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鏡中姬(下)
這女人看我快要邁步走進去,臉上綻放出一個慘白的笑容,手上的袖子突然伸出一段水袖,繞住了我的脖子,水袖一點一點地收緊,我的喉嚨被緊緊地纏住,先是感覺到一陣一陣想要嘔吐的感覺,慢慢地舌頭就伸了出來,頭開始發昏,眼珠子一點一點地往眼眶外崩,人也漸漸地要失去知覺。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感覺上麵有一陣紅光當頭罩了下來,往鏡子上落去。那鏡子裏的女人的臉一下子扭曲變形,變得說不出的恐怖猙獰,張嘴發出一聲刺破人耳膜的非常尖銳的聲音,“啊——,”手迅速地就彈了回去。
我感覺心頭一鬆,馬上鬆了一口氣,恢複了知覺。再看眼前的鏡子,已然罩上了一塊紅布,正是呂三從胡大頭手裏抽出的那一塊。
霍然和胡大頭兩人也是好像大夢初醒一樣,齊齊長出了一口氣,胡大頭更是累得差點虛脫到一屁股坐到地上,閉上眼使勁甩了甩頭,喘著氣說:“這什麽妖孽啊,這麽厲害?連胡哥差點也給繞進去了。”
我和霍然回過神來,趕緊就離那鏡子遠遠的,用手拍著胸口,驚魂未定,一副死裏逃生的樣子,都抬眼去看呂三。
呂三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我從事手藝活這麽多年,從來沒聽說過還有住在鏡子裏的妖孽。”
胡大頭問他:“那你怎麽知道它是個妖孽,硬是比我們三個聰明,一點不上當啊?”
呂三說:“我什麽也不知道,隻不過看你和霍哥兒往那一站就沒聲音了,事情明顯不對勁,而且在後麵看見你手裏攥著一條紅帕,這上麵繡的,是九陽鎮魂符,這是道家密傳的收妖定鬼的符,不是過分厲害的東西,根本用不上。”
胡大頭道:“你連鬼畫符的玩意兒都懂啊?你怎麽不早說,早拿出來,剛才我們也不用跟那女屍比百米了。”
呂三搖搖頭,說:“這符我爹隻是給我看過樣子,真正要讓它發揮作用,鎮陰辟邪,還得畫符之人以本身的修為為它施法,才能起效。”
呂三說完,我感覺那幾案上的銅鏡動了一動,我馬上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指著那銅鏡,對他們啞聲喊道:“嘿,那鏡子在動。”
呂三他們驀地都回過頭去,那案上的鏡子先是輕輕地,試探性地動了幾下,然後動作慢慢加大,到後來已經是劇烈地晃動了起來,罩在它上麵的紅帕也一點一點地滑落。我們都是驚恐萬狀地看著那紅帕抖動著,慢慢地向下脫去,用不了多久就要全部掉下去了,而這時候,放在那幾案下的那雙鮮紅似血的繡花鞋,也輕輕地移動了起來,像是大家閨秀在那輕挪蓮步。
胡大頭看了一眼呂三,吞了口唾沫,悄聲問:“這鏡子他娘的在發羊顛瘋,呆會發作起來怎麽辦啊?”
呂三看那紅帕就快要滑落下來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搶上前去,攥住那紅帕兩頭就往鏡子上按。鏡子裏發出一聲淒慘的咿呀聲,在呂三手裏就掙紮了起來,晃動得更厲害了,呂三按它不住,急忙朝胡大頭喊道:“快過來幫忙按住它胡大頭。”
胡大頭也是搶上前去,一雙大手死死地按在鏡子上。那鏡子裏的女人勁不小,要是結了婚和她男人打起來肯定絲毫不落下風,呂三和胡大頭兩個人死死地用勁也才是堪堪地把她按住。
胡大頭一臉大汗,急赤白臉地問呂三:“你不是說那什麽九陽鎮魂符很厲害的嗎,小呂三,現在怎麽回事啊,難道保質期過去了,現在人家不吃這一套了?”
呂三使勁使得滿臉通紅的,一邊也是著急地回答他:“誰知道啊,也許是這女人被困在銅鏡裏太久了,還不許人家追求進步嗎?”
我看這兩人都有點力不從心的樣子,勉力支撐,我和霍然又幫不上忙,隻能在一邊幹著急。霍然牙一咬,哆嗦著伸出手,也按上了那銅鏡。我正想也過去搭把手,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在那幾案下放的那雙血紅的繡花鞋,在霍然往銅鏡上搭上手去後,跟著那銅鏡在一瞬間頓了一頓,然後那銅鏡又接著掙紮起來,那繡花鞋也就跟著動了起來,基本上跟銅鏡保持一樣的動作頻率。
我心一動,想這鞋子必定跟那銅鏡裏的女人有某種關聯,定了一下神,顫顫巍巍地向那鞋子伸出槍去,心想要是蒙對了還好,要是萬一弄巧成拙,我們四個可全要跟那鏡子裏的小姐長相廝守了,但願一個女的四個男的,最後不要打起來,所謂紅顏禍水啊。
我穩住了心神,全身繃緊,心一橫,豁出去了,閉上眼,朝著那雙繡花鞋就開了一槍。槍聲響起,伴隨著的,是一聲比槍聲還要淒厲的嘶喊。這是真正的嘶喊,叫的人仿佛連喉嚨都已經撕破了似的,聽得我們四個也都忍不住大叫一聲,心神震**不定,頭快要裂開了似的疼。我們四個都無暇多想,全都把手裏的東西或是扔了,或是放開,蹲到了地上,用手去掩耳朵。
響聲過後,我們都如大病初愈似的,全身無力,身上涼津津的都是冷汗,過了很久才還過魂來。胡大頭首先虛喘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死不活地道:“這就是他娘的傳說中的河東獅吼了吧?真是他娘的好生厲害,所謂振聾發聵,不過如此,女中豪傑要是人手一嗓子,男同誌們就別活了。”
我雖然全身酸軟,但是心一鬆,知道自己蒙對了,那銅鏡在裏麵的那個女人一聲嘶叫過後,像酒醉的人一樣晃了幾下,就不動了。再看那幾案下的繡花鞋,鞋麵上被我用槍打出一個洞來,本來鞋裏是鼓鼓的像是有一雙腳套在裏麵,現在也癟了下去。
胡大頭衝我笑了笑,挑起了一根大拇指,破天荒地讚道:“你這倒黴孩子倒是一點都不倒黴,什麽事都能讓你蒙對。所謂腳睬狗屎,口吐黃金,棒打孢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裏,好生一副旺夫相。”
我看這大頭鬼難得誇一次人,說著說著又舊病複發,不知道說到哪去了,虛弱地向他白了一眼,回敬道:“我們胡哥也好生英勇啊,所謂三拳打死鎮關西,一頭栽在鏡子裏,看人家小娘子生得好生嫵媚,連命都不要了是吧,端的是位急色鬼。”
霍然和呂三看我和胡大頭鬥嘴,都是哈哈大笑,我和胡大頭也笑了。大家剛剛死裏逃生,雖然渾身疲軟,心裏說不出的輕鬆,幹脆都躺到了地上。
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我們都恢複了精力,胡大頭嘴裏嚷著:“看胡哥一個鯉魚打挺。”身手敏捷地從地上蹦了起來,但是一點都不像鯉魚,鯉魚要是長他這副身材,早讓人紅燒了,這會就隻能在盤子裏打挺了。
我們也紛紛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呂三朝我們揮揮手,說:“走吧。”帶頭就往門外走,胡大頭嘴裏哼著小曲,道:“這邊走,那邊走,且飲金樽酒。”
我們走在前麵,他一個人在後邊,聽著他的破嗓子哼哼,我們也沒在意,誰知道就在我們開門走出去幾步後,後麵的胡大頭突然沒了聲音。我一回頭,他人不見了。這廝一貫喜歡自作主張地上竄下跳,愛好是惹事,特長是闖禍,這會又不知道跑到哪去發揮特長去了。我一聲驚呼,道:“呂哥,胡大頭不見了。”
呂三連忙回過頭,四下一張望,頓足道:“這胡大頭,怎麽老喜歡脫離組織啊,一定是看見剛才房間裏的木架上有些古董沒拿舍不得,又返回去了。走,進去把他揪出來。”
我們又返回到剛出來的房間,在門口用手電一陣掃描,卻沒發現人。呂三壓低聲音,叫道:“胡大頭。”
從一個角落裏傳出胡大頭的聲音,同樣低沉地回道:“在這呢,媽的這還有個偏門呢,估計是原來這的老頭子養小妾用的。”
我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霍然一邊嘴裏說道:“你怎麽跟耗子似的啊,什麽角落我們發現不了,就你哪黑往哪鑽,什麽地方都能發現。”
胡大頭道:“你還真說對了,就是耗子帶我來的。我剛才走到門口一看,一隻小耗子往這裏邊一竄,就沒影了,我就過來看看,結果發現這地方金屋藏嬌,裏邊一個大木頭美人,估計是這原來的老頭子家裏黃臉婆太過彪悍,說不定剛才鏡子裏的那一聲獅子吼就是她的絕招,所以老頭子隻好藏個雕像在這望梅止渴。”
說話間我們走到胡大頭呆的那個偏門門口,這門開在床的下首,連著床帳掛著一個簾子,我們剛才被鏡中姬一翻折騰,沒看仔細,所以沒有發現。
偏房不大,走到門口,一眼就能看見胡大頭拿著手電在端詳一個坐在神案上神像。我們走進去,呂三惱怒地對胡大頭說:“在這種地方,你怎麽說走就走啊也不打個招呼,還有沒有一點組織原則了?忘了你在進來的時候跟毛主席保證過什麽了?再這樣我們就一致通過,將你開除出革命隊伍,你就等著跟這裏邊的好漢們一一單挑吧。”
胡大頭聽而未聞,可能是毛主席對他太寬容了,還沒懲罰過他。胡大頭指著那神像對我們說:“哎,你們看,這大胡子也太厲害了,吃口飯都得尋根問底半天,毛這麽多,別是內分泌失調吧。”
我們看那神像,根本就不是女的,剛才胡大頭完全是在胡說八道。這是一個男神像,一嘴威嚴的大胡子,長須美髯。古代的男性以自己能有一把大胡子為美為傲,這真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我們關二爺也有一把大胡子,被傳為美談,頓時躋身美男子,看得現在的小白臉們鬱悶不已。後來我看到一期動物世界,終於對此恍然大悟,比如說狒狒,你要當大王,不但要能打會咬,還得有一身好毛皮,當然,這不是為了剝下來後方便模特小姐們展示自己雍容華貴的氣質的,而是毛多說明你荷爾蒙分泌旺盛,然後——個中原因自己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