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山犭軍
我們滾出了足有十來米後才停了下來,胡大頭捂著腰,痛苦不堪地叫道:“瞧這東西的本事,牛都讓他吹上天了,我這腰啊。”
呂三翻起身,皺著眉長出了一口氣,鬆了鬆筋骨,問胡大頭:“你是不是看出這東西是什麽了啊,才向它伸出槍去?”
胡大頭道:“這小東西是從書上偷跑下來的,從來也沒人見過,都以為它就是個神話傳說呢。”
我也翻起了身,坐在地上喘氣,問他:“到底是什麽啊這東西,還能呼風喚雨?”
胡大頭道:“我是看了這東西一副的人模狗樣後才想起來的,上古傳說,地有四方,就是說有四個地盤,裏麵各有一個老大坐鎮,稱為四方神靈,其中北方老大大名禺疆,是傳說中的風神。這廝養了個寵物,小名山犭軍 (hún),犬身人麵,沒事喜歡笑,跑得快,見則天下大風。”
呂三駭然指著前麵昂首挺胸的山犭軍,說:“你是說,這人模狗樣的東西,是風神的使者?”
胡大頭糾正道:“是寵物,就是沒事把自己另一半踹下床去,把它藏被窩裏的那一種。”
呂三驚訝得下巴差點都掉到地上去,一拍腦袋,說:“照你這麽說,我倒是想明白了。如果我推測得沒錯,不管咱們往哪個方向走,碰見的,肯定都是十字路口,順著風向走,找到的,也不會是出口,而是風神的供殿。”
我一聽,身上的勁一鬆,失望地道:“那就是說,我們還得在裏麵轉圈,一時半會還出不去?”
呂三麵色凝重地點點頭。胡大頭疑惑地質問他:“你從哪看出來的啊,這東西跟你眉目傳情發的暗號?”
呂三歎了一口氣,說:“這些十字路口,並不是用以擾亂我們的視線,影響我們的判斷的,它也不是什麽迷宮,十字路口,隻是代表了四個方位而已,指明了四方神靈所在的供殿。我們循著風向,一直往右手方向走,看來是一路向北,最後到的,當然隻能是風神的供殿。”
我問他:“呂哥,你怎麽能肯定十字路口就是指明了四方神靈的方位啊?”
呂三牙齒一咬下唇,若有所思地道:“這其實是一種喪葬格局。起先我沒料到這雲雨畫樓地下還有一層,而且居然是一個大墓穴,而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大墓穴居然會是一個四靈護聖的喪葬格局。”
他瞪大了眼睛,分別看了我和胡大頭一眼,沉重地說:“我們下的這個墓穴,是一個皇陵!”
聽了這話,胡大頭一張嘴張得有畚箕大,半天才搓著手問呂三:“我說小呂三,你不會弄錯吧,這地方方圓千裏之內絕沒有古都或是有哪個朝代曾經建都於此,怎麽會蘑菇似突然長出一個皇陵來?自己發酵的?”
呂三皺眉道:“所以我才奇怪,在一個詭異的大宅子底下憑空冒出一個皇陵,就跟這宅子下的蛋似的。不過這地方是個皇陵應該不會錯了,你想,除了皇族的人,誰還配四方神靈守護,而且,我恐怕這裏邊埋的,就是皇帝本人。”
我聽得心裏暗暗叫苦,皇帝基本上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職業,整天的任務就是飽暖思**欲,為天朝上國廣生種子,幹的活基本上和配種站的那什麽差不多。而有誌氣的皇帝則不滿足於本職工作,業餘時間以跟人對掐為樂,對外和眾大臣掐,對內和眾老婆掐,但是不幸皇帝一個人單槍匹馬,好漢架不住人多,除了個別特別強悍的,基本上不是大臣們和老婆們的對手,搞到最後,鬱悶之餘,朕也不稱了,改稱寡人。孤家寡人就容易出心理毛病,到一命嗚呼的時候,本著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的奸商心態,廣開殺戒。我記得在明中期以前,好像是喜歡幹木匠的那個皇帝之前的一個皇帝,具體是誰忘掉了。在他之前,皇帝駕崩的時候,必定要以後宮嬪妃殉葬,自此人之後才廢除的,這廝可能不是個好皇帝,但是衝他廢除了後妃殉葬這一點,向他致敬!這起碼是一個把人當人看的皇帝。
由於皇帝們不健康的奸商心態,廣殺人牲。所以一般皇陵比之尋常墓穴更多了一份怨氣,這些被枉殺之人的怨氣不敢對著皇帝發,鬱結於皇陵內,一旦有生人進入,便會毫不客氣地糾纏上來,一點也不顧什麽冤有頭,債有主的大道理,擺明了是欺軟怕硬,批評。
批評歸批評,人家接不接受還得商量。想得我一身的雞皮疙瘩探頭探腦地蠢蠢欲動。這時候卻聽得胡大頭兩眼放光,眉開眼笑地對呂三說:“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啊小呂三,要是真的話,那咱們這一次下來豈不是麵粉做成包子皮,要發了?”
呂三一臉的豎子不足與謀,道:“發倒是發了,也得看你有命拿,有沒有命出去花啊。這地方上麵兩層都這麽陰邪,養了那麽多邪物,這最後一層恐怕就更不會簡單了。大凡皇陵之內的風水格局,不是大吉,就是大凶。雖然以吉穴為多,但是有的大吉之穴卻是極險之穴,隻因為一點極微小的東西,才構成上上大吉的格局,如墓頭的兩汪淺水,便構成了畫龍點睛之勢,這些上上大吉的格局卻是極容易被破壞的,是為險穴,隻要有點風吹草動的,整個墓穴的格局便會完全地扭轉過來,成為極陰大凶之地,這個皇陵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這樣的。”
胡大頭冷笑,語重心長地道:“我說小呂三,咱們手藝人,不能什麽都不知道,也不能什麽都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就敢下穴,那就找死,而什麽都知道呢,肯定就畏首畏尾的,前怕狼後怕虎,放不開手腳。你當是考試呢,知道得多給的分高啊?這事吧,關鍵還得看我們無產階級的鐵拳厲不厲害,不是說那什麽什麽的,敢叫日月換新天嗎?”
說著轉向我,一指呂三,道:“看看中國教育害了多少人?”
我和呂三給這大頭鬼一番話說得精神一振,看他一腦門的無知者無畏,也是膽氣一壯,心想也許還真是鬼怕惡人,不能拿他怎麽樣,我們也跟著沾光。
正想得士氣大振,突然呂三又愁眉苦臉地道:“就算這裏麵的格局不能拿我們怎麽樣,可是出口在哪呢?剛才就漏了想了,一看見有風就光顧著高興了,既然肯定了這地方是個大墓穴,我們又在地底下兩層,那應該就沒有出口,你見過誰家修墓還留個後門的,難道還指望這裏邊埋著的隔三岔五地回家坐坐不成?”
胡大頭聽了這話,也是半晌沒說出話來。最後才抓耳撓腮地道:“先不管這麽多了,我們先把這地方逛遍,看看有什麽收獲,順便找著霍哥兒這倒黴孩子,實在不行,也隻能回馬槍殺回去,原路返回,胡哥還就不信了,憑胡哥這樣智勇雙全的,還能讓一群耗子給堵在下麵了?不行咱們一路吃出去,一個月也怎麽也吃完了。”
我給他說得一陣反胃,呂三也是連忙製止他,說:“那咱們先往哪走啊?”
胡大頭說:“既然都到這兒了,就一路向北到底吧,咱們跟著這人模狗樣的一路往下走,會會風神吧。最多讓他一口氣吹出十萬八千裏,隻要這風是從上麵吹出來,不是從下麵吹出來的。”
這時候那山犭軍 可能看我們幾個人高馬大的給它一口氣吹得翻出了幾個跟鬥雲,頓時心生鄙夷,頭馬上向上抬起六十度,表示我們幾個根本不在它眼裏,轉過身一晃一晃地擺架回宮了,跟個陀螺似的,看得我直想拿根繩子抽它又不敢。
我們都從地爬了起來,跟在這小東西後麵亦步亦趨地走,越走越不是滋味,前麵那小東西搖頭晃腦,睥睨一切的神態跟太子似的,我們幾個跟在它後麵,倒像是護送殿下回宮的那什麽。
好在太子殿下沒晃多久就回宮了,我們跟在它後麵走進一個大殿,大殿極廣闊,人站在裏麵要不由自主地自自卑自己的渺小,或是要對當下的房地產商心生憤慨,看看人家住的那叫一個寬敞,再看看我們住的大號蝸牛殼!
大殿裏有十來根巨型石柱,表麵粗糙,看樣子應該是就地用鍾乳石鑿出來的,大殿頂上不斷地有水滴滲下,鍾乳石在手電光的映照反射下,五彩繽紛,美不勝收,是個開舞會的好地方,難怪剛才那小東西在這住久了連走路也跟跳舞似的,這些家夥的業餘精神生活還挺豐富的。
山犭軍回了家,馬上輕車熟路的往大殿深處奔去,看它那迫不及待的樣子,該不是回去找奶媽吧。我們也緊趕進步,跟上了它。遠遠地聽見一陣嘩啦啦的聲音,跟著山犭軍走近了,一條瀑布赫然從大殿頂端的石壁上飛身躍下,水花四濺,光華四散。
我們都看得呆了,在地下十來米的地方看見這樣的景觀可比什麽泰山看日出震撼得多了,這是一種讓人類沮喪的美,是大自然用以讓人類自卑的惡作劇。我們都閉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才又睜開眼,頓時隻覺得腦袋一空,,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這是美感對人類的侵略,而我們對此毫無抵抗力。
對著瀑布發了半天呆,胡大頭心情激動,覺得要感慨一下,大口一張,叫道:“啊——”
我們都豎起耳朵準備聽他多愁善感的吟詠,結果他啊了半天,不幸腹內草莽,沒想起下文,憋了半天,才滿臉通紅地叫道:“啊,祖國!”
我們都掃興地朝他說了聲“去”。這時候從眼前的美景中回過神來,我一轉頭,發現就在剛才我們發呆的瞬間,那小小的山犭軍,不見了。
我連忙叫了一聲呂三:“呂哥,那小東西不見了。”
胡大頭手一指瀑布,說:“跳水裏去了。”
我定睛一看,果然在瀑布下的水池裏有一個黑點,正往瀑布腳下遊去,敢情它還住在瀑布後麵,以為自己是孫猴子還是怎麽的?
“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風雞戲水,站在我旁邊的呂三突然輕輕地扯了一下我的衣服。我轉過頭看他,正要問他什麽事,呂三卻看也不看我,一個勁地盯著那條瀑布,一麵輕聲對我們說,我說件事,你們聽了一定要保持鎮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