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漢宮侍女圖

推開了銅門的一刹那,我們腦海中心驚膽戰的想象著各種亂箭齊發,毒氣彌漫的場麵。

幸運的是,墓室內的空氣依舊沒有一點沉滯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因為已經有人進來過的緣故,明顯可以感覺到室內有對流的風迎麵吹來,除了**起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外,一切都表現得異常平靜安詳。

盡管如此,麵對著物資匱乏,裝備簡陋這樣的致命傷,注定了我們在地宮的任何時刻都必須保持著十二分的精神。沿著跨入敞開的銅門,我們來到了一間前後左右分別交錯對應著兩個長方形石槽狀的墓室。

墓室大約有三十來米寬,石槽相互間呈兩兩對應,將整個墓室劃分成了田字形的結構。我們用火把沿著石槽邊上掃了一圈,整間墓內的牆壁上殘破地繪製著一個個宮廷仕女。

或許是因為之前的闖入者鑿開了封閉的墓室,產生對流風的緣故,空氣幾乎已經破壞了這裏的帶有色彩的一切,不過順著墓室內的牆壁上依舊還可以看出,那些描繪宮女的仕圖的臉上都是一副麵如死灰的模樣,看上去刻畫得極為傳神。

仔細觀察下,不難發現,暗淡失色的牆壁上麵,每一位宮女的臉頰眼角處似乎都有鮮明的標記,就如一滴滴呼之欲出的眼淚,神情表現得淒涼而憂傷。除此之外,四周空****的,並沒有發現任何墓葬之中留下的陪葬品,看上去似乎早已被前一批盜墓賊掃**一空。

正對墓室的中央擺放著一尊青銅鑄造的巨鼎,那巨鼎的造型極為的精致,看上去就如一條盤繞直立的噴火蛟龍,鼎足上突出的四肢龍爪盤踞在墓室的四個石槽之中。

整個鼎身上沾滿了一片片的打磨出來的龍鱗,充滿了金屬的質感。突出在巨鼎邊沿上的龍鰭緊緊連接著一條起伏的曲線,將巨鼎勾勒出一副蛟龍躍地的形態。最為奇特的是,整個青銅巨鼎順著蛟龍的龍身延伸展開,直到鼎口處也沒有龍頭裝飾,成為一尊無頭龍鱗鼎。

“這青銅巨鼎若是弄個龍頭上去,看起來一定是十足的霸道啊。”逸華伏在銅鼎下麵,伸手撫摸著龍鱗。

曉龍看著逸華補充道:“西楚霸王項羽自刎後就剩下一副人頭鬼匣棺,我想這無頭蛟龍恐怕就是在暗喻項羽。

我看了兩人一眼,並沒有說話,確是對牆壁上的宮廷侍女感到極為迷惑,若說這龍形巨鼎立在中央,若是劉邦為了埋葬人頭鬼棺紀念項羽,說什麽也應該在牆壁上繪製一些豐功偉績,裂土封王的畫麵,至少楚漢之爭以前也有過很多曆史上的經典戰役,可偏偏牆壁上是一些深宮的圖案,令人不禁稱奇。

“鐵柱,快過來,你傻站在牆壁幹什麽?”

我愣了愣神,但見逸華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快過去。

“來了。”我料想是有所發現,應了一聲,連著跨步來了巨大的銅鼎下麵……

逸華一臉嚴肅地趴在銅鼎邊上輕敲了兩聲,神經兮兮地注視著我:“這無龍頭的銅鼎有問題。”

我瞄了一眼巨大的銅鼎,一臉的茫然道:“有什麽問題?”

“你伏在鼎身上聽聽?”逸華拉著曉龍,兩人定定地望著我。

我見兩人表情嚴肅,於是木訥地趴在了鼎身上,整個銅鼎從片狀的龍鱗到起伏的龍鰭,鮮活靈動,透著線條的美感,我將耳朵附了上去,默默地傾聽了半天,隻見這巨大的銅鼎紋絲不動,冰冷地矗立在那裏,哪有什麽古怪的聲音?

“你們兩個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聯合起來糊弄我。”

逸華見我一臉無辜的樣子,登時急了:“你還沒有聽到嗎?”

“是女人的歎氣聲啊。”曉龍補充道。

我被這兩人突如其來的反應給鎮蒙住了,看著這兩人嚴肅認真的表情根本不像是開玩笑,可我的確什麽都沒有聽見啊,難道說是他們兩個都同時產生了幻聽?還是我身上出了問題?相比之下,貌似這種概率發生在我身上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想到這裏,我的心猛然一緊,渾身都不由開始發抖。

“咱們爬到鼎口上麵去瞅瞅,我打賭這鼎裏麵根本什麽都沒有。”我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在一旁安慰道。

“曉龍,你照著漁燈,我和鐵柱爬上去看看。”逸華邊說邊掄起了手袖。

“好,爬上瞧個清楚也好,不過要千萬小心,咱們現在可是手無寸鐵。”曉龍看上去極為謹慎,微微點了點頭。

我和逸華抓著鼎身上的龍鰭,雙腳踩著突出來的銅製鱗片,盡管向上爬行的時候顯得比較紮手,不過我倆十分輕鬆地便爬到了整個巨型銅鼎的鼎口,鼎口上麵封著一塊巨大的圓盤形狀的鼎蓋,鼎蓋上麵兩邊畫滿了火焰符號。

由於銅鼎實在太高,光線的能見度變得很低,沒等我看清楚,逸華用腳踩穩了龍鰭上,雙手摳住鼎蓋便朝前方推了起來,隻聽這家夥殺豬似的叫了半天,鼎蓋這才勉強移開了一道黑漆漆的細縫,我見這鼎蓋實在太重,隨即搭手跟著逸華一起死命地朝前推了起來。

眼看一番殺豬似的推搡,終於鼎蓋在鼎口上麵敞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我和逸華探著脖子,輕輕地瞄了瞄漆黑一片的“鼎肚子”,心裏緊張極了。

我緊閉著呼吸,輕輕地推了逸華一下,低聲問道:“哪有什麽聲音?”

“噓,你輕點兒,自己聽。”逸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渾身似乎都在哆嗦。

一看這家夥的樣子,我可算是急了,朝著銅鼎下麵的曉龍擺了擺手,示意他將漁燈遞給我,如此一來,我倒要好好照一照這“鼎肚子”內到底有沒有什麽鬼東西,讓身邊的逸華也瞧個清楚,省得大夥自己人嚇自己人,這兩人在這裏一驚一乍,遲早把我嚇成病來。

我抬著曉龍遞上來的漁燈,微微地將光線朝著鼎口的方向挪動,漆黑的鼎口下麵開始逐漸變亮……

透過推開的鼎口望去,整個鼎肚子內裝滿了一團團“黑色的絲線”,紮眼望去,竟如絲綢一般,我長籲了一口氣,準備伸手抓上一把出來拿給曉龍看看,誰料手指才碰到那黑絲,“嗖”地一下,那玩意兒像是活得一樣猛然縮了回去,沒等我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幕登時將我嚇呆了。

那“黑絲”根本是女人披散開來的秀發,一根根發絲泛著油光,淩亂鋪散在鼎內,全都跟著扭動了起來,就在這一刻,無數的發絲下麵一雙雙陰森恐怖的眼睛泛著純白色的眼珠微微抬了起來,我的嘴巴跟著嚇得張開了,那是一顆顆完整的人頭,那些女人的人頭上像是打了一層厚厚的石膏。五官通白如雪,下巴緩緩地開始晃動,整個嘴巴機械式地張開伸出了一條條大約有二十來厘米的紅舌,那舌頭上麵血淋淋的,如一條條剛被撕了皮的小蛇,順著鼎口的方向開始向上蠕動……

“媽呀,快蓋上,蓋上。”我死命地伸手去扯鼎蓋,試圖用力將推開的鼎口合攏。豈料那一個個石膏狀的人頭就像是在丟到了燒鍋的熱油上,伸著血淋淋的長舌,在鼎內上下翻滾,有的頭顱張開了鋒利的獠牙,有的則是雪白的臉頰上麵劃出了兩道鮮紅的血淚,各種怪異猙獰的麵孔表情,單單是那一雙雙純白色凸起的眼球,就足夠讓人不寒而栗了。

眼看我要將鼎蓋完全蓋住的一刻,突然間,逸華用雙手擋在了縫隙的邊沿。我吃驚地朝逸華望去,正想問這家夥在這節骨眼上打算搞什麽飛機,隻見逸華整個人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去,臉上的肌膚完全萎縮在了一起,顫抖的嘴巴微微露出了一排尖尖的獠牙,才說著便猛地朝我撲了過來。

“逸華,喂,喂,你怎麽了,怎麽會這樣。”我身子一晃,雙手差點沒壓倒在鼎蓋上,幸好這銅鼎麵積很大,我踩著鼎身的鱗片,搖搖晃晃地爬到了鼎口的另外一側。

逸華的速度實在太快了,靈敏地如同猿猴一樣,單手便輕鬆地抓住了鼎口,抬起雙腿一個倒掛金鉤盤在了鼎蓋的縫隙口,看樣子準備隨時朝我發起下一波攻擊。

就在我手足無措之際,本打算找曉龍幫忙先將逸華給製住,不料我扭頭朝著銅鼎下麵環顧了一圈,曉龍麵目猙獰地嘶吼著奇怪的聲音,正順著銅鼎我腳下的位置伸手亂抓。

“天哪,你們這都是中邪了嗎?”我哆嗦著開始朝鼎口縮腳,還在泛著嘀咕,逸華已然悄無聲息地湊在我的跟前。他那張臉像是麵團一樣,扭曲地拉扯開,有迅速地隨著幹枯翻卷在一起,紫黑色的嘴唇微微凹陷,幾乎快要完全包裹在了翻動在臉上的皮肉內。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驚慌之下,將雙腳交叉橫坐在鼎口上,瘋狂地揮舞著雙拳朝逸華的腦袋招呼了過去,那感覺奇怪極了,就如同打在橡皮泥上一樣。

逸華定定地站在那裏,愣是一動也沒動上一下,任我狂風暴雨般地拳打腳踢,漸漸的,我眼前逸華那張麵皮一樣臉開始起了變化……

也不知道是我已經打昏了頭,還是打昏了眼,原本還是逸華的那具身體上麵拖住了一個鼎肚子內的女人腦袋。那女人的腦袋披肩著烏黑的長發一直低垂到了逸華的褲腳,石膏狀的腦袋托在逸華略帶肥碩的脖子上,顯得極不相稱。

眼看那擺放在逸華身上的女人腦袋迎著我開始轉動。我強忍著恐懼,瞄準了那女人腦袋,拚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拳打了出去,“哐當”一聲,石膏狀的女人腦袋竟真的掉了下來,滾落掉入了鼎蓋下麵的縫隙內。

我心有餘悸地順著女人腦袋的方向朝“鼎肚子”內微微一番掃視,突然間,縫隙內一個個翻滾的女人腦袋中竟然多出了一個男人的腦袋,留著短短的劉海,頭顱微微向下低垂,讓人看不到臉。

就在這一刻,我也顧不得這些,準備繼續伸手去抓鼎蓋,誰知那男人的頭顱像是丟皮球一樣被一團團漆黑的頭發彈了起來,“撲通”一聲便要飛出鼎口,我剛想去拉鼎蓋,隻見那男人腦袋吹開了劉海,正對著我猛地睜開了石膏色的白眼珠,嘴角裂開了一絲陰森的怪笑——完全是一張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人臉。

“你……你……是……誰?”我整個人完全傻眼了,發瘋似吼叫了起來,雙手拚命地亂舞,生怕那男人腦袋飛過來,視覺,觸覺都完全開始變得模糊,銅鼎的四周傳來了無數幽怨的聲音,朦朧之間在潛意識裏,仿佛出現了無數的宮女,她們拖著搖搖晃晃的腦袋,圍在了整個墓室的四周,舞動起帶血的袖裙……

這種感覺實在無法形容,我的整個大腦在這一刻都炸開了,所有的思維感官都在跟著天旋地轉,不論是精神上的恐懼或者是肉體上的折磨都讓我無法承受,直逼崩潰的邊緣……

當我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頭重腳輕,曉龍雙腿間的膝蓋壓在了我的手臂上,目不轉睛注視著躺倒在地的我,表現出一副極為緊張的樣子。

我晃了晃腦袋,發現逸華已然全身是灰地靠在了我邊上,自個兒身上也是沾滿了碎土,看了看眼前這一片狼藉的情景,我算是反應了過來,原來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這墓內中產生的幻象。

“孫哥,好點兒嗎?剛才真是你真是嚇死人了。”曉龍縮開了雙腿,伸手將我緩緩扶了起來。

“鐵柱,你哪來這麽大力氣啊,差點將我胳膊扯下來。”逸華揉搓著雙臂,一臉氣憤的樣子。

我默默地聽完了逸華和曉龍描述我狂性大發的過程,結合著自己站在墓室的漢宮侍女圖畫下麵所發生的一切,始終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我在中毒了,還是這墓室內真有什麽漢宮的幽魂在作祟?不管怎麽說,剛才這幻象實在太逼真了。

“逸華,曉龍要不我們仨爬到鼎上去?”

此刻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希望爬到銅鼎上麵瞧個清楚,是否一切如幻象中的一樣,巨大的無頭龍鱗鼎內真的盛滿了人頭?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示意曉龍下麵照著漁燈,我和逸華重複著我幻象中所想象的畫麵,抓著銅鼎的龍鰭,踩著鼎身上的龍鱗便打算朝著鼎口上麵爬,這才貼著銅鼎穩住身子,也不知道我倆的手究竟碰到了鼎身上麵的什麽機關,就聽見“喀啦”一聲,巨鼎的底足上麵的雕塑的龍爪突然直立了起來,巨大的銅鼎完全被底足拖了起來,正對巨鼎下麵的位置登時錯開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哈哈,有發現。”逸華見狀,拉扯著我興奮地跳下了銅鼎。

“莫非鼎肚子內沒有東西?一切的玄機都藏在巨鼎下麵?”我站在敞開的洞口邊上,雖說發現了巨鼎下麵的黑洞,可心裏始終對之前產生的幻象念念不忘。

曉龍在一邊眯著眼睛,分析道:“孫哥,咱們瞎貓碰上死耗子了,這巨鼎上麵有機關,看樣子這是一條墓室內的密道啊。”

“等等,好像這洞內有燈光,哦,不,是個人,裏麵有個人。”

“啊,在哪裏?”逸華的話一下刺激起了我敏感的神經。

曉龍看著我緊張地握住了火把,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孫哥,你過分緊張了,放輕鬆點,咱們看清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