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想
逃避改變不了什麽,徐然也不是逃避的性格。
“嗯,我知道了。”徐然猜他肯定是沒有看到新聞,抬手按了一下眉心,說道:“你要不要給我發張你的照片?”
沈從安哼了一聲:“沒有。”
徐然笑出了聲:“那算了,回去了給你打電話。”
“行。”
他沒有說話,徐然也沒有開口,隻是聽著電話裏他的呼吸聲。
半晌徐然開口:“沈先生——”
“嗯,說。”
徐然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搖搖頭:“沒什麽,希望還能再次見到你。”
徐然掛了電話。
沈從安拿著手機莫名其妙,半晌,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這玩意兒是要上天啊?還希望能再次見到,她還想插翅膀飛啊?
沈從安目光有些沉,大步往停車場走,按著手機打給董立。
很快,董立就接通,沈從安開口:“徐然在那邊順利嗎?”
“工作挺順利,隻是——”
沈從安皺眉:“什麽?”
“徐然最近的緋聞有點多。”
沈從安嗤了一聲:“人紅是非多。”
“有幾張照片,沈總,徐然這回的事兒有點大,即使動點錢壓下去,以後徐然也不可能在演藝圈混下去了。”
“什麽照片?”
董立歎了一口氣:“有人爆料她勾引資助人。”
沈從安腳步頓住,捏著煙頭的手指很緊,好半晌,咬牙罵道:“胡說八道!”
董立還要說什麽,沈從安把電話掛斷了。
董立不知道沈從安是什麽意思,徐然這個事兒有圖有真相的,壓下去顯得做賊心虛,不管不顧,“黑子”會變本加厲,如果沒有沈從安這邊的關係,董立大概也會放棄徐然。
事情太多,她出身不太好,即使火起來,這些也都是隱患,隨時都會一無所有。
徐然拍變異人這部劇,隻用了很短的時間,整部電影就兩個鏡頭,連一句台詞都沒有,徐然全靠表情和動作撐下來,拍了三天就結束了。
剛要準備回程,劉洋就打電話過來,說道:“徐然,在什麽地方?”
徐然報了地名,說道:“好久不見。”
“我過來給茱莉拍一組照片,有時間的話晚上見一麵?”
“好的。”
徐然就臨時改了計劃,晚上和劉洋見麵,看到劉洋,徐然就笑了起來:“你怎麽不剃成光頭?”
劉洋摸了摸自己的寸板頭,勾起嘴角笑道:“帥嗎?”
帥個球球。
徐然穿著牛仔褲,黑色的背心、棒球服,戴著帽子,風格比較隨意,她偏頭示意:“要不要打牌?”
劉洋笑了起來:“你還愛好這個?”
徐然眯了眯漂亮的眼睛,抬起下巴:“你找地方?”
“要不去拉斯維加斯?”
徐然和劉洋視線對上,辛寧都沒拉住徐然,她們就訂了機票。
辛寧埋怨了一路:“為什麽要去拉斯維加斯呢?”
回國後有太多的事情,這是徐然最後一次放鬆的機會。
“現在董立也不會希望我太快回國。”
辛寧看著徐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劉洋看過來:“電影拍完了嗎?”
“隻有兩個沒有台詞的鏡頭,很快就拍好了。”
劉洋摸著下巴,思索一會兒,說道:“你走的是打星路線嗎?”
徐然笑了起來,盯著劉洋:“算是吧。”
“我過來給茱莉拍片子,她最近投資了一部電影,你應該知道的吧,茱莉目前是電影投資人。喪屍題材,需要一個亞洲麵孔,也是配角,有興趣嗎?”
徐然抬眸看過去,隨即笑道:“有啊。”
“回頭約好時間,你和茱莉見一麵,你很適合這個路線。”
“謝了。”
劉洋笑了起來:“客氣。”
他們到的時候是淩晨,訂酒店休息,第二天中午才爬起來,直奔賭場。
劉洋笑道:“我如果輸得什麽都不剩了,回程機票你買。”
徐然圍著一條暗紅色的大圍巾,抬手比了個OK。
賭博運氣好很重要,徐然運氣不好,牌技再好也沒用。
一直輸到晚上六點,徐然輸了上百萬元。
劉洋也沒有贏。
三個人出去吃完飯,又一頭紮進了賭場。
徐然選擇了撲克牌,漸漸翻身。
淩晨四點,徐然用籌碼換了三百萬美金,劉洋簡直要瞪大眼了。
徐然一直很警惕,走出賭場,遠處零零散散有幾個人。
徐然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燈火輝煌的娛樂場所,說道:“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事兒都別慌張。”
劉洋看了她一眼:“你贏了怕被搶劫?”
“誰知道呢。”徐然喝完了水上車,辛寧早就困得不行了,上車就倒在後排座位上睡覺。
車子開出去,徐然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摸出手機,看到來電是沈從安,心情沉了下去,抿了抿嘴唇接通:“沈先生。”
“沒睡?你那邊淩晨吧?在什麽地方?”
“在拉斯維加斯。”
沈從安聲音沉了下去:“徐然你想死嗎?”
“我不想死。”今天精神高度集中,徐然現在也有些困,靠在座位上,眼睛盯著倒車鏡裏越來越近的車:“沈哥,爺爺身體怎麽樣?”
“暫時穩定下來了。”沈從安語氣嚴厲,“老老實實待著,戲拍完想出去玩就玩著,亂跑什麽?”
徐然咬著嘴唇,車子轉過一個十字路口,突然一輛車直接撞了過來。
“回頭再聯係你。”掛斷電話,徐然迅速從包裏抽出一把匕首握在手裏以防萬一,說道:“別避!”
車燈很亮,直直衝了過來,如果現在避開那車,肯定會把她這個車撞翻。
劉洋開車技術很好,迅速打著方向,猛地把對麵的車撞了出去,掉頭,車子朝著另一個方向直直奔去。徐然擰眉,開口:“隻贏了這麽點錢就要追殺一次。”
後排的辛寧在剛剛的突然刹車中滾下了座位,腦袋撞在車底,疼得叫了一聲爬起來:“怎麽回事?”
徐然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沒事,你繼續睡吧。”
他們沒有回酒店,直接到機場訂票飛回去。
和茱莉的見麵,是在茱莉的辦公室,徐然頂著熊貓眼去見了茱莉,她主動介紹了自己,說道:“很高興見到你。”
徐然現在的氣質,很符合茱莉想要的角色,簡單的背心、外套、牛仔褲,目光冷漠,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傲氣。茱莉和徐然談了一會兒,就說道:“可以試戲嗎?”
徐然點頭:“有劇本嗎?”
茱莉把一個劇本遞給她,說道:“你自己選片段。”
徐然拿著劇本看了有十分鍾。一夜之間,喪屍圍城,昨天還在**親密的丈夫此刻抱著她的孩子在咬。
徐然臉上的表情變換得很快,她慘叫一聲抬手捂著嘴。缺了一根胳膊的丈夫距離她越來越近,他發現了自己。驚恐、害怕、震驚,人在這個時候一切都是本能。
淚瞬間就湧了出來,她撲過去拚命地堵著門,她的丈夫變成了怪物,他會殺了自己,徐然用盡全力地堵著門,哭聲已經走調。
徐然沒有讀台詞,她的表演到這一瞬間戛然而止,徐然其實是忘詞了。
畫麵似乎定格在徐然最後的表情上,驚恐、悲痛、絕望。
徐然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走到茱莉麵前鞠躬,說道:“這樣可以嗎?”
茱莉和導演互相看了一眼,她是演員,是投資人,也是半個導演。
徐然的表演很精彩,她和導演一時間都震驚在她營造出來的悲痛中。頓了片刻,茱莉抬手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想要表達什麽,半晌也隻是擊掌,清脆的掌聲,她點頭:“很好。”
徐然笑了起來,十分燦爛:“謝謝。”
茱莉看向導演:“你覺得呢?”
“很有感情的表演。”
“我們需要考慮之後才能給你答案。”
“好的,謝謝。”
徐然離開,茱莉看向導演,半晌後笑了起來:“我需要這樣的演員。”
導演聳肩攤手:“表演很完美,隻是亞洲麵孔——”
“我不種族歧視。”茱莉站直,抱臂到胸前,抬起下巴,說道:“她達到了我的要求,就是好的演員。”
徐然回去的路上,打電話給沈從安,很長時間那邊才接通,徐然開口:“沈先生。”
“徐然。”沈從安聲音沉啞,“你現在翅膀硬了?”
徐然有些困,按了一下眉心:“我沒長翅膀,要上飛機就先掛斷了。這回忙完我就先給你打了電話,你那邊現在幾點?”
“淩晨一點。”沈從安咬牙切齒,“別逼我過去收拾你。”
徐然忍不住笑出了聲:“哥,想我了嗎?”
這麽長時間,沈從安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沒說徐然也不知道要怎麽問。不管他知不知道,這是徐然的事兒。
“滾蛋,有正事要和你說。”
徐然抿了抿嘴唇,點頭:“您說。”
“那幾張照片怎麽回事?”
徐然隻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響,一片空白,外麵陽光很好,徐然轉頭看向窗外刺目的陽光,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被打得太狠,我什麽都忘記了。”
沈從安沉默了很久,咬牙罵了一句髒話,隨後說道:“暫時先不要回國,在那邊想拍戲就拍戲,不想拍戲就出去玩。等這件事塵埃落定,你再回來,以後不要進娛樂圈了。”
“什麽意思?”徐然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這是要她裝啞巴?承擔下這個罪名?
“徐然,曝光你就毀了!”
徐然閉了閉眼,忽然很想笑:“不曝光我就不會毀了嗎?我早就被毀了。所有的受害人都在等一個公道,需要這個社會給她們一點鼓勵。我不敢站出來,所有人都不敢站出來。壞人犯罪,受害人承擔所有罪名,這操蛋的規矩是誰定的?這扭曲的三觀需要糾正。當藝人,做演員,做公眾人物我就這一個目的。”
如果是陪酒的照片,沈從安不會這麽鄭重其事地問。
逃避改變不了什麽,徐然也不是逃避的性格。
徐然深吸一口氣,剛剛情緒有些激動,她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助理,按了按太陽穴:“抱歉,沈先生,我不該對你發火的,這是我的事情,對不起。”
她想掛電話了,她和沈從安算什麽呢?情婦和金主。她對沈從安發什麽脾氣?這些和沈從安有什麽關係?
沈從安幫她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徐然。”沈從安嗓音很沉,說完這句,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曝光,我們必然會分手。”
徐然這回是直接笑出了聲,她咬牙,捏著電話的手很緊:“好的,謝謝沈先生之前的照顧,拜拜,希望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
徐然按斷電話,沈家老爺子本來就不同意徐然和沈從安,徐然隻是個小明星,隻是沈從安養的女人。大年三十那晚,沈從安把徐然帶回去,她就知道自己是個什麽位置。
分也好,到這一步,徐然不再需要沈從安的勢力。
誰也不欠誰的,分就分吧。沈從安會娶妻,徐然以後不演戲了就去開個麻辣燙的店。徐然不怕辛苦,隻怕活得沒有尊嚴。
她跟著沈從安活得像狗一樣,那樣的日子也不是她想要的。
徐然迅速把沈從安的電話號碼拉黑,她刪了沈從安的一切聯係方式。
閉上眼,徐然靠在車子座位上。
她回到酒店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茱莉那邊打過來電話,要徐然過去進一步詳談。那就是有戲了,徐然走進浴室洗澡,她狠狠搓了一把臉。
徐然,你會成功的。
徐然抬手擦掉鏡子上的霧氣,她看著自己的眼睛,突然淚就滾了下來。鏡頭前哭,是為了演戲;沈從安麵前哭,是為了讓他不那麽粗暴地對待自己;媒體麵前哭,徐然是想獲得同情;在她自己麵前哭,徐然隻是想哭。
哭得沒滋沒味,徐然就笑了。
哭什麽,裹上浴巾,徐然指了指自己的臉:“你要走上人生巔峰了,加油。”
徐然給董立打電話問簽約的問題,徐然的合同還在沈從安的公司。
“沈總說看你自己的意思,如果你想走,公司這邊不會攔你,你是自由的。”
“好,我可以自己簽約是嗎?”
“可以這麽理解。”
“謝謝。”徐然咬了下嘴唇,又說道:“也謝謝沈總。”
徐然要掛電話,董立突然開口:“徐然,沈總對你是有感情的。”
徐然笑了笑:“我知道,我對他也有過感情,所以我們互不相欠。謝謝董先生,我去忙了。”
“保重。”
徐然順利簽訂合約。她每天的工作量達到了十個小時。因為是末日題材,徐然演的是一個逃出去的喪偶女人。很長時間的拍攝,她重複地逃跑和與喪屍打鬥,體力消耗得很快。徐然最大的障礙還是台詞,她回去後還要背五個小時的台詞。辛寧對她照顧頗多,徐然還是挺感謝董立給她安排這麽一位助理的。徐然每天就這麽堅持,拍了半個月,她的戲份終於殺青。
徐然穿著黑色的背心,她皮膚曬黑了,頭發也剪得很短,脖子上掛著的項鏈一直垂到了胸口。和劇組的演員合照,徐然身材高挑,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清冷顯得有些冷傲,並不輸給劇組的女主角。
殺青的晚上,徐然請茱莉和劉洋喝酒,大醉一場,茱莉抱著劉洋大哭,徐然看得有點傻眼,她們兩個不會是有一腿吧?這兩人對她都不錯,徐然點起一支煙,看舞池中激昂音樂中跳舞的女孩,活力四射,她吐出一口煙霧,目光有些迷離。
劉洋單手攬著茱莉,看向徐然:“回去怎麽辦?”
徐然轉頭看過去,眉毛上揚:“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信不信,我不會輸。”
“祝你成功!”劉洋舉起酒杯和徐然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指了指茱莉說道:“我得先送她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徐然擺擺手,促狹一笑:“祝你愉快。”
劉洋差點把酒瓶砸她腦門上。
第二天,徐然就飛回B市了。
剛下飛機,她就接到了秦宣的電話:“不要出機場,外麵有很多記者,還有粉絲,你去洗手間,我過去接你。”
徐然就讓助理和工作人員先走了,自己轉身去了洗手間。
等了大概有五分鍾,秦宣就過來了,還帶著一個身形和徐然很像的女孩。
秦宣一看到徐然,嚇了一跳:“你這是去非洲了?怎麽黑成這個熊樣?頭發呢?你的頭發呢?什麽時候剪短的?那麽漂亮的頭發你剪短幹什麽?你腦袋被門擠了?”
“劇情需要,你懂什麽,別嘮叨了,秦哥,我很困,想睡覺。”徐然看向女孩,笑了笑:“我是不是要和她換衣服?”
“是的,快去換衣服,不知道怎麽你回國的風聲就走漏了,外麵很多人都等著逮你呢,別廢話,利索點。”
徐然聳肩,轉身進了洗手間,她和女孩換了衣服,穿著一件紅色羽絨服,戴著帽子,背著可愛的米老鼠包包,雙手插兜往外麵走。
成功避開記者,徐然坐車到秦宣家裏。徐然一支煙沒抽完,秦宣就回來了,拿出鑰匙開門說道:“那些記者真瘋狂,差點把我的人給按倒,簡直有病。”
徐然去廚房接水,說道:“幫我找個律師。”
“安排好了,一會兒見麵,你困嗎?要不先睡一覺?”
徐然的不雅照傳出來後,秦宣也不想再提沈從安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徐然對沈從安不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秦宣也想過了,如果事情曝光後,輿論一邊倒地罵徐然,她以後嫁不出去的話,他娶她。隻是現在的徐然,秦宣覺得她就算一輩子不結婚也不會嫁給自己。
徐然端著茶杯出來,遞給秦宣一杯,說道:“謝謝了。”
“這個新聞不是那個劉成偉傳出來的——”
徐然嗤笑出聲,坐在沙發上:“劉成偉瘋了自曝其短?肯定是想毀了我的人。哎,你最近見過劉慧嗎?”
“劉慧?”秦宣在她對麵坐下,喝了一口水,擰眉:“劉慧得罪過你,沈總怎麽會留她?”
徐然看著秦宣,一時間沒有說話,秦宣還是沒忍住,歎了一口氣,問道:“你對沈總還有感情?”
“感情?”徐然眼睛看著麵前的虛空怔了一下,隨後搖頭:“沒有。”
“那就好,交易這事兒最怕生出感情,麻煩。”
徐然仰頭把水喝完,點頭:“確實是,人要知道本分。”隨後把杯子放下,看向秦宣,“受害人沒有一個願意出庭的嗎?”
“有一個。”秦宣說著,走進書房拿了平板電腦出來,打開遞給徐然, “十八歲,現在在Z市餐廳做服務員,她是八年前遭受到侵害。廣西人,父母早年離異,她跟著父親到十一歲,父親在工地上出意外死了。我好不容易才聯係上她。”
徐然不知道怎麽來形容現在的心情,她抬手蓋住臉,深吸一口氣:“有沒有留下什麽證據?”
“有錄音,我們之前設了一個圈套,倒是留下過一些對話。還有你那些照片,這個證據最有利。”
徐然閉了閉眼,她的那些照片是證據啊。
“好。”
秦宣找的律師還算靠譜,搜集證據開始起訴,聯係當地派出所。等待的過程,徐然給駱北打電話,接通後,徐然說道:“我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是拍電影也是撲街,駱導你考慮一下。”
“這件事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就當拍紀錄片了,現在你忙的話,推到三月開拍,你覺得怎麽樣?”
徐然這件事曝光後,駱北一直沒有和她聯係,徐然想電影這件事可能黃了。
“我覺得你很適合這部電影。”駱北還算了解徐然,新聞出來後,他如果第一時間打電話過去安慰,徐然會覺得他是同情。駱北和徐然是平等的,他們是朋友。
駱北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拿出自己所有的錢拍這部電影,不為票房不為獲獎,我隻是想在有生之年拍出來一部我想拍的電影。”
徐然想太多了,她笑了笑:“照常開拍吧,那我提前發公告了?真的會賠錢,駱導你考慮清楚。”
“我一直考慮得很清楚,這個電影拍。”
沒有藝人的公告是自己寫的,徐然的是她自己寫的,她已經沒有經紀公司。
隨著一審的曝光,徐然被推到了輿論的最高峰,一時間,各大新聞版麵都在罵她故意炒作,罵她倒打一耙。因為劉成偉是慈善大使,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天使,他的慈善基金會幫助了很多人。徐然是什麽呢?黑材料集於一身的娛樂圈明星。
徐然的聲明稿在一審之前發出來,這個官司太難打了,律師都說能贏的概率非常小,時間太久,過去太久了,什麽證據都沒有了。
錄音片段那些證據都太蒼白無力。
徐然在微博上寫:“哪怕我一無所有,我身敗名裂,臭名遠揚,我也不會後悔把這件事公之於世。受害人沒有罪,該受到懲罰的是犯罪人。我努力站到現在的位置,就是想有一天我能把這句話說出來。所有受害的姑娘,我們不是罪人,我們沒有罪,不應該承擔著罪名,活在陰暗的角落,我們應該拿起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
證據太少,所以她才會發微博來控訴,她現在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劉成偉本身的勢力不算大,隻是他後麵的關係比較複雜,牽扯到了慈善基金會,當地政府和警方都不配合立案。律師跟著跑了一段時間,才發現對方的勢力有多大,就退還了秦宣支付的費用,放棄了案子。
事到如今,她隻能繼續找律師了。徐然有些愁,很多律師不想接她這個案子,想接案子的又不靠譜,隻是想從她身上弄點八卦賣出去。
徐然的長微博發出來後,網友們都震驚了,一夜之間,轉發量過了十萬。當紅影星徐然幼年被性侵迅速上了頭條,罵她的與支持她的腥風血雨地吵了起來。徐然這件事瞬間被媒體分析出無數個版本,都紛紛猜測到底誰真誰假。徐然現在不怕炒,炒得越熱,上麵對這件事的關注越大。
長微博發出去的第二天,達安影視公司發出聲明,惡意中傷徐然名譽的微博營銷號還有一些媒體將會收到法院的傳票。董立麵對記者說道:“我們是徐然的家人,她是個堅強的女孩,走到今天不容易。她才二十三歲,這樣的年紀誰不怕輿論的二次傷害呢?她怕,還能堅持,我佩服她,我永遠支持徐然,我相信法律會還她一個公正。”
駱北轉發微博:“我最欣賞的演員,她值得尊敬。”
孫成也轉發了微博:“有很多話想說,最後還是刪了,無法想象一個年輕的女孩是怎麽承擔這麽多東西的。#援助徐然#”
他們兩個轉發微博後,圈內和徐然搭過戲的明星紛紛轉發。
徐然的手機都被打爆了,她沒有接,全部是秦宣在處理。徐然抬手蓋住臉,深吸一口氣,劉成偉一直沒有發聲明,當地警方也堅決不配合調查。徐然正要發微博控訴當地官員和警方不作為,秦宣就快步走了過來。
“徐然。”秦宣握著電話,麵色凝重:“你的電話。”
徐然把所有的情緒都壓下去,把平板電腦放下,問道:“誰的?”
“你母親。”
徐然頭疼,她不想接。從這件事曝光,她就被母親罵,徐然腦袋都要炸了。
“阿姨,徐然生病了,一直——”
說還沒說完,秦宣立刻把電話挪離耳朵,表情扭曲,徐然母親的罵聲從電話裏都要跳出來了。
徐然快步走過去,拿過手機接通,說道:“我自己的事,你讓我自己解決行嗎?你能不能不要管了?你生了我,對!我是你女兒,可我是你女兒的前提下我也是個人。”
“然然,你都二十三歲了,你在這個時候讓全世界都知道你被人糟蹋過,你以後怎麽辦?”母親的哭聲從電話裏傳出來,“你怎麽嫁人?”
徐然閉了閉眼,忽然很想笑:“你的意思是被強奸了,這個女孩就要自殺嗎?”
母親愣了一下,隨即大哭:“你之前怎麽沒有告訴我?你現在去告行嗎?輸了怎麽辦?你不就毀了嗎?然然,你毀了,知道嗎!現在所有人都在傳你被糟蹋了,以後可怎麽辦啊……”
母親的哭聲從電話裏傳過來,撕心裂肺。
徐然怔怔地看著窗外的天空,霧霾很重,沉沉地壓在頭頂。
等母親哭夠了,徐然說:“你們覺得村子裏住不下去,就去縣城吧,以後我給你們打錢回去。我不會回去,我也不會在老家找對象,我這輩子就沒有結婚的打算。不管別人說什麽,我肯定是要告下去。當年我沒有能力告,我被打傷成那樣,回去你不還是罵我了嗎,媽?”徐然覺得嗓子有些堵,很難受,她吸了吸鼻子,“你別說了,你讓我爸想開點,等這些事結束了,你們想來看我就過來。”
母親還要說什麽,徐然掛了電話。
這個時候,她真的很怕家裏打電話。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徐然看著手機上的陌生號碼,猶豫了一會兒接通。
把手機放在耳朵邊,徐然沒有開口。那邊也沉默了一會兒,徐然剛要掛電話,他開口,嗓音很沉:“一會兒你和董立見一麵,他給你安排律師。”
徐然手指攥得很緊。
沈從安繼續說道:“徐然。”他說完這句,又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咬牙切齒地道:“你就是個一根筋的‘二百五’,你這就算告贏了,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徐然鼻子有些酸:“總要有人站出來。”
沈從安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罵徐然?他更想揍徐然一頓。
從沈從安的立場,他想和徐然在一起,結婚不結婚其實不重要,可這件事曝光,徐然和他怎麽走到一起?沈從安不是衝動的年輕小夥子,他考慮的事情比較多。
“蠢。”
“我一直都不聰明。”徐然笑了笑,“謝謝你的幫助。”
“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和我長久?”
“我知道自己是誰,我一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
沈從安怒氣衝衝地掛了電話,徐然看著電話搖搖頭。
秦宣掛斷一個電話,過來說道:“董立打電話過來了。”
“嗯?說了什麽?”
“他想見麵聊。”
“行。”
徐然不是什麽清高之輩,沈從安幫她,徐然不會不接受。現在徐然的處境並不好,她拒絕可能就會打輸官司。
“沈總要幫你?”
徐然按著太陽穴長出一口氣:“嗯。”
“說實話,沈總對你是真的還不錯,放在別人身上,你發生這種事,肯定二話不說撇清關係。”
徐然看著秦宣的眼睛:“你也這麽想?如果你有錢,你會和我撇清關係?”
“不一樣。”秦宣揉了一把徐然的頭發,“現在這個發型有些成熟了,還不如一次性剪短呢,幹脆利索。”
“好啊。”徐然換了衣服,走到洗手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最近失眠得厲害,看起來十分憔悴。徐然揉揉臉,生生揉出紅暈來。
出門就碰到了記者,秦宣連忙把徐然護到身後,說道:“我們不接受采訪。”
“你和徐然是什麽關係?你們在同居嗎?”
“胡說八道什麽,我是她哥。”秦宣有些怒意,單手攬著徐然,轉身就要往家裏走。
後路也被記者堵住了,他們等了好久,就等這個機會,終於找到徐然,怎麽可能放過她。
徐然拿掉了口罩,按了一下秦宣的胳膊,冷靜地看著麵前的記者,開口道:“你們要問什麽?”
“徐然?”秦宣不讚同地皺眉。
“打官司是炒作嗎?還是你真的被強奸?之前有人曝光出來,你為了錢勾引資助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宣一把抓住記者的衣服領子:“你他媽的再說一句?”
徐然連忙抓住秦宣的手:“哥?”
秦宣臉都有些青了,咬了咬牙放開記者,說道:“你媽有沒有教過你要學會尊重別人?她是女孩子,在她是明星的前提下,她是女孩子!”
徐然看秦宣眼睛都急紅了,拉著秦宣,轉頭抬起下巴麵對記者,開口:“我真的希望這隻是炒作,就不會有那麽多的姑娘受傷,絕望自殺。”
現場靜默了幾分鍾,有個年輕的男記者說道:“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悲傷,還是你覺得無所謂?”
徐然看著他的眼睛,她的目光冷厲,記者訕訕地笑:“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不像悲傷的樣子,你又說這不是炒作,我沒法理解。”
“如果悲傷憤怒的表達方式是哭泣,我現在眼睛早就瞎了。”
當真的麵對媒體記者,麵對狂轟濫炸,徐然還是受不了。
“你不要憤怒,我們隻是想知道真相。是不是炒作?是不是誣陷?徐然你是明星,你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對待記者。既然你受到了傷害,五年前為什麽不報警?而選擇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告?五年都過去了,什麽證據都沒有,你這是不是因為被人爆出照片後惱羞成怒,反咬一口呢?”
“五年前我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姑娘我怎麽告?你告訴我怎麽告?有人理我嗎?現在我去告,警方都不調查,你們為什麽不把這犀利的言辭用在指責罪犯?你們為什麽不去采訪為什麽到現在警方依舊不調查劉成偉的真相?我是明星,我站出來,你們就說我是炒作,不是明星的女孩站出來,能有人看見嗎?能有人關注嗎?”
徐然眼圈有些紅,她深吸一口氣:“你看,你們都在指責別人炒作反咬一口,‘被強奸’這樣的詞明晃晃地說出口,這就是大多數小女孩遇到傷害忍氣吞聲的原因。”徐然攤手,十分無奈,“法律會還我公正,今天采訪我的記者,我對你們說一句,不要以己度人。”
徐然撥開記者,快步就走,一直到坐到車上,徐然開口:“他們聽不懂人話嗎?”
秦宣揉了一把徐然的頭:“別難過,記者就是這樣,激怒你,發掘你的醜態,之後再拿出去配上奪人眼球的標題,就是點擊率,就是銷量。”
“我沒有難過,真的,隻是有些失望。”徐然咬著嘴唇,好一會兒才壓下情緒,“我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就知道早晚會遇到這些。”
“明天他們指不定怎麽寫呢。”秦宣啟動車子,“等著看吧。”
剛到達安影視樓下,就看到圍著好多記者,徐然打電話給董立,董立說道:“去附近的茶社,我一會兒就到。”
徐然一杯茶沒喝完,董立就來了,他目光凝重地進門後點點頭,說道:“一會兒去見周律師,這個案子想贏,你在微博上發的不行,沒有證據。”
徐然點頭。
“沈總的意思,既然告,就要有把對方弄死的決心。”
這話確實像沈從安的風格,徐然若有所思。
董立看了看徐然,說道:“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好,沈總大多時間都在醫院,之前沈總的意思是暗裏解決了。處在他的位置,這樣做也有一定道理,徐然你不要想太多。”
徐然笑了起來:“我沒有想,我很感謝沈總對我的幫助。”
董立帶徐然去見了律師,律師是京城有名的金牌律師,叫周玉,三十歲,很幹練的女人。看了徐然的證據——很長的一串名單,又知道了那位不到十歲就被侵害的姑娘的事,她沉默了很長時間,開口:“之前我就關注了你的微博,你有律師,我不好插手,如今既然他們都不管,那這個案子我管定了。”
徐然立刻站起來鞠躬:“謝謝。”
周玉連忙拉住徐然,說道:“徐然,你不用對我鞠躬,別說沈總聯係過我,就算沒有沈總出麵,我也不會袖手旁觀。我也有女兒,我太恨這禽獸了。”
徐然沒說話,周玉繼續說道:“你不要太著急,距離一審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去搜尋證據。即使都過去了,沒有視頻沒有驗傷報告,隻要出庭做證的人多了,我們依舊有贏麵。”
徐然沒想過依靠沈從安,可最後還是借了沈從安的勢。
周玉是個很有能力的律師,她讓徐然對著媒體裝柔弱,利用微博煽動群眾的力量,讓上麵對這件事重視起來。徐然也不知道沈從安到底有沒有在後麵推波助瀾,隻是很快G省的領導對這件事重視起來,立案查下去。徐然這件事畢竟複雜,不能隻靠她一麵之詞。
她現在有舉報權。
徐然跟著周玉去調查受害的女孩,劉成偉是從2001年開始正式借用資助的名義禍害女孩,他之前做得還算隱蔽。他之前在G省一所學校做老師,因為強奸幼女被發現,學生家長舉報到公安局,他就被開除,並且賠償了很多錢。劉成偉剛到G省的時候收斂了一段時間,後來發現用公益這個幌子能發展成賺錢的手段,還能侵害一些更加閉塞地區的女孩,他就肆無忌憚起來。用幼女換資助基金,搭上的有錢人越多,劉成偉就越是大膽。
他有靠山了。
徐然是個意外,原本是有個老板看上徐然,想弄過去玩幾天,劉成偉哄騙徐然未遂,一怒之下就把她給侵害了,並且拍照要挾她去陪那個願意投資的老板,徐然在事發之後迅速地退學,跑得無影無蹤。
徐然有些麻木地聽著周玉講述這些事,周玉拿到的名單上有三十多名姑娘。她們大多數在遭受迫害後選擇退學,在家鄉遭受著別人的指指點點,受不了都會遠走他鄉。
“不要拍照,我不想曝光。事情都過去了,重新揭開傷疤我辦不到。我有孩子,我的生活還要繼續下去,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你恨他嗎?”
“恨是恨,可不想出庭指證,我也不想告。時間久了,也不過那麽回事。”
徐然有點難受,她轉身出去,在大街上站了很久。
風很大,徐然抬頭看向天空,身後是肮髒破舊的筒子樓,狹小的空間裏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很長時間後,周玉走出來拍了拍徐然的肩膀:“走吧,下一個。”
徐然轉身抱住周玉,把臉埋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哭起來,徐然也不過才二十三歲,她抓著周玉的肩膀:“這條路很難,真的很難。”
“人最大的勇氣不是不怕艱難,而是怕還要去做。徐然,你是個堅強的女孩。”
如果不是徐然性格剛強,不服輸,大概現在也和其他人一樣。曾經徐然也想過自殺,隻是她不甘心,她被傷害了,為什麽要死的人是她?
有姑娘被傷害後嚇瘋了,徐然不敢拍照,她每到一個地方,會拍下地標,不敢拍姑娘的臉。她們的聲音,徐然拿回去做後期處理的時候,幾次淚奔。
半個月後一審,Z市那個女孩在最後也拒絕了出庭。之前她並不知道這場官司會引出來徐然,徐然是大明星,太多人關注著,她怕了。
把自己曝光在媒體記者的鏡頭下,她害怕,以後的路怎麽走?她嫁人了未來的老公會怎麽看待她?她現在談了個男朋友,並不希望她站出去說這件事,他不想永遠活在被人指點中,他的老婆被人睡過。
徐然這個案件比較複雜,沒有任何證據去報警,沒有辦法作為刑事案件處理,因為在這個案件之前,徐然還涉嫌勾引資助人未遂。
開庭審判當天,秦宣他們都來了。徐然回頭看過去,突然就看到了坐在觀眾席上的沈從安,他穿著黑色的西裝,沒有係領帶,麵目有些滄桑,一雙目光漆黑深沉。好久沒有見他了,真的好久。
他們隔著遙遠的距離對視,直到正式開庭,徐然才收回了視線。
徐然再次看到了劉成偉,時間太久,久到徐然都忘記了這個人。她緊緊攥著手指,渾身發抖。老男人眼神渾濁,有些胖,看起來十分猥瑣。
徐然十分惡心,她闡述事實的時候聲音發抖得厲害,周玉握著徐然的手:“沒事,你不要緊張。”
重新把傷口撕裂,需要多大的勇氣?沒有站在萬眾矚目下,沒有那麽多異樣的目光時,徐然覺得這不是很難,可當她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她,她發覺這不單單需要勇氣。
男人渾濁的目光掃向徐然,開口:“我不認識她。”
“你當然不認識,你侵害過那麽多的姑娘,你怎麽會記得?”周玉站起來,握著徐然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說道,“我這裏有一份錄音。”
全場嘩然。
對方律師和周玉針鋒相對,徐然靜靜地聽著,她看著對麵的男人。
這個人毀了多少姑娘啊!
毀了她的一生。
由於證據不足,而且這件事意義不同,最終決定延後一周再審,他們要開會決定。
徐然有些茫然,腦袋裏嗡嗡地響著。
不管徐然的證據多麽蒼白,立案,徐然就往前走了一步。
周玉拍了拍徐然的肩膀:“希望很大。”
徐然站起來,她腿還是有些軟,抿了抿嘴唇。
直到沈從安走過來,捏了捏她的臉,握住她的肩膀,徐然的淚吧嗒一下,就落了下來。沈從安手掌擦過徐然的臉,蹙眉:“哭什麽?這條路是你選的,你就要走下去。”
沈從安幫徐然整理了衣服領子,轉頭看對麵徐然的朋友,秦宣、董立、駱北、孫成,還有紅著眼圈的石曉璐。
就衝著今天他還站在自己身邊,徐然把去沈從安墳頭蹦迪這一目標在心裏默默刪去。
“走出這個門,你要怎麽麵對媒體,現在有一分鍾的時間讓你想清楚。”
徐然伸手抱住沈從安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
“沈從安,別跟著我出去。”徐然深吸一口氣,壓下淚,說道,“這就夠了。”
沈從安不該蹚這個渾水,他和徐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幫她這麽多,太多了,再幫下去,徐然都還不清了。
她推開沈從安,拉開距離,笑了起來:“如果……”對上沈從安的眼睛,她說不下去了,搖搖頭,轉身就走:“再見。”
外麵陽光很好,記者圍了上來。
沈從安看著徐然和她的那些朋友越走越遠,這件事之後,他們都知道回不去了。
電話響了起來,沈從安接通,是爺爺的主治醫師:“沈先生,麻煩你來醫院一趟,你爺爺的檢查報告出來了。”
“什麽結果?很嚴重?”
“麵談吧。”
沈從安握著電話,一時間不知道要先做什麽,短暫的沉默,他轉身,闊步朝另一個出口走去。
沈從安回頭看了一眼徐然,秦宣一直護著她。
徐然站在台階上,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麵向記者:“無論結果如何,這條路我都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她和沈從安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徐然歎了一口氣。
一周的時間徐然能做什麽?她不知道。
回去後,徐然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打電話給周玉:“如果基金會的賬務有問題,能不能側麵舉報劉成偉?”
“你什麽時候查的?”
“不是很詳細,可有一份。”
“你發過來,我找人給你往詳細的方麵查。賬務有問題,這個很說明問題,查得越多,越能證明他說的謊話越多,這對我們很有利,可以並案處理。”
“我馬上把資料發給你。”
徐然迅速打開電腦,把文件給周玉發過去。她回來後,就暫時住在秦宣這裏,有秦宣在畢竟是安全一點,剛剛秦宣接了一個電話就出去了。
徐然坐在沙發上,點起一支煙抽了兩口,突然,外麵就響起了敲門聲。
秦宣有鑰匙不需要敲門,別人來找她肯定提前打電話,徐然心中生了疑雲。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隔著貓眼,看到外麵是一個陌生人,她沒有說話,一直站在門邊等。
大概過了兩分鍾,那人直接開始撬門,徐然連忙把裏麵那道門的安全栓掛上。打電話給秦宣,沒有人接,徐然按著電話報警。徐然走到窗戶邊往下看去,秦宣家住在七樓,很高。
“有人撬我家門,你們快點過來。”徐然報了地址,有些緊張對警察說道:“你們幾分鍾能過來?”
“我們是人不是神,最少也得五分鍾吧,你等會兒。”
徐然又一次打給秦宣,依舊是無法接通,她又打給董立。
董立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徐然把情況匆匆說完,董立說道:“我馬上帶人過去。”
外麵的門馬上就要被弄開了,徐然舉起鋼管就砸了陽台的玻璃。這是有預謀的,對方知道徐然現在沒有保鏢。原本安排給徐然的保鏢是董立的人,回國後,董立看沈從安沒有什麽表示,徐然也沒有表現出急切地需要保鏢,他就沒有再給徐然安排。
外麵的門被重物擊打了幾下,鎖鏈上的螺絲搖搖欲墜,徐然聽到外麵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她現在這個情況,仇人太多,還是活命要緊。徐然飛快地衝到房間裏扯掉一個床單就跑了出去,她把床單綁在窗戶上,六樓那家有防盜窗。一聲巨響,門被撞開了,徐然一咬牙,一閉眼,順著床單滑下去,就掛在六樓的防盜窗上,連忙大喊:“救命啊!”
此時是下午,小區樓下廣場上遛彎的大媽大爺們都抬頭看了過來。
陽台上掛著個女人。
大媽們喊著,一群人都紛紛奔了過來。
上麵的人踹開門進去,竟然找不到人,窗戶邊一地碎片,趴在窗戶上往下看,隻見廣場上的老頭、老太太還有保安都直奔過來。
徐然緊緊貼著牆,大氣都不敢喘。
“確定隻有那個女人?也跑太快了。”
六樓一個阿姨打開窗戶,低聲說:“姑娘,你COS蜘蛛俠呢?”
徐然緊緊抱著防盜窗:“阿姨,我家來壞人把門給砸了,我從樓上跳下來的。”
“哎呀,還有這事?老伴快來幫忙。”
“姑娘家遭賊了,七樓,就是我家上麵!”拉著徐然的阿姨扯著聲音喊道:“快上去,說不定能逮到人。”
人是沒抓到,下午四點半徐然被接了下去。小區裏的人都認出是最近打官司的徐然,再看徐然家的慘狀,這太令人氣憤了,壞人還欺負上門了。
記者都來了,徐然哭得慘兮兮,被一個大媽扶著。
“可憐的孩子啊,要不是機智,說不定就沒命了。當時可驚險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槍,太可怕了,在B市這樣的治安真是太可怕了。”
董立到派出所把徐然接走了,路上說道:“秦宣出了點事。”
徐然猛地回頭看過去,腦袋裏一片空白:“你說什麽?”
“不是什麽大事,出了車禍,手機被碾碎了。”
徐然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聞言擰眉鬆一口氣。
“有人故意讓他出車禍?”
“很有可能。”董立說道,“沈總讓我先把你送到他那裏,他那裏相對來說安全很多,你覺得呢?”
“沈總怕殃及嗎?”
徐然抿了抿嘴唇,點頭:“謝謝。”
董立把徐然送到沈從安的別墅已經晚上了,徐然進門的時候看到阿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點點頭:“阿姨。”
“徐然?趕快進來。”
沈從安沒有回來,徐然和董立在這邊吃了飯,晚上九點沈從安才進門。
他有些疲憊,看了一眼董立,指了指沙發說道:“坐,怎麽回事?”
董立把事情講了一遍,沈從安看了一眼徐然:“給我準備點吃的去。”
徐然覺得現在的處境有點尷尬,可還是去廚房把阿姨準備好的飯菜端到了客廳的桌子上。沈從安低頭吃飯,說道:“炒,炒得越誇張越好。”
“好的。”
沈從安不再說話了,繼續低頭吃飯。
董立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徐然坐在那裏看著沈從安,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了。中午還決絕地拒絕沈從安,晚上就被送到了他這裏。
沈從安吃完飯,才抬頭看向她:“受傷了嗎?”
徐然搖頭,沈從安起身上樓:“過來。”
徐然盯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兒跟上去。
進了臥室,沈從安看了徐然一會兒,說道:“怕死嗎?”
徐然點頭:“怕。”
“該。”沈從安今天心情很差,他打開露台的窗戶走出去,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霧,目光沉沉地看著遠處:“七樓,摔下去就死了。”
徐然沉默了很長時間,走到他身邊:“我不後悔。”
沈從安想打死她,擰眉盯著她,哼了一聲:“徐然,你什麽時候學會相信別人一次?”
徐然抬起頭,半晌才開口:“我不敢。”
徐然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人,她小心翼翼地走在鋼絲上,她搭上的都是有用的人。徐然很自私,她不敢把心掏出來給別人。
包括秦宣,徐然都留著一份警惕。
他們對她好,徐然也不敢接受,她總以為別人圖什麽,這就是徐然,從小遭受迫害,未成年就出來打拚,在一群人精裏活得小心翼翼的徐然。
沈從安抽完一支煙,按滅煙頭,捏著徐然的臉,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
“你能信我嗎?”
“我不知道。”徐然老實回答,“沈先生,我有時候特別討厭自己這個性格,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除了我自己,我誰都不敢信。”
沈從安拉著徐然,反身把她壓在欄杆上,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的眼睛,很長時間,他喉結滾動:“你對我有感情嗎?”他抓著徐然衣服的手很緊,目光漆黑,有怒也有壓抑的緊張。
“人非草木,你養了我這麽久,怎麽可能不生出感情?”
沈從安的拇指刮過徐然的臉:“實話?”
沈從安俯身就堵住了徐然的嘴唇,徐然抬手摟住他的脖子。
她學不會信任,不過她可以試著去愛一個人。
他吻得激烈、熱情又凶悍,徐然勾住他的脖子,撫摸著沈從安的頭發。很長時間後,他鬆開徐然,凝視著她半晌,打橫抱起徐然往臥室走。
徐然沒有做的興致,拉著沈從安道:“我想和你說會兒話。”
沈從安耐著性子靠在床頭:“想說什麽?”
“你爺爺身體好了嗎?”
沈從安的手一頓,半晌點起一支煙。
徐然就回過味來,坐起來看著沈從安:“怎麽了?”
“最多一年。”沈從安閉上眼,白色煙霧漸漸散開,他的五官深刻。
徐然啊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麽好。
沈從安按滅煙頭,靠在床頭:“我如果不去找你,你是不是不會回頭?”
“我自卑。”徐然十分坦然,“我們差距太大,無法逾越的高度,我爬不上去。”
沈從安想把她一腳踹下床。
“沈先生,其實我也沒有想過跟你多久,有一天算一天吧。”
沈從安抬腳就踹,徐然立刻閃身到一邊,說道:“你別老這樣發脾氣,很傷人。”
生氣傷人,本來沈從安就比徐然大那麽多,天天這麽更年期似的,那得死多早!
沈從安磨了磨牙,嗓音沉下去:“說句實話,我不揍你,也不會說不管你,你到底對我有沒有感情?”
徐然抽完了一支煙,下床。
沈從安目光沉了下去:“去哪兒?”
“我滾,行嗎?一晚上問多少遍?”徐然沉著臉,語氣有些不好,生氣不知道怎麽發泄,就踢了一腳沙發,結果把自己疼得夠嗆,抱著腳蹦了一圈,轉頭眼圈有些紅地瞪著沈從安道:“沈從安,不管我對你有沒有感情,你都要結婚,那我對你有感情有個屁用?”
“你要滾就永遠滾,不要出現。”沈從安也怒了,“脾氣不小,我把你慣上天了?”
徐然其實不該生氣的,可怒氣要衝上來,她也攔不住,她抿著嘴唇好一會兒開口:“我這個人什麽都不好,就是記性好,好壞我都記得。現在如果有機會,我能為你豁出命來證明自己的感情。可沒有,我們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活在現實,屈從現實。沈哥,如果不是錢和性,我們不會有交集,你心裏應該比我清楚,不是嗎?我們之間不應該存在愛情。”
很現實的問題,徐然對沈從安必須得沒有感情。
徐然歎了一口氣,真的很無奈:“我知道曝光意味著什麽,你是沈從安,你是沈家的獨子,達安的執行總裁。我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真的,有一天算一天,我不會去想什麽天長地久。我這輩子也沒想過結婚,我就這麽混著,我養不起孩子,擔負不起一個生命。我死了,也沒什麽牽掛。”
沈從安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沈從安,我知道在你心裏我是什麽位置。”
徐然在他麵前從來沒有這麽多話過,徐然的演技真他媽好,太好了,騙了他這麽久,徐然還真是個好演員。她本質裏就是這麽個沒心沒肺的潑皮小混混,大概這輩子她都不知道愛是什麽。
徐然說一百遍我愛你,心裏依舊沒有他。
沈從安一步一步朝她走去,他和徐然的關係裏,他一直是主導,可總會有意外。
徐然瘦了很多,頭發也剪短了,沒以前好看,她不撒嬌的時候很冷,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寒。
大概是利用完了自己,覺得無所謂,什麽真心話都說出來了。
“人心複雜,不能給每一份情緒都準確地貼出標簽。我怕過你,也恨過你。”徐然笑了笑,道:“可人是會變的,比如現在的我,沒辦法分辨對你是愛還是恨。”
沈從安猛地把徐然摟進懷裏,他握著徐然的腰,咬牙:“別說了。”
徐然聽著他的心跳,歎了口氣:“不能兌現承諾,就不要給我希望,現在這樣就好。”
沈從安心沉了下去:“這件事結束了你是不是要走?”
不走難道要留下來做沈從安的情人?
短暫的沉默後,沈從安鬆開徐然,轉身就走。
他走了就沒有再回來,徐然走到窗戶前,點了一支煙,抬頭看向遠處,夜黑得深沉。
徐然遇襲的事被曝光後,引起了社會關注,受害人被威脅生命,這還有王法嗎?
徐然是公眾人物還被逼到這個地步,平凡女孩更沒有活命的機會。
孫成發的一條微博,轉發迅速過萬。
在徐然公開要告劉成偉的時候,陳蔡曾發微博:有的演員想紅想瘋了。
雖然微博很快就被她刪除了,還是被網友扒出來,陳蔡和劉成偉有商業上的合作,照片和當初出席活動的視頻都被翻了出來,網友就推論出陳蔡的那條微博就是針對徐然。
第一波狂潮之後,第二波就是抵製陳蔡和陳學宗的所有作品。
徐然的照片是陳蔡放出去的,隻是她沒想到徐然會不顧一切地站出來,坦**地麵對一切。
陳蔡措手不及,證據越來越多,輿論開始倒向了徐然。
徐然在沈從安這邊待了兩天,沈從安自始至終沒有回來。
駱北聯係徐然談電影事宜,見麵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店,徐然把頭發剪得更短了,她穿得也中性。
兩人視線對上,徐然笑了起來,摘掉帽子、口罩,說道:“駱導。”
駱北驚了一下,打量徐然半晌,說道:“你這是假發?”
寬鬆的牛仔褲,黑色外套也寬鬆,像個男人。
“為什麽?”
徐然拿下帽子,看著駱北的眼睛笑道:“從頭再來。”
他知道徐然不會一蹶不振,隻是沒有想到會這麽快。
“電影能不能往後推推?”
“理由。”
“現在結果還沒有出來,如果現在放出消息,我處於劣勢,媒體隻會認為我炒作,而忽略了這個案件本身。”徐然說得很認真,目光清冷幹淨:“可能要委屈你了,你覺得呢?”
駱北沉默。
“我之前是希望拍電影,用輿論影響案情,可我沒想到事情會以這樣的方式曝光。現在不一樣,我被推到了這個位置,我不能輸,現在也輸不起。”
駱北喝完杯中的茶,點頭:“我能理解。”
“真的很對不起。”
駱北這回靜默的時間有些長,片刻後,他笑了笑:“我等你。”
“謝謝。”
駱北話不多:“需要幫忙的地方給我打電話。”
徐然喜歡過駱北,後來就漸漸放下了。
“嗯。”
“我接了個廣告,這就去外地。”
徐然繼續點頭。
駱北沉默了幾秒,看著徐然的眼睛:“罪行早晚會被清算,徐然,我會一直等你。”
駱北先走了,徐然在茶社裏坐了很久。
電話響了起來,徐然拿過手機,看到是秦宣,重新戴上口罩、帽子,接通電話:“秦哥?”
“在什麽地方?”
徐然報了地址,說道:“傷好了?”
“那算什麽傷,Z市那個姑娘想見你。”
徐然腳步一頓,隨即大步往外麵走:“好。”
見麵的地點是一家酒店,徐然進門就看到一個穿著黃色羽絨服的姑娘,秦宣介紹道:“這是徐然。”
姑娘很瘦,顯得有些蒼老,徐然視線落下去,看到她手上的凍瘡,女孩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後,倉皇不安地抿了抿幹燥的嘴唇,鞠躬:“你好。”
“不用客氣,你先坐吧。”
女孩叫陳靜靜,她的目光警惕中透露著膽怯。
“你在Z市工作?”徐然放低了聲音說道,“你離家多久了?”
“四年了。”女孩說著笑了笑,她咬掉嘴唇上的幹皮,看了一眼徐然:“你和電視上不太一樣。”
徐然也笑了起來:“怎麽不一樣了?”
“不知道,就是不一樣。”女孩再次舔了一下嘴唇。
女孩低頭絞著手指,很長時間後似乎鼓起勇氣,看向徐然,孤注一擲似的開口:“我出庭做證,你會給我錢嗎?”
徐然回頭看向秦宣,秦宣也是一臉詫異,女孩隻是說想見徐然,並沒有談錢的事。
徐然搖頭,站了起來:“你不是為我做證,你是為你自己。如果你現在需要幫助,經濟上有什麽困難,我會義不容辭地幫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出庭做證。”
“其實我也可以不站出來,我為什麽要站出來?打贏官司有錢嗎?沒有。我失去一切來打這個官司,我要的不是賠償不是錢,我隻是不希望更多的女孩受到傷害,我想阻止這一惡行。”
女孩往外麵走,手微微顫抖,她男朋友讓她來要錢,說明星都有錢。沒有她的做證,徐然打不贏官司,徐然那麽多錢,給她一點,她就能在Z市買房子,她就可以和男朋友結婚。
“最小的孩子不到十歲,有自殺的,有聽從家裏覺得女孩被侵犯就低人一等隨便把自己嫁了的,也有像你我這樣,遠離家鄉到外地謀生,一輩子都回不去家鄉的。”
越是偏遠的地方,越是帶著偏見的目光去看待受害人,那個禽獸也就是衝著這一點才肆無忌憚。
“我不要求你們出庭做證,你們害怕來自輿論的二次傷害,我明白,我也害怕,可若是因為害怕始終不作為,那真是對不起曾經受過的苦難。我們以後會有孩子,如果沒有法律的約束,這種風氣肆無忌憚,我們的孩子會活在怎樣的社會,我不知道。”
徐然表情沉了下去,她走到窗戶邊看向遠處。
女孩沒有走,她站在門口。
漫長的沉默,讓人壓抑。
徐然說道:“你走吧,就當我什麽都沒有說。”
女孩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拉開門就走,徐然這才想起一件事,說道:“秦哥你找個人護送她安全地回去,順便聯係一下當地警方,我怕有個萬一。”
秦宣歎了一口氣:“知道了,這都什麽事兒,你站出來維護的不還是她們的利益?還想伸手和你要錢,什麽病!”
“每個人立場不同,想法也不一樣,你去看看她。”
徐然受傷害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四歲,就算有證據,劉成偉最多被判三到十年。陳靜靜出來做證就不一樣了,她是十歲的時候遭受傷害,完全可以爭取到劉成偉死刑。
距離開庭沒剩幾天了,徐然壓力特別大。
晚上,徐然回去已經九點多了,進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抽煙的沈從安。
四目相對,他目光沉靜,徐然最近一直被他的人保護著,笑著取下口罩、帽子,走過去:“沈先生。”
沈從安視線落在她頭上,皺眉:“你的頭發被狗啃了?”
徐然揉了一把走過去:“不好看嗎?”
何止不好看,沈從安簡直看不下去,太短了,他又沒有同性戀傾向,皺眉:“你怎麽不剃光頭?”
“聽說光頭才能看出來是不是真的漂亮,可以試試。”
沈從安氣不打一處來:“廢話那麽多呢?”
徐然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笑著看向沈從安:“這幾天很忙嗎?住在你家都見不到你。”
徐然點頭:“嗯,想見見你,以後見麵的機會隻會越來越少。”
沈從安的表情一下子就變陰沉了,很長時間,他喉結滾動,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敲了一下膝蓋,盯著徐然的眼睛:“是嗎?”
“不是嗎?”
自從徐然打起官司,她就再不會像以前那樣撒嬌膩在沈從安身邊。現在沈從安說一句她能頂十句,硬邦邦的,周身都是冰碴子。
徐然和沈從安都回來得晚,阿姨連忙做飯,做好,伸頭一看,倆人都要掐起來了,連忙開口:“吃飯了。”
倆人這才從互掐的狀態,變成誰也不搭理誰,阿姨看得頭疼。
飯吃到一半,沈從安開口:“今天去見誰了?”
“駱北,秦宣,還有一個受害人。”
沈從安看了她一眼:“你接了駱北的一個劇?”
徐然盛湯,也順便給沈從安盛上,遞過去放在他麵前,點點頭。
沈從安和徐然一塊兒去見過駱北,他當然知道有個劇本,隻是不知道劇本內容。沈從安喝湯,半晌後開口:“什麽題材?”
徐然喝完湯,把碗裏的飯也吃完,才放下筷子,看向沈從安:“受害幼女複仇這麽一個主題。”
“他是不是一直在找投資?換別人來拍。”沈從安嗓音很沉,語氣也緩慢:“會以你的名義投資。”
他不希望徐然再拍戲,而且是這種題材。
“為什麽?”
“以後盡可能少接劇本,考慮一下未來。”
“小成本電影不需要太多投資,目前夠了,謝謝沈先生。”
沈從安啪地就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非要和我對著幹?”
“沒有,隻是立場不同。”徐然平靜地看著沈從安,她想要的東西沈從安永遠都不理解,沈從安的要求,她也做不到。
“沒有電影,官司結束,這件事很快就會被壓下去。拍了電影,你這輩子都永遠活在‘被強奸’這個名詞下。你腦袋清醒一點。”沈從安站起來踢開了椅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徐然:“我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徐然對他說的話連試都不肯試,她一意孤行地堅持自己的想法。
徐然咬著嘴唇,死死地看著他,沈從安拉著她就往樓上走,徐然被拉得踉蹌,差點絆倒,抓住沈從安的胳膊,沈從安反手扯過徐然,打橫抱起來大步上樓。
徐然沉默著掙紮,沈從安握住她的手腕按回去,進門後踢上門,就把徐然按在桌子上。
“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強?你誰也不需要?徐然,你翅膀硬了,想怎麽飛就怎麽飛?沒有我幫你善後,你翅膀早被人折斷了。”沈從安強壓著怒氣,咬牙:“徐然,你有沒有長腦子?”
沉默地對峙,沈從安怒氣漸漸消下去,看著徐然:“我是沒有給你承諾,鬧到現在你覺得結婚還現實嗎?”
“我知道你委屈,你心裏不舒服,你有你的立場,有你的道義。徐然,如果這件事放在別人身上,我會讚一句這個姑娘不怕事,有骨氣。”沈從安停頓了很長時間,抬手擦掉徐然臉上的淚,他深吸一口氣:“可是發生在你身上。”
沈從安拇指刮著徐然的肌膚,這種事發生在徐然身上,發生在他的女人身上,沈從安的家庭很傳統,每個人都會說,可做起來就很難了。
他的爺爺以死相逼,沈從安能做什麽?
他可以幫徐然,他可以一輩子養徐然,但是他給不了徐然任何承諾。
他隻想把這件事壓下去,暗裏怎麽解決都行。
徐然還是沒有說話,沈從安一直都看不起她。
當情人無所謂,當妻子就算了。
“沈從安,我們,”徐然深吸一口氣,她的嗓音有些啞,徐然想笑來著,翹起嘴角,連忙抬頭,淚還是滴了下去,徐然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接著說道:“就這麽算了吧,散了也沒有什麽不好。”
沈從安臉上陰晴不定:“你再說一遍。”
徐然又笑了一下,說道:“不如散了,現在這樣也沒有任何意思。”
“徐然?”
“嗯。”徐然開口,“我聽著呢。”
“你再確認一遍。”
徐然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感覺,瞬間從心髒到四肢都是麻木的鈍疼,她抿了抿嘴唇,開口:“沈先生,其實這樣對我們兩個都好,你有你的責任。”
沈從安想把徐然按著揍一頓,讓她長點記性。
不管他想做什麽她都要走,這個混蛋。
徐然抬手蓋住他的眼睛,她嗓音壓得很低:“我很累,現在壓力很大。我的夢想,我的堅持,這些丟掉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沈從安低頭就吻上徐然,他吻得激烈,徐然沒有動也沒有回應,隻是被迫接受著。
他把徐然扔到**解開她的衣服,徐然才開口:“沈從安,你今天做了,這就是最後一次。”
她到現在聲音依舊很平靜,她靜靜地看著沈從安:“性不是解決一切的方法。”
沈從安生生刹住,徐然靠著他的胸膛點了一支煙,白色的煙霧漸漸散開。
她抽完一支煙,起身穿好自己的衣服,赤腳踩在地板上,回頭看向沈從安:“我先走了。”
“現在你去哪兒?外麵想弄死你的人很多。”沈從安咬牙,逼著自己把所有的怒氣都壓下去,他沒有看徐然,隻是抬手指了指說道:“去隔壁睡,最近我不會回來。”
他恨不得把徐然的腿打斷。
第二天一早,徐然就離開了,她住在酒店。
開庭前一天,老爺子的人來找她了,徐然並不是很意外,隻是沒想到會是這個時候。在醫院見到老爺子,他瘦了,躺在病**麵色蒼白。
徐然走過去:“爺爺。”
老爺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徐然連忙去給他倒水。老爺子擺擺手,瞪了徐然一眼:“別巴結我,沒用。”
徐然把杯子放回去,又坐回原來的地方:“我沒巴結您,是您的人把我帶過來的。”
老爺子又是一陣咳嗽,說道:“你和從安又在一起了?”
徐然搖頭:“沒有。”
老爺子難以置信地看著徐然:“真話?”
“千真萬確,我也不會把沈先生拖下水。”
老爺子哼了一聲:“你有自知之明。”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的保鏢進來和老爺子說了幾句,老爺子寫了一張支票遞給徐然:“以後你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好自為之吧。”
他給了一千萬元,徐然捏著那張紙,低頭笑笑。
“官司結束,你不會在國內待吧?”
沈從安要徐然跟他的時候,是給了一張支票,老爺子讓徐然離開也是一張支票。
“他是一根筋,他和林素在一起七八年了,後來林素走了,他一直放不下。”
徐然點頭:“我知道,我聽劉臻說了,我和林素長得有點像,不然沈先生也不會看得見我。”
老爺子倒是沒有想到徐然會看得這麽清楚,他以為徐然對沈從安有情呢,如今看來也隻是沈從安剃頭擔子一頭熱。
“話我就不多說了。”
徐然把支票放在桌子上,抬頭看著老爺子,說道:“沈先生給過我錢,數額不小,你不用再給我了。”她站起來:“希望您早日康複,我可以走了嗎?”
老爺子又咳嗽,徐然說道:“您別咳了,身體不好別真咳出點毛病,我是真的對沈先生沒企圖。這件事之後我會離開,您放心。”
徐然轉身就走。
老爺子歎了一口氣,嗓音低沉蒼老:“可憐天下父母心,我隻是希望他以後能好。徐然,如果你隻是窮人家的孩子也罷了,你這個情況,沒有任何家長會願意你進門。”
徐然走出醫院,秦宣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徐然接通:“秦哥。”
“你在什麽地方?”
“沈老爺子請我過來說幾句話。”
秦宣頓了一下,問道:“他說什麽?”
“沒什麽。”
“讓你離開沈從安?給你多少錢?”
“一千萬元。”
“我以為會是一個億呢。”
徐然笑了起來:“我約了周律師一會兒見麵,得商量下一步。”
“我本來去找你就是談這個事,陳靜靜剛剛聯係我說她想出庭做證。”
“你去找她了?給錢了?”徐然站住腳步。
“沒有,我又不傻,給她錢做什麽?她說她不想忍一輩子。”
徐然突然覺得不對勁兒,她快步就往車子的方向跑去。一輛白色麵包車疾馳而來,徐然慘叫一聲,腳下生風,跑得飛快。
“徐然?”電話裏秦宣喊了一聲,徐然的手機就掉了。
尖叫的行人,一片混亂。白色麵包車衝上人行道直奔而來,突然一輛黑色的汽車直直撞了過去。
徐然回頭看了一眼,麵包車的車頭紮到了欄杆上,太近的距離,她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
徐然轉身就跑,一個身影撲過來,拉著她就勢滾到了地上。徐然摔得有些蒙,被扯到非機動車道上才回過神,她回頭看過去,突然愣住。沈從安抓著她拉到一輛雪佛蘭車後,子彈打在地麵上,彈起了灰。
車玻璃都被打碎了,徐然拉著沈從安:“快跑,這邊車多能擋擋。”
沈從安護著她往前跑了有一百米,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徐然身子一沉,連忙去拉沈從安,她也被帶摔到地上。沈從安喘著氣,閉了閉眼:“你先走。”
徐然心裏一咯噔,她看到地上有血,他們跑過來的路上有血跡,連忙去看沈從安的後背,他穿著黑色的西裝,脊背都濕了。
徐然要哭,啊的一聲連忙伸手捂住沈從安脊背上的傷,溫熱的血很快就浸濕了她的手。徐然心都在抖,她緊緊抱著沈從安:“你傻啊,你替我擋什麽槍!”
徐然說,有機會我一定替你擋槍。
可她的性格,有機會跑得比誰都快,指望她擋槍,做夢去吧。
徐然的淚唰地一下就滾了下來,她拖著沈從安不知道要怎麽辦,她活了二十多年都沒有這麽怕過,現在徐然是真的怕了。她嘴唇都在抖,親了親沈從安的額頭,眼睛四處觀察著情況。警笛聲越來越近,徐然抱著沈從安,想把他拉到安全的地方。
“我抱不動你。”
“沒傷到要害,他們隻想要你的命,你躲著去。”
徐然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羽絨服,衣服上都是血,她半跪在地上,抱著沈從安搖頭:“你別死。”
“你是不是演戲演多了?死不了,這是醫院門口。”
徐然回過神,連忙從沈從安的口袋裏摸手機,她的手機丟了。有人發現這邊的情況,警察已經到了,一看到這個情況立刻掏出槍,拿出對講機呼叫隊友。
手上都是血,沈從安的手機也沒有在身上,徐然回頭,聲音有些走調地哭著叫道:“救命,快送他去搶救,他中槍了。”
麵包車橫衝直撞地開走了,支援的武警很快就來了,沈從安被抬到醫院,他中了不止一槍。要進手術室,徐然被推開,她撲過去要抓沈從安的手,沒有碰到。
“家屬不要搗亂,耽誤了救治。”
徐然渾身都是血地站在走廊上,身體一陣陣地發冷。
很長時間,記者突破警察的封鎖衝了進來,圍住徐然,徐然站著,她的目光很冷,臉上、手上都是血。
徐然緊緊攥著手指,她看著麵前的鏡頭很長時間,直到記者都被警察驅趕了出去。
警察過來辦案,問徐然怎麽回事,徐然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抖得厲害,她深吸一口氣:“我什麽都不知道,走出醫院突然就被襲擊了。”
辦案的幾個警察看她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建議道:“要不你先坐?”
“我在等他。”徐然看了一眼緊閉的手術室門。
漫長的等待,秦宣來了,董立也來了,徐然連忙拉住董立說道:“不要告訴老爺子,暫時先不要告訴他,能不能拜托你把這方麵的信息先暫時封鎖?”
“我這邊給你安排,盡量拖延時間不讓沈老先生知道。”董立抬頭看向秦宣,說道:“給她找件衣服。”
一直到晚上八點手術才結束,取出來三顆子彈。
沈從安被轉入加護病房,徐然去看的時候,他還沒有醒。
徐然碰了一下沈從安的臉,他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嘴唇也是白的。
徐然茫然地看著他,心如刀絞,撕裂一般地疼。
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髒病,她捂著嘴,控製住不讓自己哭出來。沈從安這個人啊,徐然真的不知道用什麽詞來形容他。
“你別死。”
董立和徐然一塊兒進去的,他看著徐然,徐然盯著沈從安喃喃自語也不知道說的什麽。
他拍了拍徐然的肩膀:“時間不要太久,我先出去了。”
徐然歎了上口氣,看著沈從安:“沈從安,你死了,我欠你的更多,還不清了。”
徐然在醫院等了一夜,她沒有睡覺,想了很多,她一直都是固執的人,因為她的固執傷了很多人。
徐然走的時候,沈從安還沒有醒來,徐然坐在車上打開手機,點開微博編輯文字:黎明之前,沒有光,暗得逼仄,我在等一個希望,我在等我的愛人。
點擊發送,徐然靠在座位上,抬手蓋住眼睛,許久後,她開口:“謝謝秦哥,你一直幫我,真的謝謝你。”
秦宣坐在副駕駛位,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這些客套話幹什麽,你好好的就行。”
他看到手機提示特別關注人發了微博,點開,看著那條微博陷入沉思。
下車的時候,徐然全副武裝。
外麵很多記者,徐然在保鏢的護送下往下麵走,熙熙攘攘,很多聲音鑽入耳朵。
徐然隨著保鏢往裏麵走,一言不發。
早上就開始了這場庭審,中午暫時休庭的時候,徐然打電話給董立,問起沈從安的情況。
“醒來了,醫生說他已經脫離危險,你別擔心。”
“嗯,謝謝。”
徐然掛斷電話,周玉遞過來一瓶酸奶,說道:“不要想太多。”
再次繼續,對方律師針鋒相對,什麽難聽刺耳的攻擊話都出來了。
陳靜靜報案劉成偉侵犯了她,因為這個案子比較特殊,他們讓陳靜靜過來。在法庭上,警方拿出三十多個電話錄音,都是被傷害過的女孩子。
“司麗麗,今年二十一歲,已婚。十年前在G省H縣區被侵害,當時她十一歲,被威脅不能報警。”
“夏春,今年十九歲,她是十二歲……”
“……今年二十四歲……”
她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唯一的聯係是她們都是受害人。
“對,這些證據不能證明我的當事人是否被侵害,可能說明一個問題:劉成偉是個人渣,披著人皮的狼,打著助學的旗號強奸幼女。”
“而在今年一個新聞傳出來,新聞是這樣的,”周玉打開了投影儀,說道,“當時有三張我的當事人的照片。”
“那是她勾引未遂,故意陷害。”
“陷害?勾引?那我請問你,為什麽有這種照片?不是恰恰說明你拍照威脅我的當事人?根據我的當事人口述,當時她有報警。劉先生,你打電話到警局解釋說徐然犯錯,你作為老師教訓她,之後就把人帶走了。我找到了當年接到報警的警察,他們表示徐然當時確實臉上有傷。”
劉成偉愣了一下,周玉請示法官要求自己的證人出席。
太長時間了,可徐然看到那個警察的時候還是認了出來,她拳頭捏得很緊。警察的不作為,劉成偉的暴力,徐然恨了這麽多年。
“你認識他嗎?”法官問道。
徐然點頭:“我被劉成偉暴打之後,就去報警,他把我送到了劉成偉的辦公室。”
那名警察老了,已經退休。周玉找到他的時候,他也十分震驚。
“我們那裏打學生從來都不是什麽稀罕事,我以為她隻是淘氣被老師打,因為她被打得有點嚴重,所以我一直記得很清楚。”記得最清楚的是徐然被送回去時那個絕望的眼神。孩子嘛,不打不成才,老師能做出什麽事?肯定還是這個學生的錯。
隻是那個眼神太清晰,這麽多年了,他都忘不掉。劉成偉在當地很有名望,他沒有調查就把孩子送了回去,現在想來是把孩子送到了死路上。
案子持續到下午四點。
劉成偉因涉嫌侵害多名幼女,造成惡劣影響,最終判決會在一個月後公開宣布。B市警方已經深入調查這起案子,太惡劣了,在威脅不成後就當街持槍殺人。劉成偉這個案子牽扯到不少人,他還曾被選為傑出青年,檢察院這邊也在考量。
走出法院,徐然抬頭看向遠處的夕陽,突然就哭了起來,她抬手蓋在臉上,特別地難受。
太長時間了,徐然都快把自己壓抑死了。
外麵的記者都圍了上來,徐然眼圈通紅,她看著鏡頭,沉默了很長時間,九十度鞠躬:“謝謝你們。”
這個案子才會被重視。
記者一時間都沉靜下來,他們看著徐然。徐然淚不斷地往下落,她抬手擦掉:“我們在等一個結果,等了很多年。最近我也受到了威脅,甚至當街被追殺。我還是公眾人物都被這樣對待,別的姑娘呢?她們不是不站出來,而是有太多的難處。”徐然深吸一口氣,說道,“最後我懇求各位媒體人,你們把這個信息傳播出去。希望社會能多給這些女孩一點力量,多一些尊重、寬容和理解,姑娘們在遇到迫害的時候,才能勇敢地站出來用法律製裁犯罪人。有罪的是犯罪人,而不是受害者。”
徐然到醫院的時候天都黑了,沈從安被轉到了普通病房,徐然急匆匆地衝進了病房。看到沈從安橫過來的黑眸,徐然笑了起來,走過去,眼睛通紅地看著沈從安:“醒了?”
沈從安哼了一聲,上下打量徐然:“你怎麽在醫院?”
“看你。”
沈從安耷拉下眼皮,濃密的睫毛閃了閃,再次抬頭看向徐然:“不是,我是說,在出事的時候。”
他剛做過手術,嗓音沉啞。
徐然走到沈從安麵前,俯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我想查查我有沒有懷孩子,這個月例假沒來。”
沈從安目光沉下去,不是老爺子找她?
“結果呢?”
徐然搖頭。
在意料之中,沈從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懷孩子的概率很小。”
徐然看著他,她一夜沒睡,現在有些憔悴。
“我的問題。”沈從安嘴唇有些幹。
徐然碰了碰他的嘴唇,說道:“你現在是不是不能喝水?”
沈從安沉默地看著徐然。
徐然去問了護士,找了茶杯和棉簽給沈從安嘴唇上擦水,說道:“我不喜歡小孩,我不在乎這輩子有沒有小孩。”
沈從安又閉上了眼,徐然說:“你困了嗎?”
沈從安睜開眼看了她一會兒,說道:“沒有。”
他想和徐然安安靜靜說會兒話,手術之後麻醉劑的效果過去,傷口疼得火燒火燎,沈從安也睡不著啊。
“你很想要小孩?”
“還好。”
徐然笑了笑,把杯子放在一邊,說道:“那個人被關起來了,還沒有判,恐怕還得幾個月。”
沈從安點頭。
“暗殺我這個不是他做的吧?這個節骨眼暗殺我也有點太蠢了。沈哥,在醫院外麵你怎麽就一眼看到我了?你知道是我?”
“我又不瞎。”沈從安強行哼了一聲,結果帶起一串咳嗽,震得傷口疼。
徐然連忙去按鈴叫醫生,沈從安緩過來,看了她一眼:“別那麽緊張,死不了。”
徐然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沈從安覺得她有些生氣了,徐然心疼他,這個小混蛋。沈從安疼得嘴唇發白,苦中作樂地想,這孩子是開竅了啊!
沈從安是屬“小強”的,徐然在心裏默默地想。
他有著旺盛的生命力,恢複得也快。
徐然在醫院又守了一晚上,實在受不了自己幾天不換衣服不洗澡,第二天一早就回到酒店。
她回去洗完澡換好衣服,再次去看沈從安的時候就被擋在了門外。
“徐小姐請回吧。”
徐然看到攔著自己的人是老爺子派過去接自己的人,老爺子什麽都知道了。徐然緊緊攥著手指,抿了抿嘴唇:“我再看他一次行嗎?我什麽都不說。”
“徐小姐別讓我們為難。”男人麵無表情。
徐然搓了搓手,站在原地待了很長時間,聳肩:“好吧,我不看了。”
徐然轉身出去,她戴著口罩、墨鏡,站在外麵好長時間。
她摸出手機打給駱北,語音提示駱北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她就打車先回了酒店。
她把手裏所有劉成偉的犯罪資料提交上去,不管他能坐幾年牢,徐然都得奮鬥到底。
她在B市待了兩天,《複仇天使》的製片人給她打電話,徐然就飛了過去。
徐然剛到香港就被媒體堵了,她孤身一人麵向媒體,目光坦然:“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你們不要采訪我,我沒有新戲,謝謝。”
記者們還不依不饒,徐然就笑了起來:“我身體不好,你們把我逼死了,在場的各位都得負責。”
記者們訕訕地讓開路。
徐然回到酒店,麵對鏡子給自己折騰出一個笑來,發信息給秦宣:“平安落地,在酒店。”
“找幾個靠譜點的保鏢,你一個人不要亂來。”秦宣的信息很快就過來了,徐然還在想怎麽回,秦宣就把電話打過來,直截了當:“那個人渣還沒被判刑,不要胡來。”
“我知道。”
“要不你去投靠莫琪,她在香港有點勢力。”
“行,謝謝秦哥。”
“我們把能整理的罪證都遞交上去了,現在輿論反響還不錯。你不要想太多,你很好了,不要絕望。”秦宣頓了一下,說道:“我永遠在你身邊。”
徐然笑了起來:“我沒有你想得那麽脆弱,謝謝秦哥。”
徐然靠在沙發上看著遠處,千瘡百孔的心還在乎多兩刀子嗎?很長時間,徐然點起一支煙。
閉上眼,心髒微微地疼,原來在乎一個人是這種感覺。徐然吞雲吐霧半晌,忽然淚就滾了下來。
第二天,導演約她見麵,結果想見徐然的是導演的朋友,名字叫陳鵬。
入座後,陳鵬盯著徐然看了很長時間,目光怪異,徐然覺得不舒服就咳嗽了一聲,陳鵬這才切入主題,說道:“我這裏有個很不錯的劇本,你的形象我很滿意。”
“謝謝,我能看劇本嗎?”這個風口浪尖來找徐然拍戲,要麽是雪中送炭,要麽是趁火打劫。
徐然揚眉:“什麽題材?”
“藝術片,揭露人性和欲望。”
徐然就明白了怎麽回事:“三級片?”
“你理解得太低俗,性不低級,是藝術。”
“抱歉,我不接這種片子,謝謝厚愛。”
“找你是看得起你。”陳鵬看徐然不想拍,表情就變了:“你以為現在還有什麽人會找你拍戲?”
徐然揚唇,笑得燦爛,拿起自己的包起身就走。
陳鵬在徐然走後破口大罵,導演喝完茶,他也惱怒徐然不留情麵:“再等等,她遇到這種事,沈總不留她的時候做什麽還不是你說了算。可現在動徐然,那是打沈從安的臉。”
徐然沒有退路,無可奈何主動找上莫琪。
莫琪在拍戲,警匪片,徐然和她在片場見麵,莫琪穿著警服,妝容狼狽,看到徐然和她擁抱,隨後說道:“過來做什麽?有通告?”
“有個製片人找我拍戲,就過來看看劇本,不合適就算了,閑逛。”
莫琪眉峰揚起,說道:“陳鵬?”
徐然驚訝:“你怎麽知道?”
“甭搭理他,導演恐怕是抹不開麵子才聯係你,無聊的人。哎,有興趣來我這個劇組客串嗎?”
徐然笑道:“可以嗎?會不會影響到劇組?”
“怎麽可能。”莫琪攬著徐然的肩膀,緊了緊,說道:“要自信,你之前的自信哪裏去了?”
莫琪和劇組商量之後,徐然客串的角色是人質,鏡頭很少。
劇組給她配了假發,徐然化完妝後和綁匪試戲。徐然麵色蒼白,目光惶然,她被拖著走。綁匪演得太入戲,徐然差點被勒死,她瞪著眼一臉驚恐,她渴望生。
淚不斷地往下落,頭頂是綁匪激動到失控的聲音:“給我準備車,我要車,不然我殺了她。”
徐然被勒得太狠了,漸漸有些缺氧,她臉上都是淚,卻不敢掙紮,綁匪的槍抵著她的腦袋。
憤怒的喊叫有些嘶啞,徐然覺得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
當綁匪被主角一槍爆頭,徐然隨著綁匪倒下去,他的手鬆開,徐然蜷縮在地上劇烈地咳嗽,導演喊“卡”,莫琪連忙衝上去扶徐然。
徐然嘴唇都紫了,莫琪連忙大喊:“快叫救護車。”
演綁匪的演員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控,嚇得手都抖了:“太投入,我忘記了。”
徐然肺都要咳出來了,思維這才漸漸回籠,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緊緊抓著莫琪的胳膊:“沒事沒事沒事,就剛剛……那一會兒演得太投入,忘記喊救命了。”
莫琪真想打徐然,這什麽人啊。
徐然殺青了,因為脖子上肌膚太嫩,痕跡就漸漸顯露出來,徐然坐在一邊喝水。等莫琪收工,徐然站起來:“莫琪姐,一塊兒吃個飯?”
徐然得自己去找戲,她現在的情況,誰會上門找她演戲啊?徐然已經不指望主角了,配角也行,徐然得忙起來,不然她總想沈從安。
飯間,徐然和莫琪都喝了酒,徐然白皙的臉上有些紅暈,她點起煙深深吸了一口,開口:“我不想在內地演戲了。”
徐然也想改行做別的,可她改行就是認輸了,更何況徐然的賺錢技能實在有限。
“你想簽公司嗎?”
徐然搖頭:“沒想過。”
莫琪端起酒杯搖晃一下,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說道:“你想簽的話可以簽在我的工作室,如果不想簽約,我當你是好姐妹,不過親兄弟也要明算賬,談個買賣,你可以掛在我的工作室名下,片酬的百分之五作為經紀人費用。”
徐然萬萬沒想到莫琪會這麽幫她,騰地站起來就要給莫琪鞠躬,莫琪按著她的胳膊:“坐回去,別整這些沒用的,多賺點錢,真正站起來讓他們看看徐然能成影後。我很希望你贏了官司,我也想為她們做些什麽。”
“謝謝莫琪姐。”徐然笑了起來,給莫琪倒上酒,舉杯:“我抱上你的大腿了。”
莫琪笑著喝酒,說道:“以後拍戲不要太拚,差不多就行了,你有喊停的權利,像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晚上回去,駱北打電話過來,徐然剛洗完澡,接起電話:“駱導?”
“你打電話過來了?我進山了,手機沒有信號,今天才回到鎮上。”
徐然聽到駱北的聲音,有些難受,憋得慌,深吸一口氣:“你要籌備的電影需要多少錢?”
“怎麽了?”
“我想投資。”
“看請誰來拍了,演員片酬相對貴一點。”
“不管多少錢我都投資,票房收益除去演員的片酬,我打算全部捐出去。”
駱北沉默片刻,說道:“你不想演了?”
徐然沉默,緊緊咬著嘴唇。
“嗯,我能理解。”駱北說:“徐然,之前找你,我並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那麽多事,我隻是覺得你的氣質符合這個人物,在發生了這麽多事後,現在讓你接這部戲對你來說很殘忍。”
徐然覺得羞愧,特別羞愧,她還是退縮了。
她簡直想躲在角落號啕大哭。徐然想演下去,她想告訴所有人這件事沒有錯,她想告訴所有人,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報警。她想說,不要歧視任何一個受害者,不要對他們造成二次傷害。
可徐然不能演,她不能對不起沈從安替她擋的子彈。
無論未來徐然能不能再見到沈從安,沈從安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徐然不希望他難受。
重揭傷口對徐然來說是傷害,對愛她的人也一樣。
“想清楚了?”駱北嗓音很沉。
徐然一瞬間心如刀絞,撕裂般地疼,她深吸一口氣:“找個合適的演員,我真的很希望這部電影公開播放,駱導,很感謝你。”
“我應該做的,我理解你的難處,投資方麵收回成本的可能性不大,考慮清楚。”
“我很清楚,我現在手裏有些錢,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回本,原本我想找個靠譜的基金會捐助一部分。這部電影是我的心血——”徐然有些說不下去,停頓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希望能拍出來。”
“好,我打算‘五一’正式開拍,你有什麽意見嗎?”
“行。”
駱北沒有立刻掛電話,沉默一會兒開口:“徐然,你一直都是我欣賞的演員,無論你選擇什麽樣的路,我都尊重你的決定。”
他說話聲音緩慢,又停頓,說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有種感覺,這個女孩不一樣,未來肯定大有作為。你做了該做的事情,這是正義,你沒有任何錯。徐然,做你想做的,如果想回頭,我——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第二天,徐然就去見了莫琪的經紀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微胖,別人叫她V姐。
徐然的事情她也聽說了,莫琪介紹她們認識之後就走了,她還得拍戲。
“很高興認識你,叫我V姐就行。”
徐然連忙和她握手,坐下後,V姐說道:“我也一直在關注你的微博。”
“謝謝。”
“你很不錯,莫琪不是會輕易交朋友的人。”
“很感謝莫琪姐。”
“其實現在香港市場也不好,都往內地擠,你要是想過渡期的話,我可以給你找幾個配角演,隻要你不覺得憋屈。”
“我沒有問題。”
V姐看著徐然,莫琪要幫徐然的時候她是不同意的,沒有必要蹚這個渾水。
可莫琪的性格,不是她不同意莫琪就不去做。
“什麽都能演?”
徐然點頭:“我都可以試。”
“合作愉快。”V姐笑了起來,伸手:“希望我們能合作得久一點。”
晚上回去,徐然打電話給董立,很長時間董立才接通,徐然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沈先生現在怎麽樣?”
“恢複得挺好。”這件事鬧大了,老爺子都驚動了,徐然和沈從安算是沒戲了,董立和沈從安認識的時間不短,知道一些內幕,這回老爺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徐然靠近沈從安了吧:“你在香港怎麽樣?”
徐然把事情說了一遍,問道:“你覺得呢?”
“挺不錯,不過這幾年香港市場不景氣,你之前在美國拍戲有什麽人脈嗎?”
“太難了,我台詞不行。”
“可以學,或者用配音,隻要有機會就去試試。”
“劉成偉的助學基金會被調查了,目前涉及了幾個明星,陳蔡和陳學宗都被殃及了。還有,當街開槍的人抓到了,一共三個人,各種證據都指向劉成偉,他是主謀,狗急跳牆。”
“應該不是他。”徐然眯了眯眼睛,沉思:“他再狗急跳牆,這時候把證據送過來?”
“你管是不是真的是他,反正現在我們的目的就是把他往死裏整。不然證據太少,怎麽把他判死刑。”
徐然迅速反應過來,不過又沒法相信,難道這是自己人設的圈套?那犧牲也太大了吧。
“不要想太多,至於幕後黑手,大概是想要沈總的命,你是幌子,沈總那麽巧就出現在案發現場。現在確認了沈總對你在乎,以後想綁架你的人大概很多。”
徐然笑了起來:“那我真是榮幸。”沈從安沒事徐然就放心了:“董先生,我今天給你打電話這個事兒就別告訴沈總了。”
“嗯,在外麵小心點。”
“好的,再見。”
掛斷電話,董立換了衣服直奔醫院。
董立是沈從安的人,老爺子還沒有限製他的進出自由,董立敲門進去,沈從安沉沉的黑眸看了過去。這幾天沈從安瘦了很多,他因為瘦,目光顯得更加銳利。
“她打電話了?”
“嗯。”董立走到病床前,把耳機放在沈從安的耳朵邊,說道:“她很關心你。”
“廢話,我聽不出來嗎?”沈從安聽著徐然的聲音,反複聽了好幾遍,他胸口有些悶,半晌才示意董立把電話拿走,擰眉想了一會兒說道:“安排幾個人跟著她,身手利索點的,別跟上次似的個個慫蛋。”
上次徐然遇襲,她的幾個保鏢一看到槍就不敢上前了。
“好的。”
“老爺子身體怎麽樣?”
“還是那樣,不過最近強撐起來倒是看著精神還不錯。”
沈從安想和徐然說話,可是想想還是算了吧,再等等。他沒有讓董立給徐然打電話,隻是說徐然打電話過來了,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告訴他。
見不到徐然反而等到了老爺子,沈從安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沈從安沉默了好一會兒:“她……以後再給你打電話了——算了,沒事。”
沈從安有些煩躁地皺著眉,半晌他看著董立:“徐然是不是傻?”
“還好吧。”董立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現在她的處境那麽差,還往娛樂圈鑽什麽?”
董立想了一會兒,說道:“也許她想強大起來能站在和你對等的位置。”董立看著沈從安的表情,說道:“徐然除了這份工作能爬得快一點,她做什麽能站到你這樣的高度?”董立沒說,就算徐然拍戲拍到累死,她也到不了沈從安的位置。
徐然高中沒畢業,今年二十三歲,生存技能:打牌、演戲、做模特,要什麽沒什麽,還一身亂七八糟的緋聞。
“行,這個我去辦。”
“你去忙吧。”
沈從安閉上眼,他躺在**,哪裏都不能去。
董立離開,沈從安看著白色的天花板,老爺子再一次幹涉了他的事兒,可沈從安卻對他怪不起來。老爺子沒剩多長時間了,他把沈從安養大,這恩情沈從安還不清。
咬了咬牙,徐然來醫院真的是檢查身體嗎?恐怕是見了老爺子吧。
徐然那天早上走的時候還和他承諾,一會兒就過來,見不到他很失望吧。
徐然遠走的心情他能理解,也符合徐然的性格。
隻是他心裏特別不舒服,他舍不得徐然。
沈從安現在不能和老爺子硬來,他怕逼急了,老爺子對徐然下殺手,老爺子的性格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
徐然在香港拍了幾部配角戲,茱莉通知她試鏡,徐然就飛美國了。
石美公司投資發行,茱莉監製的一個末日喪屍題材。當然,徐然肯定不是演喪屍,茱莉給她大概的“人設”,在美國拍這種周播連續劇很少有劇本。
徐然在家苦練英語發音,這是目前對她來說最艱難的一件事。語言不通,怎麽演戲?台詞非常重要,一個演員若是連台詞都掌握不好,那這個演員還演什麽戲?
距離試鏡還有三天時間,徐然這次來是獨身一人,她參加了培訓班,不求多麽流利,最起碼的台詞不能出錯。這三天時間徐然簡直忙得飛起來,試鏡當天,徐然早上六點就起來站在陽台上背台詞。
朝陽升起,徐然看著刺目的亮光漸漸突破地平線,衝入廣袤的天空。
有那麽一瞬間,徐然特別難過,有點想哭。
異國他鄉,未來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腳下是路還是沼澤。
徐然孑然一身在這個浮華躁動的社會闖**,她從沒有什麽顧忌,用警惕的心麵對所有人,所有人都可能害自己。沈從安是個例外,徐然不懂沈從安,他是要錢有錢、要什麽有什麽的富家子弟,為什麽願意為自己擋槍?徐然隻是一個普通的演員。
徐然抬腿搭在欄杆上深深地壓下去,很長時間,她拿出手機拍照。
十分漂亮的朝陽,徐然打開微博編輯:“今天陽光很好,你看到了嗎?”
看了這行字許久,徐然點擊發送。
徐然的微博由於無人打理荒廢了很長時間,她看著以前的微博,歎了一口氣。
現在國內是晚上嗎?
手機反應了一分鍾,突然跳出來幾千條的評論。
徐然背靠著欄杆,點起一支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霧。
“然然加油!我們永遠愛你!”
“然寶,無論你麵對多大風浪,處在多麽艱難的位置,記得我們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我們愛你。”
“然姐,你很勇敢,我曾經也遇到過這種事,我害怕不敢報警。壞人又害了幾個女孩才落網,看到你的發言我很難過,我也很痛苦,如果我勇敢一點揭發他的罪惡就不會有其他人受害。”
徐然想了想,回複道:“一生順遂很幸運,可也有不幸的人,我們能做的是堅持本心,勇敢前行。”
“我覺得博主在誇大其詞,曾經我也去過山區做支教,山區的孩子肮髒醜陋怎麽會有人看上?作為明星公眾人物,你公開對這樣偉大的公益活動持反對意見,我不想罵人,可你這樣的明星簡直是敗類,以後國內公益活動還要怎麽進行?你侮辱了公益活動。”
這樣的評論竟然還有讚,徐然都笑了,這樣有意思嗎?她按滅煙頭,回去洗澡換衣服去試鏡。她必須拿到這個角色,現在徐然已經沒有退路。
到達石美公司,徐然大概是第一個沒有保鏢、沒有助理的藝人,她被茱莉的助理帶到了一間房子裏。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語言,這種感覺真的不是很好。
在試鏡前,徐然先去了一趟洗手間。對著鏡子,徐然看了自己有一分鍾。一個女人進來看怪物似的看徐然,徐然連忙回頭笑笑,轉身往試鏡的房間去。
空曠的房間,身後是藍布。
徐然穿著針織外套,黑色的背心,牛仔褲。徐然在國內不算矮的,可麵對白人還是顯得有些單薄。男主角是之前演過《星球大戰》的布萊特,他身材高大,頭發很短,視線掃過徐然,皺眉看向茱莉,表情不悅:“中國女孩?”
茱莉點頭:“對,徐然。”
徐然走過去和他握手,布萊特隻是看了她一眼,聳肩:“我不認為她能和我搭戲,這簡直是笑話。”他看了一眼徐然,目光輕蔑:“我一隻手——”
徐然順手從地上拎起根木棍,抬起下巴:“試試?”
公然挑釁,一旁茱莉笑了起來,對布萊特說道:“徐然很能打的,你不要小看她。”
這部戲裏有亞洲麵孔,本來是要一個韓國男人出演,怎麽又塞進來個中國女人,他還要和這種嬌弱的人搭戲,簡直可笑。
布萊特翹起一邊嘴角,回頭和導演說道:“這不是笑話?”
“為什麽不試試呢?”導演攤手。
徐然用漢語說道:“點到為止,不會打哭你。”
布萊特挑眉,一臉不解,徐然微微眯眼挑釁道:“你怕了?”
“讓你拿工具。”
徐然跟著莫琪練習也沒有多久,她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布萊特,隻是氣勢上不能被對方壓了,徐然賭起來一直都很不要命。
“謝謝。”徐然輕笑,主動發起進攻。
兩個回合徐然就被踹出去了,她目光暗沉,翻身很快就爬起來,抬腳就朝男人的臉掃去,距離他的臉隻有幾毫米的距離,徐然停住動作。
導演和茱莉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倆人就打完了,布萊特的目光沉下去,盯著徐然看了幾秒鍾,開口:“你是女孩嗎?”
徐然揉了揉膝蓋,肯定是腫了,聳肩笑道:“中國女孩。”
徐然試的戲是她被喪屍圍攻,布萊特救了她,徐然卻對他心懷警惕。
末日爆發,人和魔鬼之間隻差鮮紅滾燙的血。
徐然的表演力很強,她麵對空無一人的藍布也能演出來身陷喪屍群的驚恐表情。她倉皇地逃命,卻又想回去救自己的妹妹。
“你是人還是喪屍?”徐然渾身緊繃,目光銳利地盯著麵前的男人。
她演得很投入,布萊特還沒有進入角色,徐然抬手就用道具鋼管指著布萊特的脖子,她沒有說話。
因為布萊特剛剛的走神,徐然的氣場就壓過了他。
布萊特擰眉隨即舒展開,笑了一聲:“你叫什麽?”
“徐然。”
“英文名?”
“我隻有中文名字。”
導演饒有興趣地看他們兩個對話,隨後笑道:“怎麽樣?”
“還不錯。”
徐然的角色竟然就這麽拿下了,她也有些雲裏霧裏。
她的口語確實是個很大的問題,開拍前幾天她進入了瘋狂練習英語口語的模式。
拍定妝照的時候,徐然的定位是暴力女孩。因為拍的是末日來臨題材,整個劇組的服裝都是髒兮兮的感覺,身上有血跡。
徐然的頭發已經很短,發型上不用做太大的改變,隻是穿衣風格變化特別大。徐然換上一件黑色的背心、低腰牛仔短褲,外麵一條白色的襯衣上麵有褐色的血跡。
徐然又找了個新助理,美籍華人,叫林淩。
徐然脖子上的項鏈還是沒有拿掉,節目組覺得這個項鏈和她的“人設”並沒有什麽衝突,也就允許徐然戴著。到了攝影棚,他們每個人都拍好,然後定妝合照。
徐然站在布萊特的後麵,她拎著一根長棍,布萊特拿著槍。
在好萊塢,亞洲人並不受歡迎,他們認為黃皮膚黑眼睛的亞洲人很醜。徐然如果不是很能打,主要是耐打,也不可能被選入劇組。
徐然的定妝照發布出去,愛翻牆的中國粉絲很快就沸騰了。徐然在遭受打擊之後,沒有退縮沒有一蹶不振,她重新站起來了,而且站得更高。
徐然眼神不羈,短發遮住了一點眼睛,白色的襯衣下黑色背心,她露得很自然,一點色情都沒有。徐然的照片給人的隻有一種感覺,浴火重生。
電視正式開拍,在美國邊拍邊播並不算意外,隻是徐然有些不太適應這個節奏,她拿到的劇本也很簡單,徐然拍了一周也不知道這個故事到底會怎麽走,一群人在末日喪屍爆發的世界中怎麽生存下去。
受的什麽苦,隻有徐然自己知道,一個華人演員在好萊塢這個演藝圈是很難混的。徐然被欺負並不算意外,拍叢林逃亡戲的時候,一個黑人摸了一把徐然的胸,徐然當時就怒了,拎起個道具就砸在他頭上。旁邊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徐然又一腳踹在他的腿上。他到底是男人,爬起來就朝徐然撲過來。徐然這段時間一直跟著布萊特學散打,反手扯過他的胳膊,用力就把他摔在地上,手裏的匕首滑出來壓在男人的脖子上:“別惹我,不然我弄死你。”
男人沒聽懂她說什麽,徐然眯著眼睛,目光沉戾:“滾!”
徐然雖然被罵了兩句,可從此之後劇組再沒人敢招惹她。誰會去招惹一個不要命的人?萬一真的被弄死了也不劃算。
徐然心裏有數,那個黑人不是演員,隻是劇組打工的人,在國內也就是流氓混混的級別,他的膽子也就是敢偷偷地摸別人一把。
隨著《喪屍來臨》這部電視劇的爆火,徐然也算是撘了一把順風車,征服了一票國外影迷,他們愛死了徐然打架時候的淩厲勁兒。國內翻牆過來觀看的粉絲也是一臉驕傲,這是我們的徐然,嘿,帥吧,電視劇好看吧?好看就對了!
拍了兩個月,第一季結束,徐然接到了駱北的電話。
“電影要開拍了。”
“投資方麵我交給了秦宣,他有和你聯係嗎?”
“聯係了,發布會你要來嗎?”
徐然頓了一會兒,她在猶豫,“回國”這個詞太複雜,想回去,那是她的家鄉故土,可回去要麵對的事情太多了。
“幾號?”
“五月十七號。”
徐然咬著嘴唇一會兒,點頭:“參加。”
“那行,我等你。”
掛斷駱北的電話,徐然翻著手機看微博,突然掃到一條新聞。
徐然心裏咯噔了一下,隨後腦袋裏一片空白,她就怔怔地看著那條新聞。
“達安執行總裁訂婚儀式上宣布婚期將近,女方是同樣經商的董家……”
徐然足足沉默了有五分鍾,林淩敲門,徐然才回過神,她把手機放下,手指有些抖,抬手蓋在臉上,深吸一口氣,從四肢到心髒到神經都疼了起來。
徐然疼得厲害,她的手越加地抖。
“徐小姐?徐然?你怎麽了?”
徐然牙齒都在打戰,這輩子她沒有對誰認真過,沒敢對誰動過感情。
很長時間,徐然搖頭,她點起一支煙狠狠抽著,煙草的味道讓她冷靜,她吐出煙霧,靠在沙發上,腿有些軟。
“沒什麽。”
出聲徐然才聽到自己的嗓音有多沙啞,她咳嗽了一會兒,咳得淚都出來了,搖頭:“真的沒什麽,你有什麽事兒?”
“嗯,最近還有別的通告嗎?”
“沒有。”
徐然閉了閉眼:“幫我訂回國的機票,後天。”
徐然都不知道新聞發布會是怎麽結束的,結束的時候,布萊特遞給徐然一張名片,他藍色的眼睛笑起來十分迷人:“很高興能和你合作,意外的精彩,希望還有合作的機會。”
“謝謝。”
徐然收起名片,茱莉找她談過續約,肯定還有合作的機會。
徐然到達B市已經是第三天的早上,秦宣過來接她,出機場的時候接機的人太多,徐然差點被擠死,連忙說道:“都讓開,不要擠,不要影響別人。”
粉絲激動得都快要哭出來了,大喊:“然寶!”
徐然被這個稱呼逗笑了,她戴著帽子,穿著休閑T恤、牛仔褲,十分隨意,揮揮手鞠躬:“謝謝。”
粉絲讓開路讓徐然過,徐然走了兩步回頭說道:“都快點回去吧,外麵挺熱,別中暑了。”
“然寶,我們好想你!”
喜歡徐然的大多是女孩,徐然看她們都哭了,忍不住笑了起來,擺擺手:“回去吧,不要在外麵亂跑,注意安全,我愛你們。”
上了車,秦宣遞過來一瓶水,說道:“怎麽樣?拍戲累嗎?怎麽黑瘦黑瘦的?”
徐然笑了起來:“累啊,經常拍著拍著導演大喊,送醫院!”
秦宣揚起了嘴唇,卻有些心酸,揉了一把徐然的頭發:“何必這麽拚呢?”
“不服氣。”徐然哼了一聲,仰頭喝完了半瓶水,擦了擦嘴唇,說道:“我不想認命,不想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如果能拚上去,我不會退回去。”
“一根筋。”秦宣看著徐然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知道沈總的新聞吧?”
“什麽新聞?他訂婚?”
秦宣看著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你別用同情的目光看我,我們早就分手了,他訂婚我祝福他。”
“我以為你要說,你扛著炸藥包去轟了訂婚現場。”
“我有什麽立場?”徐然直視秦宣的眼睛,說道:“我們已經分了。”
“想回家嗎?”秦宣攬住徐然的肩膀,又揉了一把她的頭發:“回來待多久?”
“可能一個多月,不想回去,我媽又要罵我。”徐然不動聲色地把秦宣的手扔回去,她和秦宣是不可能的,最多是哥們兒,她說道:“《喪屍來臨》賣得好,我簽了續約合同。”
秦宣沒有想到徐然真的能闖出去,之前還有人鋪路,現在的徐然就是單槍匹馬地出去闖**。多少人在好萊塢混很久,也隻是個小龍套,反響也不是很好。可徐然竟然穩住了,還能有一票粉絲。
《喪屍來臨》全美收視率排行第一,徐然是女二號,導演給她的鏡頭很多,劇本也比較偏重,看到劇的時候秦宣都驚呆了。他當初簽下徐然,徐然在他手裏混了三四年都沒出頭,就算最後徐然抱上沈從安的大腿,秦宣也隻是覺得徐然最多和國內那些二三線女明星一樣。
跟她搭戲的都是好萊塢一線男星。
“駱北那個戲投資方麵把控著點,找到合作的基金會了嗎?”
“現在大多數基金會裏麵貓膩大了,不如這樣,我們自己建立一個基金會?不要求捐款,可以作為助學和救助遭受迫害的姑娘,你覺得呢?”
徐然琢磨了一會兒,擰眉:“注意倒是不錯,隻是——”
“隻是什麽?”
“怕不好管理。”
“我挖過來一個經理,回頭你們見個麵,我之前管理公司確實還差點。”
徐然笑了起來:“恭喜。”
秦宣是個固執的性格,能想通太不容易了。
他做管理注定走不了太遠。
秦宣笑笑沒有多說。
“能不能幫我在B市看看,買套房子。”徐然突然開口說道,“住在你那裏不合適,酒店也不是長久之計。”
“你手裏還有多少錢?”
“小一點也行,兩百萬元以內。”
“行,我幫你看看,二十號開庭,到時候你還出庭嗎?”
“需要嗎?”
“意義不同。”秦宣看著徐然,說道:“這件事終於有個結果。”
“能判幾年?”
“證據越查越多,事實上被傷害的女孩比我們查出來的多很多,還涉嫌詐捐,可能死刑。”
“陳蔡呢?”
秦宣哼了一聲:“我查出來,一開始放給媒體關於你的那些黑材料,是陳蔡幹的。”
徐然愣了一下,瞪大眼:“為什麽?她黑我做什麽?”
“可能是嫉妒?”
徐然也不明白,根本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麽,徐然一手爛牌,有什麽好嫉妒的?
長出一口氣,徐然以後不確定會不會在B市,現在她想買房子,大概也是小市民思想,有個房子有個家,這麽多年了,徐然連個家都沒有。
徐然暫時住在酒店,她在倒時差,一直睡到晚上駱北過來才醒來。
駱北請她吃火鍋,秦宣最近因為官司的事在B市待著,就也一起。
“我想用她做女主角,你看看行嗎?”
“哪家公司的?”
“女孩叫林思佳,十九歲,長得很純。”
“我們的人。”秦宣喝了一口啤酒,說道:“剛簽的,怎麽樣?長得還行吧?”
“什麽時候試戲?”
徐然把資料合上,自己投資拍的電影怎麽可能不用自己公司的?她突然有種爺財大氣粗也成了金大腿的感覺。徐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點起煙,隔著煙霧看向駱北,說道:“別的角色都定下來了嗎?”
“差不多了,我最近在篩選。”
徐然安靜地抽煙,火鍋沸騰,駱北看著徐然,他覺得徐然變了很多,一年時間,徐然身上有種滄桑的感覺,讓人覺得傷感。
“別抽那麽多煙,談談出去這麽久收獲了什麽。”
徐然按滅煙頭,抬頭看過去:“收獲?他們表達的東西更直接吧。我很愛演戲,給我劇本我就能演,不管在什麽地方,處在什麽環境,其實都一樣。”
“《複仇天使》什麽時候上映?”
“六月,過幾天還得參加宣傳活動。”
“票房大賣。”
“謝謝。”
徐然最近被炒得很熱,投資方也不知道到底會是個什麽結果。在投資方看來,徐然的這個起訴就是一場炒作。《複仇天使》是個試水,如果票房上去說明徐然這個緋聞炒得有價值,還有觀眾買賬。能扛起來票房,以後徐然的戲路肯定不會差,若是撲了,以後國內大概沒有找徐然演扛大梁的角色的了。
徐然喝了一杯啤酒,抬頭看著駱北的眼睛:“我在拍戲的時候閑下來無聊,又寫了一部分稿子,依舊是關於這個電影,你要不要看看?”
駱北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徐然從包裏拿出一個U盤遞給駱北。
駱北把U盤收起來裝進包裏,在他看來,徐然是個很有才華的女孩,他看過徐然寫的東西,條理分明,文筆幹淨利索。
“再有幾天就新聞發布會了,最近好好休息。”
徐然點頭。
駱北盯著徐然,看了很長時間,開口:“你還是單身?”
秦宣也抬頭看過去,他放下了筷子。
徐然笑了起來:“怎麽?要給我介紹對象?”
駱北笑了起來,他戴著眼鏡,看起來有些斯文,搖頭:“沒什麽,隨便問問。”
徐然也就岔過這個話題。
飯吃到一半,徐琦打電話過來,徐然走出去接通:“小琦?”
“姐,你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啊。”
“媽不讓我給你打電話,我快高考了,她把我的手機沒收了,我就一直沒有給你打電話。”
徐然抬手按了一下眉心,母親一直看不起自己。
“嗯,快考試了別分神,好好複習。”
徐琦沉默了一會兒,咬牙切齒道:“那個人渣會被判死刑的對嗎?”
“我不知道,希望。”
徐琦突然聲音就哽咽了:“我不知道你發生了這麽多事,你別聽媽那麽說,他們也很難過,爸幾天都沒有吃飯,一直唉聲歎氣。你也不給家裏打電話,媽也賭氣不和你聯係,你們幹嗎啊?”
他們更希望徐然不要曝光這件事,壓下去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就行了。
“前段時間去美國拍戲了,一直沒有時間。搬家了嗎?現在住在哪裏?”
“村裏人話說得難聽,我們就搬到縣城了。”徐琦歎了一口氣,其實學校裏也有嘲笑他的人,徐琦慫過一次,現在誰嘲笑他就和誰打架。
“我就是不希望以後有女孩像我一樣,被人那麽指指點點地說,我才要告下去。徐琦,你現在也許不能理解,等以後你大了就懂。我也不想和爸媽解釋,這是我自己的事兒。”
徐然的大學夢毀在劉成偉手裏,她希望徐琦讀大學,大概是一種寄托吧。
有次拍戲,徐然在大學校園,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學生,酸楚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腳步聲漸漸近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往這邊走來,徐然沒有抬頭,不想多事,她壓低帽簷轉身往吃飯的包廂走,對著電話裏的徐琦說道:“沒錢了和我說一聲,爸媽那邊你勸勸——”
突然黑影直逼而來,徐然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過去,與此同時,她也迅速退後了半步。下一刻她就被摟進一個懷抱裏,她的額頭磕到了男人的下巴。
男人手臂有力,身材高大,黑色的襯衣上麵有著很淡的煙草味道。
徐然愣了幾秒,回神立刻去推他。
“徐然。”沈從安沒有鬆手,抱著徐然的手更緊了:“……好久不見。”
徐然有些恍惚,幾秒後回神,連忙推沈從安:“沈先生,我是徐然。”
“你覺得我瞎?”沈從安太長時間沒有見徐然了,他鬆開徐然,抬手拂過徐然的頭發:“怎麽醜成這樣了?黑漆漆的小子似的。”
徐然往後退,看著他。
這是走廊,隨時都可能來人。
徐然壓低了帽子,遮住大半邊臉說道:“我們現在再見麵,媒體會怎麽寫?沈先生,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未來——”
沈從安拉著徐然就往前麵走,徐然鬥不過他,就被拖到了一個包間裏。
裏麵沒有開燈,很暗。
沈從安俯身吻住徐然的嘴唇,徐然掙紮中就和他動手了,沈從安本能地要困住徐然,事到臨頭放棄了反抗,被徐然壓在牆上。
徐然扯著他的衣領:“沈先生,既然有家室就不要再招惹我。”
沈從安低笑出聲,他在黑暗裏靜靜地看著徐然:“想我了嗎?”
徐然踹了他一腳,沈從安蹙眉吸了一口涼氣:“徐然你想死是嗎?那裏動過手術。”
徐然扯著沈從安的領帶,咬牙,好半晌才開口:“你想做什麽?”
“看看你。”
徐然胸口疼得發悶,半晌笑出了聲,抓著沈從安的手更緊:“你訂婚了。”
沈從安點頭:“嗯。”
“誰?”
“董明珠。”
徐然又踹了他一腳,沈從安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取出一支煙放在嘴唇上,摸出打火機,清脆的聲響,藍色火苗點燃了香煙。沈從安靠在牆上:“在美國好嗎?”
“不錯。”
他吐出煙霧,沉了眸子:“有沒有遇到心動的男人?”
徐然看著他,很長時間,開口:“有。”
“長得怎麽樣?”
“有錢,英俊,活好。”
沈從安反身就把徐然壓在牆上,手指刮著她的臉,堵住她的嘴唇激烈地吻。片刻後,他鬆開,捏著徐然的臉:“再重複一遍。”
沈從安手指滑下去落在她的脖子上,嗓音低沉:“繼續?”
“活好。”
沈從安差點氣吐血,一腳踹在牆上,哐當一聲巨響。徐然抬起下巴看他,補刀:“年輕,身強力壯。”
“想死嗎?”沈從安咬牙切齒,她是欠收拾了。
“不想。”徐然認真回答,“我可以走了嗎?”
“很快我就會把那些事處理好,等我一段時間。”
徐然抿了抿嘴唇:“你訂婚了。”她聳肩,笑道,“沈從安,你認為我徐然就那麽低級?會去做‘小三’?”徐然抬手擦了擦嘴唇,說道,“謝謝您替我擋槍,我很感謝您。”
徐然打開門轉身要走,沈從安開口:“你對我有感情?”
徐然心髒疼了一下,依舊在笑:“都過去了,提那些做什麽?”
“徐然,我爺爺肝癌晚期——”
徐然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她心裏苦澀,背對著他,沉默了很長時間:“那我們更沒有回頭的必要了。”
沈從安看著徐然的背影。
不該現在來見徐然,太早了。
從徐然跟了沈從安以後,還沒有分開這麽久過,以前兩個月沈從安就會去看看徐然,這都三四個月了,他隻能在電視上看徐然。
“我在國內待一個月,就要走了。”徐然抿了抿嘴唇,“希望你爺爺能好起來,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結婚。我也會遇到我這個階層的人。再見。”
“你站住。”沈從安緊緊攥著拳頭,徐然大步就走,他追出去,徐然撒腿跑了。
沈從安知道徐然在哪個房間吃飯,這家飯店一層樓他都訂了下來。他站在走廊上沉默了很長時間,點起一支煙狠狠抽了兩口。
沈從安按滅煙頭,大步往外麵走,他按著手機編輯信息:“徐然,你誰也嫁不了!”
點擊發送,沈從安才覺得自己幼稚起來簡直要命。
“等我辦完事娶你。”他又發送了一條信息。
沈從安走出飯店上車,外麵等著保鏢和司機。
“沈總。”
“走吧。”
坐到車上,沈從安才想起一個可悲的事實,他的電話號碼被徐然拉黑了。
沈從安試著打了個電話,果然是打不通。
沈從安氣得差點把手機給扔了,他看著窗外很長時間,身子後仰靠在座位上,抬手蓋住臉,嗓音沉得發啞:“去醫院。”
發個屁的信息,徐然在離開的時候大概就沒想著回來,那個混蛋!
醫院病房。
沈從安給老爺子削水果,皺眉:“訂婚就訂婚,你弄那麽大陣勢做什麽?”
“讓徐然看。”
沈從安氣結,削好的水果自己吃了。
“拆散別人是不是有快感?”
“哼!”老爺子橫了沈從安一眼,“你死了我正好可以把繼承權交給劉臻。”
“我倒是想!”老爺子怒不可遏,“你給我生個孫子啊。”
沈從安吃完了蘋果,擦幹淨手,才轉頭看向老爺子:“有個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說。”
“我對別的女人不行。”
老爺子眉毛都豎了起來,沈從安蹙眉,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而且我沒有生育能力。”
老爺子這回眼睛都瞪大了,他難以置信。
“我都三十好幾了,沒孩子還沒有**。”沈從安歎了一口氣,看著老爺子的眼睛語重心長道:“老爺子,您是要逼死我啊?”
“你混賬……敢撒謊我打死你!”
“您可以去把醫生叫過來問問,之前我想和徐然生個孩子,一直懷不上就去檢查了。”沈從安表情沉下去,停頓了一會兒說道:“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也做不了試管。我之前和徐然說過,你嫌棄她身份低,那不結婚,沒有孩子,以後領養一個,她都不嫌我不能生,我還想什麽呢?”
老爺子一輩子的心血都花在他身上,他不想因為徐然毀了自己精心培養出來的孫子。
沈從安是一根筋。
他也想過給沈從安安排人,沈從安碰都不碰。老爺子希望沈從安花心浪**一點,為沈家多生點孩子,所以他把生**玩的劉臻安排到沈從安身邊。劉臻玩過的女人都能繞著B市一圈了,沈從安巋然不動。
“你之前說徐然懷孕?”
“怕你對徐然動手。”
老爺子拎著拐杖就揍,沈從安也沒躲,被打在了肩膀上,歎了一口氣:“你說我都不能生,結婚不結婚有什麽區別?”
老爺子又抽了他一棍子,沈從安有些煩躁想抽煙,在身上摸了一遍沒找到,隻好作罷,拿著水果刀繼續削蘋果。他修長的手指玩著蘋果,很快就削得隻剩果核,抬手把水果刀紮在桌子上,入木三分。
他抬頭看著老爺子:“我查清楚了,上次借著徐然其實是對我開槍的是劉臻的人,這也能怪到徐然身上?”
老爺子氣得臉都青了,劇烈地咳嗽,咳著咳著就喘不過氣了。沈從安一看他臉色不對,連忙按鈴叫醫生。
沈從安隻覺得腦袋裏一片空白,世界都要塌了,他摸著老爺子的手都在抖:“爺爺?爺爺你別這樣?你打就打,怎麽把自己氣成這樣了?”
醫生和護士衝進來搶救,沈從安被推了出去,站在外麵,他抬手蓋在臉上深吸一口氣,抹下來,手心潮濕一片。
沈從安手抖得厲害,他看到保鏢就在不遠處,伸手,嗓音沙啞:“給我一支煙。”
時間太難熬了,沈從安點燃了煙,深深吸了一口,蹲在病房外,抬手蓋住眼。
老爺子這個病比較複雜,病細胞惡化蔓延全身。
沈從安在病床裏坐了一夜,爺爺自作主張讓他訂婚,他趕走了林素,他趕走了徐然,他把沈從安逼到了絕路,他把他自己也逼到了絕路。
以前沈從安恨父親的不負責任,他為了愛情,拋棄了孩子,拋棄了父母。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和父親麵臨著同樣的選擇。
沈從安選擇了放棄徐然,那個蠢孩子一定很難過,她肯定難過死了。
徐然第二天和秦宣去了一趟C市,她得查一下賬單。
公司開始隻有徐然和秦宣投資,五五分成,後來秦宣挖過來一個精英,給他分一成。
精英三十歲左右,叫李成,精瘦,看起來很普通的長相。
徐然和他握手,之後他介紹公司的發展項目,徐然立刻就明白秦宣為什麽拿一成公司股份來挖他。他對投資管理方麵很有見解,也確實有管理能力。公司規模是比以前大了,徐然看了他做的報表,幹淨利索,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單做經紀人方麵肯定是不行,賺不到錢。我們正在挖掘更好的團隊,自己製作。最近幾年改編影視火爆,我們也可以做。很賺錢的行業,哪怕買了不能拍,做中介再賣也值得。”
徐然翻著資料,裏麵是詳細的策劃書:“嗯,挺不錯的想法。”
秦宣斜靠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徐然說道:“不如你房子買在C市吧。”
徐然揚眉:“談正事呢。”
秦宣哼了一聲:“我打算在C市買房子,我們買一塊兒。”
徐然不想和他廢話,轉頭和李經理聊天。
“我們其實也可以做網劇賣給各大網站,成本低收益還不錯。”徐然說道,“其實可以參照國外的一些模式,你覺得呢?”
“我在思考中,目前沒有好的劇本。”
“這是我的聯係方式,以後有什麽可以直接和我聯係。”
秦宣:“你們當我不存在是嗎?”
徐然笑了起來:“中午請你們吃飯。”
在C市待了兩天,徐然一直在看公司的資料,她想把公司做大做出規模。
如果有一天她不能演戲了,也有退路。
李成是個很有見解的人,學曆不算高,能力卻高。
因為駱北的電影要開拍了,徐然得趕回B市。
劇組確實有些寒酸,徐然在圈內人脈也不廣,她打了一圈電話,最後孫成答應過來客串。還有之前演喜劇聞名的王洛突然聯係徐然,他和孫成是好朋友,聽說了這件事,就想過來幫徐然一把。
徐然感動得要熱淚盈眶了。
發布會當天,有徐然、駱北,還有林思佳,孫成要拍別的戲,過來走了個過場就走了。
圍觀的粉絲不少,記者也來得挺多。
“為什麽要拍這樣的題材?”
“之前我去西藏拍一個片子,路上遇到一個年輕的女該,她和我講她的過去,我很受感觸。我準備這個戲有一年多了,我去調查資料,采訪過很多姑娘。在國內,這個問題很嚴峻。被侵害,報警是得到了法律的援助,還是二次傷害?我覺得這個題材很有意義。”
駱北搖頭:“我和徐然拿出全部積蓄來拍這部戲的時候,就想過‘血本無歸’四個字,這個題材很沉重,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即使未來進入院線能賣上去票房,我們也會把所有賺來的錢都捐給需要幫助的人。”
徐然和駱北拿出全部積蓄來拍一部毫無賣點的電影,真是拚。
記者就把焦點落在徐然身上:“徐然你對這部戲有什麽期待?”
“希望你們能看到我們想要表達的東西。”
“之前有傳言你會主演,為什麽臨時換了新人演員?”
徐然笑了起來,搖頭:“真的沒有。”她抬手攬著林思佳的肩膀,介紹道:“林思佳,可能在你們眼裏她是新人演員,可在我和駱導眼裏,她屬於這個角色。”
“你參與了選角?”
“對,我很重視這部電影。”
一直到發布會結束,有個記者突然舉手要求提問,徐然看向他。
“我想問一下徐然,你一直說你不怕,無所畏懼,為什麽在曝光案情後你去國外拍電影?是在逃避嗎?你怕了嗎?你會覺得自己在國內處境難堪嗎?”
徐然笑了起來,她穿著白色襯衣、黑色長褲,整個人幹淨利索。她搖頭,開口:“之前應邀參演了一部末日題材的電影,應該快上映了,我的朋友覺得我很適合那個題材就邀請我去試鏡,結果就是你們看到的《喪屍來臨》。你說我逃避?我為什麽要逃避?逃避什麽?”
那個記者臉唰地一下紅了,搖頭:“沒有什麽,你以後還會在國內發展嗎?還是去好萊塢?”
徐然說道:“作為一個演員,演戲看重的難道不是劇本嗎?不需要去考慮所在的國家。國內有好劇本找我,我自然會演。如果國外有好劇本,我也想試試。這對演員來說是挑戰的樂趣。”
“希望你越來越好。”
“謝謝,祝你生活愉快。”
上車後徐然就麵癱了,駱北說道:“二十一號去X市開機,你要去嗎?”
“回頭看看安排。”徐然這才想起來自己連個助理都沒有:“如果有時間就去。”
“麵對媒體就不要慫,今天你的回答就不錯。”
徐然笑了起來,在美國拍戲的時候每天和不同的人鬥,徐然都鬥出經驗來了。
“後天開庭,你覺得結果會如何?”
“希望能有個滿意的結果。”
徐然閉眼,點頭:“希望。”
駱北看著徐然的臉,總覺得她最近有些不對勁,似乎很疲憊:“你最近狀態不太好,怎麽了?”
“失戀。”徐然說完,自己都被逗笑了,睜開眼看向駱北:“全部精力都用在拍戲上,出了鏡頭就累,什麽都不想做,隻想靜靜地看書。”
“跑步動起來,你還要繼續打下去。”駱北難得地笑了起來,“以前活力四射的徐然不應該這樣趴下。”
“行。”
晚上,徐然給石曉璐打電話:“你結婚結得怎麽樣了?”
“因為房子的事兒還僵持著呢。”
“怎麽了?”
“他不是B市人,房子在老家,如果在B市買房子不能全付,我媽就不同意,現在僵持著。”
“缺多少錢?”
“哎,你可別借給我,我沒錢還的。”
“能空下來嗎?能空下來的話過來給我做助理。”徐然說道,“錢從你工資裏扣。”
石曉璐沉默片刻,說道:“徐然,真的嗎?”
“我現在缺個助理,我不想再找個新的助理磨合,太麻煩。有沒有時間?你缺多少錢?”
“五十萬元。”
“行。”
“啊?徐然,你真的要幫我?”
“不需要算了。”徐然作勢要掛電話。
石曉璐連忙說:“你什麽時候需要我?”
“明天可以嗎?”
“好。”
徐然裏裏外外的事情都要她一個人負責,好麻煩,自己不想做了。
再招個助理誰知道好壞,石曉璐知根知底,徐然用起來放心。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徐然給駱北打電話,說道:“駱導,起來爬長城了。”
駱北睡得迷迷糊糊就被載到了長城腳下,他困得恨不得把頭摘下來抱在懷裏。
徐然穿著黑色的運動裝,戴著帽子、口罩、耳機,一邊跑一邊朗讀英文。
駱北:“……”
他爬了幾個台階就跪了,坐在山腳:“你去吧,我歇會兒。”
徐然把水留給他就往上走,越來越高,她眺望遠處的山脈深吸一口氣,朝陽升起。難得的好天氣,徐然一鼓作氣繼續往上麵走。
這個時間點人不多,徐然終於是到了沒有人的地方,她大叫了一聲,山間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走了,她大喊:“你大爺的沈從安!混蛋!”
吼完,徐然連忙回頭看過去,山下越來越多的人往上爬。
徐然深吸一口氣,她想踩著沈從安的棺材板滑雪。
既然給不了她承諾,就別給她希望。拚死保護她做什麽?混蛋!徐然都以為他對自己動感情了呢。
回去的時候太陽當空照著,有些燥熱。
駱北看徐然依舊精神滿滿地在旁邊慢跑,看了她一會兒,開口:“你還愛著他嗎?”
徐然一愣,回頭看過去:“誰?”
駱北慢吞吞地走著,雙手插兜,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沈總。”
徐然迅速搖頭:“你們藝術家的世界會有情愛那些東西,現實中你見過嗎?愛情到底長什麽樣子?是方是圓?是酸是甜?”
駱北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直直地看著徐然的眼睛:“我不知道形狀,不知道模樣,無法形容滋味,可我知道愛情存在。等你愛了就知道,哦,這就對了。”
徐然不是沒心沒肺,她是藏得比較深,怕受傷。駱北歎了一口氣,往前走了兩步,語氣沉下去:“徐然,你值得這世界上最好的愛情,真的。”
“是嗎?謝謝。”徐然往前又走了兩步,回頭看著駱北的眼睛:“你愛過嗎?”
駱北一愣,隨即搖頭又點頭。
“換個話題。”駱北臉上浮出可疑的紅暈,移開眼。
徐然笑出了聲,她覺得駱北很可愛:“你覺得這個電影能順利上映嗎?會不會因為題材問題被卡?你覺得結局悲劇好,還是喜劇好?”
“能,肯定能。”這回駱北倒是斬釘截鐵,“之前我傾向於戰勝壞人結局,可現在,我覺得可以做得偏中一點。不是很完美的結局才會激起民憤,才能讓人記住,會讓更多的人關注此類案件,你覺得呢?”
徐然看著他很長時間,隨即點頭,轉身往停車場走。
她走了很長一段路,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遠處燦爛的陽光,心情複雜:“也許吧,悲劇的力量。”處在一個藝術的角度,確實這樣會更引起民憤。
那個王八蛋能得到報應嗎?死罪真的太難了。
第二天就是終審,徐然和所有媒體都在關注這件事,像這種案件一般情況下是不公開的,可這個案件有點特殊。
開庭前,徐然問周玉勝算有多大。
“無論結果是什麽都別意外,陳靜靜拒絕出庭,其餘受害人也不願意出庭指證,有點難判,目前不管判成什麽樣,已經爭取到了最大的限度。”
“陳靜靜?為什麽?”徐然有些意外。
周玉歎了一口氣,皺眉:“你是公眾人物,牽扯到這個案件必然會被媒體追蹤,陳靜靜被曝光了。她受到了很多騷擾、威脅,她不想再繼續告下去了。”
判決結果下來的時候,徐然有些蒙,她回頭看向觀眾席,好多人都站了起來,喧囂聲很大。
“涉嫌強奸、故意殺人、經濟犯罪等多項犯罪事實……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助學基金會立刻停止運作……”
徐然緊緊攥著手指,她想要說什麽,嘴唇動了動,周玉給她暗示,讓徐然先別動。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指證的徐然在被侵犯的時候已經過十四歲,劉成偉供出犯罪行為也隻是表示他侵犯過徐然。
還有很多受害人現在讀大學,或者參加工作,花樣的年紀,她們不想活在別人異樣的目光裏。
徐然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宣判結束,周玉收拾好文件,走過來抱了抱徐然的肩膀:“我們還可以上訴。”
“我以為最起碼是無期。”徐然眼睛有些紅,抬頭看向周玉,“犯罪的成本太低。”
“這個已經是目前證據下能爭取到的最重量刑,你明白嗎?”
徐然還是選擇了上訴,她不甘心這個結果。
周玉說得對,在有限的證據下,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指證劉成偉,影響量刑。
劉成偉的案子判下來,網上也是一片爭論,從法律的角度出發,確實判得不算輕,可從情理上,又沒有辦法接受,禍害了那麽多姑娘,坐十幾年牢,如果背後有人活動,減刑幾年就出來了。
徐然又被炒上了熱門,有兩個觀點。一個觀點:“法律不公,怎麽不判死刑?太氣憤了。”另一個觀點:“強奸罪,而且在這種過去多年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能判十年都重了,十五年應該是考慮了輿論,還有別的犯罪事實,並不算離譜。”
徐然翻看著微博,有些煩躁,就把手機給扔在一邊。
《複仇天使》劇組始終沒有來找她宣傳電影,徐然想他們大概不會來找自己了。她點起一支煙深吸一口,這個結果讓徐然想買凶殺人。
可回頭想想,自己犯罪,那和劉成偉有什麽區別?她翻來覆去地想都是不甘心。
劉成偉這個案子判得太快,後麵還是有貓膩。
官司結束,董立給沈從安報告結果。
沈從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既然進去了,就不可能讓他活著出去。”
“老爺子現在身體怎麽樣?”
“還好。”
“徐然會在國內待一個月。”
沈從安又沉默,片刻後說道:“她又交男朋友了?”
董立有些想笑,搖頭:“應該沒有。”
“讓人跟著。”
徐然在B市待了幾天,就跟著劇組去X市開機。
徐然坐在車上,石曉璐遞過來零食,說道:“石美公司現在有個劇本,想讓你去試試。”
“什麽時候?”
石曉璐:“下個月。”
“去。”徐然咬著酸梅,笑道:“你跟我過去嗎?”
“過去,不然欠你那麽多錢怎麽還?那我這邊聯係了?”
“行。”
石曉璐翻著平板電腦,說道:“Z電視台買了國外的一個遊戲版權,九月份開拍,董副總剛發給我的消息,他們看上你在《喪屍來臨》裏麵的表現,想讓你擔任遊戲裏麵的角色。一季七集,簽一季,效果好再續約,五百八十萬元。”
徐然抬頭看過去:“要拍多久?”
“差不多兩個月。”
徐然被綜藝節目的價格給震暈了,挺高,半天說道:“Z電視台真是財大氣粗。”
“真人秀節目價格一直都不低,而且時間短,你可以在這期間再接別的電影拍,不影響。”
“回頭我問問董立。”
石曉璐繼續聊著檔期。
電影正式開拍,劇本又改了一版。
林思佳確實很適合這個角色,她長得不算特別漂亮,可是氣質幹淨。
駱北發了脾氣,林思佳一聲不響地站在一邊背台詞,徐然走過去遞給她一瓶水,指了指旁邊的位置:“不要太逼著自己。”
林思佳握著水瓶不說話,很長時間後,她抬頭看向徐然:“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你說。”
“我家也是農村的,環境很差。在看劇本的時候,我一直在想我的小學同學。她長得很漂亮,是我的同桌,有一天她失蹤了,我們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後來被狗從村後麵的小河灘裏刨出來,她被殺了。”
說到這裏,林思佳沉默了一會兒,徐然渾身發冷,她緊緊攥著手指。
“罪犯是村口的老光棍,五十多歲,他對那個女孩施暴,慌亂中拿石塊把人砸死了。”林思佳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老光棍被判了十三年。村裏的婦女討論她,她們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女孩不檢點才會被強奸。這句話我一直記到現在,徐然姐。”林思佳抬頭看向徐然,目光幹淨:“我一直在關注你的微博,不是因為你是公司的老板,隻是很敬佩你的勇敢。這部電影劇本寫得很好,我討厭那些用輿論二次傷害受害者的人。如果這場官司、這部電影能改變社會對女孩子的偏見,這是偉大的事,別人不理解,我很清楚也很懂你所要做的事。”
徐然沒有說話。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這部電影演好,我不怕累,隻要能演好。”
在X市拍完戲,他們就趕往下一個拍攝地點,運氣不好,場景還沒布置好就遇上了大暴雨。之後整個劇組還沒反應過來就遇上了洪水,這倒黴勁兒。
兵荒馬亂地逃命。
沈從安看到洪災的新聞就立刻打給了董立:“徐然在什麽地方?”
“S省,我還沒聯係上劇組,徐然他們的電話都打不通。”
沈從安的心火一下子就燃燒了,掛斷電話就直奔機場,他要去S省。
徐然沒死還活著,沈從安見到她是第二天下午。沈從安是在一個偏僻的小鎮上找到徐然的,她參加了救災活動,正在幫忙派發物品,穿著深藍色的雨衣,一點形象都沒有。
沈從安走過去,一直走到徐然麵前,雨下得很大,他叫徐然。
徐然回頭看過來,突然就笑了起來,十分燦爛:“沈先生。”
沈從安大步走過去把徐然摟進懷裏,他抱得很緊:“徐然,你是想死嗎?”為什麽不給他打電話?為什麽遇到所有的困難都要一個人扛?
“不想。”徐然在短暫的激動後,心情漸漸平息:“你怎麽來了?”她和沈從安那麽遠的距離,沈從安訂婚了,所有的問題接踵而來,徐然鬆開了沈從安。
沈從安給她擦淚:“以後不會再丟下你。”
兩人許久沒見,徐然心裏帶著氣,想著法兒地折騰了沈從安一夜。
第二天徐然起得比較早,正穿衣服,被沈從安拉回去按在被子裏。
“陪我睡會兒。”
徐然看著他,好半晌才開口:“你爺爺身體怎麽樣?”
又回到了現實,她是徐然,沈從安是達安總裁。
“還是老樣子。”沈從安閉上眼,嗓音沙啞。
“他給過我一千萬元支票。”
“要你遠走高飛?”
徐然點頭。
沈從安睜開眼,隨即嗤笑出聲:“我缺那一千萬元?還用他給。”
徐然也笑了起來,拉過枕頭墊在頭下:“為什麽替我擋槍?”
沈從安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我皮厚。”
徐然笑出了聲,心裏酸酸的。
沈從安躺正,枕著胳膊:“你是女孩,細皮嫩肉多漂亮,留個疤不好看。”
徐然揚眉。
沈從安:“在美國真的找人了?”
徐然翻身起床:“你就繼續裝吧,你派了多少人跟著我?你不知道?”
她去洗漱,沈從安笑笑,也不否認。
“我還有工作,訂了上午十點的飛機。”
徐然走出來擦臉,說道:“你先走,我隨後,在B市見麵。”
萬一曝光,徐然就是“小三”。人家可是訂了婚的,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沈從安看著她很長時間,表情嚴肅下來:“我和她退婚了。”
徐然一愣,抬頭:“什麽?”
“你跟我回去見爺爺。”
“我不去。”徐然搖頭,隨後才試探著問:“你退婚了?”
“我爺爺安排的訂婚,老頑固。”沈從安歎了一口氣,“我打過電話,爺爺知道我來接你。”
徐然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沈從安說的話是真是假:“我當初答應了你爺爺不再見你,這一次你找來,我心裏激動就忍不住過了界線——”
沈從安濃眉緊蹙,他從徐然的包裏翻出煙盒,取出一支點燃深吸一口,凝視徐然:“你怕?”
“嗯。”徐然老實點頭,“我知道你心裏有我就夠了,我不想去麵對別人的輕視。而且,你也為難——”說句不好聽的,老爺子身體不好,說不定哪天就沒了,徐然不想背負這個罪名。
現在沈從安不後悔,未來呢?
她根本不指望能嫁給沈從安,即使沈從安退婚。沈從安不能生,她倒是無所謂,倆人就這麽過唄,徐然也沒有想過要結婚。
不要小孩,倆人也就沒有什麽責任要擔,結不結婚有什麽區別?
徐然看他表情有些不太好,就不再說了。
屋子裏氣氛有些壓抑,很長時間,徐然走過去打開窗簾,外麵又下起了雨。
她歎了一口氣:“如果我處在你的這個位置,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沈從安沉默許久,說道:“算了,這事兒回去再說,一會兒你跟我一趟航班回去。”
徐然回頭看沈從安,笑了起來:“就算你現在宣布解除婚約,我們兩個同時出現在機場,被人看到,你覺得記者會怎麽寫?徐然‘小三’插足成功挖牆腳。你先走,我很快就到。”
沈從安蹙眉,麵色難看,他心裏不舒服,可徐然說得又有道理,徐然本身就處在風口浪尖上,沈從安這麽一來,徐然該置身何處?
吃完飯,沈從安就要走了,他幫徐然整理衣服,看著她:“我尊重你的選擇,我在B市機場等你。”
“好。”
沈從安捏了捏她的臉,轉身就走。
他是不放心徐然,才過來接她,可徐然不想跟他走。
沈從安多少有些失望。
徐然看著他的車子走了,回去賓館和駱北交代餘下的事兒。
她訂了下午的飛機,比沈從安晚好幾個小時。剛到機場沈從安就打電話過來,徐然接通:“你到了嗎?”
“在機場,你幾點能到?”
徐然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還得幾個小時,你先忙你的,我回去給你打電話。”
電話那頭停頓片刻,沈從安才開口:“我的人在機場等你,一定要回來。”
“我知道,我肯定回去。”他不放心自己?怕跑了?徐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晚上見。”
“好。”
徐然掛斷電話,距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她連上網刷新聞。
頭條新聞:董明珠提出退婚,含沙射影沈從安身體有問題。
徐然靠在椅子上,笑得不行,沈從安也是拚。
沈從安掛了電話就去醫院,還沒進門就被老爺子迎麵一個杯子砸過來,他偏身躲開,杯子砸在地上。
沈從安大步走進去:“動什麽氣?”
老爺子大口大口喘氣,怒視沈從安:“新聞怎麽回事?”
“人家女孩又不傻,結婚的對象不試試有沒有問題?”
沈從安最近動作很大,公司拉攏不過來的股東全部給清理了,安插他自己的人進去。劉臻的公司陷入財務危機已經一個月了,沈從安做的,他從來都沒有否認。
都以為沈從安會念及兄弟之情不會動劉臻,當初劉臻暗算沈從安的事兒就算過去了,誰知道他會秋後算賬。
老爺子知道沈從安這麽做的用意,公司地位穩固,直接把劉臻踢出局,老爺子就沒有第二條路可選,老爺子被他擺了一道。
沈從安撫著老爺子的背,給他順氣:“這種事對男人來說很傷麵子,你當我好受?”
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直接讓媒體報道你不行,還有女孩敢跟你?
“我身體的問題,我也沒有辦法。”沈從安坐在一邊攤手,長出一口氣,“我會帶重孫子回來就行了,別想太多。”
老爺子抬頭,目光直射過去:“確定?”
沈從安點頭,開口:“嗯,最近在接受治療。”
做試管是最穩妥的,可是對徐然的身體不太好,沈從安查過相關資料,所以他不太想做試管。
老爺子不說話,目光沉沉地看著沈從安:“你是鐵了心要跟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