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奇怪的受難圖
說話間我們走到另一幅壁畫前麵。這幅壁畫好生奇怪,上麵畫著一個滿臉虯髯的男人,蓬頭垢臉,衣不蔽體,半**身子,被綁在一個十字木架上,在木架的左邊,停著一隻兀鷹。這男人已經奄奄一息,麵帶戚容,自己都成這副模樣了,好像比範仲淹還博愛,還在先天下之憂而憂。
而最讓我們奇怪的是,這個男人,他沒有身體!
可以輕易地看出他整個人是被綁在木架上,因為他的頭是往下垂的,沒有任何支撐點,不是身體被綁住的話,肯定早掉下來了,但是他的整個人也就隻有一個頭,其他的什麽都沒有,而讓人費解的是,在十字架兩邊原本應該用來綁手的地方,卻確確實實地垂著兩條鐵鏈,而且鐵鏈並不是垂直下垂的,而是全部向右偏,大概和木架成70度角,很明顯,這不是風吹造成的結果,而是受到某種向右下方的拉力造成的向右傾斜,而這個男人的頭也正是右傾的,也就是說,這個男人的手確實被綁住了,而我們卻看不見他的手!不但如此,他身體的全部,除了可以看見一個頭之外,其他的什麽也看不見,因為在他的襤褸衣裳之下,就是牆壁的顏色,壁麵保存得還相當完整,這絕對不是壁畫牆麵剝落造成的視覺錯差。
我和呂三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這幅壁畫的意思,原本初看時還以為可能就是一幅普通的表現於闐國懲罰犯罪者的場麵的畫,但是越看越覺得蹊蹺,一個隻有一個腦袋的受難者,而這個腦袋又不是單純被掛在那示眾的,因為那襤褸的衣裳還在那,仿佛穿在一個看不見的軀體上一樣。我和呂三互看了一眼,各自搖了搖頭,都是對這壁畫要表現的意思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候胡大頭從我和呂三的肩膀間探出腦袋,伸到壁畫前,“咦”的一聲,道:“這不是十字架嗎?這是西方常見的受難圖啊,怎麽回事,這於闐王老頭子還挺會中西合璧啊,那話怎麽說的,中學為用,西學為體,在怎麽折騰人的道路上,古今中外的統治階級還真想到一塊去了啊,我說小呂三,這是不是該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嗨,”他說著說著突然摸了摸他的大腦袋,一臉疑惑地問我,“你說這幾千年前的於闐國老頭子是怎麽和歐洲的同行們搞到一起的啊,這可真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怎麽更好地折磨人這同一個目標而走到了一塊啊。”
呂三瞪了他一眼,道:“別胡說八道,十字架作為刑具,世界各地都曾出現過,誰說的隻要有十字架出現就是西方的?不過這圖倒真的奇怪了,明顯這人是被綁在了十字架上,可是為什麽又不畫出他的手和軀體,而隻畫出一個頭呢,如果其他的部位沒有也就算了,砍頭示眾的事在那個時候放哪都平常,也算得上正常,可是這圖明顯表現的是這人有手有身體,和頭連成了一片,要表示的隻是人們看不見他的這部分軀體而已。難道這隻是一副虛構畫,表現的是人們戰勝了傳說中的妖魔鬼怪?可是這人明顯不像妖魔鬼怪,無論那個民族的傳說中,妖怪總是麵目猙獰可怖的,哪像這幅畫啊,這人要死了,臉上還一副悲天憫人的樣。”
“那可不一定,”胡大頭搖頭晃腦地道,“誰規定人家妖怪就得長一副天誅地滅的樣子啊,這不是歧視人家妖怪麽?像妲己啊,白娘子之類的,不是照樣把紂王小許仙之類的弄得五迷三道的麽?”
我拍了拍這大頭鬼的肩膀,表揚道:“沒看出來我們胡哥還深受古典文化的熏陶,連許仙和白娘子都出來了,才子佳人的小說沒少看啊,沒看出你還是個文藝青年呢——文藝中年。”
胡大頭得意地說:“那是。哎哎,你罵誰呢,你才文藝青年呢,你們全家都文藝青年。”
我沒理他,接著道:“可惜你想偏了,白娘子和妲己是長得漂亮,可那是文藝小說中的人物,真正的民間傳說中的妖魔鬼怪絕對不會長那樣——不然有些人就沒法活了,”說著用眼角撇了一下胡大頭,這廝一點沒聽出來我的含沙射影,還在那做側耳傾聽狀,我接著道:“真正民間傳說中的妖魔鬼怪應該都是比較猙獰的,尤其是,如果這裏真的是一座王陵,那麽,壁畫表現的應該是對國家有深遠影響的傳說,而不會畫一副文學作品中的場景在這裏,因為說實在的,一部文學作品即使流傳甚廣,對一個國家的影響力也是微乎其微的,當然,除非史詩除外,因為有的國家或者地區是把史詩當成本民族的正史來看待的。可是你看過哪個民族的史詩裏的妖魔鬼怪有這麽正麵的形象的。”
“張哥兒,那你的意思是?”呂三看我說得頭頭是道的,插嘴問道。
我指著前麵的龍女索夫和鼠王救國圖,道:“呂哥,你發現沒有,這副圖和前兩副有明顯的不同,你看,前麵兩幅的人物造型和衣著裝飾,色彩濃烈,衣帶飛揚,有明顯的誇張成分,一看就知道是憑想像虛構的場景,而你看這一副,人物表情栩栩如生,造型和常人無異,衣著也和常人所穿的更接近,所以,我懷疑,這副圖可能並不是什麽傳說或者藝術創造,而是一副實實在在的寫實圖!”
呂三聽我這麽說,啞然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這副圖其實是當時真實場景的再現?可是如果畫的是真人,怎麽又會表現出常人看不見他身體的其他部分這樣的意思呢?”
我也是滿腹狐疑,皺眉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是憑三副畫的風格差異推測的而已,我猜想,這有可能是當時的真實場景被添油加醋地描述後就成了現在這樣子了,或者當時發生了有悖常理的事,人們覺得不能理解,在記錄的時候就將之神話或者妖化了。古人的事,我們沒有確鑿證據,誰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我覺得這地方越來越古怪了。”
胡大頭聽得不耐煩,揮手打斷他道:“你他娘的芝麻西瓜一大堆到底想說什麽?不就一句話嗎,在不知道是誰的地盤裏,畫著一個不知道算什麽的莫名其妙的東西,至於為什麽畫著,不知道。不就得了,不知道就不去想它唄,咱們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為什麽這世界上會有人,有了人又為什麽會有我,為什麽有了人又會死,死了會建了這麽個莫名其妙的墓讓我在這問為什麽?真是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我們給他饒得頭暈腦脹,相視一笑。呂三道:“胡大頭說得對,不知道的事我們就不去想它了,這深山古墓裏藏的秘密數以萬計,我們也給古人留一點隱私。”
胡大頭補充道:“隱私留下,銀子帶走。”
我們都哈哈大笑,又去四周察看。這冥殿的四麵牆上都有一扇門,除了我們進來的那一扇,現在我們看壁畫的牆上也有一扇就在我們不遠處。我們走了過去,呂三示意我站到一邊,和胡大頭在牆上摸索了一下,想打開了看看是通往哪裏的。
剛按下開關,門轟隆隆地慢慢滑開,我們站在門兩旁看著裏麵,誰知道門剛打開一半,裏麵極響的一聲“砰”,一顆子彈射了出來。我們大吃一驚,後退幾步,立即手裏的槍也對準了裏麵,呂三和我手裏的手電光也打了進去。
在門後,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正麵向我們,看清了之後,我不由又驚又喜,隻見霍然站在門後的甬道上,正驚恐萬狀地舉著槍發抖。
我激動地大叫一聲:“霍然!”
霍然見是我們,一下子攤在了地上,老淚縱橫地說:“可算是找到組織了。”
胡大頭一看是霍然,也鬆了一口氣,道:“這就算找到組織了?不是還沒對接頭暗號嗎?很不成熟啊小同誌,你就不怕我是黨國派來的。”
我上去一把攙起他,一拳打在他肩膀上,道:“你小子跑哪去了,這麽大的人了還到處亂跑,我算是明白當年你媽是怎麽早死的了,敢情是給你擔心死的。怎麽的,都到什麽地方去了,有沒有給什麽東西調戲到?”
霍然手繞住我的脖子,說:“我這腿還軟著呢,一時半會的也說不完,反正在這裏邊大家的經曆都差不多,也不用比刺激,等出去了我再跟你詳說吧。”
呂三上來,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沒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看霍哥兒一個人給嚇得不輕,你扶他過去坐一會吧張哥兒。我和胡大頭再四下看看有沒有出路。”
霍然客氣地道:“謝謝呂哥,那我就先和竹子過去了。”我攙扶著他往冥殿裏走,找了個角落坐下,胡大頭和呂三繼續去開其餘的兩扇門。看霍然的神態,我有點奇怪,自從他掉下井不見後,這一次回來,見了我和胡大頭還是那麽親熱,對呂三卻明顯地客氣了許多,雖然也很熱乎,但卻是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別人可能看不出什麽來,但是我和他幾乎形影不離二十年,有什麽細微的變化我一下子就能看出。我奇怪了一下,看呂三他們在開另一扇門,注意力也就被吸引了過去,沒再想這些。
呂三和胡大頭打開第三扇門,門一打開,就聽見傳來一陣嘩嘩的聲音,明顯是水流往下衝擊的聲音。胡大頭拉長了耳朵,聽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這扇門一定就是通往風神供殿的,這水聲就是我們看見的那條瀑布發出的。這個冥殿,應該就是這個王陵的正中位置了,由四方神靈守護,在四方神靈供殿的拱衛當中。我們進來的那條甬道,連接的是木神東方句芒的供殿,霍哥兒進來的和還沒打開的那扇門連接的就是火神和金神供殿了。”
霍然答道:“我進來的應該是火神供殿吧,你看我被火燒得。”
我這才發現霍然的眉毛和頭發都卷了起來,焦黃焦黃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被燒出了一個一個的洞,活像一條從油鍋裏死裏逃生的半熟帶魚。
胡大頭一聽來了勁,道:“那這麽說,還沒打開的一定就是金神的供殿了,木神神像是木頭化石做的,水神的藏在水後麵,可想而知,金神的神像一定就是黃金打造的了,同誌們,快呀,幸福就在前麵,我們上吧。”
呂三拉住他,道:“就是真是黃金打造的你也沒法抱出去,別瞎想了,就你背包裏的東西弄出去也夠駭人一跳了,起碼這個數。”呂三比劃了一個數字。我們都看得張大了嘴,胡大頭流著口水道:“是不是真的啊小呂三,要這樣還真不用再跟勞動人民混一個階級了。”
呂三點頭道:“所以現在,我們還是想想怎麽找著出口在哪吧,有錢沒命花也沒用啊。”
我們都深表讚同,我和霍然也站了起來,走了過去,幫忙他們把最後一扇門打開了。我和呂三兩把手電打上去,霍然的也早沒電了。門後麵黑黝黝的什麽也沒有,我們看了一會兒,正想轉身,猛然間我肩膀一疼,我驚嚇間一回頭,看見胡大頭手裏攥著把匕首,眼露凶光,猙獰地向著我撲了過來,挨著我的肩膀就是一匕首紮下去。我又驚又急,腦子裏頓時閃過一段話,呂三之前說的,盜墓這一行的,非常忌諱和非血緣關係的人搭檔,因為從墓裏出來的東西,很多都是價值連城的,難保有人不見財起心,從背後給別人一悶棍。我急怒間隻覺得眼前一黑,頓時痛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