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結婚

沈從安點燃了香和蠟燭,拉著徐然跪下磕頭,開口:“爸媽,這是我老婆,她叫徐然。”

“需要公關做什麽?”

“你覺得怎麽辦合適就怎麽辦。”

董立笑了起來,隨即道:“石曉璐要結婚了,你還用她做助理?”

“她又不是現在生孩子,不耽誤事兒。”

徐然在B市待了一天,第二天就直接飛Z省了。

綜藝大電影在杭州拍攝,徐然剛換好衣服,石曉璐就把電話遞過來:“沈總的。”

徐然接通,道:“我到了,什麽事兒?”

“別跑得那麽快,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嗯嗯,知道了。”

“別隻答應,做得到嗎?我就不該答應讓你去。”

徐然點頭:“我知道了,我有分寸。”

掛斷電話,要錄製節目了,徐然看著手指上的戒指,想了想,沒有摘掉。

戴著吧。

孫成看到徐然就笑了,節目組又加了幾個嘉賓,秦羽,還有幾個韓國小帥哥。

遊戲剛開始,劉婷婷就貼上了徐然,“徐然你跑得那麽快,我們組團吧。”

“不行,你和別人組團吧。”徐然不想和劉婷婷靠得太近,“我去找成哥。”

徐然一邊觀察著黑衣人,一邊打開手機呼叫孫成。

劉婷婷突然尖叫一聲,一把推向徐然,徐然猝不及防就崴到了腳,瞬間蹲了下去。工作人員一看這個情況,立刻慌神了,趕快送醫院。

事發後半個小時,沈從安電話就打了過來:“立刻給我回來。”

“也不是很嚴重……”徐然還想掙紮。

“滾回來,少廢話,死了才算嚴重?”沈從安本來就不同意徐然去參加節目,這回崴到腳,就回家好好歇著吧。

徐然在機場被沈從安接走了,一路上沈從安沉著臉不說話,挺嚇人的。

到了住處,沈從安直接抱徐然上樓,阿姨看到這個架勢,就又把伸出去的頭縮了回去。小兩口的事兒,不好打擾。

沈從安進門把徐然放在沙發上,他走過去關了門,脫掉外套,冷眼看著徐然:“錄節目,受傷?”

“我餓了。”徐然看他這個樣子,是非要發脾氣罵人才甘心,連忙放柔了語氣,伸手撒嬌:“老公,你抱我去吃飯,我好餓好餓,我肚子裏的寶寶也餓了。”

沈從安滿腔的怒火就半道刹住了,他瞪了她一眼,走過去解掉她的圍巾,語氣依舊不好:“換衣服嗎?”

徐然三下五除二就把外套脫掉,單腳站起來:“吃完再換。”

沈從安架不住徐然撒嬌。

飯罷,徐然開始打電話,讓石曉璐給自己聯係中醫。

“你急什麽?好好在家養著不行嗎?”

“我過幾天得去美國。”

“幹什麽?還去?”

“有個朋友的電視劇,我之前已經答應了的。”

沈從安氣得說不出話來。

“崴到腳不是大毛病,很快就好了。”

沈從安不想和她多說,靠在沙發上看電視,過了一會兒,抬頭:“把你推倒的女人叫什麽?”

“怎麽?你要去勾搭?”

“滾!”沈從安簡直想踢死她。

“劉婷婷。”

“嗯,知道了。”

第二天,沈從安就給徐然找了靠譜的中醫,效果還不錯,中午就消腫了。徐然閑著也沒事,就去醫院。

“腿怎麽了?”

“錄節目的時候崴了。”徐然給老爺子削水果,“最近身體怎麽樣?”

“好,沒你煩都好。”

徐然想把削好的蘋果自己吃了,可惜她真的不愛吃蘋果。

“奶奶當年怎麽看上你了。”

老爺子差點被蘋果噎死,翻了個白眼:“什麽話?”

“還是有錢?”沒錢,嘴巴還這麽壞,那奶奶的口味夠重。

“我創立的達安,你懂什麽,我有才華!”老爺子擺手讓徐然停止投喂,擰眉道,“她怎麽看不上我?嗯?你說說她怎麽看不上我?”

“看得上行了吧,您和沈從安真像。”徐然笑了起來,一點就炸。

老爺子沉默,隨即歎氣:“從安最像他爸。”

她隻知道沈從安的父母去世得很早。

“我對不起他。”老爺子眼圈突然就紅了,“當初就是因為從安的爸爸為了女人喪命,我才阻止從安和——”老爺子及時住口,咳嗽一會兒,說道,“哎,這都是命。”

他沒說出口的是“林素”吧?

徐然又不傻,這些話還是聽得出來的。

老爺子話說了一半,就閉口不再談,閉上眼睡覺。

徐然就放低了他的床頭,讓他躺下去。

沈從安的爸爸是因為沈從安的媽媽死了嗎?沈家的人都活在瓊瑤小說裏,愛情就是全部,沒了愛情連命都不要了。

晚上沈從安回來,徐然旁敲側擊地問了一會兒。

沈從安把徐然攬到懷裏,目光沉沉地看了遠處一會兒,說道:“奶奶早年去了,如果不是我年紀小,他丟不下,爺爺大概也早就跟著去了,這就是沈家人。”沈從安轉頭,漆黑的眸子盯著徐然,“我爸爸自殺了。”

徐然轉身把臉埋在沈從安懷裏,一直不說話。

沈從安知道她有心結,女人那點心思,他揉了揉徐然的頭發:“腳疼嗎?”

“好多了。”

“美國還去嗎?”

徐然長出一口氣:“我在猶豫。”她在沈從安身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住,看著遠處,徐然以前很拚,是她根本就沒給自己留後路,習慣了,如今也沒覺得懷著孩子多特殊,不就是多了一塊肉嘛,頂多吃到不該吃的東西吐一回。

“我一直覺得自己身體好,年輕,怎麽折騰都沒事。”徐然皺眉懊惱,“錄節目前我也做體檢了,我以為沒什麽事。誰知道還沒摔就崴腳了,這身體也太弱了吧。”

沈從安本想聽她說完,聞言沒忍住:“你繼續折騰,孩子折騰掉了,你就哭去吧。”

“茱莉的這個劇是情景喜劇,沒有什麽劇烈的動作,我當初才決定要接。”

“如果你覺得為難,我出麵幫你推了。”

徐然看著沈從安的眼睛,沒說話。

“最多七個月,孩子生下來你想做什麽你去。”

徐然手滑下去,摸摸平坦的小腹,裏麵真的有個小東西了嗎?為了他放棄現在?

“我再想想行嗎?拒絕的話我自己和茱莉聯係。困了,睡覺。”

徐然沒有安全感,特別是有了孩子以後,她更加敏感。

沈從安要出差,徐然大多數時間都在醫院陪爺爺。徐然最後決定把所有通告都推了,她的時間一下子就寬裕了。徐然本來琢磨報個學習班,在這段時間給自己充充電,可老爺子的病越來越嚴重,離不了人,沈從安忙得飛起來,徐然就隻能待在醫院照顧老爺子。他有時候能睡將近二十個小時,醒來的時間很短。

醫生說他能撐到現在就是奇跡,徐然是真怕他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

徐然想起老家的一個說法,熬過這個冬天,一切都好了。

老爺子是在臘月初七走的,據說這是奶奶的生日。

早上他精神突然就好了,非要坐起來讓徐然扶他去窗戶邊。外麵大雪紛紛,徐然和護士一塊兒把老爺子扶到輪椅上,推到窗戶邊。

玻璃上霧氣濃重,徐然抬手擦幹淨玻璃,她給沈從安發信息:“老爺子今天精神很好,想起來看雪。”

“他大概是想奶奶了,一會兒我就過去。”

“徐然,過來坐。”

外麵大片大片的雪花飛舞,整個世界都是銀色。

徐然過去坐在他身邊。

“你是不是覺得我老頑固,始終不同意你和從安的婚事?”

徐然抿了抿嘴唇,歎了一口氣:“如果是我站在這個位置,我也會考慮這些。”

“從安那孩子不是很會說話,他一根筋,他會娶你。”

徐然看著老爺子瘦骨嶙峋的手,老爺子目光沉沉地看著遠處的亮光,很長時間,蒼老的臉上漸漸漾出笑:“我自私,在我活著的時候,我不想看到你和從安結婚。”

徐然也轉頭看窗外的雪:“沒有人願意天生賤命,誰不想一生富貴平安?”徐然笑笑,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沒有辦法改變過去,我隻有努力地創造未來。我也沒想過和沈從安有什麽結果,你們家門戶高,爬上來,高處不勝寒。無論對錯都是錯,流言蜚語當事人更難麵對。”

老爺子回頭看過來,他的目光很沉。

“爺爺,我不是什麽都不想,我想過了,我想了很多才決定和沈從安走在一起。”徐然歎了一口氣:“說這些也不是想改變你對我的看法,你不放心他我知道。這輩子,隻要他不鬆手,我就會一直對他好。”

老爺子不再說話,靠在椅子上。玻璃重新蒙上了霧氣,極冷碰撞極熱,漸漸融成了水,滑下玻璃。

沈從安是半個小時後過來的,老爺子還坐在窗戶前。

沈從安心髒微動,他們是他的家人。

“徐然,爺爺。”

徐然回頭看過去,老爺子沒有回頭。

“從安。”老爺子聲音疲憊,“我有些困了,你扶我到**去。”

沈從安把老爺子抱到**,他就睡著了。

“你和爺爺聊什麽?”

“聊你。”

“聊我什麽?”沈從安看著徐然的眼睛。

“爺爺讓你對我好。”

沈從安揉了揉徐然的頭發,笑了起來:“爺爺肯定不是這麽說的。”

吃了中午飯,老爺子就不好了。

搶救持續到晚上,直到所有的儀器都撤去,徐然感覺一切就像做夢,老爺子沒了。

沈從安跪在床邊,他沒哭,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徐然跪在他身後,老爺子這個病拖的時間很長,這一天早晚會來,並不算意外,隻是難受,他就那麽走了,徐然沒忍住,淚就落了下來。

生老病死,每個人都有這麽一遭。

徐然和老爺子沒有什麽感情,她自認為沒有感情。可在這一刻,徐然心裏突然就空了,老爺子就那麽沒了,好壞都沒這個人了。

徐然號啕大哭,沈從安拉徐然起來:“徐然,別哭。”

沈從安主持葬禮事宜,他在外麵聯係人,徐然得管著家裏。

父母打電話過來,徐然把事情說了一遍,父親就說:“親家這麽大個事,我和你弟弟過去看看,不然太沒禮數。”

第三天徐琦和父親才過來,已經要出殯了。

沈從安沒有表現出痛苦來,他很少說話。葬禮結束,沈從安在墓前站了一會兒,才拉著徐然離開。

老爺子沒了,徐然和沈從安回了趟老宅。

坐在沙發上,阿姨已經離開,空曠的房間十分安靜。

徐然握住沈從安的手:“想哭你就哭,這裏沒外人。”

沈從安抱著徐然,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閉上眼,很長時間,開口嗓音哽咽:“爺爺走了。”

徐然揉著他的後腦勺:“沈哥。”

他們在這邊坐了很長時間,沈從安上樓把老爺子的遺照放好,帶徐然出門,鎖上門那瞬間,淚突然就出來了。徐然眼圈也通紅,抬手擦沈從安的臉:“沈哥,不哭啊。”

她哄孩子似的,沈從安推開徐然,也順勢收了眼淚:“瞎胡鬧。”

“以後我們還回來。”

徐然和沈從安進門,就看到父親從客廳裏迎了上來。

“回來了?”

徐然點頭,脫掉外套。

“我和小琦明天回去,過年你們回去嗎?”

“不多待幾天?這麽快就走?”沈從安說,“初二我和徐然回去。”

“不待了。”徐父本來打算問問徐然和沈從安的婚事什麽時候辦,在他們老家隻領了結婚證不算事啊,還得辦婚禮,可現在沈從安的親人剛走,他也不好說什麽。

沈從安的一個“爸”字在嘴裏嚼了半天沒叫出來,徐然的父母,他和徐然結婚是得改口。

“你阿姨她還一個人在家呢,我不放心得回去。”

沈從安點頭。

第二天,沈從安送徐父和弟弟到機場,沈從安讓助理安排好了機票,他沒讓徐然下車:“外麵有記者,我送叔叔進去。”

“謝謝。”

沈從安送徐父和徐琦進去機場,徐父一直不好意思,也有些拘束:“你不用送了,你去忙吧,你和然然能好好的就行,我們就放心了。”

“我爺爺剛過世,婚禮的事最近一年內不能辦。”

“這個不急,我們心裏有數,你和然然好好過日子,婚禮有沒有都行,我回去就說你們旅行結婚了,辦什麽樣的婚禮還不是為了你們能過好日子,現在你們在一起,也沒有必要在意那些形式。”

“婚禮不會少的,隻是暫時不能辦。”沈從安略一頓,說道:“我不能委屈然然。”

徐然在車裏等得都快睡著了,沈從安才出來。

“謝謝。”

“謝什麽?拿我當外人呢?”

徐然湊過去:“讓我親一下。”

沈從安主動親了親徐然的臉:“坐回去,係好安全帶。”

沈從安啟動車子出了停車場:“你和我結婚了,過了初一我陪你回娘家,過年得在我這邊。”

徐然點頭:“我知道,我們老家也有規矩,出嫁的女兒大年初一不能在娘家待著,我也沒有說去娘家過年。沈哥,你有點大男子主義啊。”

沈從安揚起唇角,露出一個很淺的笑,隨後收斂:“你家人願意來B市住也行,以後生了孩子也有人照顧。”

徐然轉頭看著沈從安:“我沒有讓我媽看孩子的想法。”

“那生了孩子你打算怎麽辦?”

如果放棄一切做全職太太,風險太大,也不符合徐然的性格。

之前她和沈從安聊孩子誰帶的問題,是帶著開玩笑的語氣,現在她不得不重新考慮。

“你的工作是全世界飛,孩子一出生就丟給保姆你放心嗎?”

徐然深吸一口氣。

沈從安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輕輕點了點。

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犧牲工作,在沈從安麵前,徐然一直處於弱勢。

徐然依舊沉默,擰眉。

“我不阻礙你發展未來,可你有家庭,以後有孩子,也到了考慮這些事的時候了。”

沈從安挖了坑,讓徐然跳,雖說跳不跳的選擇權在徐然,可不跳沈從安也能在徐然原本站的地方挖個陷阱,讓徐然摔下去。

“我不要你現在給我答案。”

徐然倒在座位上:“你就是逼我。”

“我可能就這一個孩子了,最多不過三五年,孩子上學你就有時間出去拍戲。”

先騙徐然他不能生,懷孕之後騙徐然生完就能出去工作,如今徐然死心塌地地和他過了,沈從安這是想把徐然鎖家裏了啊。

“三五年,我都快三十歲了,我還拍什麽戲?”沈從安的不能生誰知道真假,萬一是假的,徐然再搞出來個二胎,在家帶孩子,何止三五年?

沈從安看她一眼,徐然擰眉歎了一口氣:“我想上學,我可以帶孩子上。”

“讀什麽?”

“讀導演係。”徐然回頭看沈從安,“這回行了吧?”

“你隻要時間能安排過來,我沒有問題。”

“《喪屍來臨》那部劇我已經簽了合同,不能毀約,不然太不夠意思。你在家看一段時間孩子,或者我把孩子帶到美國,兩三個月的時間就拍完了。”

沈從安沒有立刻答應,徐然就不再說話了,她已經做出讓步。

之後徐然就開始複習課程,去聯係老師、學習班準備考試。

孫成聽說徐然要考電影學院,就立刻幫她聯係了老師。徐然名聲在外,自然有學校願意要她。

隻要通過筆試,五月就能報名。徐然挑燈夜讀,忙得不亦樂乎,很快就過年了。

大年三十,徐然在家和阿姨一塊包餃子。

“這邊都收拾好,我晚上回去一趟吧?”

“沒事,你現在也可以走,外麵不是還有個閑人嗎?”

阿姨笑了起來:“行嗎?”

“你在,他不好意思下廚。”徐然看了眼在客廳的沈從安,“他做飯很不錯的。”

阿姨幫徐然把晚餐的食材都準備好:“明天早上我過來。”

“不用太早。”

阿姨走後,沈從安就過來了,徐然太知道他了,好麵子得要死。

“會包餃子嗎?”

“有什麽我不會的?”沈從安洗手,戴上圍裙:“明天早上去寺裏上香。”

去年沈從安就和徐然解釋過了,徐然點頭:“好啊。”

徐然準備別的菜:“之前和你商量的事考慮得怎麽樣?”

“什麽?”

“你說什麽?”徐然瞪大眼看他,“你別裝啊。”

“你提示個關鍵詞。”

“帶孩子。”徐然說,“現在你先給我個答案,我心裏也有底。”

“不是還沒生?”

“我得根據你的安排調整工作計劃。”

沈從安捏著餃子,抬起黑眸看著徐然:“行,我帶。”

“那就這麽說定了。”

“嗯。”家裏會請保姆,帶孩子能有多難?

第二天一大早,沈從安就叫徐然起床。

“好早,困。”徐然眼睛都沒睜,伸手抓了一把,差點把沈從安的褲子給扯掉。

沈從安及時拉住她的手:“起床,快點,別磨蹭。”

他穿上衣服,把徐然的衣服也拿出來扔在**。

“給我壓歲錢。”徐然在**滾了一圈,摸索著穿裏麵的小衣服。

沈從安在扣襯衣扣子,聞言走到一邊的櫃子前,打開下麵的抽屜,從裏麵翻出一張卡,走回去扔到**:“起床跟叔叔上山。”

徐然被逗樂了:“卡裏有多少錢?”

“隻要不去賭,夠你花一輩子。”

徐然把卡放在桌子上,招手:“過來讓我親一口。”

“不刷牙不親。”

沈從安套毛衣,扣上皮帶,正色:“快起床,少廢話。”

外麵天都沒亮,沈從安是虔誠的信徒。

徐然換了衣服,本命年,沈從安給她取出來的也是大紅色羽絨服。

徐然穿上,去洗漱:“你先下樓等我,順便煮點吃的,我餓。”

“話那麽多,不會讓你餓著的。”沈從安整理好衣服下樓,“你快點。”

徐然洗漱好下樓,給沈從安塞了一個紅包:“新年快樂!”

沈從安接過紅包,順手塞口袋裏:“我這也是壓歲錢?”

“年終獎。”徐然笑了起來。

吃完飯,天都沒亮。沈從安開車帶徐然往山上去,徐然困得哈欠連天:“拜佛許願都起這麽早?”

“晚一會兒人多。”

徐然看了看表,才早上五點,靠在座位上睡:“到了叫我。”

燒香拜佛的人確實很多,徐然到的時候已經烏煙瘴氣,嗆得睜不開眼。

沈從安帶徐然去見了住持,他們跟著小和尚一同往偏殿去。

“我媽是地質隊的,生了我之後因為工作需要就跟著導師去西藏,遇上雪崩,全隊人都沒有回來。我爸受不了,丟下我和爺爺去找她。”沈從安語氣頓了頓,歎了一口氣:“也沒有回來,連個屍體都沒有,沒有墓,我爺爺每年就會帶我來這裏。”

徐然握住沈從安的手,她抿緊了嘴唇。

“去年我就想帶你過來,他們看到了,你就是我的老婆。”

偏殿很安靜,天已經亮了,這邊沒有擺佛像,隻有幾個牌位。

沒有照片,什麽都沒有。

沈從安點燃了香和蠟燭,拉著徐然跪下磕頭,開口:“爸媽,這是我老婆,她叫徐然。”

從偏殿出去,徐然拉著沈從安的手往正殿去:“陪我去上一炷香。”

沈從安之前陪徐然去緬甸的時候,也就是看看,不往殿內進。

如今殿內人多,沈從安怕徐然有個好歹,就陪她一塊兒進去磕頭許願。

“保佑全家人都健康平安。”

出了寺廟,太陽升起,天很冷,說話間帶著白色的霧氣。

“剛剛許了什麽願?”

“說出來就不靈了。”徐然走過去把手裝進沈從安的口袋,從後麵抱住他:“不說。”

沈從安笑了起來,濃眉上揚:“走,回家。”

過完年五天,徐然和沈從安就都開始忙了。

董立打電話給徐然,《複仇天使》入圍金像獎,邀請徐然參加頒獎典禮。

“又來?再一個空歡喜。”

董立忍不住笑了起來:“萬一獲獎了呢?”

“哪裏有什麽萬一。”

“參加嗎?”

“去!專業陪跑二十年。”

“奧斯卡電影節也差不多要開始了,你準備準備,《獵殺遊戲》送審了。”

“上映了嗎?”

“公映,效果非常好。”

“奧斯卡就別想了,太遙遠。”

電影距離上映也沒多長時間了,董立來找徐然商量宣傳事宜。劇組有點名氣的就是“打醬油”的孫成和徐然,董立想讓徐然參與宣傳。

兩人聊得熱火朝天,就差一拍即合,沈從安下樓插話進來:“徐然挺著肚子不方便,宣傳的方式有很多,別用她。”

董立轉著腦筋:“沈總?”

沈從安走過來在徐然身邊坐下,抬頭看向董立:“除了一些必須的活動,別的一律不參與,等孩子出生再談。”

徐然擰眉看沈從安,拴你褲腰帶上好了!

“不用看,沒用。”沈從安看徐然有些不高興了,轉移了話題:“你要去香港參加個頒獎典禮是吧?我陪你去。”

董立本來就是棵牆頭草,聞言迅速倒戈,徐然孤立無援,隻好放棄宣傳這個念頭。

等董立離開,徐然站起來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就要上樓繼續複習,她快考試了。

沈從安沉了目光:“你去哪裏?”

“上樓複習功課。”

“我剛剛話還沒說完呢。”沈從安招手,“過來。”

“要說什麽?”

沈從安揚眉:“來不來?”

徐然又折回去走到沈從安麵前:“我說了一早上,你一票全否,那為什麽不在一開始不同意呢?我說的都是廢話?”

沈從安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哼了一聲,語氣不怒不喜的:“宣傳我沒意見,隻要你不參與。”

沈從安接著話鋒一轉:“你和駱北,到底怎麽回事?”

徐然嘴角抽了抽,他還記著這個事呢?

“你吃醋啊?”

沈從安咳嗽一聲,臉上有些不自在:“什麽話?”

“我們是朋友。”

沈從安手指刮過徐然的臉,意義不明。

徐然抬手攬住沈從安的脖子,笑了起來:“老沈,你還不明白我的心?”

“少來這套。”沈從安摸著她的肚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麽急著出去做什麽?你這腰身,現在出去也不好看。”

徐然側過去手伸到沈從安的衣服裏擰了一把,咬牙嗔怒:“是嗎?誰不好看?”

沈從安真想把她扔出去,吸了一口涼氣,把徐然的手拉出來:“別**。”

“過一段時間你陪我去香港?”徐然臉上一會兒一個色,又笑了起來,掛在沈從安的脖子上,看著他的眼睛:“說話算話?如果我沒拿到獎,這麽興師動眾,沈先生會不會丟臉?”

“沒拿到獎有什麽可丟臉的?”沈從安靠在沙發上,親了親徐然的耳朵:“有的人一輩子也拿不到獎,並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結果,經曆過就行。”

徐然靠在他的懷裏琢磨了一會兒,說道:“之後你還有工作安排嗎?順便陪我去趟澳門?”

沈從安警惕起來,盯著她的臉:“去澳門做什麽?”

徐然笑得更嬌了,手指拂過沈從安的臉,吐氣如蘭:“黃賭毒,黃在這裏,毒我不沾,你說我幹嗎去?”

徐然就不是能在家待住的性格,她簡直要憋死了,堪比坐牢。

沈從安咬住她的手指:“不行。”

徐然甩開他起身就走,沈從安一把拉過徐然,摟住她的腰強行按在自己腿上,親她一口,咬牙切齒:“生出來個兒子是個賭鬼看我怎麽揍你。”

“他在肚子裏又看不到。”

“注意胎教,不去澳門。”

徐然百無聊賴地哼了一聲:“好吧。”

“你敢背著我去賭,徐然,以後我讓你出不了這個門。”

“霸道,有個什麽勁兒,和你過日子最無聊了。”徐然起身就走,“老沈,你真是無聊!”

沈從安被氣笑了:“無聊我也是你老公,滾去看看書,少廢話。”

“你真是沒勁!”徐然氣得惡心,撫著胸口:“算了,我去看書。”

出門怕被記者拍,怕被粉絲圍,太危險;在家,大多數時間沈從安都在工作,徐然在家看資料、看劇本、看電視;運動不能做,沈從安恨不得拿繩子把她捆起來。生個孩子至於嗎?至於嗎?

又熬了一段時間,金像獎的頒獎典禮就開始了。

徐然選了一件黑色的蓬蓬裙,她頭發微燙了一下,剪短,過耳的蓬鬆短發,化了淡妝,很可愛,沈從安一如既往的黑色西裝,兩人下車就被記者圍住了。

“今晚你有信心能拿到獎嗎?”

“盡力而為。”徐然挽著沈從安的胳膊,看向記者笑道:“有很多很好的電影入圍,他們都很優秀,努力過了沒有得到也不後悔。”

記者又把焦點落在沈從安和徐然的關係上:“傳聞兩位好事將近?是真的嗎?”

沈從安是麵癱,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徐然:“兩件好事都發生了,謝謝關心。”

“恭喜恭喜。”記者沒見過這麽配合八卦新聞的主兒,頓時心花怒放。兩件好事?結婚、生孩子?“徐然是有孕了嗎?”

徐然今天穿的衣服肚子被遮住了。

沈從安攬過徐然,麵向記者一攤手:“不能耽誤別人的時間,有時間再聊。”

明天肯定又是頭條,徐然抬頭看沈從安:“你願意讓人知道?”

“沒什麽可隱瞞的,結婚就是結婚了,這有什麽?”

徐然笑了起來,沈從安握住她的手:“一直找不到機會公開,我爺爺剛去世,婚禮得一年後,介意嗎?”

“有沒有婚禮我都是你老婆,有時間去補拍一套婚紗照,這樣就行了。”

沈從安看著徐然,笑了。

進入會場,徐然就看到了駱北,她和駱北打招呼,因為沈從安在場,駱北和徐然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話說,很快就分道揚鑣。入座後,徐然旁邊是《複仇天使》劇組的導演和男主角,莫琪沒來,她在美國拍戲。

徐然和劇組的人沒有什麽可聊,她坐下後,就沒有多說什麽。

導演和製作方對徐然的態度很微妙,宣傳期間因為徐然的遭遇他們毅然放棄了徐然,而把女二號順其自然地捧了上去。票房大賣,沈從安成了徐然身後最大的靠山,在他們看來足可以毀了徐然一生的醜聞,沈從安竟然也能接受。

金馬獎的時候他們把徐然再次推了出去,隻希望這樣能改變徐然和劇組的關係,沈從安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得罪沈從安不是什麽好事。

“老沈。”

沈從安回頭看她:“怎麽了?”

“我有點後悔來了。”

“為什麽?”

徐然沉默了一會兒,盯著舞台上的燈光:“我好在意這個獎。”

《複仇天使》拿到一個最佳動作獎,鏡頭落過來,徐然對著鏡頭微笑。

沈從安握住她的手:“別想太多。”

徐然心跳得很快,雖然心裏清楚這次的獎項可能也和她沒關係,做好了失望的準備,可徐然心裏還是抱著一點僥幸。她努力了,沈從安說得對,努力了經曆過,有沒有得獎有什麽關係?

最佳女主角獎是香港的一個老演員頒獎,入圍的有五個人,其中有香港的一部黑道電影的女主角,台灣的一部文藝片的女主角,她們都很有資曆。徐然雙手合十,深吸一口氣。

“獲獎的演員名字是《複仇天使》,徐然!”

徐然腦袋裏空白了足足有半分鍾,隨後她猛地站起來,沈從安扶住她:“慢點。”

“我得獎了?”徐然難以置信,她抓著沈從安的胳膊:“我沒有聽錯吧?”

沈從安點頭起身抱了抱徐然:“去吧,你獲獎了,恭喜。”

徐然眨巴一下眼睛,隨即笑了起來:“我真的拿獎了。”

等站到領獎台上,徐然抿了抿嘴唇,手指緊緊握著小金人。

“很意外我能拿到這個獎。”徐然眼圈有些紅,隨後才收斂,認真地致辭,之後徐然說道:“所有的夢想都值得認真對待。”

徐然要下台,主持人攔住徐然笑道:“八卦一件事,很多粉絲的關注焦點。你和沈先生戴著同款戒指出席頒獎典禮,好事將近?”

燈光打在沈從安身上,隔著遙遠的距離徐然看著沈從安,笑了起來:“他是我的家人,我們已經注冊登記。”

“哇,大新聞!”

第二天徐然果然就上了頭條:徐然獲得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公開婚情,雙喜臨門。

徐然沒有直接回去,她要去趟美國。

來之前沈從安並不知道這個事兒,他盯著徐然看:“我現在管不了你?來之前為什麽沒有和我說?”

“很快就回來了,你要是覺得不放心,你也一起去?”

“你身體受得了?”

徐然笑了:“當然,我不會拿自己冒險。”

沈從安依舊是不同意,徐然軟磨硬泡之下,沈從安才勉強答應。

徐然沒敢奢望拿奧斯卡獎項,畢竟目前為止,沒有華人能拿到奧斯卡的獎項。

她能入圍已經是超出了期望。

沈從安從下了飛機,就心事重重,睡醒後徐然和沈從安出去逛街吃東西,沈從安突然開口:“前段時間,林素的表妹和我聯係過。”

徐然頓住腳步。

“徐然,她要我來一趟美國,林素有一些遺物。”

徐然鬆開了沈從安的手,她一個人往前走著。

“徐然?”

徐然有些想笑,可沒笑出來,她回頭看著沈從安的眼睛:“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我不該瞞你,夫妻之間應該坦誠——”

“你現在想去見她,是嗎?”

沈從安皺眉,卻沒有否認。

“你想給自己一個交代你就去,不過我不會陪你去。”

在徐然參加奧斯卡電影節的晚上,沈從安去見了林素的表妹。

徐然坐在台下,一直到頒獎結束,沒有意外,她隻是提名。

頒獎結束,沈從安來接她。一路上徐然都在沉默,回到酒店,沈從安開口:“徐然——”

“我接到朋友的邀請出演一部喜劇片,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沈從安始料未及她來這麽一出:“不跟我回去?”

“這個片子在美國知名度很高,很好的機會。”

沈從安起身,走到沙發處拿起自己的外套,從裏麵取出來一個信封,過來遞給徐然:“無論什麽理由,我都不該去見麵,我有你有孩子,我結婚了就得負責。”

徐然靜靜地看著他,沈從安歎了一口氣:“我心裏有你,有這個家,可過去總要有個了斷。”

徐然沒有看信封裏是什麽,也沒有接,點頭:“我知道。”

“跟我回去。”

“半個月後你來接我。”徐然笑了笑,道:“沈從安,給我一段時間。”

第二天,沈從安走了,徐然留在美國。

《獵殺遊戲》是四月中旬上映,票房完全超出了徐然的預算,上映三天,票房過兩億元。

徐然很快就拍完了季播劇,土星獎製作方邀請她參加頒獎典禮。

《獵殺遊戲》殺出重圍,進入決賽。

頒獎典禮上,徐然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出來,看到沈從安的信息:“我來接你。”

徐然看著這條信息很長時間,歎了一口氣把手機放了回去。

頒獎嘉賓念出徐然名字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蒙了,嘉賓又重複了一遍:“最佳女主角,華人演員徐然。憑借一部《獵殺遊戲》殺出重圍,亞洲麵孔,她在《獵殺遊戲》裏打鬥精彩,贏得了觀眾的喜愛。”

徐然站起來鞠躬,還是有些蒙。

“徐然,祝賀你。”

站在領獎台上,徐然依舊覺得像夢。

《獵殺遊戲》用了半年的時間去拍,徐然努力把自己融入那個環境,她忘掉自己的身份,她忘掉自己是徐然,隻是拚了命地去演繹那個角色,每天用別人一倍的時間去鑽研演技,練習格鬥。

徐然抱住獎杯親了一口:“感謝上帝!”

眾人大笑,徐然鞠躬,她用中文說:“所有的夢想都值得拚搏。”

大多數人都沒聽懂,隻是跟著鼓掌。

徐然看著舞台上璀璨的燈光有些恍惚,兩年半,徐然站起來了。

所有的夢想,都值得去拚。

徐然走下台,茱莉和她擁抱,然後靠近徐然的耳朵:“你先生在等你。”

徐然擦幹淚,傲嬌地抬起下巴:“讓他等著。”

茱莉不懂中文,攤手:“什麽?”

“我愛他。”

六月二十九日早上,徐然肚子疼,被沈從安匆匆送到醫院。疼了十個小時孩子才出生,哭聲響亮清脆,徐然在恍惚中聽到護士說道:“女兒,可漂亮了。”

她累得虛脫,躺在產**,世界一片安寧,非常空曠。直到沈從安的聲音響起,他擦掉徐然臉上的淚:“是個女兒,很漂亮。”

徐然笑了起來:“像誰?”

“像你。”

徐然放心地暈過去了,生孩子太疼了!

徐然在坐月子期間,劉成偉的案子公開審判。

開庭那天,一共到場三十個女孩指證劉成偉的犯罪事實。徐然看著電視屏幕,緊緊抓著沈從安的胳膊。

劉成偉涉嫌強奸多名幼女,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限製減刑。

宣判結束,徐然突然就哭出了聲,沈從安大手揩掉她的淚,他把徐然攬進懷裏:“結束了,過去的一切都該放下,我們的生活才開始。”

徐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