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淮陰冥婚

“什麽什麽煞?是不是有問題,要不咱直接撤吧?”逸華轉身便打算朝回走。

雨曦一把拉住了逸華:“李先生,風水有問題,這並不代表什麽,咱們既然都來了,找個人問清楚再走也不遲。”

“是啊,眼前還是搞清楚再說,這裏麵隱隱傳來聲音,說不定有人,至於要說這風水煞我就不懂了。”張曉龍邊說邊將目光投向了我。

我掃視了一眼大夥,分析道:“單從陽宅結構來說,風水煞並不少見,房屋正對兩大廈中間形成的空隙會形成天斬煞,大廈住宅離路和水太近,水貼穴前氣場不定會形成割腳煞,屋外有尖銳的牆角、煙囪三角狀物體則會形成火形煞。

“這些根據各種形和勢,方位擺設造成的風水煞都會不同程度影響到陽宅的氣場,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也就孕生出了很多聚氣化煞的方法,可是,這眼前的獨龍穿心煞卻不同。

“由於格局奇特,加上這風水局居然又置身在了廟宇道觀中,理氣派上所講究的煞氣與道觀中的衝煞,成為陰陽調和的凶煞,因此很多風水先生一般都不敢碰這種布局,若是有一點沒算準,自己都可能會犯了血光之災。

“如今看來,有這樣的風水局布置在山上,難怪下麵的依山傍水的瓦房村會變得人去樓空,成為一處人跡罕至的荒村了。”

“哎呀,還是走吧,你這話說得華爺爺我心裏隔應,萬一進去不懂這裏麵的規矩,動了什麽擺設,還指不定會犯了什麽忌諱呢?”逸華叫嚷道。

“咚~~~朗格哩個咯。”突然間,一陣陣之前在山下的瓦房邊聽到的那些類似嗩呐的聲音又再次飄進了耳朵。

我們還正在猶豫是不是就這樣離開,隻見煙霧彌漫的道堂深處,依稀可以看到,十來個穿著樸素的男男女女,伴著聲響陸陸續續地迎著我們走了出來。

“喂,你們在幹嗎呢?”逸華朝著出來的人群喚道。

那群人根本沒有理會逸華的叫喊,目光呆滯地抬著腿跨出了門檻,那樣子就像是受過什麽特殊訓練過一樣,所有人都是同一個姿勢,一起抬腳,一起邁步,就連雙腿彎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這……這些莫非都是住在山下瓦房裏的村民?”逸華徹底驚住了。

“別吵,先看明白再說。”我抬著雙臂,吆喝了一下,將大夥趕到了一側,定定地注視著眼前這群突然從道堂內冒出來的怪人。

一陣打量下,我們數了數,這群村民總共有十五個人。他們有的人手裏抱住燒給死人用的元寶蠟燭,還有的手裏抱著各種色彩鮮豔的彩綢,嘴裏還在不時念叨著咿咿呀呀的聲音,似乎並沒有理會周圍的一切,沿路一直走到了正殿的位置,這才停了下來,一個個依次跪倒在了地上。

“他們難道是在這裏辦喪事?”張曉龍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衣服。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遠遠地朝著道堂的深處望去,本想著應該有什麽主持儀式的道士會跟著這群村民的從後麵走出來,不料等了半天,愣是半天再沒見到其他人。要說這裏有風水煞還在舉辦喪禮,那都還能勉強讓人接受,可這道觀裏居然一個道士都沒有,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大夥看著一個個麵目表情的村民,定定地跪在殿前,也不知道這群人到底在搞什麽鬼,竟然就這麽頂著炎炎烈日的大下午跪在那裏。

換了平時別說是逸華,恐怕我都上去跟這群山裏的村民搭訕了,可是眼下實在無法確定這群村民到底在幹嗎,如果真是辦喪事,這各種民間的習俗上都有講究,我們若是冷不丁貿然上前打擾了這群人,還指不定鬧出什麽亂子,無奈之下,搞得我們僵在了一旁,似乎隻能默默等待著這場“儀式”的結束……

“哎,要不咱們就下山吧,真是折騰死了。”逸華看了一會,便失去了興趣。

我看了一眼張曉龍和雨曦:“你們認為呢?現在下不下山?”

雨曦在一旁搖頭道:“現在都幾點了,等咱們到那荒村裏,天都黑了。要不就等等,畢竟在這道觀裏還算是有個住處,附近一片荒涼,好不容在這裏發現了這麽十來個人,問問清楚,明天一早再走也不遲。”

“洛小姐說的沒錯,至少咱們也要搞清楚,這裏是河道附近的什麽位置,咱們到處飄到了那裏,如此的話,要走才知道咱們應該往那裏走。”張曉龍在一旁跟著點了點頭。

“那還等什麽啊,華爺爺可耗不動了,快快快,先在這道觀裏找間房子安頓下來再說。”逸華說著便上前開始拉我們大夥。

“這……”我看著大夥,還正猶豫,逸華已然迫不及待地跨到了道堂一側。

雨曦望了望四周道:“孫先生,那就找間房先住下吧,反正這道觀裏沒人。”

我見也隻能如此,於是跟著大夥找起了房間,為了不打擾到大殿前的那些村民,我們試圖順著大殿的側邊想法子繞到了道堂的後麵去。

由於沒有從道堂直接走進去,確實是給了我們不少的麻煩,幸好四周沒人,我們這才悄悄走到無人的位置。逸華費了半天力氣,戳開了其中一間房屋的窗戶,我們一個個如猴子一般抓著內堂邊的窗簷爬了進去。

道堂背後的房子全是一排排如隧道一般貫穿而成,沿著大殿進入道堂的話,後麵的兩側齊刷刷的分成了對應的房間。或許是看慣了風水的緣故,麵對這眼前的獨龍穿心煞,讓我不由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們大夥小心翼翼地順著推開了內堂隧道上的其中一間屋子,迎麵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掛在內堂牆壁上的書法,那書法筆鋒淩厲,寫著“築壇拜將,指點江山”八個大字,看上去和普通的墨跡不太一樣,似乎可以給人一種極具震撼的穿透力。

屋子內除了牆上的巨幅書法之外,隻有一張破舊的案台擺放在其中,使得整個屋子的布局略顯得過於單調。我見屋子裏沒有床鋪,於是叫上了大夥開始朝著道堂更深處轉悠。

順著依次推開了房門,我們大夥發現,整個隧道內一間間的屋子內竟然都掛著書法橫幅,什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之類的字眼,還有那破舊的案台,每一間都擺放著一張。

直到我們快到達道堂的盡頭處時,終於找到了一間裝飾古樸,擺設規整的屋子。隻見屋子的房簷上掛著一盞造型古舊的琉璃八寶燈,地板上畫滿了類似鸞鳳玄鳥之類圖飾,靠著屋子的窗台上,供奉了各式各樣九天玄女的造像,圍繞在造像邊裝飾著幾盆吊蘭,顯得格外的素雅。側邊橫著一張大約有五六米寬的木床,上麵鋪滿了鮮紅色的絲綢和華蓋,木床的床頭和床尾依次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編鍾,也不知道有什麽用途。

“禮畢!”我們那屋子裏還沒坐熱,隻見道堂的隧道內傳來了一陣陣回響,我們這才走到了屋子的門邊,剛才跪在殿外的那群人已然熙熙攘攘地順著我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不好,被發現了,咱們就這麽闖入了,會不會影響到他們的儀式?”逸華抓著門邊,看著迎麵而來的人。

“剛才是誰叫著嚷著先找間住處?”我白了逸華一眼,心裏也忐忑了起來,說不出為什麽,打從上岸進入了那荒村開始的一刻,仿佛接下來的一切都讓我覺得怪怪的。

眼看著這些人越靠越近,根本是避無可避,我示意大夥還是迎著上去和這群人打個招呼,隻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你們是什麽人,怎麽進來的?”

“剛才就鬼鬼祟祟的。”

“莫非是偷東西的?”

十來個村民好奇地注視著我們,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

“誤會,誤會,我們……我們是……路過,找人,不不不,我們是來道觀裏燒香……”

張曉龍見形勢不妙,操起了一口紹興話想給人解釋,我聽了半天愣是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反倒覺得這麽瞎扯一通恐怕會越抹越黑,隨即開口打斷了曉龍的話,朝著這群人道:“各位,我們都是外地來的遊客,沿著安昌古鎮外的河道一路漂流,最終迷失了方向……”

大夥配合著我,在一旁繪聲繪色地補充說明著到達這裏的原因,雖然我們拿遊客當了擋箭牌,可是單要說從安昌古鎮逃離出來之後,一直順著河道的路線到達這裏,確是絲毫沒有欺騙眼前這群人。

那群村民質疑地打量著我們,竊竊私語了片刻,其中一個看上去極有威望的中年長的男子迎著走了出來,站到了我們大夥跟前:“外鄉人,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速速離開這兒吧。”

“啊,好好,真謝謝各位了啊,走走,這就走。”逸華一聽,連忙給我使起了眼色。

我沒理睬逸華,隻覺得一肚子的困惑,忍不住打斷道:“這裏的布局接山貫地,是氣衰敗勢的風水惡煞,你們在這裏行喪祭,恐怕……”

“可不要亂說,小心惹怒了淮陰老爺。”那年長的男子臉色刷地變了。

張曉龍質疑道:“這裏……這裏是淮陰?我們怎麽可能飄到了淮陰?”

“誰告訴你這裏是淮陰的,這裏的地理位置屬於沭河的分支,具體來說是靠近徐州泗水河道的折戟山,你們快走吧。”

“好吧,那咱們就走吧。”順著河道漂了這麽一夜,也難怪走了這麽遠,其實我也懶得再多說什麽,眼下算是知道了大概的位置,恐怕還是隻能回到船上去再做打算了。

大夥順著隧道準備離開,那群村民將隧道深處那屋子內的床和華蓋都完全地抬了出來,緊隨在我們的身後。

一路走到了道堂的正殿前,我們發現,之前散亂擺放在九天玄女娘娘造像四周的紙紮的金童玉女早已在殿外燒成了一堆堆的灰燼,造像下麵卻無端多了一些各式各樣奇怪的擺設,什麽“鵝籠”“酒海”“肘子”“喜果”以及“龍鳳喜餅”等等,全部放滿了玄女娘娘的造像的台前。

我們跨出道堂,回到了大殿,此刻朝著天空望去,已然是黃昏時分,若是現在下山而去,恐怕還沒走到山腳,便迷失在了這漆黑的荒郊野嶺之中,讓我們陷入了矛盾之中,隻好猶豫不決地站定在了大殿外麵,有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感覺。

那群人抬著那張前後掛滿了編鍾的床走到了九天玄女的造像下麵,將兩個刺繡著鴛鴦的荷包係在了床下麵的支腳上。拉開**的紅綢,隻見紙糊的皮、棉、夾、單衣服各兩件,甚至還有錦匣,裝著各種紙糊的耳環、鐲子、戒指及簪子之類的首飾,分類擺放在了**。

“他們不是舉行完儀式了嗎?”逸華站在大殿上不停地朝著道堂內瞄了起來。

“看樣子恐怕不是,之前好像是朝拜,現在才正式開始。”張曉龍補充道。

剛才那群人中年長的那位男子手裏捧起了一副卷軸,示意兩邊的人慢慢拉開,平鋪在了道堂前造像下麵,順著望去,那是一幅將軍站在鑄台上威風凜凜的畫像,上麵赫然寫著“漢淮陰侯韓信”幾個字。

這一幕看得我僵在了那裏,秦漢時期,劉邦帳下的大元帥韓信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儀式上,剛才那隧道內一間間的屋子上的書法,分明都是曆史上的韓信典故,這群人口中的淮陰老爺莫非就是指韓信嗎?

“迎新娘!”沒等我反應過來,隻聽到堂內那個年長的男子高呼了一聲,旁邊的其他全圍到了床邊,順著編鍾敲擊了起來,玄女娘娘的造像後麵,之前這群善男信女當中的一個農家女子,竟然打扮成了一身漢朝的服飾,頭上頂著一朵大紅花,抱著“漢淮陰侯韓信”字樣的靈位神色凝重地走了出來,身上還掛著用紅線栓起的龍鳳餃子和一些鬆針葉……

“他們這是在舉行冥婚啊。”雨曦捂住了嘴巴,失聲道。

“冥婚??”我,逸華以及曉龍,三個人幾乎都瞪起了眼睛。

“是啊,老北京在晚清民國的時候經常搞這玩意,俗稱搭骨屍,一般由於封建社會男子地位比女人要高,所以這種習俗也一般是針對死去的男子,占卜問卦,叫鬼媒人給死去的男人找個活人當配偶。

“一般來說,是抬著一頂紙轎子,由單鼓、單號、單嗩呐吹奏前引。有的則不用這種形式,而是用正宗的八抬大轎,由金燈執事,起初還隻用一張死者的照片,後來甚至還演變成了將死人抬出來拜堂之後再下葬的習俗。”

“妹子,怎麽……怎麽會找個大活人和古人結陰親啊。”逸華似乎不敢相信。

雨曦笑道:“這並不奇怪,古時候很多人為了死去的親人,甚至是子女,出於思念的感情,彌補了一些生前擇偶的遺憾,一些活著的人就會為了死人舉辦冥婚,這種習俗雖是封建社會的陋習,確也是人之常情,我想這也是冥婚這種可以曆久不衰的原因。”

我頓了頓:“不過淮陰侯韓信的祭祀在這裏出現,我總覺得冥冥中似乎和項羽的人頭鬼棺有所牽連。”

“鐵柱啊,你想想韓信是什麽人物啊,人家三妻四妾的,現在還需要給他選妃啊。”

我感到有些無奈:“你這個文盲,淮陰侯韓信是楚漢相爭的時候漢軍的大元帥,又不是漢高祖劉邦,沒當皇帝怎麽能叫選妃?”

雨曦擺了擺手,打斷道:“哎,你們別爭了,拭目以待吧,咱們沒有離開,這冥婚結束後,這群人恐怕會主動來找咱們的,到時候就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