩子重要嗎?”
沈從安不知道徐然問這個是什麽用意,女人的心都很小,誰知道是不是陷阱:“還行吧,有了會好一點,真沒有也不強求。”
“你會帶孩子嗎?”
沈從安:“……”
“回頭跟阿姨學學怎麽照顧家裏。”
沈從安:“……”
“你是他爸爸。”徐然答應茱莉明年八月去拍《喪屍來臨》第二季,到時候孩子小,需要沈從安帶。
“你急著幹什麽去?”
“我簽了個合同,明年八月得拍《喪屍來臨》第二季。”
“你就不能分點時間給我和孩子?”
“已經分了。”徐然抬起手腕看表,“先送我去公司,我和董立有事要談。”
沈從安把徐然送到董立的公司,他還得去一趟醫院。
進了公司董立就過來接她,兩人到辦公室,徐然把文件資料都交給董立。
“交給我就放心吧,能辦好。”
聊了一會兒工作上的事兒,董立話鋒一轉,就落到徐然的私人感情問題上。
“你和沈總結婚的事要公開嗎?”
“老爺子不同意這門婚事。”徐然聳肩,說道:“現在他身體不好,怕傷了老爺子——再說吧。”
徐然的身份和沈從安實在相差甚遠,門不當戶不對的,結婚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