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玄女娘娘廟

河麵上打撈起來的白骨骷髏燈是一根根彎曲的竹條上的蠟紙包紮而成的,盡管蠟紙浸透了河水,卻還是可以清晰分明的看清上麵標注出線條的風水圖畫。

整個風水圖上畫滿了土堆形狀的溝壑,看上去就如一排排的連綿起伏的群山。按照東西南北的方向圍繞在如版圖一般的標識處,各種分叉的線條貫穿在四周,乍眼望去,山脈相圍,中間高聳鋪開,像極了後天八卦對應方位布局中的一個雛形的摹本。

“孫先生,看出什麽嗎?”雨曦好奇地站在我跟前,打斷了我的思路。

“哦,這……這版圖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應該是從一塊完整的風水圖上麵拓下來的。”我微微一愣,開口回應道。

“哎,把這些上麵圖啊,紙啊的東西先收起來唄,快靠岸,靠岸,哎,可惜華爺爺這胭脂末全被河水衝幹淨了。”逸華懷裏揣著兩盞沾滿了水的骷髏燈,在燈罩下麵摳了半天,索性一怒,將包紮在上麵蠟紙統統撕了下來……

張曉龍將船繩上的鐵環扣在了木拴上,我們大夥踩著水窪,爬到了岸邊,打算沿著岸上的瓦房打聽一下,先搞清楚這眼下是到了那裏。

我們用手擰了擰浸透了河水的褲管,順著岸邊的瓦房,挨家挨戶地張望起來。沿著走了半晌,隻見每一間瓦房內都堆滿了各式各樣腐朽發黴的竹筏,破舊的窗戶上沾滿了鐵鏽,有的都斷掛在了半邊,破損的房屋中積滿了淤泥,足有十來厘米厚。

“朝裏麵走走看。”逸華揀了一根樹枝,挑開了蜘蛛網,順著朝著瓦房間的小道邁起了步子。

我皺著眉頭,跟在了大夥身後,既然來到了岸上,怎麽說也應該比在河道內漫無目的地漂流要強。按照整個瓦房村的布局和環境來看,應該是安昌古鎮附近的一座靠山吃水的小鄉村,盡管位置上處於魚米之鄉不代表都是富庶之地,可這河岸邊的瓦房村安靜極了,不由地給人一種荒涼的感覺。

沿著深入這瓦房村,“呼呼”微涼的晨風便嗖嗖地順著四周相連的瓦房刮了進來,透著交織密布的瓦房中間望去,依稀可以看到遠處起伏的山巒,我們沿著這河岸邊的村子繞了大半天,也沒見到半個人影出現。

大夥在河裏漂流了一宿,眼看暫時沒什麽發現,忙了半天,我們在瓦房荒村的一處爛開了門閂的屋邊停頓了下來。

整棟瓦房實在破舊極了,屋內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淤泥和青苔,褪色的土牆依稀順著牆皮可以發現,有些牆縫都已經斷開了,看上去很多年都沒人居住了,完全像是一間儲藏物件兒的庫房。

“這瓦房靠近河岸,風蠻大的,要不都先進來。”雨曦示意地問道。

逸華擺出了一副哭臉:“哎,也好,咱們先點個火到附近去找找吃的。”

我在一旁有些無奈:“李逸華,眼下這兒連個鬼影都找不到,荒村野嶺的地方,我們上那給你找吃的去。”

逸華瞪了我一眼,摸著肚皮轉向了房門邊鑽了進去,整間瓦房都敞開著,我們跟著貓著腰走了進去。整個屋子全是獨具江南傳統的瓦梁建築,隻要稍一抬頭,便會撞到瓦房上的木梁。

“哎,眼下怎麽辦?”逸華蹭了蹭腳上的淤泥,一拍屁股坐在了牆根的竹筏上。

我也沒了主意:“大夥折騰了一夜,要不在這先休息一下再想辦法,最好能走旱路就最好,如果實在找不到人,咱們就回船上去。”

“各位別慌,咱們沿著河道漂流緊接沭河支流,若是劃入沭河,我們可以沿著黃河故道尋找來往的船隻。”

“還等什麽?那現在就快走啊!”逸華說著就站了起來。

雨曦一把拉住了逸華:“李先生,別急,孫先生說得不錯,咱們最好還是走旱路比較妥當,就這麽一支烏篷船在河裏起個風浪隨時都能拍沉了,實在太危險了,現在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妹子啊,這沒吃沒喝的,咱們可能會越拖越糟哦。”

“這……”

“各位,船上還剩下些安昌古鎮裏帶來的臘肉,可能味有點鹹,咱們在這生個火,烤點先填個肚子,況且船上還有些可用的物件兒,咱們若是走旱路也派得上用場。”雨曦還正覺得語塞嗎,隻見張曉龍說著,拍拍身子,站了起來。

“哎喲,有吃的早說啊,快快快。”逸華連推帶拽地拉著張曉龍就朝破屋外衝。

“喂,收拾柴火啊。”昨晚如逃難似的一夜,所有人都沒睡個安生覺,尤其是我和張曉龍,到了後半夜可沒把我倆累個半死,劃槳劃地雙臂酸腫,關節都幾乎有些伸不直。

我本想喊住逸華,誰料這家夥一溜煙便跑了出去,隻得留下我和雨曦一起兩個人在四周的瓦房邊找起了燃料。

我順著在一些堆積的竹筏上,將一根根幹枯散開的竹條抽了下來。正準備找找有沒有什麽斧頭之類的東西將竹枝砍成幾截,突然間,隻見兩邊瓦房的隔牆邊上,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冒出了一個老漢站在那裏,好奇地盯住了我,那老漢手裏提著一串鹹魚幹,彎腰駝背,雙腳泥濘地走了過來。

“請問大爺,這裏是……”

“你們在幹什麽?快給我滾。”

我還沒說完,那老漢便吼了起來,語氣像是極為排斥。

“老大爺,請問您怎麽了?這是那裏?”雨曦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抓著竹筏上的竹枝朝著老漢望去。

“還愣著幹嗎,有多遠給我滾多遠。”老漢幾乎是扯著嗓子咆哮。

逸華和張曉龍一個提著草繩栓起的臘肉,一個挎著一個大帆布的挎包,還正在朝我揮手,聽見這兒有動靜,緊跟著健步如飛般朝著我們跑了過來。

“你們……你們……好好好。”老漢激動極了,見逸華他們圍了過來,似乎像是有些誤會,顫抖地彎下了腰身,抓起了一根地上的竹片便要打。

我一個閃身,挪到旁邊,也有些急了:“這位大爺,你有什麽就說啊。”

老漢見撲了個空,喘著粗氣,閉上了眼睛,開始在一旁念叨:“玄女娘娘廟,淮陰老爺到,駕鶴西歸去,冤魂纏身繞。”

我和雨曦好奇地對視了一眼,定定地注視著老漢,也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什麽,逸華和曉龍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我倆麵前,微微一愣,看著老漢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也跟著站定在了破屋邊上。

那老漢渾身哆嗦地掃視著我們,搖搖晃晃地甩動著雙臂,那一串串握在手裏的鹹魚幹掉在了地上卻是渾然不知,看上去就如同是中了邪的神棍,一副呆滯的模樣。

“哎,咱們好不容易見到個老頭,還是個瘋子。”逸華看著看著,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我朝著四周望了望道:“別理會這些了,看樣子這附近應該有人,咱們生火吧。”

“快走,快走,走走走……”老漢癡呆地搖晃著腦袋,口水都流了出來。

我們見老漢沒有再衝上來,便也不再理睬這老漢的瘋言瘋語,一個個轉過身開始忙活地上幹枯的竹枝……

逸華忙手忙腳地扯下了草繩上的臘肉,一路上我隨身的那支匕首早已不知丟在了那裏,無奈之下,我隻得用手順著竹條上擰了半天,這才勉強做成了幾根參差不齊的竹簽子。

我們夾著臘肉便圍著篝火邊開始烤了起來,聞著燒烤著臘肉的香味漸漸飄出來,看得大夥直流哈喇子。隻有那老漢仍然喘著粗氣,一動不動地站在屋子外麵,實在給人一種極不自在的感覺。

盡管這種臘肉烤製出來後沒有添加什麽調味料,卻還是有著一種獨特的味道,為了保證食物的補給,大夥都不敢吃下太多。

就在我們邊吃邊打算的一刻,突然間“轟”的一聲如禮炮般的炸響順著瓦房村附近的遠處傳了出來……

“什麽聲音?有點兒像槍聲。”雨曦警惕道。

逸華跟著瞪起了眼睛,嘴巴裏還含含糊糊地嚼著臘肉:“難道我……我們……被楊金城發現了?”

“別慌,這聲音不太像槍聲,你們仔細聽聽。”張曉龍在一旁勸道。

我們都安靜了下來,靜靜地聽著遠處隱約飄來的響動,隻聽由近既遠的聲響在遠處響起,中間似乎還伴著一陣陣鑼鼓甚至是鍾鳴的聲音。

“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快看那邊。”我趴著破屋的窗戶邊,用手指了指瓦房的遠處,隻見遠處冒出了一團團升騰的炊煙,看樣子恐怕這荒村裏的人們應該都集中在了那裏。

逸華好奇道:“那邊出了什麽事,咱們去看看?”

“李先生說得不錯,聽這聲音,那邊像是在舉行什麽儀式,咱們去問問,瞧個明白,也好弄清楚眼下這是什麽地方。”雨曦跟著隨聲附和。

“嗯,好啊,那咱們走。”張曉龍說著將草繩上一截截剩下的臘肉繞在了一起,塞進了麻袋。

我還有些遲疑,本來說要上岸來隨便找個人問問路,若是去遠處驚動了太多的人,指不定楊金城會打什麽鬼主意,看著眼下大夥都說要走,那一切也就隻能小心謹慎了。

說著,大夥收拾了一下柴火,一個個走出了破屋。來到了破屋外麵,此刻,之前那個瘋瘋癲癲的老漢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離開的。

我們在四周望了望,並沒有在意這些,找了一條瓦房與瓦房之間靠山的土道,朝著炊煙的方向走去……

迎著瓦房村的土道走了好長的一段,遠遠望去,本來還以為這路很近,走了大半天,我們大夥才發現,這路實在太遠了,那起伏的土道變成了山道,整個瓦房村都幾乎俯瞰在了腳下,遠處升騰在空中的炊煙似乎就從來沒有靠近過,也不知道之前的炊煙和聲響是不是順風飄過來的。

走著走著,我越來越覺得有些古怪,按理來說,這風水上講究內氣萌生,外氣成形,內外相乘,則風水自成,這瓦房村附近依山傍水確是如此荒涼已是讓我極為費解。

如今這山體呈現出仰瓦之勢,氣隨風走,不纏不繞,實為貧瘠破敗的風水。想到這裏,我竟有些擔心起來,可這眼下都已經走了大半截的路,單憑這裏風水不好便要往回走,實在也難以令人信服。

大概到了下午四五點的時間,我們終於叫苦不迭地來到冒起一團團炊煙的地方。這是一座頗具規模的道觀,道觀的門邊種著兩棵巨大的桑柏樹,殿壁上繡著各式各樣的周天卦爻的符號,看上去莊嚴而古樸。

我們大夥看了看觀內冒出來炊煙,好奇地走進了道觀的大門,穿過走廊,一個大約有籃球場大小的正殿映入了眼簾。整個道觀的正殿中間畫著一個巨型的八卦圖,按著方位,正正地指著一棟雕梁畫柱的道堂。

整個道堂前堆放著幾個香爐,高聳地立在中央,蒸騰出的濃煙飄散開來,使得堂前煙霧繚繞,從旁走過,當真有一種置身雲端的感覺。

遠遠地朝著樓內望去,密密麻麻的善男信女跪滿了四周,一尊巨大的九天玄女造像立在中間。隻見那九天娘娘的形態鮮活,頭綰九龍飛鳳髻,身穿金女絳綃衣,腰間裹著藍田玉帶曳長裾,衣裙彩袖如在雲中飄動,**還依著一隻白猿獸,各式彩雲的雕塑鑲嵌在底座,活脫一副淩駕蒼穹的氣勢,猶如在凡塵間顯聖一般。

雨曦忍不住在一旁感慨道:“不想這荒村連山的道觀裏,竟有這麽神態逼真的造像。”

“咱們進去吧。”逸華說著就要朝裏走。

“別進去。”我和張曉龍不約而同地喊了一聲,幾乎是同時拉住了逸華。

雨曦和逸華疑惑地看著我和曉龍,我也壓根沒想到曉龍會跟我一樣喊出聲兒來,扭頭朝曉龍問道:“你……你也發現了?”

曉龍默默地點了點頭:“這裏……這裏恐怕有古怪,你們仔細看清楚,那些道堂裏跪著的男男女女,從來沒有動過一下,全是紙糊的假人啊,那樣子……就像是供這些靈堂前燒給死人的金童玉女。”

我長籲了一口氣:“不單是這樣,你們看這裏的風水,道堂兩邊的布局,大殿正對道堂,而正中間的過道直接穿堂而過,單凡風水上的陽宅最忌這種穿宅過道,道堂筆直的延伸出去。整個過道修葺的鬥簷底陷,兩邊的堂壁攏長狹窄,若是直入道堂行走,如同隧道溝渠一般,這可是風水上所說的獨龍穿心煞啊。”