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男子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公蠣驚慌失措,拚命扒拉洞口,可是洞口好像被一種無形的東西封上了,雖然能夠感受到氣流吹過,卻出不去。
男子將畫著小人兒的黃裱紙放在棺材蓋子上,嘴巴微動,念念有詞。
燃燒的黃裱符飄了起來,在空中盤旋。小人們從紙張中跳出,圍著一個長釘,手舞足蹈。男子用刀慢慢撬起,再用鉗子往外拔。
噗的一聲,第三顆長釘拔出,比前兩個要省力多了。公蠣雖然慌亂,但忍不住還是想要說話:“這是怎麽回事?你……你使妖法!”
那人輕蔑地哼了一聲,根本未將公蠣放入眼裏,隻管將十幾個長釘一一啟出,然後用力一推,棺材蓋子被推到一邊。
公蠣“啊”一聲捂住眼睛。隻聽那人呸了一口,狠狠罵道:“媽的!”
公蠣將手指分開兩條縫隙,探頭往棺材裏瞧去。果然是一具空棺,裏麵除了兩件尋常的衣服,一頂男子頭[1],空****的,什麽也沒有。
公蠣有些幸災樂禍,道:“瞧,沒提前做好功課吧?白費了這一晚上的勁兒。”
跳舞的小人慢慢消散,變成幾滴血,順著棺材板流了下去,但燃燒過的黃裱符依然在飄**。麵具之下,雖然看不見表情,但見男子握緊拳頭,關節發出哢哢的響聲,公蠣連忙後退,裝作若無其事道:“天氣不早了,咱趕緊兒回去吧。”
男子往前逼近了一步:“你到底是誰?”
公蠣忍住慌亂,正色道:“我是老大派來幫你的呀。”
男子瞪眼看著他,似乎馬上要撲過來。
公蠣嚇得往後一躲。男子卻轉了身去,將棺材蓋子完全推開,先拿出衣服又是抖摟又是撕扯,失望地丟在一邊,又用小刀去紮棺材板子。
公蠣忙上去幫忙,一邊敲一邊將耳朵貼上去聽:“沒有夾層,是實打實的楠木。”
棺材板上麵滿身刀尖紮的印痕,但確實並無夾層。公蠣悄悄去摸盜洞,仍然是封著的,看似洞口,卻無法出去。
男子心有不甘,繞著棺材走了兩圈,衝著公蠣道:“過來幫忙!”
兩人一起用力,將棺材整體推到一側。但棺材下麵全是夯實的泥土,並沒有想象中的異物或者坑洞。公蠣這次是真的累得氣喘籲籲,挑撥道:“依我看,我們是被老大騙了。這個鬼地方,頂多算是個衣帽塚,根本就沒有你要找的東西。”
男子一愣。公蠣趁機道:“你想想,要是有貴重東西,老大還不親自出馬?而且,墓室能這麽輕易被我們打開?這顯然是個陷阱。”
男子正在敲打牆壁的手慢了下來。公蠣試探道:“喂,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眼神戒備。公蠣裝作未看到,熱切道:“我叫……羅源。”他臨時胡編了個名字,免得將來惹麻煩。
男子眼神一閃,遲疑了一下,道:“我叫王瓴瓦。”
公蠣也不管他看到不看到自己的表情,滿臉堆笑道:“原來是王大哥,久聞大名!”
王瓴瓦冷漠地哼了一聲,扭身重新去檢查棺材。
黃裱符已經落地,化成一片灰白的灰燼。滴血的黃裱紙早已掉進棺材縫隙裏,皺巴巴一團。若盜洞消失是因為剛才王瓴瓦作法,那麽如今法術完畢,盜洞應該出現了。
公蠣小心翼翼,又一次去觸摸盜洞。哪知盜洞看著仍在,以手觸之即被擋了回來,仍然出不去。
事情好像不大對勁,公蠣心中開始驚懼不安,話更多了:“王哥,你說老大是什麽意思?我入行晚,對這行不熟悉,您能否指點一二?”
王瓴瓦不答,專心致誌地翻看那兩件衣服。
公蠣十分後悔,今晚未經仔細考慮便闖入了墓室,麵對這麽一個亡命之徒,實在太過魯莽,但事到如今,出又出不去,隻能麵對,走一步說一步了。
隔著麵具,看不到王瓴瓦的表情。公蠣隻好有一句沒一句地問:“你是怎麽做這一行的?……你知不知老大的真實姓名?”
這個王瓴瓦沉默寡言,公蠣說十句他才回個一句半句,但嘴巴嚴實得很,並不透露一點訊息。
蠟燭隻剩下拇指長的一小截,眼看很快要熄滅了。今晚難道要悶死在這個墳墓裏不成?
公蠣再也按捺不住驚恐,提醒道:“王哥,這個盜洞……盜洞怎麽出不去了?”王瓴瓦臉色一變,過來摸了摸,手按著棺材,眼神有些古怪。
看他這樣子,顯然也沒辦法。公蠣嘴裏安慰道:“不急不急,我們慢慢想辦法。”心裏卻亂成一團,一看蠟燭將滅,更加著急,叫道:“要滅了!趕緊再點一支呀。”
王瓴瓦慢吞吞道:“定棺燭,隻有一支。”話音未落,忽然轉身朝公蠣撲來,雙手青筋暴起,目露凶光。
幸虧公蠣一直處於高度緊張,身子一弓,彈跳到棺材另一側,驚叫道:“你做什麽?”
王瓴瓦扶著棺材頭,冷酷道:“殺了你,我才能出去。”
公蠣急得跳腳:“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聯手,聯手!”見王瓴瓦眼睛精光一閃,馬上意識到他要來攻擊,身子一晃,成功地避開。
王瓴瓦明明看到自己已經觸到了公蠣的衣襟,卻被他逃開,不禁驚訝,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更加陰沉:“你,到底是什麽人?”
王瓴瓦個頭不大,行動卻極為靈活。偏墓室太小,兩人隻能繞著棺材兜圈子。公蠣躲得狼狽不堪,頭不是撞了棺材便是撞到石壁,哀求道:“王哥,我們一起逃出去不好嗎?幹嗎非要拚個你死我活?再折騰一會兒,這蠟燭可要滅了!”
王瓴瓦幾擊不中,甚是惱火,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假冒的家夥!”隔著棺材,一拳朝公蠣門麵打來。
公蠣腰部一擺,王瓴瓦打在了墓室壁上,撲簌簌掉下些泥土來。公蠣繞到棺材尾部,怒道:“我不是假冒的!”
這裏離王瓴瓦遠些,不至於一拳便揮到門麵。王瓴瓦眼睛冒火,咯咯冷笑:“你一來我便懷疑了,你,根本不是聖教成員!”
原是他所謂的假冒是指這個。公蠣簡單回想了下,從進來到現下,自己一舉一動並無破綻,不服氣道:“胡說!你憑什麽說我不是……”正要說“聖教”二字,卻不由自主停頓了一下。
不是盜墓的嗎,怎麽成了聖教?
聖教,聖教。公蠣拚命壓製心中的念頭,堅決不往上麵想。
王瓴瓦站直了身體,麵具後麵的眼神凶狠殘暴:“第一,聖教從來都是單線通知、單獨行動,傳訊者、幫忙者從不碰麵。第二,聖教稱呼,不叫老大。第三,”他猙獰地盯著公蠣,“你話太多了,這種人,在聖教中活不了多久的。”
最後一條很是刺耳,但想了一想,還真是這樣。公蠣氣得不行,尖刻道:“你話不多,有什麽用?如今盜洞被妖術堵上了,你再有本事還不是同我一樣死在這裏麵?”
王瓴瓦忽然抬起頭,衝著盜洞道:“信使大人,我明白今晚的任務是什麽了。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公蠣驚道:“外麵有人?”
王瓴瓦已經平靜下來,恢複了麵無表情,道:“我一直以為今晚的任務是尋找骷髏蝙蝠紅斂衣,原來是你。”
公蠣覺得莫名其妙,叫道:“你胡說!我同你無冤無仇,你殺我做什麽?”
王瓴瓦活動著手腕,慢條斯理道:“聖教對我不十分信任,這次是考驗我來了。你說的不錯,這個尋常的土墳,不值得如此大費周章。盜洞被封,隻有聖教才能做得出來,而這麽做的目的,便是測試我的能力和魄力。”他陰測測一笑,道:“殺了你,我就算完成任務,可以出得去了。”
真是無妄之災。公蠣膽戰心驚,舌頭打起了結:“我,我根本不知道什麽生教熟教,隻是個普通百姓,今晚意外撞上,看到你盜墓,過來看個熱鬧……雖有不尊重,也,也不至於要殺了我吧?”
王瓴瓦腳尖挑起地上的小刀,握在了手中,冷酷道:“這個我不知道,我也從不打聽,我隻管領取任務。你九泉之下,托夢給信使大人吧。”
公蠣抱著棺材板亂蹦亂跳:“等等,信使大人是誰?我同他無冤無仇……”
王瓴瓦一言不發,揮著尖刀朝公蠣撲來。公蠣倉皇之間拿起一把鉗子,勉強應對兩下,尖刀折斷,鉗子也離了手,兩人照樣圍著棺材打轉。但這一次王瓴瓦使了全力,如同跗骨之蛆,不管公蠣如何閃躲,他的手總是不遠不近差一點便要抓到。
燭頭閃了兩閃,熄滅了。公蠣曾聽聞,盜墓時,定棺燭一滅,盜墓者必須在一刻之內離開墳墓,否則定然死於非命。公蠣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寧可信其有。
王瓴瓦顯然更為相信此傳聞,大喝一聲,高高跳起,隔著棺材一把卡住公蠣了脖子,公蠣大驚,拚死一掙,兩人竟然都滾進了棺材中。
棺材中空間逼仄,兩人翻滾扭打,相互卡著脖子,誰也不肯鬆手。王瓴瓦雖是個常人,但夜間視力竟然不遜公蠣,且力氣極大,手腕腳腕靈活,幾次壓得公蠣透不過氣來。
一刻工夫早已過去,兩人仍舊保持著搏殺的姿勢。
王瓴瓦殺紅了眼,一手卡著公蠣脖子,一手扭著他的手臂,如鐵鉗一般。公蠣大半個身體被壓在下麵,勉強咬牙支撐,漸覺體力不支。
若是稍一鬆勁,隻怕自己埋屍此墓,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公蠣被扭住的手徒勞地在棺材板上劃拉,發出輕微的刺啦聲。意識有些模糊,或者更加清晰,卡著的部位似乎沒那麽疼了。要不然,在棺材板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等後人發現這個墓了,好歹知道自己葬在這裏?
嗯,不如寫個“龍公蠣到此一遊”,更為簡潔明確些。但三五年、幾十年後,自己化成了白骨,豈不是一堆蛇骨,那些個凡夫俗子,哪裏會想到“龍公蠣”是一條得道的靈蛇呢?隻當是誰寫著玩兒的。
這真讓人喪氣。
哢噠一聲,骨骼發出清脆的聲響,公蠣腰部巨痛,瞬間回過神來。王瓴瓦的麵具已經破裂,鬆鬆垮垮地掛在耳朵上,猙獰的臉正對著公蠣,像極了廟裏的夜叉。
公蠣連忙閉上眼睛,但就在閉眼的一瞬間,他發現棺材邊上有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子。
公蠣猛眨眼睛。
是那個曾經出現過的影子人。寬袍大袖,上衣下裳,頭飾服裝皆不是當下風尚,五官模糊單薄,透過他的身體可以看到墓室牆壁上的石頭。
影子人俯身看著公蠣。
王瓴瓦五官扭曲,露出森森的白牙,手上力度加大,公蠣想求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影子人輕輕地掰開王瓴瓦的手,公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眼見再有片刻工夫,這個短命鬼兒便要命喪自己手下,王瓴瓦的手忽然抽起了筋,一點力氣也用不上,隻要稍微一用力,便鑽心地疼。
情況很快發生了變化,公蠣一下子掌握了主動,手臂一勾,身子一轉,將王瓴瓦壓在身下,拚盡全力跳出了棺材。
王瓴瓦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幕,躺在棺材裏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不聽使喚,五指張開又合上,對著空氣做出抓撓的動作。
公蠣大口喘著粗氣,還不忘挖苦王瓴瓦:“羊癲風犯了吧?”
王瓴瓦大喝一聲,突然折身跳起,朝公蠣撲來。情急之下,公蠣將歪在一旁棺材蓋子一推。
厚重的棺材蓋子撞在王瓴瓦的膝蓋上,王瓴瓦站立不穩,又一次倒在棺材中。
如此這般,王瓴瓦要出來殺公蠣,公蠣便推棺材板撞他,兩人誰也奈何不了誰。公蠣累得大汗淋漓,趴在棺材上,喝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累死在這土墳堆裏了!”
王瓴瓦手不能用力,行動受到限製,陰沉沉道:“你說怎麽辦?”
公蠣看著黢黑的墓室,討饒道:“不如我們聯手,一起出去,今晚的事兒就當沒發生,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如何?”
王瓴瓦沉默了片刻,道:“好。”公蠣拉開棺材板,後退了一步:“得趕緊看看盜洞好了沒。”
王瓴瓦折身坐起,用手肘支撐,騰地跳了出來,誰知落地之後雙肘按住棺材,腳尖迅速一點,猛然朝公蠣胸口掃來。
公蠣雖有防備,但墓室空間狹小,躲避不及,被他一腳踢到腹部,踹至墓室最裏側。
公蠣捂著肚子,疼得死去活來:“你怎麽……言而無信?”
王瓴瓦眼冒綠光,在黑暗中像是困獸的眼睛:“我若不是能殺你,上去之後,也是一個死。”他撿起地上的斧頭和小刀,但手部力量尚未完全恢複,隻能軟綿綿拎在手裏。
公蠣罵道:“像你這種挖墳掘墓、言而無信的盜墓賊,死有餘辜!”
王瓴瓦一步步逼過來,獰笑道:“你還是先想想自己吧。”一斧頭從左側掄過來,公蠣忙往右躲,誰知這王瓴瓦不過是聲東擊西,閃身堵截,一個掃堂腿,將公蠣掃趴下,接著一刀揮過,朝公蠣的胸口插來。
公蠣大驚失色,本能將身子往前一縮,刀尖插在公蠣小腿,將他釘在了地上。
公蠣發出殺豬般嚎叫。王瓴瓦活動著手腕,陰測測笑道:“我做任務多年,從未失手。”轉頭去撿斧頭。
公蠣大急,用力一掙,竟然掙脫了去,也不顧不上疼還是不疼,跳到了棺材後麵。
刀尖之下,除了少量的血,紮著一段花花綠綠的新鮮蛇蛻,王瓴瓦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公蠣。
棺材如今半開,蓋子隻蓋了一半,隻要一踩上去,便會翻轉。公蠣把心一橫,跳上棺材蓋,叫囂道:“來呀來呀,要死一起死!”表麵看公蠣在蓋子上又跳又叫,穩穩當當,實際上卻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平衡。
王瓴瓦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道:“管你是人是怪,管叫你今晚做個無名鬼!”一腳跨上棺材蓋子,揮舞著斧頭刀子朝公蠣招呼。
公蠣往後一閃,跳下棺材,蓋子失去平衡,猛然豎起,王瓴瓦一個趔趄,頭磕在棺材板沿上,重新跌倒在棺材內。手中斧頭也飛了出去。
公蠣不等他反應過來,將棺材蓋子“噗通”合上,撿過斧頭和地上的長釘,啪啪啪釘了上去。一連砸了七八個釘,才停下手來。
王瓴瓦在棺材裏奮力踢捶推打,棺材蓋子釘得有些斜,尾部相合,頭部卻錯開了三寸來寬的縫隙,雖不影響他呼吸,但他想要出來隻怕也難。公蠣拿著剩下的幾個長釘,賤兮兮笑道:“你繼續踢呀,我繼續釘。看看是你的腿腳力氣大,還是我的斧子方便。”
王瓴瓦停止了踢打,瞪眼看著公蠣。
公蠣丟了長釘,揉著震得發麻的虎口,得意道:“早這樣不就得了!”
嘩啦,嘩啦。有響聲從外麵傳來,依稀像是掘土的聲音。
王瓴瓦側耳一聽,目露驚喜之色。公蠣警惕道:“你的幫手來了?”
王瓴瓦長籲了一聲,眼睛一閉,一副要死要活隨你便的樣子。
靜夜之間,掘土的聲音極其清晰。
說不定是他口中的那個“信使大人”,察覺到地下情況有變,來救他來了。若是信使到來,自己必死無疑。如今當務之急,便是趕緊逃走。
公蠣繞著墓室兜起了圈子。黑黝黝的盜洞懸掛在牆上,像是一幅逼真的畫,卻無一點用處。可除了這個盜洞,並無其他出口,要想出去,隻有另換一個地方打洞。
掘土的聲音越來越近。公蠣心神大亂,一不小心衣服掛住了墓室壁上一塊凸出的石頭,石頭掉落,剛好砸在公蠣的腳麵。
公蠣抱著腳麵亂跳,忽覺一股微弱的風從石頭掉下的地方吹來,定睛一看,原來有個窄小的鼠洞。
王瓴瓦安靜地躺在棺材裏,等著同伴來救。公蠣咬咬牙,搖身一變,變回原形,勉強鑽進了鼠洞。
這是個廢棄的鼠洞,曲裏拐彎的,極其狹窄。因此地多山石,這些鼠洞依石縫而築,常有急彎和大的轉折,碰上過於狹窄處,隻能硬掙,公蠣的腰骨幾乎折斷,擠得五髒六腑都走了位。
走了好大工夫,感覺距離墳墓不過丈餘,頭頂又被一塊大石攔住,隻能順著石縫往下行。
正在縫隙中喘氣,忽聽身下墳墓傳來“咚咚咚”的聲音,極有節奏,聽起來像是敲打著什麽。
公蠣心想,定是王瓴瓦的同伴來了。一邊翻轉身子,一邊繼續往擠動,剛走了三四尺遠,又聽王瓴瓦大聲叫喊起來。
地底下人聲嘈雜,聽起來沉悶之極,還帶著一絲嗡嗡的震動聲。公蠣憤憤地想,盜墓之人行如此傷天害理之事,還叫得驚天動地的,真是明目張膽。鄙夷地朝王瓴瓦所在方位啐了一口,奮力朝前麵掙脫去,一個尖利的石片劃過皮膚,疼得公蠣一陣顫抖。
等費盡艱辛從鼠洞鑽出來,天已經蒙蒙亮。公蠣肚子朝天,躺在地上喘氣。
公蠣休息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才從疲倦、驚懼中恢複過來。仔細想想,自己攪入此事,完全不明不白,如今假公蠣的把柄未抓到,反而差點被悶死在墳墓裏。那個王瓴瓦到底是什麽人?他先前明明說的是要找一件大紅斂衣,怎麽後來忽然轉向殺自己呢?他嘴裏的信使大人,又是誰呢?
聽到遠處官道已有車馬聲,公蠣爬將起來,變回人形,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鼠洞的出口在一道斜坡的莊稼地裏,與那個墳墓隔著一條狹長的亂石崗。沿著石崗,一眼便可看見下麵的墳墓。
墳墓周圍並無異常,也不見有人影,想來王瓴瓦已經被他同夥救出,並逃走了。公蠣無緣無故遭此劫難,心中憤懣不平,忍不住又回到了墳前,有心找些證據,好去找假公蠣對質。
麵具和衣服已經被公蠣在逃跑時丟棄,而假公蠣藏匿的工具,一件也不見了,隻有一隻死了的八哥,身體僵直裹在幹草叢中。而那個盜洞,已經消失不見,不僅被填實,而且根本沒有被挖的痕跡。
墳墓周圍,除了自己剛踩的腳印,一個多餘的腳印都沒有。
嗬,這些人手腳夠快的。
公蠣心中吃驚,不敢多待,飛快逃上官道,回了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