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花煞
我頓時懵了,連忙伸出手去扶他,一邊說:“您可千萬別開玩笑啊,我這才二十多呢,哪生得出您這四十出頭的啊。我這還沒女朋友呢,就帶您這麽大一個拖油瓶,誰還願意跟我啊?”
說著發現不對,看呂三也不像是滿世界認爹的人,難道是他爹上了我的身?我不由心中一喜,從絕望的繭中抽出了一絲希望,既然都認識,那時就好辦了,怎麽說我也是跟著您的少爺來的,,您可千萬別太為難我,有什麽話您就當麵囑咐他幾句,有什麽未了的心願也趁早說了,我們大夥幫著給您辦了,然後大家握握手,拍拍肩膀,父慈子孝,皆大歡喜,該幹嘛還是幹嘛去,下次再來看您。
正想得五迷三道,從我背後突然又傳來了一聲長長的歎息。這聲歎息太清晰了,毫無疑問就是從我背後不到幾米處的地方傳過來的。我頭發根一緊,全身的血液瞬間降溫,脊梁骨僵硬地弓了起來。
霍然站在我對麵,悄悄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往我背後指了指。我拚命地咬住下嘴唇,不讓自己叫出來。
背後的歎息聲再一次響起,呂三站了起來,一臉肅穆地看著我背後,我發現他的兩隻手在微微地抖動著。趁著呂三站起來的當口,我猛地一回頭,頓時看見在霍然和胡大頭手裏的手電照出的兩條光蛇的交叉處,立著一個瘦削幹巴,臉色陰晴不定的小老頭。
這小老頭著一身青布短打的褂子,滿臉的皺紋溝壑縱橫,不知道被牛耕過了幾遍,又深又長地疊在臉上,兩頰深陷,顴骨高聳,就是一張皮蒙在臉上,貼著骨頭,瘦得恐怖之極,看不見頭兩邊的耳朵,隻有兩隻大得異乎尋常的圓溜溜的眼睛,陰騖地盯著我們看,一言不發。
我毛發倒豎,好像被蛇咬了屁股,頓時就眼前一黑,什麽也顧不上了,回頭向著霍然他們站的地方就撲了過去。
我身形一動,身後馬上就傳來了一陣淩厲的破風聲,感覺那小老頭來勢異常凶猛地向著我就撲過來。我聽見破風的聲音,愈加不敢回頭,牙關緊咬,臉憋得通紅。
就在我快到霍然那時,霍然一臉的驚恐,我知道那小老頭馬上就要挨上我的後背了。
我眼睛一閉,眉頭緊皺,正準備接受那痛徹心扉的疼痛,這時候,胡大頭手裏的槍響了。
剛才在外麵,他從地上撿起雙管獵槍後就沒再還給呂三,前不久我還在心裏罵他厚臉皮,這時候聽見槍聲一響,直想上去親他一口,上帝保佑厚臉皮的人!
胡大頭手裏的槍一響,我身後的小老頭馬上硬生生地頓住了身子,急切地往後退,又返回了剛才它站的那個地方。其實剛才那一槍因為有我 在前麵擋著,根本傷不著它。
這小老頭被槍聲一嚇,又退回原地,頓時猙獰畢現,兩隻眼珠子透出血絲,就快要蹦出了眼眶,鼻翼劇烈的**,嘴巴向兩邊獠起,一排又尖又細的牙齒露了出來。看它的嘴型也是怪得很,從人中的地方啜起,像是整張嘴脫離了臉部而向外凸出一樣。
小老頭站在那,嘴裏不停地咻咻地發聲,像是什麽鳥叫聲一樣。呂三看胡大頭向他爹開了火,孝心大發,急忙叫道:“他娘的,胡大頭,別傷著我爹。”
胡大頭向 他吐了一口唾沫,說:“你他娘的是讓孝心燒壞了腦袋是吧,也不想一想,老爺子陷這裏邊都多少年了,是頭大象也讓螞蟻啃光了,還能這麽一身短打,瞧這身手,上奧運早為國爭光了,這不是妖孽是什麽?虧你還是個手藝人,連這都想不明白?”
呂三給他一說,才回過神來,說:“胡大頭說得對,一定是這東西當初吃了我爹是屍首,現在也化做他的模樣。”
胡大頭說:“既然明白了敵我矛盾,兩位小朋友,還等什麽啊,開槍,幹它娘的。”
我們三個三把槍對著那小老頭就是一在陣掃射。一陣轟鳴聲中,彈殼亂彈,硝煙彌漫,四壁都是槍聲的回聲。等過了一會,聲音漸漸地定了下來,硝煙也散了,我們發現,那小老頭,不見了。
看見這小老頭怕槍,我們都是心中大安,隻要是怕槍的,就說明我們能對付它,隻要小心謹慎一點,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唯一讓人擔心的就是它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呢,一定是藏在什麽地方想抽空暗算我們,這倒是不能大意了。
而呂三眼見那小老頭不見了,卻是眼睛一亮,麵露喜色,看得胡大頭很是不高興,說:“小呂三,你爹跑了你高興是吧,嘿,等著瞧吧,它這是回去拿鍋呢,回來第一個就是把你這乖兒子油炸了。”
呂三臉色一正,說:“別誤會,胡大頭,我既然明白是妖孽化作為爹的模樣,十有八九我爹的屍首也是被它吃掉的,而且,大有可能當初把爹折在這裏邊的,也是它,還怎麽可能顧慮它的生死呢?”
胡大頭詫異地道:“那你高興什麽啊?”
呂三緩緩地道:“你是不是確定我們剛才已經把這個暗室找遍了,除了我們進來的那個暗門,再沒有第二個出口?”
胡大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又看了看我和霍然,點了點頭,說:“是啊,這就這麽點地方,胃口大的人攤張餅都不夠,咱們四個人找了半天沒找著,當然是沒有了。”
胡大頭說完,我卻是眼睛一亮,叫道:“能出去了。”
霍然聽我這麽叫,忙問道:“怎麽回事啊竹子?”
呂三和胡大頭也轉向了我,我按捺不住興奮,說:“如果說這暗室裏果真沒有第二個出口的話,我們剛才找得那麽仔細,卻沒有發現那個小老頭,那麽它是從哪冒出來呢?還有,給咱們一陣亂槍掃射後,它又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呢?”
這都是一些非常簡單的邏輯推理,隻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進居然一下子都沒覺察出來。
霍然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這暗室裏一定是有其他的出口,而那個小老頭就是從這個出口進出的,隻是我們沒找仔細?”
我點點頭,道:“不錯,一定是什麽地方我們漏了找了,再仔細找找,一定能找到出口的。”
這時候胡大頭又置疑道:“那就不能是人家老頭子移形換位穿牆進來的?人家好歹也是妖魔鬼怪,這點道行總有吧。”
我肯定地說:“絕對不會是這樣的,你想啊,這老頭要是真有這樣的道行的話,它還會怕我們的槍嗎?”
呂三接過話,道:“張哥兒說得不錯,和我想得一樣,可以肯定的是這裏有第二個出口,隻是那東西動作太快,我們都來不及看它是從哪出去的,隻能自己再仔細找找了,一定能找著的。還有,要小心這東西潛伏的什麽地方抽冷子暗算我們。”
胡大頭哼哼道:“他娘的暗箭傷人,算什麽英雄好漢,是條漢子就出來跟胡哥單挑,不信一指頭戳不死你。”
我們都知道了不會被困死在這裏,或者要逼得最後跟女屍和亀龍坦誠相見,都是心中一寬,不覺語氣也輕鬆起來。霍然聽得胡大頭哼哼,應道:“不錯,正所謂,做鬼不識胡大頭,縱然有胎無處投,其下場之悲慘,令人發指。”
胡大頭聽了,哈哈一笑,怡然自得地道:“說得好,你們這兩個倒黴孩子怎麽現在越看越可愛了,真是他娘的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他娘嘴巴甜。”
在一陣輕鬆中,我們又把暗室搜索了一遍。期間我問呂三:“呂哥,以你之見,剛才那冒充你爹的,是個什麽東西?”
呂三略一沉吟,道:“張哥兒,你還記得你爺爺筆記上的那個故事嗎?一個花轎卻抬來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新娘,孰真孰假,連新郎都分辨不出。”
我點點頭,抬眼問他:“你是說,剛才 假冒你爹的,就是當初假冒新娘子的那個東西?”
呂三道:“不錯,應該就是花煞了。我估計,在前麵大廳裏,牆上那隻盯著你看的那隻眼睛也是它的,不要忘了,你爺爺筆記上說的,那假新娘子挖了新婚夫婦的眼珠子,化做了一隻青翼大鳥,而前麵牆上的那隻眼睛,太像鳥眼了。”
說話的當口,我們又把暗室搜索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我們互看一眼,又從頭認認真真幾乎是一寸一寸地找了過去,還是什麽也沒發現。
當下我們的臉都有點白了,才發現剛才高興得有點太早了,即使這暗室裏真的有其他的出口,如果我們找不著的話,就等於沒有。
胡大頭頹然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說:“不用找了,就一張燒餅大的地方我們來來回回找了足足有五六遍了,就是虱子的私生子藏這也讓咱們翻出來了。”
呂三也停了下來,看著我們說:“確實,能看見的地方我們都找遍了,可以肯定沒有,這總共也就收不了三斤穀子的地,那花煞究竟是從什麽地方進出的呢?”
霍然看了看,像是有什麽話要說,又給吞了回去。呂三早看見了,問道:“霍哥兒有什麽發現,盡管說出來我們聽聽。”
霍然咽了口口水,小聲地說:“呂哥,你剛才說,能看見的地方我們都找遍了,我想,那看不見的呢?”
呂三訝然地問他:“看不見的?你是說,在這個暗室裏,有一個地方是我們是我們可能不見的,而第二個出口就在這個看不見的地方?”
霍然說:“我以前聽人說起過,有的人趕夜路,走著走著就發現自己原地打轉,怎麽也走不出去,據說,這是鬼在他的身邊砌了一堵牆的緣故。”
呂三麵色凝重,說:“我也知道這鬼打牆的事。你認為,我們這也是遇上了鬼砌牆了?”
霍然點點頭,說:“我不敢肯定,但是看著像。”
我聽霍然這麽說,覺得著鬼的業餘愛好還真不少,還會砌牆,那會不會和水泥綁鋼筋啊,敢情當了鬼什麽也不忙著學,先得當兩天泥水匠。
胡大頭坐在地上,道:“別胡扯了小朋友,真要是連鬼都這麽熱愛勞動,時刻忙著添磚加瓦的,四個現代化早建成了。我看還是那鳥東西在搗鬼,沒理由它能進出咱們不能,這不是歧視人類麽?待胡哥起來再開閘泄洪,做場法事,熏熏它,它就會乖乖地把門打開,讓咱們出去了。”
這大頭鬼在曉山村我們寄宿的那個老頭家裏,仗著老頭自己家釀的地瓜幹不要錢,喝下去足有兩斤,喝得一張臉像被人扔油鍋裏撈了一遍的紅,這會兒新陳代謝開始了,一個勁地要放水。
胡大頭說著要從地上爬起來,手裏抓住耳邊一條從上麵垂掛下來的幕布,想借力把自己拉起來,誰知道他體重太重,加上幕布年久腐敗,就在他起來一半時突然斷了,胡大頭又重重地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他不去怪自己腦滿腸肥,反倒一個勁地埋怨幕布不結實,坐在地上自顧自地破口大罵,罵著罵著就變成了喃喃自語,最後盯著地上的那截掉下來的幕布眼睛都看直了,一言不發的。
我們看他罵著罵著就沒了聲音,還對著一截破布發呆,以為剛才那一屁股坐下去把他給震傻了,正想問他是不是對那截幕布因恨生愛時,胡大頭突然開口問我們:“哎,你們剛才在外麵的時候,是不是覺得頭上的空間挺開闊的,足有四米左右高吧?”
看他突然問出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我們還是認真地想了想,覺得似乎他說的沒錯,剛才在外麵的時候,覺得空間非常地開闊,雖然被無數的幕布擋住了,但是感覺高度確實應該是在四米左右,就向他點了點頭,說:“怎麽了?”
胡大頭沒回答,又盯著地上的那截破布,一會兒才說:“那你們看地上的這截布大概有幾米呢?”
我們又順著他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地上的那截布,說:“大概三米左右吧。”
胡大頭麵色非常嚴肅地說:“這截布是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也就是說,從天花板到地麵,大概隻有三米的高度,與外麵的足足相差了一米。同樣是房間,為什麽高度會差這麽多了?”
他豎起一根食指垂直向上指,一字一字,斬釘截鐵地說:“這上麵,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