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鬼宴客

次日早起,我們結了房錢,上了車就出發了。路比昨天的更難走,車子幾乎是跳著開的,行進得非常緩慢,最要命的是,開到一半的時候,前麵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堆亂石,擋住了去路。胡大頭在車裏喃喃自語道:“這他娘的什麽路啊,我看這倒適合剪徑用,你說這時候會不會跳出一群人來,說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啊?”

霍然嘿然一笑,說:“那不至於,來了也是強盜碰上賊祖宗,你不在車裏坐著嗎?”

胡大頭點點頭道:“說的在理。”

路上一個人也沒有,等了好半天,才有一個鄉民路過。呂三下了車,拉住了他,問他怎麽路上一堆亂石。那人看了看山上,說:“哦,那是山上在開山采石呢,別擔心,一會就會有人來搬走的。他們才舍不得丟下這麽多石頭呢,這可都是錢啊。”

胡大頭從車裏探出頭來,說:“你們這就這麽采石啊,直接采了就往山下扔,這是采石還是打埋伏啊,砸死人怎麽辦?”

那鄉民不以為然地說:“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哪有那麽容易說死就死的,你看我們就這樣活了這麽多年,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胡大頭看著他,無話可說。呂三又問他,那這什麽時候能來人搬石頭呢?

那人說:“那可不一定,得看他們今天采的多不多了,采得多,就不會想到山下來搬,采的少了才會來。”

呂三說:“這樣啊,但是我們有急事,你看車子也開不過去,能不能請你幫忙叫他們先下來把這些先搬開呢?”

那人看了看我們的車子,說:“你們是上麵下來的人吧?鎮上還沒這麽新的車子呢。”

呂三說:“啊,不是的,我們是國家勘探隊的,來這裏考察地形。你看能不能幫幫忙?”

那人也是肅然起敬,說:“那也是國家的人啊,行,你等著,我上去叫人下來。什麽事也不及國家的事大。”

那人不一會兒就叫了人下來。鄉人都很淳樸,他們都把我們當成了國家的人,言語間透著一股尊敬,幹事也很賣力,但是饒是這樣,把擋在路上的一堆亂石都搬完了,還是用了近四個小時的時間,加上剛才等的時間,這會已經是下午快三點了。

我們向這群鄉民道了謝,上了車,直奔那村子,又是幾個小時的車程,天擦黑的時候,借著車燈,才遠遠地看見一個村子的輪廓。呂三說:“曉山村馬上就要到了。今天看樣子也是不能進那山坳了,隻能找個老鄉家借宿一晚了。”

我一聽,忙問他:“呂哥,您剛才說什麽村快到了?”

呂三轉過臉,說:“曉山村。怎麽了?”

我頓時就愣了,想起了昨晚那個黑胖子說的那句話,小山村有什麽好的啊,原來他說的不是小山村,而是曉山村,隻是這也太蹊蹺了,第二天我們要去曉山村,晚上就有個胖子在夢裏警告我別去,還撓了我一把。

我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對他們說:“我跟你們說件事啊,說了你們可別笑我。”

胡大頭把他的大腦袋伸到後麵來,說:“什麽事啊,小朋友,看把你羞得含苞待放,欲說還休的,尿床了?”

我把他的大腦袋推了回去,給他們說了昨晚的夢。三個人都愣住了,都說這也太邪門了。最後胡大頭說:“這說明什麽,說明那個胖子心中有鬼,怕好東西都給咱們撈走了,我們偏偏就明知山有鬼,偏向鬼山行。不用怕他,他要真能收拾我們,還用得著在夢裏警告你嗎?媽的,什麽亂七八糟的,還老鼠,老鼠你怕嗎?胡哥小時候吃都吃過,還怕?剛出生的小老鼠崽,一個一個拎著往嘴裏扔。那叫一個美味,跟日本生魚片一個味道。”

我們聽這大頭鬼越說越惡心,連忙打住他的話頭。

車子慢慢地開進了村口,遠遠地聽見村口的一棵大樹下人聲鼎沸,駛近了一看,是一群人在那推杯換盞。我們馬上想起和呂三同室的那個漢子說的那個故事,都是相視一笑,覺得這幫村民還真是有興致,天天在這野餐呢,也不嫌黑燈瞎火的,不注意就一筷子夾到別人鼻子上去了。

我們還是早上在鎮上的小賓館的樓下吃的早點,一整天了滴水未進,這會兒正是饑腸轆轆的,就下了車,朝那幫村民走了過去。這些人還真是熱情,還沒等我們開口,就有人打著手勢請我們入座。我們是真餓了,也就沒跟他們客氣,坐下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我夾了一筷子菜,剛想放進嘴裏,覺得怎麽有一股土腥味,再看桌子上其他的菜,全是冷的,也都有那麽一股土腥味,覺得可能是鄉下人家做的菜沒洗幹淨,實在是吃不下,就又把筷子放了回去。霍然和呂三胡大頭他們倒是一點沒覺得,吃得風卷殘雲,狼吞虎咽的,特別是胡大頭,胃口比騾子還好,一點沒客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吃得不亦樂乎。

可能是鄉下人樸實,不善言語,我們坐在那半天也沒人跟我們搭話。而且可能是來了陌生人,所以彼此之間也是一言不發,隻顧著自己默默地埋頭吃東西,場麵一時極為沉悶。

呂三他們吃完喝完了,跟人道了謝,我們就上了車,開進了村子裏。在道旁敲開了一戶院子比較大的人家的門。出來開門的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一臉驚奇地看著我們一幫人,問我們從哪來的,有什麽事。

呂三告訴他我們是國家地質勘探隊的,來這考察地形,道上被耽擱了,天色已晚,所以想借宿一宿,給錢。

村裏人沒什麽戒心,那老頭聽我們這麽一說,馬上就把我們讓進了院子,說:“什麽錢不錢的,隻要你們不嫌地方不好,隻管住下。”

把我們讓進了屋,領到一個房裏,說:“隻有一個空屋,隻好委屈你們擠一擠了。”我們忙說不委屈不委屈,太感謝了。老頭又喊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可能是他兒媳婦,對她說了我們的來意,讓她給我們抱幾床被子來。屋裏隻有一張床,所以就打了個地鋪。

老頭和他兒媳婦給我們鋪好鋪蓋就離開了。我和霍然要睡地上,怎耐胡大頭不但頭大,首尾呼應,屁股也大,一個有人家兩個大,和呂三兩個睡床根本睡不下,隻好和我們換了一下。

我們都上了床,由於一整天的顛簸,都是疲憊不堪,很快就各自沉沉睡去。一覺就睡到了快天亮,覺得這夜短得像是就掛在眼皮上似的,睜開就沒有了。這時候我旁邊的霍然突然輕輕地哼了一聲,我以為他也要醒過來,就用手捅了捅他。沒想到就這麽輕輕地一捅,霍然居然大聲地呻吟了起來,好像痛苦不堪似的。

我嚇了一跳,這小子什麽時候變得紙紮似的了,捅不得啊。正在懷疑他是不是跟我鬧著玩,**的胡大頭和呂三也像是約好了似的,齊聲歌唱,大聲呻吟起來。我趕緊推了推霍然,問他怎麽了。

霍然睜開眼,手捂著肚子,齜牙咧嘴痛苦地說:“肚子,肚子疼,疼得不行。”

回過頭問呂三他們,也都說肚子疼得不行。我慌了,說:“會不會是闌尾炎發作啊?”

胡大頭有氣無力地回了我一句:“我們仨的闌尾是結拜了還是怎麽的,約好了今天一起發炎啊?”

我心想也是,還真沒見過這麽有義氣的闌尾,問他們:“那該怎麽辦啊?”

胡大頭疼得臉上的汗黃豆一樣,一顆顆往下滾,氣急敗壞,有心無力,虛弱地發作道:“我說你這個小哥看起來挺聰明一個後生,怎麽說的話讓人感覺腦子裏全是糨糊呢。生病了不得請醫生嗎?”

我忙說:“行,你們好好躺著,我這就去給你們請醫生去。”

胡大頭捂著肚子囑咐道:“你可快點,晚了就直接回來給我們收屍了。你說你到時候一個人背著仨屍體也嫌累得慌,還說不清楚。”

我緊忙轉身出了屋,找到那個老頭,問他村裏有沒有大夫,我三個朋友得了急病。那老頭回答,村裏倒是有一個獸醫,專門給騾馬治病的,至於人嘛,平時村裏人有什麽頭痛腦熱的,都是自己扯一把草藥就對付了。

我一聽急了,琢磨著要不就先把獸醫叫來,想一想,獸醫可能對胡大頭有用,對呂三和霍然可就沒效果了。當下就返回屋裏。胡大頭見我這麽快就回來了,還一個勁地誇我:“小夥子辦事就是利索,瞧這效率,用來建設祖國,早小康了。”

我說:“你少廢話,村裏沒有醫生,隻有一個獸醫。我看隻能開車去鎮上了。”

胡大頭一聽,懵了,叫道:“要不你先把獸醫叫過來也行啊,人雞鴨牛馬什麽的不也得頭痛腦熱嗎,先對付一下。”

霍然叫道:“要當牛做馬你自己一個去啊,我死也不要看獸醫。”

胡大頭急道:“你這小哥,怎麽就不知道變通一下呢。”

這時候呂三有氣無力地叫道:“別吵了,兩位小哥說得對,還是快點去鎮上吧。隨便找個人看恐怕會越來越嚴重。我看這事有點不大對勁,你們看,我們仨都疼成這樣,而張哥兒卻一點事也沒有,不是有點蹊蹺嗎?”

我被他這麽一說,也是奇怪,說:“對啊,怎麽我一點事也沒有。”

呂三說:“我們一路上過來都是同吃同住,根本就沒分開過。你仔細想想,有什麽事是我們做了而你卻沒做的?”

我想了想,沒想出什麽來,說:“我也沒做什麽特別的事啊。”

呂三說:“你好好想想,比如說,有什麽地方你去過,而我們沒去過,有什麽東西你吃過我們沒吃過。”

我被他怎麽一說,頓時恍然大悟,說:“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在村口,你們在那大吃大喝,我嫌那菜裏有股土腥味,就沒吃。”

呂三點點頭,說:“這就對了,恐怕是昨晚的菜不幹淨,我們都食物中毒了。這事村裏解決不了,還是快去鎮上吧。”

胡大頭唉聲歎氣道:“沒想到挑食厭食還有這個好處,一點事沒有。”

我看他們都快虛脫了,連忙說:“別多說了,快走吧。”

當下先扶著霍然出去上了車,回來又把呂三和胡大頭都扶到車上,出去的時候正遇上那個老頭,他幫著我把他們扶到了車上,我隨口說了一句:“他們可能是昨晚在村口外麵吃壞了肚子,你去看看村裏還有什麽人吃壞了肚子,讓他們趕緊去看,別耽誤了。”

老頭一愣,說:“什麽在村口外麵吃喝?我們村從來就沒人會在村口外麵吃喝啊。”

我們一聽這話,臉頓時就白了,在那麵麵相覷。我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敢肯定你們村的人從來就不在村口吃喝?”

那老頭挺肯定地說:“絕對不會,我們村的人睡得可早了,黑燈瞎火的,誰會沒事上那去啊。”

我們對視一眼,都打了個寒噤,背後一陣涼。一會兒我才說道:“行,那謝謝你了,我就先送他們去鎮上看病了。”

上了車,等他們都坐定了,我才發現一個要命的問題,我不會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