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兔兒神

我不由自主地身子抖了一下,頓時就麻了。眼睛也是盯著那牆上的眼睛,一錯也不敢錯,隻覺得鼻子跟嘴巴隻能出氣,根本就不能吸氣。頭頂如有一盆雪水當頭澆下,直冷到骨髓裏。這時候我居然還在想,要鎮定,不要慌,沒的叫胡大頭這廝恥笑,強自穩住心神,語氣平淡地對呂三說:“呂哥,牆上有一隻眼睛正看著我呢。”

呂三看我說話這麽輕描淡寫的,以為我在開玩笑呢,笑著說:“敢情是這家的小姐給兩位哥兒的年少風流給勾引出來了,這會正跟張哥兒眉目傳情呢。”

胡大頭手裏拿著幾顆不知道什麽東西雕成的核桃,探過頭來,嘴裏說道:“在這搶繡球呢?也叫胡哥搶一把啊,別盡想著自己良辰美景,讓胡哥一人在這獨自淒涼人不問的。”

霍然也湊過頭,說:“竹子,人家姑娘長得再漂亮你也別這麽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看啊,矜持,要矜持。”

我聽這仨家夥在這還風言風語的,恨不得一拳把他們的鼻子打下來,想我倒是願意矜持,隻是牆上那不知道是大姑娘還是小女鬼的東西會不會也知道女孩子家要矜持呢。渾身軟綿綿的沒力氣,沒理會他們,深深提了一口氣,用盡全力抬手把手裏的手電直直地照向那堵牆,他們三個隨著我的手電光一起看向了牆上,一看之下,霍然馬上悶哼一聲,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牆上的眼睛在強光的照射下,馬上一閉。胡大頭趕上前去,一躍而上了那張供桌,再找那眼睛,卻已然不見了。

我們都是一身汗,尤其是我,剛才強忍著沒叫出來,這時候腿一軟,再也顧不得胡大頭會不會恥笑,身子一斜就靠在了霍然的身上。

霍然也是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甫經這種陣式,也難怪我們這兩個之前還是唯物主義者的毛頭小夥子失魂落魄的。呂三想了想,對我們說:“我看剛才那隻眼睛,圓溜溜的,黑多白少的,不像是人的眼睛。”

我剛才硬憋住,現在已經沒力氣害怕了,霍然那一聲悶哼漏了不少怯意,還撐得住,還能顫聲對呂三說:“呂哥,您別嚇我們,我知道下了這地方就得跟各路英雄碰個頭什麽的,但是您也別一下子來個不是人的啊,起碼也先讓我們有個適應的過程啊。”

呂三見我們真的嚇得不輕了,連忙安慰道:“你們聽我說完啊,這東西確實不像是人的,但也不一定非是什麽妖魔鬼怪的,我看它圓溜溜的,倒像是隻鳥眼,而且你們想想,這眼睛隻有一隻,什麽東西會隻有一隻眼睛啊,除非是鳥,眼睛長在頭兩邊,隻能貼一隻在牆上。”

胡大頭此時從桌子上跳下來,說:“他娘的,這鳥東西還會偷窺呢,跟那老頭家的大胖貓一個德性,虧得胡哥沒打算在這洗澡。”

我這時候慢慢地緩過勁來,膽戰心驚地說:“我想這東西在那鬼鬼祟祟地,應該不是愛慕咱們的容顏,說不定一邊看一邊想的是,這仨幾個送上門的,今晚紅燒一個,明天清燉一個,還有一個最胖的後天留著燒烤呢。”

胡大頭“呸呸”幾聲,說:“他娘的,你們這倆倒黴孩子,盡想著滅自己威風。這鳥東西不出來就罷了,一出來胡哥就先把它燉了蘑菇。”

呂三說:“我猜測,如果這真的是隻鳥眼的話,很有可能就是那個一轎子抬來倆媳婦裏的那隻花煞。大家都打點精神小心點吧。這兒也沒什麽好轉的,咱們這就上後麵去。”

胡大頭忙不迭地把紫水晶葡萄和那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刻的核桃和石榴一腦子倒進自己的背包。我們打起右首的簾子,呂三開路,胡大頭殿後,我和霍然在中間,往後堂而去。走在長長的甬道上,霍然扯住我的衣服,說:“竹子,剛才你是怎麽知道得點上蠟燭才能打開這暗門的啊?”

我說:“我看了看那蠟燭,都好幾百上千年了,還跟咱們中華民族似的屹立不倒,普通的蠟燭插在燭台上用不了幾天就會彎的,而且我摸了摸,質地非常堅硬,絕對不是普通的油脂做的。你說就幾根蠟燭,有必要做得這麽講究嗎,肯定是有問題的,就點上試試了。”

胡大頭從後麵探過腦袋,說:“敢情您也不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啊,就敢點上了,您倒是勇於嚐試,就沒想過萬一那東西是用來放毒的,專門讓你這樣的倒黴孩子上當的怎麽辦呢?”

我這時候一想,還真是這樣,當時也沒想過這一層,還以為人心都跟我似的善良,也多虧了那時候的人心還很古,沒收了胡大頭這種人心不古的人當女婿。想著也是出了一身汗,可是又一想,說:“那不至於,你想,這雲雨畫樓的暗門隻有在有人磕頭並同時點上蠟燭的時候才會打開,所以在新人對祖先行大禮跪拜的時候,條件同時符合,就打開了。而他們家自己平常給牌位行禮時,一定也點上過蠟燭上香,隻是沒行大禮跪拜,所以暗門沒打開。如果有毒的話,難道他們家的人都喜歡玩慢性自殺?”

這時候前麵的呂三停住了腳步,我們一看,正停在一個房間的門口,呂三朝我們點點頭,伸出手去推那房門。我們都緊繃住了神經,看著那門在呂三一推之下,輕飄飄地就向後退去,好像早就等呂三來推它一樣。

我們一看這門這麽好客,互相看了一眼,呂三帶頭就邁了進去。這地方瞧著讓人覺得就跟大冬天裏失戀一樣的沮喪。房間分為裏外兩間,房間裏的布置還算精致,外間的正上首擺著一套桌椅,兩張紅木太師椅立在一張案幾兩邊,由於時間太久了,紅木的鮮紅色早已退色成暗紅,有點像幹涸已久的血跡的顏色,叫人看了心裏老大的不舒服。下首的牆角堆著幾個木頭箱子,應該是放衣物的,沒有上鎖,胡大頭不管三七二十一,過去就翻開,一陣搜索,裏麵隻有一堆綾羅綢緞,而且時間太久,在胡大頭一通撕扯下早灰飛煙滅了。

通往裏間的是一個月牙門,上麵垂著一副珠簾,一直靜靜地一動不動,而就在我們要打起珠簾通往裏間,手電的光線在裏麵的黑暗中刺出一條光道時,珠簾忽然無風自己擺動了起來。

我們都是麵麵相覷,手心裏一片濕。呂三打了個手勢要我們小心,胡大頭馬上轉到我們背後,目光炯炯地盯著門口,防止有東西抄我們後路。我和霍然緊抓著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裏麵。呂三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打開了珠簾,雙管獵槍向前一舉,就對著裏麵。

沒有動靜。

我們在那等了約有十秒鍾,才慢慢地移了進去。我握槍的手由於抓得太緊,都麻了,這槍要是有命,早被我抓死了。心裏說,我這勁倒也挺大的,裏麵要真有什麽東西您就別想著跟我以武會友了,回頭傷著您可不好,當然,傷著我更不妙。咱們還是以和為貴吧,您要是實在想運動一下,自個找幾個鬼朋鬼友搓搓麻將吧,我們這剛好四個,就不帶您玩兒了。

我們進去了,四把手電把裏間照得恍如白晝。裏麵的布置明顯比外間更精致,當中一張小圓桌,四下布著幾把小圓凳,桌子上一把紫砂茶壺,帶著四個杯子。牆角處還垂掛著流蘇,就是老舊得不成樣子了,還是讓人覺得富麗堂皇的。

月牙門的左手邊靠牆,臥著一張大床。這床實在太大了,足足有三米寬,一看就知道至少是張雙人床。敢情這還是一對夫婦的臥室。我們都有點高興,覺得這裏邊要真有什麽東西那也應該是有夫之婦或是有婦之夫,就算是鬼也應該是比較成熟穩重的鬼,不會像毛頭小鬼,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世界和平就是讓這些家夥給破壞的。

這床從天花板上長長地垂下一床帳子,罩住了整張床。帳子裏邊是一層描金的花布,外邊還攏著一層輕紗。床的旁邊還有一張小幾,走近了一看,上麵擺放著兩把朽得不成樣子的木梳,兩個盒子分別壓著兩疊應該是用來描紅的紙,紙早就褪成了草黃色。兩麵長滿了銅鏽根本就照不出人的銅鏡,還有一些女性梳妝打扮的工具,這應該是個梳妝台了。奇怪的是每樣東西好像都是雙份的,難道這的女主人長了兩張臉?吃飯倒是方便,隻是您相公想要非禮您的時候您用哪張臉應戰啊?

我看了古代的女性用來化妝打扮的家夥都這麽齊全,不由浮想聯翩,也許自從有了女人以來就有了化妝這事。當然起先的工具可能不發達,因陋就簡,用一張獸皮代替了樹葉,一個我們現在隻獻給死者的花圈戴在頭上可以讓男人們想入非非。後來人類聰明起來,替男人增添了勞動工具,替女人增添了化妝箱。“畫眉深淺入時無?”男人們不該抱怨,女人化妝是為了誰?終不成是為了證明上帝手工的拙劣。

這梳妝台上最奇怪的還不是每樣東西都有兩份,而是倚著牆,還供著一隻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